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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回忆-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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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人的洋娃娃序
亲爱的母亲:
我多么感激你,你把你童年时代的故事告诉我了,这是我所没有料到的。读了原稿之后,我觉得你这样地让我窥探你童年时代的生活,实在是不聪明的。你常常告诉我:某些某些事情不可以做;必须尊敬长者,必须服从师长,必须用功读书,必须端庄文雅……可是从你的故事里,我发觉你对长者恶作剧,大胆地和教师开玩笑……假使你以前是端庄文雅的,我却无法从你的自传里找到证明。
因为人家常说,写自传的人往往不肯完全说真话,所以我很怀疑,你的自传里是否应该有整章整篇的恶作剧,不肯读书等等,那些你都掩饰起来了。我想一定有的。
然而,我发现你做了所有你不准我做的事,结果却有这样大的成就,我想我终究还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吧。现在,我比以前更加爱你了,因为你让我看到你的过去。假使以我这些缺点,像你所有的一样,而能够有你一样的成就,我就满足了。
害人的洋娃娃回忆中的沙市(1)
在沙市的中部一个满族家庭的早餐桌边,坐着一个平生少见的爱淘气的孩子。她年纪只有六岁,可是又顽皮,又放纵,又倔强,因为她父亲太爱她,什么事情都顺从她。她这年纪正是满洲孩子开始读书的年纪。可是我敢说,这位不平凡的小叛逆者自以为知道得很多了,不屑再浪费许多时间,像她父亲所希望的那样,去读中国的经书。
当书房外面的世界正充满着神秘的事物(太阳在照耀着,花园池子里各色的金鱼正等待着人们去玩赏)而书房里又是不自由的时候,读书有什么意思呢?而且,那些在贵族家庭里做教师的人是从来不随便笑一笑的。他们把孩子的大笑看得像疾病一样可厌,把窃笑认为是最伤尊严的野蛮举动。
这位经历六个夏天(是六个不平静的夏天,因为她从不肯有一刻安静,除非她正在捉弄某一个人)的小姑娘曾经有过许多教师,现在正在受教于一位新教师,因为以前走掉的教师都是生了气走的。为表明他们并非无能,他们对她的父亲说“那孩子”是不可教的,谁都没有方法管得住她。
这一个满族家庭的人团团围着桌子坐着,其中闲话最多而正经话最少的就是这位小姑娘。照满族和汉族的家教,小孩子只有在被大人问到的时候才准开口,现在这位小姑娘可以随意乱讲,没有一刻安静,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深深被溺爱着的满洲孩子。
如果说一个六岁的孩子也懂得不快活,那么她确是感到不快活的。她才从欧洲回来(虽然那在她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记忆),要跟着她父亲来发现些新的事物,这些直到现在才对她有了真正的重要性。欧洲的种种习惯在中国是不适用的,不但如此,就连公开谈论它们也是有危险的。她曾经听人家说过,如果大家知道她父亲不依照中国的旧规矩治理家庭,而处处模仿欧洲,那么可怕的遭遇会降临到他身上,他可能因此而丧失性命。
为了这原因,她的父亲回到中国后,一切都改成中国化,虽然他是极端赞成欧化的。这位早餐桌旁的小姑娘在欧洲的时候,服装举动都和外国小孩一样,现在也完全变了样子,当她在镜子前面打扮自己的时候,她已不认得自己了。
西式的外套变成了臃肿的袍子,因为沙市的冬天是非常寒冷的。小小的鞋子也被棉花塞得胖胖的。她的身材还是这样矮小,这种打扮,使你不禁想起这是一只气球生了两条腿,这两条腿也是被裹得胖胖的。
还有那头发,那是乌黑的头发,这孩子一向为此而骄傲。在欧洲的时候,她把它做成了卷发,像欧洲的孩子一样。在中国,她父亲为了要掩饰自己的欧化,让她把头发梳直了,编成一根辫子(这是最最难看的东西),用一根大红丝带扎着。
对在沙市的回忆中,那臃肿的棉袍、炮舰式的鞋,还有那大红丝带,紧紧地系在发辫上,好像一只讨厌的角。这种种直到现在还使她兴奋,虽然她现在早已是一个成年的女子了。我还能看到那女孩子的喋喋不休的舌、滴溜溜打转的眼睛,时时寻找着新鲜的恶作剧,饱满的脚,矮胖的身材像一只会跑路的气球。我看得很清楚,因为所有知道她的人都责备她,说她将来没有出息,我却最了解她,而且我可以说,除了她父亲之外,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她的。
