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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9-身体的往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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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嫉恨那些没有血液的青草,在这一瞬我终于知道自己抵达了温暖而幸福的终点。
第五部分走失的尾戒和永恒的蛋包饭
'流浪歌者'
一
那个女孩来的时候总是店里最忙的时间。
午后一点,常常是喧闹的涌进来很多饥饿的人,衣着光鲜的挤满整个店。在一片说笑或者咀嚼声中,她才缓慢的推开门。
很明显的跟其他人不同,她不是工作的人,至少不是那些朝九晚五坐办公室的人。非常年轻,没有梳理过的长发松散的搭在肩上,面色苍白,眼睛晶晶亮亮的在阳光的阴影中闪。她穿纯白的加厚风衣,袖口和下摆围上卡其色的流苏,深蓝色的睡衣在领口不太平整的翻出来,看得到清晰的锁骨。
像一只刚刚睡醒出来觅食的猫,慵懒又随意。
她每次都直接走到前台,要拉面或者蛋包饭,带走。
所有的客人中,她是最安静而有耐心的。等待的时间,翻杂志都会有无法比拟的闲适。
工作的时间里,我没有时间可够认真去关注某个人,但是像她这样总在一天中的同一个时刻出现却又不常见的女孩,还是记住了。
味噌面,不加鸡蛋。
招牌面,不要胡萝卜。
蛋包饭,不吃荤油。
每次来,她只挑这三句中的一句,然后说谢谢。离开时,站在门边上的服务生鞠躬说欢迎下次光临,她也微微欠下身。
确实是特殊的女子。
二
一年的365天里,200天用来睡觉,100天用来生病,剩下的65天分给吃饭、如厕、听歌、上网。
易说我的生活不健康,我就笑着跟他扯,本来我也不健康。
这次的休学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从学校打来的电话也逐渐的偃旗息鼓了。朋友终究不是永久的。团委的老师来电话,要我好好的休息,注意营养。然后依然不忘加一句,文学社的工作,在家里还是可以适当的做的。
朋友的确不是永久的,责任却是。
西药有很强的副作用,我常常吐的厉害。有时深夜爬起来,在安眠药的作用下头痛欲裂,一边在卫生间吐,一边流眼泪。心里不是特别的难过,只是想骂人。
每天睡到中午,在床上躺一个小时用以分辨现实和梦境。然后披一件风衣去离家不远的日式拉面店买拉面或是蛋包饭,偶尔有兴致的时候,会顺便到超市买好足够的水果、果汁、牛奶和晚上吃的能够抑制呕吐的饼干。
我的生活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去认真考虑。
三
深夜,店里做着最后的清扫,小也说起那个女孩,他叫她一点钟女孩。小也已经留意她很久,他不停地向我形容她推开门,穿过急于饱腹的喧嚣的人,径直走向他时的情景。温暖的风,干爽的清香。
可惜她只对小也说,拉面。
女孩住在后面的公寓里,平时很少见她出来,只是偶尔在超市拎着很多零零散散的袋子回去。
我认真的听着,在安静温暖的夜里,皮皮毛毛的谈论着她。
那样的女孩,确实容易成为话题。
回家时经过小也说的公寓,忍不住抬头看。还有几扇亮着的落地窗,每天都那么晚起来,那么现在,她应该躲在哪一扇的后面吧。
四
一夜没睡,能保证我睡眠的药片昨天就没有了。
下午的时候我不得不收拾一下自己,为此去见我的医生。他心疼地看着我,却不肯给我。在这个老人面前我总是懊恼得想掉眼泪,像个孩子一样跟他赖。他叫我小姑娘,他不停的跟我讲这种药的副作用,他说母亲给他打过电话,马上就会回来,她要陪我住院疗养。我难过得对着他哭,无奈之下他给了我一些没有什么副作用的中药。
没有什么副作用也一定不会有什么显著的效果,我知道,但我很安心的回家了,吃过药不换睡衣就爬上床。
只要有人给我一点信心,我就愿意去相信。
五
小也再一次迟到,我跟店里人打赌是老板先到还是他先到。七点多了,对于我们已经不算是太早的工作时间。只是小也没有到,老板也没有到,进来的却是那个一点钟女孩。
新来的女侍应走上前告诉她我们还没有开始营业,材料不足。她倒是坦然的进来了,依然坐在前台,说,没关系,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带走。
侍应生端来的是裙带乌冬,很适合她,这种面非常淡爽。她似乎没怎么吃过,问侍应生是什么。我把昨夜没有摆好的凳子继续摆好,淡淡的笑。
