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极-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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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陈红手记　一2003年12月

　　　　通过　　　　
　　　　2003年12月28日星期日　　　　
　　　　Peter（鲍德熹）打来电话说，柏芝非常出色。她的五官、脸型，一切角度，都非常好。OK，就这样，仅仅一天的工夫，我们把《无极》最重要的女主角确定了。前几天，凯歌去了香港，见了很多很多人。因为他只能在那里待一天，工作人员准备了30多位演员，轮番让他看。唯独没有见到张柏芝。柏芝近期一直在赶戏，几天几夜没睡觉。　　　　
　　　　她说，她不想让导演看到自己不好的状态，等赶完戏，让她睡个两天两夜，会专程来北京见导演。　　　　
　　　　昨天在丽都饭店的一个小会客厅，我安排导演和张柏芝秘密见面了。柏芝很辛苦，只能在北京逗留几个小时，就要赶回香港。所以我就选择了离机场最近的丽都饭店，让凯歌和她单独见面。我没有去。一般导演和演员第一次见面，我是不在场的，我一定会给导演和演员直接的面对面的机会。三个人的磁场和两个人的磁场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要让他们两个人的磁场非常纯粹。　　　　
　　　　他们聊了两个小时。凯歌和我仿佛有心灵感应，完了马上互相给对方打电话。他说，不错。我心中一喜，当凯歌说不错的时候，多半是非常满意了。他说，一个演员能够在半小时里让我见到真情真性是不容易的。张柏芝跟他见面，讲了很多话，自己有多么辛苦，要养活多少人，从小出来混，等等。就像我们第一次和谢霆锋聊天一样，非常率真，非常坦率，不会在别人面前掩饰一切。　　　　
　　　　我立马跟美术部门联系，让他们准备给张柏芝做造型。　　　　
　　　　合同　　　　
　　　　2003年12月30日星期二　　　　
　　　　给张柏芝造型，成为了我们这两天讨论的焦点。因为她已经拍了很多广告和影视作品，老百姓对她非常熟悉了。凯歌说，我们的定位是既是张柏芝，又不是张柏芝。我们不想把王妃塑造得多么高贵，反而这个王妃是从底层上来的，她有欲望，渴望真爱，但是自己又知道受到命运的诅咒。这个王妃是有血有肉，离老百姓很近，老百姓很喜欢的人物，而张柏芝身　　　　
　　　　上是具有这种气质的。只要演员具备了这样的气质，角色就成功了一半，而另一半是片场上见了。　　　　
　　　　随着演员的陆续确定，我们逐渐进入了实质性的合同谈判阶段。和演员以及他们的经纪人谈合同，我第一个不是谈钱的问题，而是谈你能不能做到六个月不接戏，六个月不去拍广告，完完全全地待在我们剧组里。因为一有别的演出或者合同在身，演员的心就会乱掉，不能集中精神进行创作。对方能不能做到和导演在合约期间经常讨论角色，这是我首要考虑的条件。先要满足导演的这些条件，其次才跟他们谈价钱。霆锋之前已经签了三部电视剧的合约，但是当他见过我们之后，为了《无极》，把《小鱼儿和花无缺》这些戏都往后推了。我和真田广之谈得比较早，一年前就确定，现在就不存在档期问题了。让我欣慰的是，我和凯歌都碰到、并且挑到了最专业、最合适的演员，他们都没有任何疑问，义无反顾地加入我们的剧组，这点让我很兴奋。　　　　
　　　　天空　　　　
　　　　2004年1月8日星期四　　　　
　　　　在横店搭建的魔幻王城场景总算初具规模了，还没有得到丝毫喘息，凯歌就带着摄影鲍德熹和武指林迪安匆匆去了云南看外景，近20人的美工小组也随同一起出发了。我依然坐镇北京，统筹一切准备工作。但是每天都和凯歌电话连线，掌握云南方面的进程，满足他们随时的需要。　　　　
　　　　可以说，凯歌选择云南，和他16到26岁在那里度过有关，多少带着点云南情结，当然更关键的是，他认为云南的天空具有戏剧性，魔幻色彩，和我们的电影内容，那种奇幻风格十分匹配。它的天空和云彩都具有不同的变化，风情万种。另一个外景地内蒙的天空也很好，内蒙是夜晚的天空比较漂亮。星星硕大无比，非常闪亮，月亮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白天的天空则是天广地阔，宽大无垠。而云南不同，它确实是神奇的土地，可以用“风情万种”来形容。　　　　
　　　　凯歌此去，更为重要的是要为魔幻王城的甬道寻找一个适合的搭建基地。这个甬道长宽高要求都非常严格，要很大的场地。我们曾经在北京找过一个废弃的飞机库，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功。听说昆明有一家大的废弃工厂，我们希望它能够成为甬道的原　　　　
　　　　型。在这个甬道里，将完成很多重要的戏，将有千军万马穿越，也将有主角光明将军的出入。　　　　
　　　　一切工作非常紧凑，但还算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开机的号角似乎马上要吹响了，我心里充满着期待。