早餐一会儿就要结束了,这小姑娘就要开始在教师的监督下读书了。她非常恨他。因为他是一个教师,而尤其恨他的是因为他是“她”的教师。从早晨八点钟开始,一直要到正午十二点钟。一首短短的诗往往不够消磨一个上午。以后就是读经史子集,一直到教师学生都筋疲力尽,不欢而散,这才是吃午饭、休息的时间。
哦!对了,还有那向父亲母亲请早安的事。小孩子起身后,就得用最恭敬的礼节请安,这在满族和汉族的家庭中是不能忘记的。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那矮胖的孩子,拖着一根可笑的辫子——上面还系着那根红丝带,在她父亲母亲面前行礼,好像一个有着活动眼睛的机器洋娃娃。
早餐用罢,又是进书房的时间了。这是这位新教师来后的第一课。
这位恶作剧的小姑娘已吓倒了多位教师,现在这一位新教师是从湖南请来的。那地方的教师是出名的残酷、严峻和古板。对于恶作剧的小姑娘,他恨不得活吞。这位教师有个绰号叫“活剥皮”。如果一位教师想用恐吓来管教学生,这是一个多么适当的名字啊!但是我感觉,我记忆中的这位顽皮姑娘不曾被这个可怕的名字征服,因为她亲自告诉我她和教师第一次见面后的谈话。
当教师和学生各自就位预备开始读书的时候,她立刻打开了她的话匣:谁高兴读中国的古典文学,那种连成人也不容易懂得的古典文学?虽然教师们总是耐着性子讲解,其实他们是在掩饰自己的学识浅薄。对于一个年纪才六岁而又不大肯用功的姑娘,像我记忆中的这位小姑娘,要去精通这深奥的学问,她以为是一生中最可笑的蠢事,直到现在她还告诉我她丝毫没有改变她的主张。
教师清了清嗓子,准备滔滔不绝地讲课。
我记忆中的那位小姑娘就哧哧地笑了起来。想到那滑稽的“活剥皮”的绰号,她笑得更厉害了。
教师的头抬起来了,严厉地紧皱着眉头。
“不准笑!”他怒吼着。
“为什么不准?”
“因为这既不雅观,又不尊敬!你没看见这根鞭子吗?这就是权威,如果你再笑,或者再有什么不雅观的举动,我就要用这鞭子重重地抽你!”
我记忆中的这位倔强的小姑娘转着她的眼珠,继续哧哧地笑着。
“你真的活剥人家的皮吗?”她热心地问着,似乎希望这教师立刻给她一个事实证明来供她取乐。
他并不答复这个问题,但又一次地指指他的鞭子。这根鞭子是一直放在他的手边以备不时之需的。
这小姑娘伸出一只小巧的手——由于那臃肿的袍子和发辫上的红丝带,这只手就显得更加小巧了。这只胖胖的手依着先生所指的地方抓起了那根鞭子。
“你就是这样用这根鞭子的吗?”她问。同时为了帮助她说明自己的意思,这倔强的小姑娘把鞭子往教师的头上打来,发出一阵尖叫声,随即又送上一阵哧哧的笑。
几乎在第一次上课的开始,这小女孩已剥夺了她自己受这位严师教导的权利。虽然她的行为多少是不可恕的,但是我对这位教师始终没有一丝同情。不过他在沙市家庭中做教师失败,却并不是他的过失。
有一两小时的时间,书房里充满着读书声,因为这一家的孩子都在朗诵他们的课本,中间时时插入教师尖锐的声音,他不会忘记,也不肯忘记使用他手边的那根鞭子。这以后就是用人送茶进来的时间了。正在这时候,孩子的父亲也到书房里来。教师规规矩矩地向主人行礼,恭敬地接待他,和他谈话。
这一类事情是常常发生的,而这孩子对于这类事情永远感到兴趣,转着她的眼珠,等待着机会。她把一根手指放在嘴上,意思叫别人不要响,从用人手里接过茶来,挥挥手叫用人出去,然后把茶碗放在教师的凳子上。
父亲谈了一会儿天就出去了。
教师觉得主人来访是一件极光荣的事,兴奋得没有注意到放在凳子上的茶。他大模大样地坐到原来的凳子上,可是立刻又狼狈地跳起来,茶碗已被他笨重的身体压得粉碎了。在一件湿透的中国长袍和一位盛怒的国文教师前面,我记忆中的这位小姑娘为她自己的思想行为将要受到相当的“酬报”。
教师带着女孩子(依然是穿得那么臃肿,结着大红丝带的孩子)气冲冲地去请她父亲来商议这件事情。这时候大家一致认为这孩子免不了一顿鞭笞了。就是现在,我也觉得那女孩子应当受一顿结结实实的鞭笞。可是那一天,我还记得,在讨论到鞭笞问题的时候,有两个人是反对的。
最主要的反对者,不用说,就是“那孩子”。
第二个,而且是极具决定性的反对者,就是孩子的父亲。
父亲显得对这件事很严厉,可是在父女之间,有一股爱的力量把他们紧紧地联系着。他们彼此的了解、认识和爱好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那是父母的爱和朋友的爱所混合的。
