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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历的那些人和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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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上了飞机后就发起高烧来。下了飞机不但没能去看冯牧同志,自己倒去医院急诊了。怕将病毒性流行感冒传染给别人,除了医院哪里也不敢去。几天高烧不退,只好抱病回了上海。未能参加这次妇女大会固为憾事,没能见到冯牧同志最后一面就更为遗憾了。    
    接到报知噩耗的电话之后,脑际不断浮现出今年2月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我那次去京是参加夏衍同志的送别会。那时冯牧同志已经住进了医院。我去看他那天,他兴致挺高。我一进门他就用他所特有的刹拉嘣脆的声音欢快地迎着我说:我说不定得了血癌了。那声调绝不像说自己得了绝症,倒像是宣布一个什么好消息。我说:哪儿那么容易得癌的。他这时才叹了口气说,白血球才二千多,老上不去。我安慰他说:血相经常变化,很多因素都会影响到它。我还由于白血球过低被怀疑过得红斑狼疮呢!这不都过了三十年了,没事。可能您由于哮喘老用抗生素,出现暂时性的白血球过低。不要紧,您别着急。就是您先别出去参加活动了。白血球低,缺少作战部队,碰上什么细菌病毒,都没法抵御。我讲最后这句话,是为了劝他不要去参加即将举行的庆祝《中国作家》创刊十周年的活动。这是他的外甥女儿事实上也就是女儿程小玲所担心的。讲到这里他的情绪全然低落了下来。他神情黯然地说,老早和《中国作家》的人说好了,不去不好。住在这里真难受,胃口不好,也不能多见人,每天就是躺在这里看电视……我环顾室内,除去一床、一几、两椅之外,只有床的斜对角安置着一架电视机。    
    1993年10月冯牧与荒煤一起代表中国作家协会专程到上海向巴老祝寿,由王元化陪同去巴老家。右起:程小玲、李小林、王元化、李子云、荒煤、冯牧。    
    整个房间显得空落落的。我到过北京好几家医院病房,好像都不似这里有一种“家徒四壁”的感觉。我回头看程小玲正坐在沙发椅上打瞌睡,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是啊,她每天上班之前,得打理好冯牧同志的饭菜,下班后回家取来再送到医院,每天陪侍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能回去,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人。我是过来人,陪侍父母走过他们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深知其中的劳累辛苦,一种凄凉之感油然而生。冯牧同志又是个好客、喜欢热闹的人,被围困在这斗室之中动弹不得实在有点残忍(幸亏他没接受我们的劝告,还是去参加了《中国作家》的庆典活动。这样既给杂志社同仁留了个纪念,对他本人也是个安慰)。据中国作协的同志告诉我,在冯牧同志被确诊为白血病,而且是一种发展很快、非常凶恶的白血病后,来探望的人根本不被允许进入房间,只能在门外与他遥遥相对地讲几句话。而他自己也越来越衰弱,一切都依靠小玲。冯牧同志到了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是小玲握着他的手迈过生死门槛的。我听到这里,十分感动。有这样一双手的支持,在跨过最后的门槛迈向不可知的那边时,可能容易一些。这是对一个好人的最后安慰。    
    9月5日那天,第一个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王蒙。这是他今年第二次通知我这种坏消息了。2月初夏衍同志谢世时也是他第一个告诉我的。电话中他声音低沉地说:下午2时50分冯牧同志走了。我叹了口气:人力无法胜天,真是没办法的事。他说,不管怎么说,冯牧同志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突然,我的眼眶潮湿了。    
    是的,不管这样那样的人怎么说,冯牧同志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用冯牧自己惯用的话来说,是个“真诚的人”。所谓好人、善良的人,也可分几个层次,人们一般将“无害人之心”的人就归为好人一边了。更高一层的好人,则是对人坦诚相待,甚至解人危难的人。冯牧同志则属于有欢乐愿与人共享、有忧虑愿与人分担的那种好人。由于他性格外向,好激动,他凡有欢乐或忧虑,别人一时不能接受或理解时,他就会情急发怒。因而他有时不免被人误解,比如我就曾经认为他喜欢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背后叫他“紧张派”。    
