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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娴+三月里的幸福饼-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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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子一样。

    “照片中的背景也是这个公园。”文治兴奋地说。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照片中的他。在一九八三年之前,我们早就见过了。一个拾皮球

    的男孩,在一个打秋千的女孩身后走过,竟在差不多二十年后重逢。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我一直毫无理由地等他回来,他本来就是我的。

    “我以前常到这个公园玩。”文治说。

    “我也是。”

    他望着我,剎那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候鸟回归,但是一直在这里的人,却另有牵挂,重逢又怎样?我们不可能相拥。

    “茶凉了。”我说。

    他接过我手上的茶杯。

    “有没有去探女朋友?”我故意这样问他。

    他果然给我弄得很难堪。

    原来他还没有离开她。

    “我迟些可能会去纽约工作。”我告诉他。

    “要去多久?”

    “如果那位设计师肯聘用我的话,要去几年,我正在等她的回复。”

    他惆怅地说:“希望你成功。”

    “谢谢。”

    “我不打扰你了,如果缝纫机再坏,你找我来修理。”他放下茶杯说。

    “好的。”我送他出去。

    “再见。”

    “谢谢。”

    我目送他进入电梯,忽然想起外面下着滂沱大雨,连忙走进屋里,拿了一把雨伞追

    上去。

    我跑到大堂,文治已经出去了。

    “文治!”我叫住他。

    他回头,看到了在雨中赶上来的我,突然使劲地抱着我。

    “不要走。”他在我耳边说。

    多少年来,我一直渴望他的拥抱,我舍不得惊醒他,舍不得不让他抱,可是,他误

    会了。

    “我是拿雨伞来给你的。”我凄然说。

    他这时才看到我手上的雨伞,知道自己误会了,立刻放手。

    “对不起。”他难堪地说。

    “雨很大,拿着。”我把雨伞放在他手上。

    “谢谢。”他接过我手上的雨伞。

    “我回去了。”我说。

    “再见。”他哀哀地说。

    “谢谢。”我跑到大厦里,看着他打着雨伞,落寞地走在路上。

    “文治!”我再一次跑上去叫他。

    他回头望着我。

    “这次我不是要拿雨伞给你!”我扑进他怀里。

    “你可以等我吗?”他突然问我。

    “我不介意--”我回答他。

    “不。”他认真地说,“我不是要你做第三者。我过去那边跟他说清楚--”

    我没想到他愿意这样。

    “我现在立刻回去电视台请假,我这几年来都没有放假,应该没问题的--”

    “你不需要这样做--”

    “如果不需要这样做,我也用不着等到现在。”他轻轻为我抹掉脸上的水珠,“我

    不想再后悔。答应我,不要走。”

    我流着泪点头。

    “你回家吧,我现在回去电视台。”

    我抱着相簿,一个人躲在屋里,把我们儿时偶遇的照片拿出来,放在手上。我找到

    了一面放大镜,仔细看清楚照片上的男孩。是的,他是文治,那双令人信赖的眼睛,长

    大了也没有改变。

    一个钟头之后,我接到文治打来的电话。

    “我已经拿到假期,明天坐最早的班机到旧金山。”

    “你确定了要这样做吗?”我再三问他。

    “确定了。”他坚定地说。

    “你曾经爱过她吗?”

    “是的。”他坦白地承认。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曾经爱过另一个人。”

    “我知道。”

    “不,你看到我和他在车上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开始,那是后来的事。”

    “你还爱他吗?”

    “我们已经分开了,也许,我已经不是两年多前在学校外面和你分手的那个人--”

    “你仍然是那个打秋千的小女孩。”他温柔地说。

    如果可以,我只是想把那失去的两年多的岁月找回来,但愿生命从来没有一个杨弘

    念。我能够把最好的留给文治。

    “今天晚上我要留在剪接室剪辑周日晚上播出的‘新闻特写’,本来很想跟你见面

    --”他说。

    “我等你--”

    “不,我也许要忙到明天早上。”

    “我明天来送机好吗?”

