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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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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之间的是非是永远讲不清楚的,这只是我们自己的事。就像是相识、结婚只能在我们两人之间发生一样,离婚也只能是我们两人的事情,对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我已经十分不幸了,可是最不幸的还不是由于“离婚”,而是因为离婚的是一个女“明星”。
我孤单单地住在北影招待所,有如丧家之犬。我浑浑噩噩地过着我的日子。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人戳我的脊梁骨,对我指指点点,我不敢出门,怕看见人们议论的目光。我在招待所的房间每天宾客盈门,好奇者甚众,他们不厌其烦地打听我和丈夫为什么争吵,为什么离婚,盘问一切细节,而我则被迫一千次重复我说过的话及离婚的缘由,就像是一台录音机。这些话立即被作为新闻广泛传播,传回来时已加工得面目全非。
日子,是那样地难过!关心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可是,他们最关心的、议论最多的、最“证据确凿”的还是我“喜新厌旧”的“第三者”。
自我离家以来,一举一动莫不在人的监视之中。无论我同任何男同事讲话,便是第二天的新闻。时常有人突然破门而入闯进我的房间里“看看”;时常有人在深更半夜找男同事接电话找到我的屋子里来;每次我送男客人穿过走廊,背后总是传来窃窃私语,向我们投过来审视的目光;几乎所有到过我屋子的男同事都成了“嫌疑犯”。有人津津乐道地告诉大家,哪一天他亲眼看见我的拖鞋在××男人的房间,而另一天我的另一只拖鞋又在另一个男人的房间;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肯定说,他看见我在半夜十二点以后悄悄地敲某个男人的房间,还看见我同谁抱头痛哭。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我实在哪里敢!在这个非常时期,我能够坚持下来就不错了,还敢有那样多的风流韵事?我不想活了吗?
自我拍电影以来,已经多少次为自己辩诬?数不清了。我已经麻木了。有人当面问我:“听说你床上功夫特别好?”我在听着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别人。“一个人处在需要辩诬的地步是可怜的。”我实实在在感到了自己的可怜。
人们太闲了,生活太单调、太枯燥了,文化知识太贫乏了,议论我成了他们的工作。不然,他们干什么呢?
好多人看起来俨然是一个卫道士,而实际上都是在为自己寻找刺激和填补他们空虚的心灵。有些人看起来道貌岸然,可他们心中也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我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凡人,我不愿意过虚伪的生活,我愿意正大光明地宣布我之不爱,去寻找我的所爱。我鄙视他们,他们比我还要可怜。我憎恨他们,在他们的嘴里葬送了多少人的幸福……
我坚持不住了。我的控制力已到了极限,我感到一种以往所没有过的软弱,在这寡不敌众的搏斗中,我已耗尽了心血。
晚上睡觉我不敢关灯,常常吃好几片安眠药都不能入睡。房间里每一点儿细微的声音在我听来都其响无比,窗外的雨声、闹钟的滴答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充斥整个房间,充斥我的耳膜。我夜不能寐,眼圈发黑,我害怕孤独,害怕黑夜。
我时常产生幻觉,当我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我时常清楚地看见一个人开了门走进屋来,到我的床边,俯下身子,瞪着我。我大喊大叫,不能自制。一次我看梅里美的小说,其中写到一个面目狰狞的人趴在窗户上,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一回头,十分清晰地看见那个人就站在我的窗口瞅着我。我拚命地控制自己,揉揉眼睛,他还在。我再揉揉眼睛,他还在。我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脑袋冲出房门,飞跑到楼下。
第四部分第37节:家庭危机(2)
我拨了个电话给老伊。
“喂?”他说。一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眼泪马上充满眼眶。
“老伊,你有空吗?……”我哽咽住了。
“喂!喂!晓庆,怎么啦?”
“……”
“喂!坚强些!”
