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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玄奘同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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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3）
蓝毗尼摩耶夫人祠内的佛诞图（石刻）蓝毗尼内供奉的释迦牟尼童年像
迦毗罗卫城在佛陀晚年遭战火毁灭。法显到此旅游时，尚见有城址遗迹和数十户民家。玄奘到来后，只见到了舍利塔和阿育王石柱。作为一个佛教圣地，这里缺少了佛陀时代的遗物，一切都是佛陀入灭几百年以后的纪念物。促使释迦牟尼出家修行的种种景象与这里无关。释迦牟尼是在迦毗罗卫城门口看见了老人、病人、死人，这使太子感受到了人生无常，生命实在太脆弱，太微不足道了。他进而思考：何为人生？世间何以如此？太子愁闷积于胸臆，不知如何排解。当他看到一位威仪整肃、表情平静的僧人时，得知僧人出家的原因是由于“看见一切世间诸行尽是无常”。太子动了出家念头。在他29岁的某个夜晚，命车匿驾马逾城而去，从此过上了出家修行的生活。 历史传说是这片空旷田野上的清风绿荫，让人们静心思考。尽管我们难以从传说中窥探历史原貌，但是从民众心里进行“考古研究”可以得出更丰富的历史内涵。人们从传说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社会情势。释迦牟尼刚出生后，就能够站立，而且指天指地发了一通议论。这个传说十分荒谬，却也有几分象征意味。林园是一个公共场所，一个新生命降生在这里意味着民众有了新的希望，而摩耶夫人在池塘里的洗浴就成了圣人降临前的一个重要仪式。 最让我困惑的是悉达多的出生方式。传说摩耶夫人在池塘洗沐之后，手扶梭罗树，释迦牟尼便从母亲的右胁生了出来。 这是一种荒诞的说法。一位学者给我解开了这个谜团。悉达多的出生方式与印度教的种姓制度有关，印度《梨俱吠陀》描述了种姓的神话渊源：“当他们分开那个‘原人’时，他们会把他分成多少部分？他的嘴巴、双臂、大腿和脚有什么称谓？他的嘴巴成了婆罗门；他的双臂化成了武士。他的大腿成了民众，他的脚化成了奴隶。”释迦族属于刹帝利（武士），说佛陀从右胁出生，是对印度教种姓渊源的字面化理解。对于考古学者来说，土里的东西并不难发掘，最难发掘是淹没在时光里的东西。
第三章 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4）
蓝毗尼内的大菩提树蓝毗尼周围的田园生活
林园外侧就是寺庙区。中国、日本、越南、缅甸、斯里兰卡等国在此修建了寺庙或禅定中心。黄琉璃瓦、朱红围墙的中华寺十分引人注目。整个蓝毗尼有常住僧人约30人，却代表六、七个国家，很像佛教国家组成的“小联合国”。每到月圆时，僧人们都要聚集在阿育王石柱周围轮流诵经。当今世界纷争不断，暴力层出不穷，佛教的慈悲与宽容精神显得更加难能可贵。只是这诵经声太微弱了，远远地听上去，如同自然界里昆虫的鸣唱，也像一群孤独老者的呻吟。 蓝毗尼周围的居民大部分信仰伊斯兰教和印度教，几乎看不到佛教徒。当地最大的宗教节日是在4、5月间的一个满月之夜庆祝佛陀诞生，印度教徒认为佛陀只是印度教大神毗湿奴的第9个化身，说到底还是在庆祝一个印度教大神的节日。我在蓝毗尼看到了佛教的衰弱，同时也体会到了原始佛教朴素真实的一面。这一切让我感到，佛教中其实有两位佛陀。一位是历史上的佛陀，他诞生在蓝毗尼，曾为迦毗罗卫国的王子，出家证道后，传教四十五年，成为佛教的创始人。另一位则是宗教经典里的佛陀，一位被神化了的、无处不在又无所不能的佛陀。当人们顶礼膜拜后者时，已经远离了佛教的真实。隆重奢华的寺庙装饰，掩饰不了精神上的空虚。佛教如此，社会思想也是一样。
第三章 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朝圣路上见闻记（1）
菩提伽耶内的大菩提寺
2003年1月，印度各飞机场办理登机手续的柜台上都摆上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任何力量都无法拖延我们起飞——除了老天爷之外。”偏偏就是老天爷裹着大雾频频光临印度北方，使得飞机窝在机场不敢动弹。我在瓦伦纳西换了两次交通工具，才辗转来到了比哈尔邦首府巴特那。 巴特那曾经是印度最辉煌王朝——孔雀帝国的首都。佛陀在世时曾经预言，一个伟大城市将从比哈尔邦崛起，但是总要受到“争斗、火灾和水灾”的威胁。在公元前3世纪， 旃陀罗笈多 ？ 毛里亚皇帝统治华氏城（Pataliputra，今巴特那），把疆域扩大到了印度河流域，他的孙子阿育王继承王位后，又把疆域扩大到了阿富汗，为了保证印度与希腊的贸易，孔雀王朝修建了从华氏城到塔克西拉的皇家大道。