    “不是说不喜欢别离的吗?”他在电话那边厢问我。

    “我们不是别离--”

    不知是否很傻,我把儿时的照片统统拿出来,仔细看一遍,尤其是在那个公园里拍

    的。我想看看文治会否出现在我另一张照片里。

    只有这一张,他闯进了我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我到机场送他。

    “我只去两天,跟她说完了就回来。”他告诉我。

    我曾经埋怨他太婆妈,不肯离开一个他已经不爱的女人,他大可以打一通长途电话

    就跟她说清楚,但他选择面对。我不介意当第三者,他却不想欺骗任何人。我还有什么

    好埋怨呢?

    “我到了那边会打电话回来给你。”他抱着我说。

    我凝望着他,不忍说别离。

    “你会回来的,是不是?”

    “当然啦。”

    “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世事总是有很多变量,如同明天的雨,不是你和我可以控制

    的。”

    我不舍得让他离开,我很害怕他不再回来。重逢的第二天,我就把他从手上放走,

    让他回去那个女人身边。她会不会不让他走?他看到了她,会不会忘记了我?

    “要进去了,我很快就回来。”他摩挲着我的脸说。

    我轻轻地放手。

    “再见。”他深深地吻我。

    “文治--”我叫住他。

    “什么事?”他回头问我。

    “买一些玻璃珠回来给我好吗?什么颜色都好。”

    “为什么突然爱上玻璃珠?”他笑着问我。

    “没什么原因的--”我说。

    他跟我挥手道别。

    我并没有突然爱上玻璃珠,只是希望他记着我,希望他在旅途上记着他对我的承诺。

    那璀璨缤纷,在掌心上滚动的玻璃珠,也像承诺一样,令人动心。

    “那个曹雪莉会答应分手吗?”良湄问我。

    “我不知道。”

    “如果我是你,我会和他一起去。”

    “太难堪了,好象胁持他去跟另一个女人分手。”

    “万一他见到她,突然心软,开不了口,那怎么办?说不定她还会逼他结婚。”

    “他不会骗我的,他不是那种人。如果他见到她就无法开口,那就证明他还是爱她,

    我霸着他也没有意思。”

    “你要知道,一个人不在你身边,也就是不在你掌握之内。”

    “又有什么是在我们掌握之内?”我苦笑。

    晚上,文治的长途电话打来了。

    “我到了旧金山。”他告诉我。

    “她知道你来了吗?”

    “我一会儿打电话给她,明天就会过去。我后天会乘搭国泰二一六班机回来。”

    “我来接你。”

    “嗯。”

    我愉快地挂断电话,我以为,两天之后,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

    世事却总是阴差阳错。第二天,我从傍晚新闻报导中看到了旧金山大地震的消息。

    黎克特制六点九级大地震,持续了十五秒,奥克兰桥公路整条塌下来,死亡枕借,

    全市瘫痪。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发生?难道我和文治这辈子注定了只能够擦身而过?

    良湄的电话打来了,问我:“你有没有看到新闻?”

    “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彷徨地问她。

    “我找哥哥想办法。”

    良湄挂线之后,我拨电话到文治住的酒店,电话无论如何也接不通。

    如果他能平安回来,我宁愿把他让给曹雪莉。我愿意用一辈子的孤单来换取他的生

    命。那幸福饼里的签语不是说我永远不会悲伤吗?

    “哥哥没有曹雪莉在那边的电话地址,他会找几间大报馆,看看她在哪一间报馆工

    作,另外,他已经找了驻旧金山的记者想办法。”良湄打电话来说。

    方维志终于找到了曹雪莉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她没有上班,报馆的人没有她的消息。

    我不能亲自打电话给曹雪莉,万一她接电话,我用什么身分打给她?我只能叫良湄

    打给她。

    “电话无论如何也接不通。”良湄说,“这几天全城交通瘫痪,通讯设备也瘫痪了,

    看来不会那么快有消息,另外--”她欲言又止。

    “什么事?”

    “那位记者会追查死伤者名单。”

    我忍不住呜咽。为什么我要跟他重逢?如果我们没有重逢,他不会离开。

    “只是循例这样做。”良湄安慰我。

    “我知道。”

    “要我过来陪你吗?”

