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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川品中国文人之薛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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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一世的崔宁吓了一跳。他连称晦气,掉头便走。
这家伙果然晦气。次年调回长安,立即受到新皇帝唐德宗的软禁,不久,京师有消息说,崔宁居家生怪病,白日暴卒。
蜀中传言,说崔宁暴死与薛涛撤了一地落叶有关。
薛涛十五岁,在成都已经有了一些名声。官员们私下议论:她薛宏度小小年纪,居然敢对节度使崔相公不敬!
薛涛字宏度。
她安慰母亲说:禽兽男人不得好报……当时那前院的秋风刮得好猛!
成都来了新的节度使,这人叫韦皋。又是一个强势人物,能打仗,成功策划了对付南诏、吐蕃的战役;府中他说一不二,官员们都怕他。他不像崔宁疯狂敛财,减轻了西川的一些赋税,搞排场比较有节制,成都百姓对他有好感。韦皋的夫人姓张,当朝宰相张延赏的女儿,对韦皋拼搏仕途很有帮助。中年得意的男人想娶妾,受到夫人明里暗里的节制。
成都官员怕韦皋,韦皋有点惧内。成都人说,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韦皋镇蜀,和薛涛有什么关系呢?
白氏母女日益拮据,主仆四口,不缺吃也愁穿,生活质量是个问题。君子可以固穷,志存高远,干大事,而女人没有这个义务,她们只希望日子滋润一点,希望有盼头。
城里的房子是官舍,白氏接到通知,年内要搬走。以前靠孙判官的疏通才勉强住着。
房子没了如何是好?
成都是好地方,最好的时候却是几年前,薛郧罩着。如今官舍住不成了,买新房不可能,租房子也嫌贵。庶民的日子每况愈下,即将变成无房户。穷人哪有好地方?当初杜甫拖着一家子到成都,先滋润后潦倒,写下凄厉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白氏愁,薛涛愁。
薛涛将满十六岁,婚嫁提上日程。可是薛涛心性高,她嫁给谁呢?民女嫁入官宦人家是有难度的,更何况薛涛先要她自己看顺眼。至于嫁给市井男人,商人或工匠,薛涛想都没想过。
唐朝官员近于贵族。工匠、商人的儿子不能考进士,通属庶人,社会地位偏低。按唐律,高官还不能去市场。
薛涛不好嫁。
白氏愁房子愁女儿,愁眉苦脸。
薛涛半夜徘徊于庭院,踏着月光。这两进优雅院子,这挂满童年记忆的古桐树,这个父亲的魂魄依依不舍的地方,她如何舍得?想到离开她就一股股的心疼。
情愫催生念头。
薛涛陡起一念,芳心乱跳。
后半夜她回房歇了。第二天又在窗前托腮凝神,望那桐树上的飞鸟。心里也是扑愣扑愣,听上去犹如鸟儿扑动枝叶。
少女面临着一生中至为重大的决定。
她想了三天,然后去找父亲当年的朋友孙判官。她要做一名入籍的官妓。孙判官听她陈述理由,一声叹息,答应了她的请求。以薛涛才貌,入乐籍易如反掌。剑南节度府中的妓馆类似宫廷教坊,乐工舞伎的规模、素养、姿色,声闻于朝廷。稍有地位的官员从中原千辛万苦来到成都,公干之余的一大享受,就是近距离欣赏成都群芳斗艳的官妓。
这个所谓“近距离”,因人而异。妓馆官员掌握着“内部情况”。一般官妓并不卖身,有官方条例为她们作保证。但官妓和官员之间的模糊地带,条例就管不着了,妓馆头目往往睁只眼闭只眼。节度使本人的作风对官妓的行为有直接的影响。
崔宁帅蜀时,手头捏着好几个姿色一流的官妓,凡是来了对他有用的京官大佬,这些官妓除了在大厅里明侍宴,还去贵宾馆暗侍寝。教坊风气日坏。韦皋来了,不搞这一套。韦相公四十几岁不纳妾,在府中传为美谈。
薛涛的大胆决定,有各方面的小心考虑为前提。
入籍有官俸,能让母亲衣食无忧,还能保住城内的这所房子。 嫁人之事,她只能暂不考虑了。当年的官家女儿,选择了一条重返官府的道路。
唐代到德宗朝的近两百年间,全国各地,类似的情形多。高门大户由于种种原因而中落,沦为小户,有一些小户女儿在长辈的安排下走上这条路。