    我认识他的时间比较迟,还是在粉碎“四人帮”之后。1977年夏,为了写批判江青主持的部队文艺工作会议纪要的《反革命共同纲领》一文,与两位合作者去北京查阅资料。当时罗荪同志刚由上海调去《文艺报》不久,我们三个人到东城礼士胡同去找他,在胡同里遇到了冯牧同志,他夹着个大皮包,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讲起话来铿锵有力、节奏鲜明,像在厅堂广场演讲或朗诵似的,虽则初见,却是一副自然熟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当时我就想到了郭小川同志,想到1960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他结着一条领结打得很大的艳红的领带,热情澎湃地进行自我介绍。大概是由于在初见时他们两位都让人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情,一种诗人的激动,一种对人不设防的坦诚,让人很难和文艺官联系到一起,也就不会对他们产生一种“怕”的心理。    
    1934年在辅仁中学读书的冯牧摄于家中    
    那时,冯牧同志似乎能与某位高层领导直接沟通,许多人以他作为下情上达的渠道,不断向他反映各种各样的问题。当时文艺刚刚解禁,过去他在云南、在北京的老相识、老部下,复出之后也向他聚拢过来。加以他又特别喜欢年轻人,每发现一个新作者,他都雀跃不已,将他们“收归麾下”(这是我的用语,以下加引号者都是我当时用以形容冯牧同志的用语)。于是,在外面,他不停地夹着皮包到处“赶场”开会、演说,讲得慷慨激昂、一泻千里。回到家里,则门庭若市,熙熙攘攘,高朋满座,聚集着各路英豪。当时我虽然没去过他家,但我相信这种说法。我看得出他喜欢人们环绕在他周围,尤其是年轻人。当年那一大批新起的作家,大半都当过他家的座上客。我当时曾开玩笑地说,冯牧同志特别喜欢当家长。他听了也不生气。这就是他的大度。如果换了一个官僚气很重的人,我保管不敢当面这么说。    
    作家,当然知识分子也一样,只要政治气氛稍稍宽松一些,他们的思想马上就会从形似麻木的状态中复苏过来。不管过去受到过的压抑有多大,只要禁闭的闸门稍稍被打开,哪怕只打开一条缝,他们就会强挤着从中伸出头来,宣扬自己的主张,完全忘记了不久前为此所遭到的灾难。刚出道的有才气的年轻作家,则更多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桀骜不驯,一门心思去冲一个又一个的禁区。冯牧同志既爱才,同时又比较了解上情。他知道尽管有些领导人比较开明,但是他们所主张和提倡的拨乱反正、解放思想是有一定的界线的。刚从思想枷锁中解脱出来,特别是有些年少气盛的走在前沿的作家们,哪里管得了这一套?!冯牧同志夹在两者之间,就表现出了忧心忡忡。他既害怕这些作家越界出线,为上面所不容,又担心得之不易的“大好形势”被破坏。而站在“前沿”的作家们则认为现在不过是解放思想的开始,离破除不合理禁区的理想境地还远得很,哪里肯听他管教。于是,冯牧同志陷入了困境。坚持“凡是”的人对他“混迹”于年轻人之间看不惯。年轻人对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不以为然,觉得他胆小怕事,甚至误会他还在充当卫道士的角色。我当时曾讥诮过他:冯牧同志最“悲剧”了,左右不是人。另一位“文革”后复出、极具才气的作家很气恼地对我说:我宁肯在×××(一位表里如一坚持“凡是”的领导)手下工作,也不愿意和冯牧共事。人家不管怎么样总有个一定之规,你知道怎么对付他,不像他前怕虎后怕狼,惶惶不可终日。这当然是气愤之辞,还有几分艺术夸张。冯牧同志毕竟是好人,不打棍子,不陷害人。他的忧心忡忡也不全是为自己。他是真心实意地想维护文艺界的“大好形势”,害怕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个角色弄得他很尴尬。我不断听到有些作家和他发生各种各样的冲突,有些所谓“冲突”的导火线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正是因为他人好,有些人将他视为“家长”的缘故。    
    我也和他吵过一次,还不是小吵小闹,而是大大地干了一仗。不打不成交,正是通过这次吵架,我对冯牧同志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那是1982年下半年,高行健出版了一本题为《现代小说技巧初探》的小册子。当时对外开放不久,现代派文学作品刚刚被引进,对于文学界内外都是十分新鲜的事物。高行健的小册子引起了几位作家的讨论。冯骥才、李陀、刘心武送来一组以连环套的通信方式进行探讨的文章。三个人的意见也不尽相同。当时我主持《上海文学》理论版面的工作,想以此为始引发一次讨论。在刊登这组文章的那期刊物出印刷厂那天,一清早我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冯牧同志电话,他以不容别人置喙的滔滔声势命令我撤掉这组文章。