她今天没有穿风衣,穿着蓝白红竖纹的衬衫和米色长裤。头发梳成马尾,很多碎头发搭在额头和面颊。她面色极差,眼睛微微眯着,很累的样子,力不从心的咬着面。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这么早,又这么疲劳。
想到这里我不禁脸红,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翼翼的观察一个女孩子,做着这样无稽的猜测。
六
整整一夜我都睁着眼睛,房间太静了,肚子叫的声音像脱离我的一只虫子一样,把整条神经张得满满的。早晨胃痛得要命,在床上实在呆不住了,我胡乱的梳了几下头,扎起来就跑了出来。
突然想起来我以前是不扎头的。
我现在一定十分邋遢,神情疲惫的像是遭受重创的失意女子,正在排凳子的侍应生总是抬起头来带着探究的神情看我。刚刚我问碗里的裙菜是什么,他也轻轻的笑了。
我不是像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没见过这样的裙菜,没有人做来给我吃。
七
我知道她就要睡着了,筷子已经掉在桌上好几次了。
她以前总是在睡衣外面套上一件长风衣,肆无忌惮地走进来,有些凌乱的长发在风里飘,眼睛明亮。可是她现在干干净净的坐在那里,微皱着眉头,目光模糊一片,虚弱得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来。
这回筷子落到了地上,她垂下身去捡。我马上走到前台里拿了一双新的放在她面前。她很长时间没有起身,拾起筷子却依然维持那个姿势。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站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踌躇着没有开口。这时有客人进来了,我只得先走过去把他们迎到座位上。客人点完餐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只在前台上留下足够的钱。
面吃得很少。她身体一定不太舒服。她太瘦了,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也许她刚刚只是想要一杯水。
八
我的脸几乎要扣到面碗里去了,我实在太累了。那么饿,但是连咀嚼的力都用不出来。筷子三番五次的掉下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侍应生淡淡的看过来,在他眼里我可能不止备受打击,而且近乎崩溃,在他们店里吃最后的晚餐。
如果还有一点力气,我爬也要爬到那个固执的老人面前,让他知道因为他我只能看着食物却痛苦的饿肚子。
筷子又一次脱手,落到地上。我困难地弓下身,刚伸直手指,尾戒就从小指上滑了下去。捡起筷子,我努力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是易很久以前送给我的,那时候戴起来刚刚好。
尾戒滚到前台里面去了,我想蹲下来仔细找,眼前却一片金星,缤纷缭乱。对面的侍应生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直起身想要告诉他我的尾戒在里面,却又不知道告诉他滚到哪里去了。正在犹豫,有几个人进来吃面,他走出去招呼。
算了吧,再也戴不住了。我思绪混乱的决定放弃,因为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和耐心等着它出现。
我把钱放在面碗的旁边,摇晃晃地走出去。
阳光很强,我几乎睁不开眼。我的戒指留在了里面,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易说过,那个戒指保佑我。
九
那天早晨打的赌,谁都没有赢。
小也的摩托车在拐弯处滑倒,把他甩出很远,手臂骨折多出擦伤住进了医院。老板一整天也没有出现,后来打电话说要携妻女出游。
新来的女侍应在前台里捡到一个铂金戒指,还不知道真假便喜笑颜开。可惜戒指太细,连小指的一半都套不进。她抱怨说连她都戴不上就没有人能戴上。我知道,那个女孩一定戴得上。
那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吧。
从那以后,每到午后一点店里人声鼎沸的时候,我都忍不住看着门外忙碌行走的人们,总觉得她会再走进来。穿着白色带流苏的风衣,径直的走到前台,眼睛漆黑闪烁。
可是,坐在这里的人们是否知道曾经有着怎样一位猫一样特立独行的女子呢?