害人的洋娃娃回忆中的沙市(2)
“立刻到花园里去!”父亲严厉地说,但却不住地眨着眼睛,不是对女儿的恶作剧感到兴趣,便是为了这位忠厚的教师的狼狈相发笑。
于是这孩子忘记了一切,回转身来连跑带跳地独自到花园里去了,心里还暗暗地笑着教师的失败。花园里有各色的金鱼、石头雕琢的怪象、曲折的小路、常年开放的芳香的花,还有那池塘被太阳照耀得金碧辉煌,池边柳树上系着一只小船。
虽然这位小姑娘知道,家中任何一个小孩是不准单独乘这船的,但是她的顽皮和刚强使许多问题得到了解决。
池塘里长着许多鲜美的菱,当然,吸引力最强的菱是那些长在池子中央的,也就是离开那安全的港口即那棵柳树最远的地方。于是她解开船索,跨进那脆弱的小船,自己划开去,向引诱 力最大的菱划去,船却只管打着转儿,可怕地颠簸着。
她停止了她的无力的动作,把两只小手伸向目的地,她此刻所渴望着的目的地。可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万万分之一秒内,这小姑娘摔下水去了,谢天谢地,池里的水倒并不深,那小船就在水面上飘飘荡荡,横撞着欢呼跳跃着的水波,把那金银般的薄纱打成无数灿烂的水花。
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惊惶的、穿着棉袍、梳着辫子(还有那红丝带)、活像个气球的满洲孩子霎时间停止了她的窃笑;因为湖水非常冷,她又吓得要死。她早已忘记了菱!
随着一阵骚动,赶来了惊惶的家属和叫喊的仆人,且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样,反正大家都知道这是“那孩子”又一次的顽皮勾当。当她挣扎到岸边的时候,她的样子非常可笑,浑身湿透,从脚跟一直到她小辫子的末梢;胸部急促地起伏着。池里的金鱼被她吓得往各处躲藏,那些菱,那些不再使她感到兴趣的菱,被她拨得点头又弯腰,好像一些无知的信徒在向水底的圣像虔诚地礼拜。
孩子的父亲将孩子抱在怀中,虽然他正穿着贵重的公服预备接见大官员,却不管那臃肿的棉袍已浸满了水,孩子在他怀中像一捆湿透了的石棉,水滴不住地滴下来;也不管孩子刺耳的尖叫声,他低声地、温柔地用一种父亲特有的爱安慰着她。
现在一般人的意见认为这孩子须重重地责罚一下。
可是,又有两个人反对。
第一个当然是这孩子本人,她是极任性的。
第二个是这孩子的父亲,他事事依顺她:因为他爱她。
很奇怪的,这孩子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而且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我,或许你已经猜到了吧?我就是那六岁的小姑娘,她那时候正在开始她一天的生活,像无数后来的日子一样,也像无数以往的日子一样。
害人的洋娃娃严肃的庭院(1)
当父亲安慰着我,用他的慈爱治愈了我假想的创伤后,我已忘记了落水这回事。他有这种本领,就是能使你顷刻之间忘记痛苦,这是没有一个医生,尤其是中国医生能够做到的。
父亲那时候是做监察御史,随时可能有人来访,而且谁也不能断定什么时候,来访的人会想到见见主人的孩子。所以父亲和我必须立刻换去湿衣服。我的创伤被同情和理解的语气治愈后,我便被交给一个阿妈带去换衣服,父亲也去换新公服预备接见来访的官员。
阿妈把我重新打扮起来,我早已忘记了采菱的事情,于是我催阿妈快些穿好,让我可以出去找些新鲜的玩意儿。
阿妈把我的湿衣服脱去后,替我穿上一件臃肿的袍子,炮舰式的鞋子,还用一根全新的红丝带把我那已经直了的头发重新梳成辫子。一个人曾经淹入水中而不得不换衣服的时候,居然还免不了厚棉袍、大鞋子和发辫上红丝带的束缚!我是多么痛恨这些我不愿穿戴而又不得不穿戴的东西啊!
我比父亲早穿好许多时候,匆匆地赶到父亲预备接见官员的庭院中,打算躲在一个地方侦察那些来宾的举动。我曾看见过许多来访我父亲的人,他们的新奇的样子不断地引起我的兴趣。我要偷偷地注意他们,看他们听到我父亲宣布预备接见他们时仪态的改变。
可是我刚走进厅前的庭院,就忘记了我来的目的,我素来是这样一个浮躁的人。这庭院一向很吸引我,这里有高大的树,阳光从树叶缝隙中射下,在树的周围洒成斑斑的影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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