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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3-初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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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人不做梦，谁人没有梦想过爱情？又有谁敢批评这种感情，或者有勇气将之抛弃？现代社会没有指南针，每个人都在寻找生活的意义，因此，爱情前所未有地成为世界上最受推崇的一种理想。爱，温暖又炙热，温馨又疯狂，它既是情感的成长，又是对他人的一种开放——我们对把自己从自私残酷的现代社会拯救出来的他人敞开心扉。　　　　
　　　　我们正是为此向彼此讲述故事，讲述一个接一个的故事。爱情故事，永远都在开始。故事时而美丽如真情迸发，让我们感觉轻盈，飘飘欲仙；时而又很伤感，因为没有痛苦的爱情故事不是真正的爱情故事；但是爱情总是很有意义，若非此我们平淡的日常生活是很难至于理想境界的。　　　　
　　　　夫妻们也在彼此讲述故事，即使爱情已经成为一种纪念品。往昔情景在讲述中重新再现，先是一个利落的开始，然后是相遇，之后是一些片段，穿插在各种阶段：英雄时代，享受安逸，孩子的诞生，等等，这样当然再好不过。因为如果不互相讲述自己的经历（尽可能美丽），生活也就是不可能的：我们应该不断织线，把种种最零落的事情连接起来。唯一的问题在于现实在故事中被太过随心所欲处理，真相就很难触摸。尤其是对那些调查二人生活的研究人员。具体来说这涉及的是一种家庭神话，而不是思想和行为的具体真相，所以风险是很大的。因此社会学家们应该找到一种诀窍来绕开障碍。我在上一部著作《两性之网》中，在日常夫妻生活运作以及夫妻融合方式等方面，提出了各种具体而微的问题，对在其中碰到的困难，我是循着内衣这条线索进行解决的。从中得出的观点与官方看法大相径庭。　　　　
　　　　爱情是什么？它又是如何具体形成的呢？在这项新调查中，为了免于流俗，我应该寻找另外一种技巧。我并非会仅为享受戳穿空想的快意，就恶劣地去戳穿关于爱的种种幻觉（这是社会学家经常受到的指责），更不至于去破坏其魅力。我的目的仅仅就是为了尽可能精确细致地知道它的运作方式。另外，在本书末，我们将会看到，人们正在寻求一种新的爱情想象，以便创造出一种更适合现代社会举止与感情表达的图景。直面真理，并不意味着我们会丧失美丽的情感。　　　　
　　　　那么捕获爱情真相的诀窍到底是什么？是一种在二人生活中堪与内衣媲美的物品吗，　比如床？这想法不错，但是决非尽善尽美。事实上，选择一个时刻，一个特殊又重要的时刻，以及与此刻紧密相连的一种具体场景，相对而言是更为明智的。歪曲那些浪漫爱情故事的最常见的方法之一就是给故事开始设置各种版本，其实这种开头比之事后描述是更为模糊的。习见的爱情故事中，一旦此步骤开始，顺理成章地，接下去，故事就展开，克服一些障碍，越过若干阶段。结果最常见的是最开始没有任何故事。　　　　
　　　　为了避免这种欺骗性质的描述，我们可以把调查集中在一个特定的瞬间，相遇后二人关系还未建立的瞬间，技巧就在这里，再简单不过了。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初晨就是最合适不过的时刻。而问题是在涉及到床笫时，性总是占了极大成分，因此人们很难确定它在感情升温时所起的具体作用。而早晨则相反，这是一种含糊的间隔，构成爱情的其它因素很有可能会介入。昨夜的冲动已经消退，气氛更为宁静。但是爱抚还是可以引发欲望的。在初晨一切都是可能的，这个时刻是尤其意味深长，尤其开放的。但是矛盾的是，调查对象意义过于丰富的话，有时会给研究者带来问题，他们无法找到问题症结，无法控制局面，他们会淹没在信息的汪洋中。幸运的是，初晨提供了时间和地点的统一，统一堪与古典戏剧媲美，因此那种危险也就不复存在。场景，非常典型（苏醒，　床，下床，梳洗，早餐），在若干小时内展开，涉及仅仅两三个地点（卧室，浴室，餐厅一角）。因此背景极为清晰，有助于研究向纵深处进行，可以收集丰富的各类信息而不用担心迷失其中。　　　　
　　　　每项研究调查都会引导社会学者进入一个不同的世界，进入一种特殊的氛围。而初晨的氛围是各种极致感觉的奇异混合，这些感觉通常情况下是难以协调的；安泰又焦急，开心又痛苦，快乐又疼痛。在时间地点的统一之外，初晨还制造出另外一种明显的戏剧效果。《初晨　》是一本视觉（或者说影视）书刊，这个特点既不取决于我的意愿，也不取决于书中文字。你们将会逐渐与其中的几个人物熟悉起来，他们不自觉地成为明星，他们会在书中反复出现。在空洞，平庸，贫乏的表象后面，初晨其实是人生中情节最为疯狂的一刻。　　　　
　　　　还有很多沉重的后果。我吃惊的发现，我所称为精彩的研究工具，并不仅仅是一种帮助人们探究爱情形成的研究工具。它本身就是一种具有决定意义的事件，也许是在启动夫妻生活的小小奇遇中最具决定意义的事件。迷迷糊糊苏醒，充满爱意或者懒洋洋的彼此爱抚，交谈间隙亲吻，窘迫或者厌倦，极小的不快，以及隐秘的思想，因而，初晨，完全不是平淡无奇的。因为从此二人生活就开场了。　　　　
　　　　感谢　　　　
　　　　如果没有调查对象们提供准确又真诚的材料，本书也许就只是一具冰冷的骨架。他们不遗余力地搜寻记忆深处的美丽片段。对此笔者不胜感谢。　　　　
　　　　同样要感谢马蒂尔德，她以极其专业又轻松的方法使人们谈论那些最隐私的话题，感谢加埃唐　贝尼以及卡瑞米　卡山为本书做的贡献，感谢米歇尔　拉拉尔…莱斯蒂的帮助，还要感谢索兹克　　伊德罗，塞西尔　拉克尔，贝尔唐　德雷菲斯和玛丽…保罗阅读本书手稿。此外还要感谢朗索瓦　德　森格里始终如一全心全意的支持。