华氏城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首都。佛陀的第一个预言灵验了。现在，每年季风雨到来后，大半个比哈尔邦都会淹没在洪水中。比哈尔邦是印度最贫困的邦之一，官员贪污腐败极其严重，罢工和示威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首府巴特那如同一个自由漂浮的大闹市。佛陀关于“争斗和水灾”的预言也基本灵验了。佛陀之所以创立佛教，也许他早就洞察到了人类走向，并对未来充满悲观。 印度大部分佛教遗址都集中在比哈尔邦。菩提伽耶是当年释迦牟尼成佛的地方，被奉为世界佛教的中心。从巴特那到菩提伽耶的距离为112公里。由于道路难走，我们只得提早上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又是大雾弥漫。在大雾中行车极不安全。这位司机是印度教徒，他在出发前使劲念经，用前额触碰汽车的发动机盖，意思是让神灵保佑行车安全。他自以为有了神灵保佑，便可以大胆地开了，正是这种司机最容易出车祸，我一直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不时提醒他注意安全，才没有发生交通事故。我沿途看到有七、八辆汽车翻倒在路边。司机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发呆，心里想自己乞求神灵保佑了，为什么还会出车祸。 比哈尔邦人特别喜欢在汽车上涂画图案，有些是动物，有些是花草，似乎当地人的思维还停留在中世纪，但是画工却没有中世纪的精致。几乎所有动物和花卉都画走了形，又缺少儿童的稚拙和想象。眼睛画成了对眼，眼白在眼眶里占了很大面积，嘴角一高一低，再加上白色和青色的脸庞，没有丝毫美感。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汽车尾部挂着的鬼脸，青面獠牙的鬼神吐着血红的舌头，表示“请勿靠近”或“以邪避邪”的意思。这些鬼脸面具在浓雾中被后面汽车的远光灯一照，如同不时出没的鬼神。几乎所有货车上都挂着这种面具，让人感到周围世界如同阴间一样。
第三章 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朝圣路上见闻记（2）
比哈尔邦人依然沿用着几千年前的刷牙方式
汽车在大雾中行驶得极其缓慢。周围都是白雾，看不到没有任何参照物。路况差再加上塞车，汽车开了4个多小时，才走了70多公里。我想我们还是比玄奘要幸运得多，估计当年玄奘至少要走上2、3天。也许正是玄奘的步行，他才可以仔细观察沿途经过的古城邑和寺院位置，为今天考古发掘提供了线索。他甚至用自己的步伐来丈量行程或者建筑之间的距离。玄奘当年实际上扮演着媒介人的角色，他象记者一样细致入微的观察，为我们勾勒了一段历史。如今佛教界难以涌现出玄奘那样伟大的学者和旅行家了，佛学上的维持多于探索。 到了中午，太阳开始发挥热力，雾气减少了许多，周围的环境逐渐清晰起来。田野一片碧绿，但是沿途的村落相当破败。牛粪成了各个村庄的共同标志。每个村庄的土墙上都工整地贴满牛粪饼，当地人依然用牛粪来烧火取暖和做饭。我发现比哈尔人很注意口腔卫生。无论是蹲着、站着、或者行走，人们都习惯把一个细棍放在嘴里摩擦牙齿，那根细棍是从一种叫“末格萨”（Margosa ）的树上取下来的，这是当地人清理牙齿的工具。只是刷牙时间可以无限期延长。我去一个小店里吃饭时，看到门口一个人在刷牙，等吃完饭出来，那个人依然在津津有味地刷牙，而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当地人相信，城里人使用的牙刷并不好，因为牙刷上的毛取自猪尾巴。他们认为，每天早晨起床后，先咬一阵子猪尾巴是一件痛苦的事，故拒绝使用刷牙。他们认为只有用这种细木棍才能把牙齿清理干净。况且两千年的印度皇帝就用这种木棍来清理牙齿的。当年只有皇帝能做的事情，如今平民百姓也可以做了，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我估计当地人的祖先大都聆听过佛陀的教诲，反正这些人还依然保持着那种聆听姿态。他们很喜欢站在路旁的小店铺外面，直勾勾地盯着来往的车辆，表情严肃，似乎在时刻准备聆听什么人的教诲。天气有些寒冷，他们都披着粗毛混纺的披肩，缩着脖子站着，却赤裸着双脚。当年佛陀就是一直赤脚游化传教的。2千多年过去了，乡民们依然习惯一年四季赤脚行走。
第三章 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朝圣路上见闻记（3）
比哈尔邦的一些乡野依然保持着佛陀当年托钵传教的模样
