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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下去呐喊或者飞-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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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满月,完美的中秋。
在月光下走的静悄悄我不知道该不该伤感。还是给丁琪打了电话她说我刚回来,我说你做什么去了?丁琪说中秋节老乡聚餐。我说哦今天是中秋节吗?丁琪说是啊你怎么过的啊,我说没注意跟平时一样。丁琪说听不清楚你大声点儿好吗,我说我累了再见吧。丁琪说别挂电话你等一下。我没等,飞奔回“家”几乎要脱力。望着房间里的灯光我知道夏小雪在,我感觉温馨奇怪为什么夏小雪给我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冷冰冰的中秋节的尾端,我等待的关心终于到来。
台灯的聚光里夏小雪正在叠衣服,她洗过的、我的衣服。我站在门口夏小雪回过头脸偏出光圈。背光的夏小雪面如白玉没有瑕疵,明丽的笑开放在夏小雪嘴边如白玉上雕琢出的花朵。我倚在门框上呆呆的看着夏小雪一阵迷惘,这个让我感觉像是回到家的人居然不是丁琪。而我爱丁琪丁琪爱我爱来爱去能爱出什么,她和我正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中各自悲喜着,她会逐渐被那种生活格式化消除以前岁月辗过的车辙印,我也不会有逃脱这种格式化的幸运。最终我们会成为两种生活中的两种人。如果说我们的感情是连体的,那么这种分化就是剖开连体的手术。在这个手术的麻醉阶段显现出的我们目前的姿态是:她飞翔,我沦丧。
丁琪飞翔,林树沦丧。想到这里我自嘲的一笑。夏小雪说:你笑什么?
我说:不笑什么,谢谢你还知道来看我。
夏小雪说:这话怎么说的满腹委屈的,林树,今天给丁琪打电话了吗?
听到同时包含丁琪和电话两个名词的句子我突然失语,感觉无论说什么包括叹息都那么苍白无用。夏小雪盯着我把书包甩在桌子上,盯着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我说:这是怎么了?学习累的吗?
我闭上眼。一只温软的手覆上我的额头,夏小雪说:也没发烧啊,怎么看着像是生了病。晚饭吃了吗?
——是困了吗?脱了衣服好好儿的睡。
——哦,是我碍事儿了,那就不打扰了。
——你说句话啊,就那么讨厌我吗?
眯起的眼缝中我看见清泪盈眶的夏小雪,我拉住她的手,摇摇头。夏小雪说:你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点头。夏小雪说:那你是为了什么不高兴?说话啊,你平素不是挺喜欢贫的吗?让你说话了你又在这儿装哑巴。
我坐起来,点着烟,笑的尽量淡定:是有点儿累,别的没什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夏小雪说:你吓了我一跳,刚才我真的以为你是在赶我走呢。
我说:你那么在意我对你的态度?
夏小雪细声细气的答道:嗯。
夏小雪绯红的脸,让我想起丁琪不止一次十分肯定的说:林树,夏小雪对你绝对有那方面的意思。
丁琪总是借此要挟我,我便总和丁琪争辩总让她承认自己错误。我一直把夏小雪当哥们,但此刻我竟特别想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不觉得林树是个花心的人,但林树的孤独在流浪,我希望有个人能收容它。我默默的抽完一支烟,夏小雪低着的头又仰起,仿佛方才那个尴尬的场面不曾存在。我说:太晚了,你回去吧。
夏小雪说:你也知道太晚了,还叫我怎么回去?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夏小雪,夏小雪又是红晕上脸,说:你别胡思乱想,我在房东房间里住下。
我说:我没胡思乱想,只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怎么得了。
夏小雪说:你傻啊,不经她同意我能拿到她房间里的钥匙吗?是她主动叫我常来照应着点儿的。而且她知道你是我姑姑的儿子。
我说:我妈什么时候成了你姑姑了?