第一部分苏醒

　　　　“只是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万分可怕的那一分钟，一定得向您说说。我从向来不曾有过的沉睡中、从最深沉的黑夜中醒转来了。我竭力睁眼，很久才能睁开，我第一眼见到的是一片从没见过的屋顶，慢慢放眼四顾，见到一个完全陌生、从没见过、十分可厌的房间，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怎样进来的。我马上对自己说。这是梦，梦境鲜明清晰，是因为我昏睡方醒迷离失神罢了，——然而，窗外曙色鲜明，阳光亮得刺眼，楼下传来满街隆隆不绝的马车声，叮当乱响的电车声、喧嚣嘈杂的人语声，我这时才知道并非在梦中，而是完全清醒着。我不自主地抬起身来，想弄清楚一切，突然……我刚一侧望身旁……我立刻看见——永远无法向您形容当时我的凉骇——个不认识的人，挨近着我睡在宽大的床铺上……可是，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一个半裸的、从没见过的人”……　　　　
　　　　茨威格《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　　　　　
　　　　　　　　　　　　
　　　　“那天早晨？那可是老早的事了”，乔绮一生只认识一个男人，只经历过一次那样的早晨，很久了，发生在57年前。但是回忆仍然历历在目，一点点清晰拼凑出当时的情景。　　　　
　　　　我们的调查对象并非都能够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即使是刚刚度过的早晨。并不是因为记忆神经系统功能有问题，而是因为“初晨　”就是要完全拒绝任何破坏二人世界的观察和思考。危险并不小。而关键恰恰就在于要弄清楚主角们在单单一夜情之后，在生活起居方面步调一致。我们将会明白，一定程度的记忆缺失（瞬间盲目的结果）对此是十分必要的。而矛盾的是，此后，这种因素在二人世界中占据的地位将会越来越重要，它微不足道又无关痛痒地滋长着，后果却是不可忽视的。这给调查者的工作带来困难，一番艰苦工作后，他们却只能抓住表面的支言片语。　　　　
　　　　根据谈话所涉及的主题，人们谈话的方式是从来不一样的。每项不同主题的调查都会让研究人员深入一种特别的氛围。对目前几次采访的气氛，我们可以用几个词语来概括：欢笑，温情，伤感。“初晨”本身就是一种总体观念，它为其蕴涵的一切定下基调。“那是一种整体，一种氛围”（夏尔…安托万）。欢笑，温情，就像促膝谈心的感觉，但也包含有恐惧和不安的情绪。一种难以形容的氛围，在醒来的最初时刻，就已经形成。