薛涛居成都,除了母亲之外再无亲人,只好自己作主。入籍手续办妥了,她才告诉母亲,并请孙判官相劝。白氏搂着女儿哭一场,也就认了。薛涛为了让母亲放心,发誓说,她到节度府教坊,不会受人左右的。她把命运攥在自己的手心呢。节度府离家不远,她瞅空就回家伺候母亲。
夜深白氏睡去,薛涛才向壁隐泣,泪珠儿抹了一把又一把。从今往后,她得自己承担自己。母亲不能呵护她,父亲只能在阴间注视她……
薛涛做官妓,当在十六周岁以前,有她后来写下的诗句为证。节度府的妓馆也称营妓院,座落在占地十余里的官府深处,房子考究,几重院落宽敞,杂以古木花树,迤逦百丈的红墙外环以池水,池中栽莲荷,停着几条莲舟。妓女们平时各穿粉红、翠绿、嫩黄三色衣裳,戴小巧的莲花冠,画“醉妆”,踏舞步,欢笑着往来于演练厅、宿舍与食堂之间。成都向来多美女,这些官妓又是花中选花,面容身段俱佳,个个才艺非凡。她们乘坐特制的三彩香车外出表演,一般是侍宴佐酒,在官员们打堆的各种场合。她们还练习骑马射箭,跟随“主公”进山狩猎。
这个特别的脂粉队伍,如果出现在成都的街头,一定会发生交通堵塞。 官妓们通常十几岁入籍,吃十来年的青春饭,二十多岁脱籍,或嫁人,或做妾,或转为官员家妓,或留下来做妓官乐工,置身妓馆的管理层。
官妓俸禄不高,宴饮收入不少。并且,收入稳定。灾荒年不废。市井萧索,反而凸显出她们的价值:钱帛粮油送回家去…… 民间女子入籍艰难。官妓之间竞争激烈。 薛涛不属于土生土长的成都美女,入蜀六七年,容貌语音举止,兼具成都女孩儿的若干韵味。她美得不一样。昔日的官家女儿入籍,气度有不同。她也不须显摆,这些东西是自然流露的。她有文化,通书史,能写诗。官妓当中这可是罕见的竞争本领。识字读书的难度比唱歌跳舞大多了。写诗这种本事,官妓们可望而不可及的,能欣赏诗词就不错了。 隋唐以诗赋取士,各级官员几乎没有不懂诗的。武将也写诗。而社会上的三教九流,几百年向官场风气靠拢。 官妓围着官员转,背诵诗赋是她们的日常功课。薛涛谈李白说杜甫如数家珍,还知道郑虔王维吴道子,写书法师承二王父子……薛涛进营妓院才几天,竞争优势确立。没人跟她争头筹。论模样她不是最俏的,论身段她并非第一,可是作为成都的官妓,她的综合素质可能最高。若以民间章台妓院“卖笑妆欢”的尺度衡量她,则要打一半以上的折扣。
妓官柳儿,高看薛涛。
柳儿来自离成都不远的眉州(今眉山市),琴棋歌舞出色,能扮羌族姑娘,歌喉清亮悠扬。柳儿酒量也大,善于应酬交际,参加过无数的高级宴会,认识的本地和外地官员数以百计,收受的金银珠宝要用车拉。柳儿是个奔三十的女人了,自嘲残花败柳。其实她想嫁人。打“脱籍报告”却受阻:节度府的高级接待缺不了她。节度使韦大人发话:柳儿想脱身,除非培养一个能代替她周旋四方的接班人。
柳儿看中了薛涛。
南越国赠送韦皋一只孔雀,府中几个人受命设计笼池。薛涛的设计图称佳,工匠们依图建造。她在家里的藏书中查到了孔雀的生活习性,设计实用而美观。孔雀笼池位于节度使居住的紫烟楼与营妓院之间,薛涛每天去,喂孔雀食物,让孔雀在细沙地面上磨蹭身子,享受“沙浴”。这只孔雀运到成都后一直不开屏。府中很多人等着瞧呢,节度使韦相公陪一个朝廷大官也来瞧过。孔雀也不管谁的官大,只不开屏。
薛涛与它相处了一段时间,人鸟相亲。有几天她未去笼池,柳儿就来找她了,说孔雀食欲不振,没精打采的样子。薛涛赶紧过去。时为初夏,她穿着红黄相间、有飞鸟图案的裙子,刚到笼池边,那雄孔雀便向她跑来,并且,开屏了。又圆又大的孔雀屏忽然张开,五彩斑斓,数不清的屏眼闪亮,包括薛涛在内的笼池旁的人惊喜不已。
此前的成都人,从未见过孔雀。 后来又试了几次,那孔雀只为薛涛开屏。其他漂亮官妓即使穿了薛涛的红裙子去,孔雀瞅她几眼罢了,并无开屏的意思。 这事奇了。妓馆姐妹们议论说,薛涛的前身恐怕是一只雌孔雀。
节度府来了贵宾,必看孔雀,由韦皋或御史中丞刘辟陪着。 长安才子王建入蜀,观赏孔雀、并听说了孔雀开屏的故事以后,写七律诗云:“可怜孔雀初得时,美人为尔别开池……”王建诗传长安。 韦皋陪客人看孔雀,渐渐把目光移向薛涛。十六七岁的薛涛,显然比孔雀更俏。而韦皋老看薛涛时,那孔雀似有醋意,收屏,转身,气冲冲回笼去,双爪朝后刨着沙子…… 韦皋居紫烟楼,登高凭栏,望着莲池环绕的营妓院这边。夫人张氏及时察觉了,她多次见薛涛,对这个风姿绰约的女孩儿印象很深,而丈夫瞧薛涛的眼神留给她的印象更深。韦皋年轻时颇能携妓胡闹,她父亲做了丞相,韦皋才有所收敛。可是他久居成都,功高自傲,一方独大,那老毛病看样子又要犯了。