“……”我拚命地哈气,以便能把话说出来,“你能马上来一趟吗?……”
我扔下电话,走出招待所的门口,没有忘记给迎面走来的人露一个坚强的笑容,走到一大堆瓦砾里面用手堵着嘴,用全部的身心拚命地哭。
我不敢回房间。坐在门口等老伊。一个小时以后,老伊来了。他正在感冒,发烧,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亲人。在我认识他以后,我时常为有这样一个真挚的朋友而自豪。在我艰难的岁月里,他用诚挚高尚无私纯洁的友谊鼓励我,给我以做人的信心。如同所有受我连累的男性一样,他为我蒙受了许多不白之冤,可是他从不在乎,纯洁的友谊是存在的,我十分珍惜它。
在那个艰难的时刻,维系我生命的,是我参加的《潜网》的拍摄,王好为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出现,伸出她的友谊及信赖之手。只要还在工作,我就有希望。我同王好为并不卿卿我我,但我们之间已有了一种深深的默契及友情。是她第一个让我演张岚这样的角色,开拓我的戏路,当大家蜂拥而上:女流氓、女特务、交际花一齐来的时候,她又交给我剧本《潜网》。在艺术上,她是知我者。
一九八一年的夏天,酷热,前途叵测,我把《潜网》当成是告别影坛的最后一部影片来拍。罗弦的生活线曲折,正仿佛是我的写照。我感觉就是在演自己。我在摄影机前发自肺腑地说出罗弦的台词,仿佛在说我的心声。一连串的打击,我的身体已很差。刚从家里搬到招待所,身无分文。我在炎热的高温里练习舞蹈、体操,所有的财产只有组里发给的出外景补助的五块八毛钱。说句实话,连吃饭都吃不起。那个时候,真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我不愿找人借钱,不愿意看到别人同情、怜悯的目光,我一定要坚持到下个月发工资。我经常不吃饭,我每天要练转圈,有时恶心呕吐,吐的都是绿汁儿。拍体操那场戏的那两天,我一粒饭都没有吃,好在体操本来就要节食,歪打正着。中午十二点半化装,一点钟进棚拍戏,拍到晚上十一二点,早晨七点就有人来敲门,十点练舞蹈体操,日子是十分艰难的。
我十分清楚地记得发工资的那一天,当五张十块的钞票攥在我手里的时候,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它们是那样的宝贵。
这个时候,母亲来到了北京。母亲总是最伟大的,而且是那样的及时。母亲为了培育我吃够了苦,可是我都不能报效她于万一。为此我时常感到内疚和不安。我内外交困,拿不出钱给她买东西。摄制组用降温费每天发给每人半个西瓜,那是我一天最高兴的时刻。我每次都把给我的西瓜放到一边,小心地盖上纸,总有人问我:“你怎么不吃啊?”我指指嘴唇,“带着妆,要拍戏呢。”我捧着西瓜跑回宿舍,大老远就嚷嚷:“妈,快吃西瓜。真棒!可甜了。我吃了一大半儿,给您带回来一小半儿,饱极了。”
半个西瓜多么平常,可它代表了我对母亲不平常的感情。世界上很多东西本来没有多大价值,一杯水算得了什么?可是它如果出现在上甘岭的坑道里,就会比黄金还要珍贵。在那些日子里,我经常在门口发现一兜水果,里面夹着老伊的一张字条;桌子上经常出现一茶缸合口味的四川菜,母亲告诉我团里的刘国权刚刚来过;剧团里管仲祥常常来叫,请我和母亲去他家“赴宴”……这一切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将伴随我走完生命的旅程。
也许是由于我这个“扫帚星”的缘故吧,《潜网》的命运也是那样的不顺利。拍完以后不停地修改,然后是迟迟不能上映,上映后又不能大量宣传,报纸上又围绕《潜网》展开争论,争论还未结束,评选“百花奖”、“金鸡奖”,在候选影片名单上连《潜网》的名字都没有。又收到数不清的观众来信,也有好多热情的观众热情赞扬我,也有的把我骂个狗血喷头。
第四部分第38节:家庭危机(3)
对于这一切,我已习以为常了。从影七、八年来,我一直在这些大波动之中生活、成长,比起过去,我已经坚强多了,过去我们以为做一个好的电影演员只要勤发奋、有才能就已足够,而现在生活使我懂得,要在中国做一番事业首先是毅力,坚强的毅力,而一个女人要想做一点事情,得比男人还要强。几年来我一直在大起大落,时而被推到峰巅,时而被摔向深谷,在酷暑和寒冬之后,我还是我,唯一不同的是伤痕累累的心灵已长上了老茧,长大了,成熟了。在这些岁月中,一直帮助我的,是我的自知之明,当我在峰顶的时候,我从没有认为我就是高山上的雪莲,而当我在深谷之中,我也没有认为我就是淤泥。我知道我自己。每个人都在写自己的历史,真实是篡改不了的。说是说不倒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倒。
在中国,做一个女“明星”是很难的。过去,同许多女人一样,我曾十分喜好逛商店,也十分注意服装。我从逛商店当中得到乐趣,我认为服装能从侧面反映出一个人的文化、教养及美学观。随着我成为“明星”,这一切爱好都失去了。我再也享受不到逛商店的乐趣,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上街,每次穿衣服首先考虑会留给别人什么印象,以及别人会说什么。我不能在茶余饭后同朋友出门去散步,更不用说同男朋友。我成天关在屋子里,只认识饭堂、厕所及自己的房间,我成了“囚犯”。我除了拍摄,每天的日程被一大堆事务所填满,各种集会、社会活动,各大报各小报、各大小杂志轮番采访,给各刊物写文章、讲话、拍照,没有时间看电影,几乎成了“影盲”。我时常感到偌大的中国没有我一张安静的书桌。就是我写这篇文章,也是我借了一间房间,晚上睡地铺,白天拍戏,晚上写到深夜。电话铃不停地响,我不得不把电话线拔掉。我每天对川流不息的来访者露出热情、谦虚的笑容,掩藏起我的烦躁和疲惫,怕别人说我架子大、骄傲,这一切怎么受得了?