由于车速过慢，游客一连坐车5、6个小时，难免要停车“方便”一下，可以竟难以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路边空地上到处是“黄金”。一位佛教徒触景生情地打趣起来：当年舍卫国的给孤独长者打算请佛陀来说法教化，把地点选定在了舍卫国太子祗多的花园，但是太子要求给孤独长者在园地上“铺满黄金”，才肯出让花园。给孤独长者决心已定，果真在园地上铺上了黄金，但那是真黄金呀。同行者听后都大笑起来。当地人习惯在路边大小便，乡村里没有任何公共卫生设施。唯一稍微隐蔽的地方，就成了游客们方便的目标，无奈游客们都认为那里隐蔽，也就会惹出很多不方便来。其实印度人在5千年前的莫亨乔达罗时期就有了横平竖直的建筑格局，设计出了先进的地下排水系统，并且发明了坐式厕所，比欧洲至少要早3千多年。可是眼前的卫生状况却似乎倒退到了5千年前。这让我感到这5千年的时间只是路边的一块小石头子，用脚一踢就飞了。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印度会有那么多宗教大师呢？这是否是因为极端贫乏让他们枯燥无奈，为了换一种活法，而不得不去追求心灵解脱呢？印度人中并不乏极具智慧者，这些智慧者总能想出一些新主张，于是他们就被尊为圣人，然后盘腿坐在那里，一些无所事事者就凑过来起哄。印度人都习惯盘腿坐着，像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悟道那样。买菜的人见没有顾客，于是盘腿坐着，三轮车夫没有乘客，也盘腿坐着，每个人的坐姿都很端正，好像是天生的阿罗汉，让旁人肃然起敬，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盘腿坐着是消遣时间的最好方法。中国人常说的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在印度并不适用。这里的贫困成就了印度宗教、哲学和玄学。困苦环境逼出了他们精神上的火花，而不是变革的行动。
第三章 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朝圣路上见闻记（4）
巴特那博物馆外景
在每一个村镇里，最忙碌的都是女人，母亲一刻不停地把牛粪饼贴到墙上。女孩子背着更小的孩子也在忙碌。在贫困乡村里，夫妻性爱不需要考虑后果。一旦有了孩子，就说是大神送来的礼物，但是大神只送孩子，却不送粮食和钱，这就有些麻烦，于是赶往圣地去讨乞。在通往圣地的路上，总有两支忙忙碌碌的队伍。一队是从佛教国家前来朝圣的队伍，另一队就是当地人汇成的讨饭队伍，他们的共同目标都是圣地。朝圣者向佛陀祈祷，希望大慈大悲的佛陀能够让自己心想事成、轻松进入极乐世界。要饭者向香客祈祷，希望得到一些小钱或者一些饭食。前者注重的是精神，是满足了生理需求后的上档次，后者仍处于设法满足生理需求的阶段，也就谈不上精神境界和行为举止的规范。乞讨者认为香客们很有钱，其实大部分朝拜者都是俗人。因为他们都有一些烦心事，所以才来到这里，真正的富豪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老远就看到了菩提伽耶的标志性建筑，那是大菩提寺的尖顶。从四面八方汇向菩提伽耶的朝圣者越来越多。这让小商贩们十分兴奋。我感到不解的是，信众追求真谛似乎也要分时间。在冬天气候凉爽的时候，人们才忽然意识到追求真谛的迫切性，于是虔诚地来这里朝拜。到了气候炎热的时候，佛教圣地则是人影萧条，香火稀少，荒凉如古代文化遗址。
第三章 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在菩提伽耶恍然大悟（1）
菩提伽耶里的中国寺庙
菩提伽耶（Buddhagaya）是佛子的心灵故乡。不同肤色、不同衣着的香客会聚到这里。每年１１月到来年３月是旅游旺季，这里就成了一个闹市，有人来这里寻找心灵答案，多数人则穿梭在佛迹圣物间看热闹。进入菩提伽耶要经过一座水泥桥，下面就是尼连禅河，只有几条小溪流蜿蜒而过，河床宽40米，在每年的季风雨到来后，这里的河水都是波澜起伏。 释迦牟尼在到菩提伽耶之前，曾经在附近的一个山洞修行，我沿乡村小道一直向前走，穿过一个村子和一片树林，就能看到一座石头山丘，上面的山洞据说就是释迦牟尼当年打坐的地方。从山脚下到山洞附近，足有2公里的山路，两侧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乞讨者。他们把一块方巾的两角系在一起，套到脖子上，两只手各牵住方巾的一角。遇到有上山的香客，嘴里发出语音语调极其一致的乞讨声，两只手步调一致地举起方巾的一端，让香客往撑开的方巾里投放一些硬币或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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