十
母亲当天夜里赶回来,她已经把外地的工作结束了。她决定陪我到医院疗养一段时间,终于不再离开。母亲说她在海边买了新的房子,那里的环境和空气都比较好,我出院以后我们一起到那里去住。
文学社新一期的社刊已经出来了,团委老师对我在家毫无意义的遥远指挥大加赞赏,从排版到审稿都要划在我的名下。我决定下学期把文学社交给新生,让他们朝气蓬勃的办个前进报。
我没有告诉易他送我的戒指丢了,我只是对他说我很快就会好的,因为我再也不需要保佑了。
风衣被母亲拿去干洗,回来的时候她说流苏缠在一起弄断了。我看着慢慢滴着的葡萄糖不说话。天气变得很暖,以后穿不上了。
新的街道没有拉面店,没有好吃的拉面和蛋包饭。母亲每天煮粥做简单的甜品给我吃。
我的手上没有戒指。
第五部分偷得年华岁月老(1)
'子衿梦蝶'
1
梅心闹离婚,景像轰烈一如当初结婚。
梅心在我的面前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当年结婚时的风采早已成落土黄叶。
梅心说,小烟还是你好,单身一人,了无牵挂,没什么事也没有。
我笑,洗尽了耳听她发泄。
终于梅心趴在桌上再也没了声音,我扶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两人挪到门口,身子突然一轻,看梅心是被林南架上了。抽身退后,看林南将梅心扔入车内。林南说,小烟我送你回酒店。我摇了摇头,路灯下的林南依旧英挺的模样,那双眼黑的没有底限,落在自己的心坎,疼痛的涟漪是千年不肯化去的冰。
转身,我走入黑夜,街道的灯隐在密叶的梧桐内,身影细碎。
梅心说,小烟,他叫林南。然后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对不起啊,小烟,我们谈了有二年了。
我看梅心,笑得幸福灿烂。我看林南,斯文的安静,整张脸没有激情的光彩,是沉静的击不出波纹的样子。
回到酒店时看到房内有灯,打开门,是许安,坐在台灯边,烟蒂一沉一灭,看我进入,许安起身,带着一股卷烟的尘味慵懒地走到我的面前,手轻轻的抚过我的面颊。
我投身,听到自己轻轻的叹息。
许安问,还好么?
我点头,好。梅心一心只想离婚。
2
林南来电话说,小烟,你快要走了,我想请你吃顿饭。
新澜酒店门口,我看到林南一如当年那般沉静的站立,看到我迎过来,然后又止住,我们面面相向,我好像看到曾经,风中两人遥遥的相望,而梅心正用一种全身的姿态扑入林南的怀抱。
那怀是张开的,而扑入的,不是我。我立在边沿,静静的看着,看林南慢慢沉没的眸子,光彩内敛。梅心背对着我,我的眼泪滑入林南的目光。转身,没有挥手地道别。
林南说,小烟你为什么要此时再出现?
我看着林南无语,这双眼有了光彩,是在为自己发着光,而人却已是错过了。
林南说小烟你跟我一起离开。
我别过头,梅心呢?她如此爱你,爱到连朋友都瞒着,待到已订了婚约才肯将你摆到桌面。这样的女子你以为还能甩开不看么?而于我,原本从来就只是独自。
林南还想再说,手握成了拳,而我已然起身。
这么优秀的林南,他出现时就击中了我,我以为世界上终有了完美的男子,可是他是别人的。碰不得。除了放弃,我别无选择。
行囊很轻,只有几本书,一个随身听,还有一套灰色的运动衣,那衣是林南买的,那回梅心病,从病房出来,林南立在医院大门口,没有分说便拽起我跑,我的高跟鞋与套装像木乃衣的白条裹布,在和平商场,林南拿下这套运动衣,把一双雪白的运动鞋弯身套上我的脚,我或立或站都无法自主,他霸道的没有了一丝余地,只可以看着他,将我包装,把我的长发用他的手帕一把龛扎。镜里一个青春的女子,神采飞扬,眼中火花四溅。商场内人来人往的,林南抱起我旋转,耳边林南的声音,小烟,请你今天跟随我。
而我的手早在他的掌内,从来没有想抽逃过。
只有一天,一天偷得年华岁月老。
3
林南问,小烟你还好么?
我说好。灯光摇曳,林南的目光静止在我的面庞。
曾经我是这样的寂寞,在异乡独自的孤僻着,没有办法与任何人靠近,我睁眼闭眼皆时梅心的笑和林南沉痛收去了光彩的眸子。贫乏而空洞,那内心最深的地方早已埋葬没有办法挖掘,无法触摸,成了纯粹的逃跑的困兽。每到假日我会穿上灰色的运动衣,挂上随身听,独自在人群中闲荡,总是渴望在某一个转身内会撞上黑沉的眸,那些撕心裂肺的期翼折腾得自己朝气全失。
林南说,我是对不起梅心的。
我垂头,我想我也是对不起,我已努力,竭尽了全力。
林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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