    “不,我没事,我等他电话好了。”

    “那好吧,我会再尝试打电话到曹雪莉家里。”

    剩下我,一个人在斗室里,孤单地等一个不知道是否还在世上的男人打电话来。

    我没有跟他说再见,从来没有,为什么竟会再见不到他?我不甘心。

    一天一夜,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承诺会带一袋玻璃珠回来给我的。他是一个守言诺的男人,我知道。

    我悲哀地蜷缩在床上,再看一遍我们儿时偶遇的那张照片。

    叶散的时候,你明白欢聚。

    我们不过欢聚片刻,我犹记得他肩膊上的余温。一场地震,就可以把我们二十多年

    的缘份毁掉吗?

    电话的铃声忽然响起,我连忙拿起话筒。

    “蜻蜓,是我。”

    是文治的声音。

    “你在哪里?”我问他,“担心死我了。”

    “在旧金山,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沉重。

    “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雪莉和她家人的房子在地震中塌下来,她爸爸给压死了,她双脚受了伤,现在医

    院里。”

    “伤势严重吗?”

    “她双脚打了石膏,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哦,是这样。”

    他沉默,我已经大概想到有什么事情。

    “对不起,她很伤心,我开不了口--”他说。

    “不用说了,我明白。”

    我突然觉得很荒谬,他差一点就是我的;一场地震,断裂了我们的爱情,却造就了

    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倾城之恋。难道我和他这一辈子注定不能一起吗?命运在开我们的玩

    笑。

    但是,他平安了,我还能要求些什么?我不是许诺愿意把他让给她吗?我不是承诺

    用一辈子的孤单换取他的生命吗?我只能够沉痛地遵守诺言。

    “你好好照顾她吧。”我说。

    他沉默。

    我抱着话筒,祈求他说一句思念我的话,却只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我多么害怕从此再听不到他的声音,现在听到了,却不是我想听的。

    “长途电话费很贵啊。”我终于打破那可怕的死寂。与其听他再说一遍对不起,不

    如由我来了断。

    “嗯。”他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

    “别这样,不是你的错。”我倒过来安慰他。

    “挂线啦。”我说。

    “再见。”他说。

    “祝你永远不要悲伤。”我强忍着泪说。

    电视新闻播出地震后旧金山的面貌,整个市面,一片颓垣败瓦,也埋没了我的爱情。

    几天后,我收到从纽约寄来的信,卡拉.西蒙回复说欢迎我和她一起工作,并问我

    什么时候可以起程,她替我办工作证。信末,她写着这几句:

    “旧金山的大地震很恐怖,你没亲人在那边吧?”

    是的,我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

    到领事馆办理签证手续的那天中午,我和良湄吃午饭。

    “你真的要去纽约?”

    “都已经办了工作证,何况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我一直想去纽约。”

    “如果旧金山没有地震,你才不会去。”

    “可是我没能力阻止地震发生啊。”

    “哥哥说,徐文治这几天就会回来。”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房子都已经退租。”

    “我开始觉得他这个人有点婆妈--”

    “这也许是我喜欢他的原因吧。这种男人,当你青春不再,身体衰败的时候,他也

    不会离开你。”

    “那杨弘念呢,他留在威尼斯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吗?”

    “我没有他的消息。”

    “他很爱你呢--”

    “我知道。”

    “为什么你不选择他?他是你第一个男人。”

    “他变得太快了,他今天很爱你,但你不知道他明天还是否一样爱你。别的女人也

    许喜欢这种男人,但我是个没安全感的女人。生活已经够飘泊了,不想爱得那么飘泊。”

    “这次去纽约,要去多久?”

    “不知道,也许两三年吧。”

    “为什么多么决断的男人,一旦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就立刻变得犹豫不决呢?”

    “也许正因为他是好男人,才会犹豫不决吧。”

    “那你就不该离开,谁等到最后,就是胜利者。”

    “如果要等到最后才得到一个男人,那又有什么意思?我宁愿做失败者,虽然我也

    和杨弘念一样,讨厌失败。”我苦笑,“房子退了,但有些东西我不会带过去,可以放

    在你那里吗?”

    “当然可以。”

    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这一次,我会离开很久。

    我不可以忍受等待一个男人抉择。爱情不是一条选择题。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我回来了。”

    是文治的声音。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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