夏小雪说:不成吗?不想认这门亲戚?想什么呢,说话啊。
我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意外之喜。
夏小雪说:说什么呢,我比你大啊。
我说:我说的是我姐见了你会怎么想。
深夜安枕,失眠又蠢蠢欲动。丁琪夏小雪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滋味在心中搅拌。背了几段我压根儿不怎么信的哲学,睡意涌来。面对时而如剑戟交鸣般锐利却又富含感情的现实,缺肝少肺中庸的教科书倒是种行之有效的逃避的手段,半梦半醒着我仍心存感激。
中秋那天的不快,登场须臾即谢幕,它似乎被我们默认为锅碗碰瓢勺式的小别扭。我依旧给丁琪打电话,依旧说我爱你我想你依旧听我爱你我想你,这些话的使用次数飙升,除此之外,我和丁琪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丁琪讲着大学里种种有趣的事,我便干笑说你好好玩儿吧也好好学,但更多的是沉默。我讲着复读种种的辛苦,丁琪便鼓励劝慰说压力别太大放松点儿,但更多的也是沉默。我们都在诉说着对方无法想象不能体会的东西,这种对话很无聊我觉得,强拉着丁琪陪我焦虑让我感觉自己很不男人。逐渐的我懒得再诉苦,沉默于不经意间吞噬着我们的对话。撇除关于想念的无休止的倾吐,我们的电话一步步滑向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嘿嘿哈哈。经常是沉默之后搜肠刮肚没话找话。每天的电话成了例行公事,我尽力不去接触这个想法,可事实在我的拒绝下仍畏畏缩缩的证明着它。
为什么结果总是分手?当初苏云灿在我和孟憬的质问下给出的理由一律是:没有共同语言了。我当时嘲笑他说你知道什么叫共同语言。他尴尬的说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在与丁琪的电话变得乏味之后我有些明白我们这样大概就是没有共同语言了。而我们曾经有过,怎么会丧失了?那时我只有归咎于变幻万端的生活。后来我认识到,跟多变的人本身相比,生活是无辜的。
第五部分 孤独哀伤分手(1)
三十二
阳城扫黑扫的热火朝天时,孟憬终于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回头望布着电网的灰色高墙和神情冷峻的武警,孟憬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我始终不得而知。也许他就在那时明白一个道理,就像我稍后明白的那样:简单平静的生活无比可贵。
“十一”前几天苏云灿告诉我:他妈的木头要从他妈的那个见鬼的地方他妈的出来了……苏云灿不停的在骂,他激动时就是这个样子,好像只有骂娘才能充分表达喜悦。我的呼吸在他的骂声中忽然僵硬,心室紧缩,酥热的血液烫的手脚轻颤。苏云灿说木头在我家住着呢等我十一回家一起去阳右看你。我说好啊。苏云灿说你到时可别乱跑让我们找不着。我说好啊。苏云灿说你他妈的是不是嘴巴被人抽歪了只能发“好啊”这个音?我呵呵傻笑挂了电话连抽了几支烟。这是我仅有的几次也许是一次因为高兴而抽烟。
“十一”七天长假被缩减成一天。据说此举在应届班引起抗议。复读班没有人表示反对也没有人表示赞成,无所谓,这是复读生对待除学习之外的一切事务的基本态度。我并不热衷于放假,但我喜欢放假前那种欢欣等待的感觉。更何况是等待孟憬和苏云灿。十一前的几天,我稀缺的闲暇时间被盼望充满,盼望着他们出现在我面前,带着像是根本不想见到我似的表情。然后挨上一拳,听他们说:怎么还活着啊你?
我盼望的时间到来,我盼望的人物却没有出现,在我盼望的地点。
电话里苏云灿言辞闪烁:我不回去了……我不想回去,哦不是,我他妈的有其他的事儿,要紧的事儿。对不起了林树。
我说:什么要紧的事儿,天塌下来了?
苏云灿声音低沉:嗯,天塌下来了。
我说:给我个不骂你的理由。
苏云灿说:没有理由,你骂吧。
我说:你他妈的去死吧。
苏云灿说:遵命,这就去我们学校最高的楼勘查地形。
戏谑的话由苏云灿说出却没有半点戏谑的意思。我说:到底怎么了?
苏云灿说:别问了。挂电话吧,没什么好说的暂时。
我说:木头还在你家吗?我给他打电话。
苏云灿不作声,我催了几次,他才叹道:不在了。
丁琪也失约了。还没离开阳城时她就说过“十一”到阳右看我。我觉得这是既定的事依照惯例。而惯例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打破。我说:为什么不回来了?
丁琪说:去爬山,班上组织的。大家都去,集体的事儿,我不好一个人走开。
我说:爬什么山,喜马拉雅吗?那七天也不够啊。
丁琪说:在外地,来回得四五天吧,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
我说:我明白了。就这样吧,你忙你的去。我落得轻闲正好多看两页书。
丁琪说:林树,你不生气吧?
我说:不生气。
丁琪说:真的?
我说:真的。
丁琪说:真的是真的?