几年以来,我一直在艺术的海洋里东撞西碰,在世俗的漩涡中挣扎。我好比一个人在大风浪中游泳,没完没了地游,太累了,太乏了。对于疲惫不堪的我,哪里才是彼岸?哪里才有我得以憩息的绿洲?
白天,我在喧嚣的人群之中,俨然是一个奋斗者、成功者,一个强者。可是当一切纷扰过去,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分外的孤独和寂寞。我怯懦得很。
我曾经几次有过自杀的想法,也曾两次实施过自杀的行为。就在去年的十一月,住在建委招待所,我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感到缺乏继续生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我太热爱艺术了,把一切都献给了它:我奉献出青春、名誉、爱情、家庭。
在这一切纷扰当中,出乎我预料的是,《潜网》并没有成为我的最后一部影片,而是我在艺术上的新起点。我应约去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影片《心灵深处》,而后,又参加了合拍影片《火烧圆明园》及《垂帘听政》的拍摄。
只要一走出我的小房间,我就立刻感觉到温暖新鲜的空气同和煦的阳光。在我所到之处,无不被包围在热爱的友谊之中。我惊奇地发现,爱我的观众是那样的多。在丹东、哈尔滨,在上海,在东陵,在长沙……人们出于热爱蜂拥而至,差点儿没有把我踩死。在节假日,总是收到素不相识的朋友给我寄来月饼、水果、巧克力、糖,一位小朋友把他最珍贵的玩具电动小熊送给我。在牡丹江,好多观众由于见到我而泪流满面。我在上海拍戏,当拍完一个镜头准备拍下一个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走到我面前,踮着脚伸出小手,把她妈妈给她的一块糖送到我面前:“晓庆阿姨,你吃糖!”我在银幕上塑造的不同形象得到了观众的承认,大家说我“演什么像什么”。
过去,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我是不是付出得太多了?艺术究竟给了我什么?”可是每当在这样的时刻,我就感到一种深深的谴责。
实在的,我付出的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得到的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第四部分第39节:通向未知的路
摄影机又转动了。
在故宫的养心殿,我坐在慈禧垂帘听政的宝座上。
下面一大群臣民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透过宫殿的一角,我看到外面一片金碧辉煌的屋顶……
我又游弋在艺术的自由王国里。
我又有了一种“统治者”的感觉。一股神圣的力从脚底升起。我的意念在脑海中扩展,在面前延伸、延伸,一直延伸到不可知的未来,就像是预示着我今后的道路。我又感到了自己的力量。我仿佛又看到了那闪烁的生命之光。
我写这样的文章是否为时过早?
是早了一些,可以说是太早了。
在生命的旅途中,我刚刚才迈开自己的步伐。
可是我要写。我想——
我想写出一个真实的我,想写出这条只属于我的布满荆棘的路。
世上有许多不同的路。各条路通向不可知的远方。每个人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条。我对自己的选择至今不悔。它的每一个组成部分相辅相成,造就了我的今天。
我是不是写出了一个真实的我?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性格?我写不清楚。我有时比男子汉还要坚强,有时比最娇气的小姑娘还要软弱。我十分通情达理,但又非常任性倔强。在十二个我所扮演的角色中,我都看到过自己的影子。
我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我是那样的普通,那样的平凡,有着那样多的不足与缺点。如果说我有什么长处,只有对艺术的赤诚。
唯一使我欣慰的是,尽管我才活了短短的三十年,但我活得坦率、真实、正直。
当我停笔的时候,在我短暂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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