第一部分普通苏醒（1）

　　　　每个人对于苏醒，对于“复出以及恢复思维”所必需的那段时间都有体验。个人体验在这方面存在非常大的差异。在第一个早晨，双方节奏鲜能一致。“我，一睁开眼，就起床，她却不是这样的。一旦醒来，我就无法再在床上呆下去。我得起床，做点事情”，樊尚很吃惊，他无法理解阿嘉蕾。“她的行为习惯同前夜截然不同。是这样的：她回到自己家，打开电视，放音乐。早晨，不行！不该开电视！不该放音乐！”谈话态度也同样发生了改变。“成了一个话多的人。现在我知道了，最开始的时候，不该同她讲话。”第一次时，他还以为是前夜放纵带来的头疼导致了这种变化。但是很快他就不得不承认事实了：以后的早晨，阿嘉蕾，罗罗嗦嗦，痛苦不堪拖拖拉拉地起床。　　　　
　　　　阿尔邦和丽莎则是另外一种情形。“有时候，一个小时情绪恶劣”。丽莎陪伴他生活，陪伴他艰难地醒来。“早晨，应该由她谈论一切”，无法忍受的压力。四年来，他们共同生活，但是住在两个分开的房间里：不同的苏醒节奏是有一定影响的。而对爱唠叨的那方而言，无论是不同的苏醒速度，还是面对一张愠怒的面孔，这两点都是让人无法忍受的。　　　　
　　　　我讲得有点太快了。事实上苏醒分为好几个阶段，但我完全忘记了第一个阶段，也就是眼睛睁开后接下来的数秒。睡眠并非思想的黑洞，数个梦境是其标志，在梦中，大脑消耗精力，也像肌肉在运动过程中一样疲累。我们在夜间进行的是另外一种思维活动，对白昼的思想进行深入重组和构建（儒韦，1922）。在醒来那一瞬间，每个人在寻找自我时，理所当然都有片刻的迷失感。而用一小时的时间等待后期阶段来临，等待思想和行为重上轨道，就像阿而邦和阿嘉蕾一样，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会有紧急情况出现。会有危险发生。持续的彷徨感（超过几秒钟）会有可能使我们甜蜜的信心——相信我们合二为一，不可分割，忠贞不渝受到打击。因此，苏醒的最初几秒的标志就是一种紧张的思想活动，旨在重新找回自我，恢复自己的生活。　　　　
　　　　通常情况下，这种过程都是在没有太多压力的情形下进行的。日常生活的痕迹，难以触摸难以感知，一眼难以洞察（衣柜，仍静静呆在它已呆了十年的位置上；伴侣，也好久没换了）。只有它们给我们带来生活在继续的信心。而环境越是不同（生疏的地点，陌生甚至另人吃惊的伴侣），人们情绪就越紧张，因为需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找回以前的自我和生活。空虚感，甚至情绪上的犹豫，都可能带来一种真正的生存危机。单是地点的改变，比如旅馆，就必然会促使认知行为发生，哪怕这种经历已经成为习惯，比如瓦尔特。“不是十秒，而是千分之一秒，我自言自语道：“旅馆！”。这是第一件事情。在此之后就是一片纷杂。我看到了家具，旅馆的装饰（不大一样），与此同时，我在思考，我是在哪里，在干什么，早晨的安排，我是否赶时间……很奇怪，我一直在考虑自己，我的生活，我在这家旅馆的身份，原因，以及与家中生活的不同。这很难觉察到，但我仍感到有点不同，人们醒来的方式不同，你被迫去进行思考”，初晨带来巨大的震惊，如果没有对前夜进行长久筹划，情况尤其如此。　　　　
　　　　　　　　　
　　　　“我是谁？”　　　　
　　　　“我注视着房间，自问我在这儿干什么”，陌生的环境，发现身边有一个可疑的人，索菲震惊了。这已够了。无法理解，不能忍受。“当时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只有在她拒绝这种新的现实时，她才找回了以前的生活。她不可能置身于这种陌生敌视的环境中，她要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份。应该逃跑，忘掉这早晨，忘掉造成这一切的出轨夜晚。一切都在暗示：环境和可疑的人物。应该把它们完全抛弃。　　　　
　　　　人们并不粗暴拒绝新的现实。鲁道夫确切地说则是把早晨那些小小的糟糕的意外收集起来。“有时候，晚上你仿佛整个被分裂了，早晨，你感觉不出昨晚你就是同那个人同床共枕的。差别到不是很大，不是那种…　你本以外你是同辛迪　克劳馥同床；结果醒来却发现是奥丽塔小姐。但是……”省去种种细节，他继续谈论他的新伴侣“第一天，我就注意到，她的眼睛有点肿。而早晨，有点奇怪，这让我很吃惊。”　　　　
　　　　我不该把初晨描绘得过于悲观了。事实上，总体而言，它总能带来一些惊喜。然而这却并不能防止人们产生身份迷失感。但美好的爱意会促使人们去接受那些令人吃惊、愤怒的东西。但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简单。“醒来后，我们立刻就想到了发生的事情，我们无法把二者分开”，而仅仅靠回忆是不够的，应该设想一种新场景。弗兰克很早就上班了，他悄无声息，以免吵醒科隆比。“早晨我起床，发现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我自问：我在哪里？在干什么？我是谁？我过了很久才回过神。”但是同时她也在悄悄幻想，希望这个夜晚是她和弗兰克漫漫故事的开始。然而醒来后，仅仅依靠幻想来对付危机还是太缥缈了。未来是由接下去的时刻决定的。人们必须要有明确的想法，必须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第一部分普通苏醒（2）

　　　　即使夜晚是经过长久筹划的，细节也都想到了，还是会发生意外。人们惊奇地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的环境中，“在父母家中，女仆房间里”，发现“和某人在床上”（埃里克），“睁开眼睛，互相注视，吃惊，窘迫”（法妮）否认（或竭力否认）有任何吃惊感觉的人为数极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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