我说:假的,我不这么回答你不甘心是吧?玩的时候悠着点儿,别累着。
丁琪说:等过段时间我瞅着空儿就去看你。
我说:好啊,我等着。
挂了电话感觉很混乱。让别人牺牲快乐来分担自己的忧愁是不道德的事。我一直信奉这句话。这是我的原则。虽然我的生活乱糟糟的没有秩序,但我是个坚持原则的人。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而丁琪的失约让我不仅怀疑,甚至想否定。总之,我只觉心中一股无名火燃起铺展,我意识到它的危险并试图扑灭,却有种逆反情绪在我救火的水桶里偷偷换上油。那会儿我觉得被忽视觉得委屈,委屈的像个没分到糖的流鼻涕的小孩儿。这种常被我讥嘲的小男人心态在我身上乍现,让我很羞愧,也很无奈。
复读生活是铁板一块。即使出现时间上的断裂它还是铁板一块。在这块铁板上放假也就只能是意识上的裂缝。复读生对教科书的忠诚不会因时间的无意煽动而有任何改变。仅有的一天假期,老师说你们玩儿去吧放松一下说的很冠冕。没有人遵循这个言不由衷的指令,大家只是把自习地点由教室转到家中而已。
搬个椅子坐在竹子丛中,我只觉得手中的教科书煞风景。无心看书我有点儿向往那臭烘烘的教室,那是个教科书显得神圣的地方。在那儿我没感到过教科书的可笑。而离开教室进入自然的教科书,就像戴着王冠出剧场的演员那么滑稽。
夏小雪伴着沙沙的竹叶调弄一只口琴,吹着成调不成曲的歌。曲子乱了就从刀吹到西调音。接着再乱再从刀到西。我看书的时候被单调的口琴吵的心烦,扔了书再听还是单调但觉得平静。简单的东西本就能让一切安详如向晚的花。夏小雪说:你不看书了?咱们出去走走吧,别老在屋里闷着。
我说:去哪儿?
夏小雪说:出了门到处是路,随便走哪条不成?
我说:能那么随便吗?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夏小雪拂去我肩上的落叶,说:你又想到别的什么了吧?老这么神经兮兮的,怪让人担心的。
我说:你真的担心我?
夏小雪别转头不看我,口琴在唇边掠过,滑出一串低低沉沉的音。她说:真的又怎么了?
我说:真的关心我就给精神病院打个电话,就说这儿有个重度精神分裂。
夏小雪注视着地面,很认真的样子,说:那群蚂蚁干吗呢?
我望向地面,什么都没有。我是五点二的眼,视力上并无缺陷。所以我没看到夏小雪所说的蚂蚁,却捕捉到她眼角的余光。夏小雪眼角模糊的余光里,有着分明的失落。
跟着夏小雪在阳右街上溜达到膝盖以下发麻,时已近黄昏。一路上夏小雪说这说那问这问那,我不接话也不作答。大红的条幅和灯笼上绘着“欢度国庆”,起了风道边的柳树跳着秧歌,纹丝不动的灰色楼阁阴沉着脸,我吐着烟盲目的走。夏小雪说累了咱们回去吧。我说那就回去。疲惫,拖着脚走路或者说脚在拖着我。索性闭上眼瞬间失去了方向,有些晕我忽然感觉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假性失明着无人引导。夏小雪不喊我睁开眼,只是握住我的手向前走。我的指尖抵着她干爽柔软的手掌感到安详依恋,这种感觉使我丢开她的手健步如飞。我必须也能够摆脱让我依恋的东西,却摆脱不了耳后夏小雪的一声叹息。
走到离住处不远的地方BP机响了,我去回电话让夏小雪先回去。老姐打的电话说她过几天来看我。这话她已不是第一次说,我说好吧懒得考校“几天”的具体数字区间。
我进屋的时候夏小雪在梳头,她说头发乱了我说应该的今天风大。杯子下压着一张对折的纸,我打开看了后一阵出神。夏小雪拢好头发,说:怎么了?
我说:这张纸你看过了吗?
夏小雪说:没注意,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说:木头来过了。
夏小雪说:孟憬来了?在哪儿呢,说了吗?
我说:已经走了。
夏小雪说:为什么不等你啊,你们都那么久没见面了。
我说:他说突然又不想见我了。
夏小雪说:好怪啊,他留的话吗?说什么了?
我说:也没什么,就说不想见我了。
夏小雪说:没说什么原因吗?
我点着烟,夏小雪透澈的眼睛里没有能证明我的怀疑的东西。我说:没原因。
夏小雪走后我一遍一遍的看孟憬的留言直到能背诵。
林树吾弟,你不在,看了你的试卷,很欣慰。我走了,不知道要去哪儿。你也不要去想我会去哪儿,专心学习要紧。也许以后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见,多保重。不知道你现在怎么看从前的事,我在里面想的很清楚,出来后了解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就更清楚。我们错了。而且错的不只是某件事,那过去的整个生活,好像都错了。我前天已经如是对四苏说,他不赞同。我想你会赞同的,即使现在不,迟早也会。
就这些,三十二开练习簿纸只剩下一个正方形。字贴着底边写到右侧的边线。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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