第一部分　陈红手记　一2004年1月（1）

　　　　开路　　　　
　　　　2004年1月9日星期五　　　　
　　　　凯歌说，今天去了天湖山看景。天湖山天人隔绝，没有路可上，是当地农民用马驮着他们上去的。到了天湖山上，他说他完全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他一个人在齐腰的雪地里，在那又冷又有海拔的高度里，竟然被大自然的魔力所吸引，把一切都置之度外。零下三十多度，内衣、毛衣都湿透了，他仿佛疯魔了一样，被牵引着往前走，有一种想走到天边，找到天　　　　
　　　　边的感觉。他说，那里的花本植物都长成木本了，枝横遍地，一片都是，非常具有梦幻色彩。看到有那么大的杜鹃，横躺在雪地里。他说，那一刻，他是那样地激动和兴奋。他产生了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要修路！从山底到山上，他要把天湖山的美景拍下来，就只能修路。因为几百人和几千吨的器材不可能用马、用人驮上去，并且那里无法居住，温度、海拔都不适合，没水没电。　　　　
　　　　我也受了他的感染，觉得一阵疯狂和激动，好啊，修路怕什么，我们开路还是造福后人呢，能够开发出一个新的旅游景点，有什么不好呢，即使修路要花费多少代价？我和凯歌充满着遐想，甚至说这条路的名字可以叫无极之路，有昆仑站、倾城站、光明站，最后一站叫满神站。　　　　
　　　　我们希望《无极》里的景不能单单用“人间仙境”来描述，我们需要高于“人间”，高于“仙境”，我们需要梦幻的色彩，需要电脑无法制作，只能是大自然本身才具有的神奇美景。　　　　
　　　　夭折　　　　
　　　　2004年1月10日星期六　　　　
　　　　凯歌说，“无极之路”不能修了。因为在天湖山修路，就要砍伐掉上万棵国家一类保护植物。我听了，想都没有想，本能似的，就告诉他我们不能考虑原来的方案了。即使景色再美，再举世无双，我们都不能这么做，这就不是造福后人了。我和凯歌的意见是如此地一致，在我们的心里，总有一些牢固的准则。即使我们如此热爱电影，或是追求完美，这些原则　　　　
　　　　都仿佛根深蒂固的潜意识，一旦碰到问题，马上会蹦出来，没有丝毫犹豫。我不想高举环保主义的旗帜，我只想说，这是我们的第一反应，第一选择，没有任何理由。　　　　
　　　　凯歌在云南继续寻找海棠精舍的场景地。他说香格里拉比预想的还要美丽，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　　　　
　　　　孩子　　　　
　　　　2004年1月13日星期二　　　　
　　　　凯歌回到了昆明，继续对演员进行挑选。眼下最急的就是对两个小演员的挑选。凯歌总是力求完美，迪庆的小孩子显得有些生分和木讷，乡下的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胆子小，弱不禁风的样子，挑来选去还是不满意。或许昆明的小孩子还相对比较靠谱一点吧，但也要等凯歌把他们带回北京试了装才知道最后的结果。　　　　
　　　　想到小孩子，我总免不了想起家里的两个小家伙。电影是凯歌的生命，但是作为母亲，我出来工作，而且不是一般的朝九晚五，总觉得心里有些愧疚。幸好孩子还是很懂事，虽然他对我有怨言，但是又说喜欢我这样的母亲。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你很辛苦地在外面赚钱养活我。听到这样的话，我觉得虽然是怨言，但是心中是非常甜蜜的。我觉得作为家长，也应该让孩子敞开他的心灵，去听听他们的想法。或许在别人眼里，我的孩子有不一般的母亲，可是在他们面前我只是他们的妈妈，也许正因为我在他们的身边时间比较少，他们也就比别的孩子更早学会独立。老大虽然才八岁，但已经很有经济头脑了，懂得节约，懂得如何用好每一分钱。别人或许会以为我和歌给孩子很多零花钱，恰恰相反，孩子只在需要的时候问我们拿，想起他们这么乖，心底有的是甜蜜和辛酸交织的感觉。　　　　
　　　　时间　　　　
　　　　2004年1月25日星期日　　　　
　　　　今天跟凯歌离开北京飞美国，电脑后期特技的问题搅得我们有些头疼。在CG方面，我们和多家公司接洽着，有法国为《2046》作后期的Buf公司，还有香港的先涛数码等。在云南看景的时候，Buf公司有一个技术监理一直跟着凯歌他们，我同意他的随行，是因为希望我们能够给这些最好的公司一个均等的机会。　　　　
　　　　可是从云南之行开始，Peter就一直没有给Buf这家公司均等的机会。Peter是一个很有直觉的人，可以说是一个人精。他拒绝和这个Buf的技术人员交流，一上来就认为这家公司不行，这让对方多少有些尴尬。我和凯歌对于这家法国公司，倒不担心他们的质量，关键是担心他们的进度。因为哪怕你这边火上墙了，法国人依然遵守他们的原则，礼拜六礼拜天不工作，虽然早上9点上班，却要到了10点才工作，吃完午饭到下午4点，还要喝个咖啡，到7、8点，他们就解散了。我们交完底片，可能只能给特技公司8个月的时间，他们也许要18个月完成。可现在，我们最担心的就是时间了。　　　　
　　　　于是，就有了这样匆忙的美国之行。因为我们深知，美国的电脑特技是世界一流的。