那段时间我的心情极坏,因为杂志版面连续不断地受到各种莫名其妙的指责和点名,因此脾气也变得十分焦躁。虽然如此,接到冯牧同志的电话,起先我还是心平气和地向他解释。我说,这期杂志今天已经印出来了,根本来不及换版面,而且,这是一组讨论的文章,彼此意见并不相同,不碍事的。他说:你知道吗?现在这个问题很敏感,你集中讨论,会引起麻烦的。我也知道当时有些人视现代派为洪水猛兽,将“鼓吹”现代派定为一大罪名。我再向他解释,没有关系的,不过是讨论讨论。不管怎么样,“现代派”文学是客观存在,既然对外开放,就无法回避它。冯牧同志开始急躁起来,说,你觉得没有关系,别人觉得有关系。你这样做会给文艺界带来麻烦的。我也开始沉不住气了,说,我做的事我承担责任,连累不到什么文艺界。也许很少有人如此顶撞过冯牧同志,他真的勃然大怒了,叱责我说:你怎么承担得了这个责任!接着他就滔滔不绝地分析当时的形势,说明事态是如何严峻,可能一触即发。当时我很不以为然,觉得他胆小怕事,就说:你别着急,出什么事上海会处理我的。这当然是句不可原谅的话,他就生气地把电话挂了。


第二部分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冰心印象第17节 好人冯牧(2)

    这一吵,我们大概有两三年互相不说话,哪怕在开会场合面对面碰上了,谁也不理谁。    
    事情后来的发展证明了他的忧虑不是空穴来风。刊物发出后,立即就有人说这是为“现代派”试探风向的三只小风筝。正巧不久之后我们发表了巴金先生致瑞士作家马德兰·桑契女士的《一封回信》,信中谈到了他对所谓“西方化”的看法。他认为“形式是次要的,它是为内容服务的”,他本人作品“来自中国社会生活”,“是中国的东西”,但是,在东西方文化交流日益频繁之后,总会相互影响,有一些改变,对此也不必害怕。紧接着夏衍同志又主动寄来一篇《与友人书》的长文。文章从当前的文艺状况讲起,他认为拨乱反正、肃清“左”的流毒的任务还远没有完成。然后就着重提出需不需要借鉴现代派的问题。他分析了现代派产生于西方的社会背景,他说随着时代变化,创作方法、艺术形式也必然随之变化。他不赞成照抄照搬,但也反对“闻风而动,群起而攻之”。文章的语调和论点都冷静平和,采取说理的态度。但是他们两位的文章发表之后,我又罪加一等。从北京到上海,沸沸扬扬地说我搬出巴金、夏衍来为自己撑腰。对这种传言,我只反问一句:他们两位前辈是别人搬得动的吗?他们是能够接受别人摆布的吗?当然,相信的人自相信,不信的人说什么都白费。这可真让冯牧同志言中。那段时间我的日子真不好过,幸亏上海的领导钟望阳、冯岗、吴强同志和杂志社同仁都互相支持,我才得免于难。    
    可我当时认为,如果永远“削足适履”,在一个划定的圈子里踱步,尽管这个圈子比过去大了,宽松了,但也很难一直朝前走。为了走得快些,总得有人冲一冲,为此有人作出点牺牲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这是从个人的角度考虑。而冯牧同志,身处全国文学工作的领导岗位,他不能不从大局着想,他并不反对朝前走,但希望走得稳当些,不要节外生枝,导致相反的后果。套一句“文革”用语,彼此“大方向”是一致的,为了具体做法上意见的不同,弄得互相见面连招呼都不打,未免有点滑稽。最可笑的一次是,1984年冬,在北京召开全国第四次作家作表大会,我和他脸对脸地挤在一个电梯里也不说话。那次开会,我也是一到北京就发起高烧住进了医院。    
    1950年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十三军文化部长的冯牧在昆明大观楼    
    出院回到所住的京西宾馆,正值新理事会第一次会议结束散会。我迎面看到冯牧同志,后面跟着刘宾雁、袁鹰同志从会场走来。冯牧同志自然装作没看到我。袁鹰同志在他背后对我笑,及至大家都进了电梯,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冯牧仍执拗而吃力地把头转向一旁,避免和我目光接触。当时我虽觉得十分别扭,可还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对。本来嘛!按照传统的规矩,领导者和被领导者吵了架,理应领导者采取主动和被领导者调整关系。似乎理还全在我这一边。有知道这次吵架内容的老前辈婉转地批评了我,说冯牧为人大家都知道,你过去吃了多少亏,这种口没遮拦的任性脾气还是不改。我想想,自己是不是也有点“欺软怕硬”呢?明知道冯牧同志不害人,不会报复,自己才会这样和他吵,如果换了一个强硬的领导对自己进行训斥,自己是不是会收敛一些呢?不免生出一些歉意。在后来的交往中,我认识到他是个直来直去、将一切情绪——紧张、激动、不安、不满、忧心忡忡、惶恐不解统统放在脸上的人。不像有的人当众说得冠冕堂皇、圆滑周全,背后却另是一套,而且跟着时髦,悄悄地或理直气壮地更换自己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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