第一部分　陈红手记　一2004年1月（2）

　　　　僵持　　　　
　　　　2004年1月26日星期一　　　　
　　　　今天见了美国最大的特技公司的老总，他负责华纳所有的特技制作。非常巧合的是，他的太太刚刚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异常兴奋。他说他非常愿意接《无极》的特技，但是他给我们开了一个完全无法接受的天价。于是，我们只能无功而返。　　　　
　　　　在特技这个问题上，我和美方制片人艾琦第一次产生了非常大的分歧。得知美国特技公司在价格上谈不拢之后，他主张要法国Buf公司，而我主张要香港先涛数码。我的理由是，虽然我还没有和先涛正式接触过，但是在《刺秦》后期制作的时候，他们帮我们做过6个镜头，他们的硬件也是世界一流的。而最为重要的是，《无极》是东方魔幻题材的影片，陈凯歌具有那样深刻的东方文化底蕴，法国人能够理解得了吗？比如，海棠花落下的那种绝望、凄美和诗意，必须用唐诗来表达，唐诗怎么能够很到位地翻译成英文或者法文呢？这首先就是语言的障碍，因为直觉告诉我，我们必须请具有相同文化背景的公司，凯歌无法用别的语言淋漓尽致地去和他们交流，去指导他们完成他心目中的构想。　　　　
　　　　然而艾琦是那样倔强的一个人，我们的交流陷入了僵局。　　　　
　　　　吵架　　　　
　　　　2004年1月28日星期三　　　　
　　　　我们必须要定特技公司了。艾琦特地飞来北京，我们两个人在上岛咖啡谈了很久。他非常的固执。我忽然意识到，中国人之间，哪怕亚洲人之间，产生分歧都是可以达成共识的。但是和西方人之间，一旦产生分歧，这是多么痛苦啊。他永远在他的思维轨迹上，而我永远在我的思维轨迹上。　　　　
　　　　于是我只能转换我的方式，我坚决地对他说，艾琦，我入这行，从做演员开始，到做制片5年，加起来要整整十多年了。直觉告诉我，只有先涛可以做得好，这并不是说这家公司之前做过多么伟大的作品。问题的关键是，如果导演和法国人连交流的基础都有问题，导演无法淋漓尽致地和电脑创作人员沟通，怎么能够保证做出来的东西完美无瑕呢？因为无极里面有很多魔幻的东西，要用中国的唐诗、中国的国画来形容，需要引经据典，这些都是中国文化的经典，这些怎么能够用语言去翻译呢？　　　　
　　　　所以直觉告诉我，必须是亚洲人的公司，至少是日本人的公司，来与我们合作。可艾琦始终认为，娱乐最强的基地是在美国，是在西方。他觉得，中国和亚洲是不行的，不能拍出世界一流的作品的。这是他的文化偏见。　　　　
　　　　我觉得非常生气，决定用几乎强制的手段来解决分歧。我说，艾琦，现在不管了。我把咖啡杯往前一推，咖啡都洒在他的腿上了。我说，我们是有明确的分工的，你主要管海外的销售，我主要管整个制作。说实话，能够让你越权到我的领域来，已经是我的客气了。我只能这么说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因为我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只能采取这种有点偏激的行为。　　　　
　　　　对先涛的决定是一个非常大的冒险。虽然他们曾做过周星驰的《功夫》，以及《杀死比尔》的特效，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做过那么大的制作。这对于他们也是第一次的经验。　　　　
　　　　在我的性格中，冒险某种程度就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做。我一旦决定了，是毫无顾忌的，眼睛不看前后左右，一直往前走。即使事情失败了，我也不会停留在失败的原地，我会放下，继续往前走。因为生命不等人，时间不等人。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犯错误，错误有的时候是一件好事，能够让人获得宝贵的经验。魄力不魄力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勇往直前的人。


第一部分　陈红手记　一2004年2月（1）

　　　　痛快　　　　
　　　　2004年2月6日星期五　　　　
　　　　横店的魔幻王城继续建设着，外景、演员和后期制作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的心情算是不错。这些天凯歌和我们的工作人员天天都在北影厂“驻扎”，苛求完美的他对于演员的造型设计以及道具制作自然不会有所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