韦皋凭栏时,张氏亦登高。
韦皋召薛涛陪宴,张氏以节度使夫人、朝廷命妇的身份参加宴乐,欣赏歌舞,斜睨丈夫。
韦皋巡视州县带上官妓,张氏要过问,并且问得仔细……大权在握的土皇帝烦老婆了,老婆奋力招架,越来越把丞相老父张延赏挂在嘴边,她还屡提德宗皇帝,不惜编故事,杜撰皇恩浩荡,吓阻老公日益膨胀的花心。反正山高皇帝远。她编多了,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薛涛并不知情。她对韦相公抱着感激,有时候觉得相公就像早逝的父亲。父爱缺失了多年,她憋着呢,韦相公给她机会,赏她金衩玉玩,多多少少填补了父爱的空缺。
这些事,意念中闪烁不定,夜里做梦比较清晰。 薛涛应邀去过紫烟楼,惊叹韦相公的藏书。其实节度府中的书,大多数是二三十年前严武、高适相继镇蜀时留下的。严武与杜甫是忘年交,他出资帮助老诗人营建浣花溪畔的草堂,为成都添一永久性的盛景。
薛涛不清楚的事情,柳儿清楚。柳儿做官妓十多年,她啥事儿不清楚呢?韦相公眼风一动,有两个女人捕捉迅速,解读准确,她们是张氏和柳儿。薛涛身居旋涡的中心,反而身心不动。柳儿把三个人纳入她的考察范围:韦相公,韦夫人,薛涛。柳儿认为这件事比较麻烦,弄不好她三方得罪。
韦皋欲念陡起,张氏醋意横生。双方的矛盾总有一天会来个大爆发,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两口子迟早要争锋,一决胜负。
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两件事,一是南诏大军在吐蕃的鼓动下屡屡犯边,韦皋忙于调兵遣将,远征云南;二是一个叫段文昌的校书郎,从长安来到了剑南节度府。
段文昌到成都,旋风般迷上薛涛。他家门第不低,靠门荫入仕,有朝廷张丞相的背景,人也生得风流倜傥,与薛涛同庚,未娶娘子。十里节度府中数他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紫楼秘阁,孔雀笼池,环妓馆的粉墙莲池,这些连将军和节度副使都不敢随意去的地方,倒常见他段公子颀长而萧洒的身影。 韦皋带兵走了,段文昌碰上这空档,寻机接近薛涛,一头迷进去。他听说薛涛也曾是官宦人家女儿,不禁心生怜悯。他居高临下,爱怜并生。韦夫人又及时察觉了,加以鼓励。柳儿也趁机撮合,解决这个迟早需要解决的难题。 段文昌迷薛涛,薛涛也察觉了。
少男接近少女,少女有感觉。
薛涛啥态度呢?薛涛没态度。 柳儿频频暗示她,她毫无反应。柳儿索性把话挑明了:段文昌若能明媒正娶,薛涛今生何愁?段公子一腔火热情怀,巴巴的恋着薛涛,他会想方设法娶薛涛,将来双双居长安…… 薛涛红着脸打断柳儿:姐姐你越说起远了。
她对段文昌确实没感觉。骄傲的少女,念头足够单纯,有感觉和没感觉是摆得很清晰的。换句话说,她还瞧不上段文昌呢,那段文昌一副富家公子的派头,年少轻狂,节度府中到处窜,真是不够含蓄和内敛。不够奇男子味儿。差一大截哩。他想娶她就能娶她吗?怪书上也没记载。 柳儿劝不动,段文昌亲自出马,写藏头诗捎进妓馆,约薛涛某夜于某地点,双双花前月下。他信心十足等到半夜,花丛中受够了恶虫子的叮咬,眼望大月亮,横竖想不通。
两天后在一个宴会上,段文昌喝醉了,对薛涛展示他那布满手肘的暗红斑,描绘他花月夜苦等佳人的狼狈相。有好事官员听了去,立刻加以传播,官厅哗然,荤段子浪笑声不绝于耳。薛涛黯然。她不喜欢这种散发着猥亵气的众声喧哗,但是,要忍着。官妓不能与官员为敌。 段文昌迷薛涛,追薛涛,府中上下皆知,真实的故事和杜撰的情节都在盛传。节度使远在云南打仗,节度府趣闻绯闻一大堆。段文昌官小动作大,求爱受阻反而劲头高,送薛涛名贵头饰、佩饰,薛涛不受,他又央求柳儿转交。这痴情公子出现在薛涛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施尽魅力,说尽好话,向薛涛的母亲白氏献殷勤……他还当众喝闷酒,深更半夜哭泣,翻营妓院的高墙,蹲在薛涛宿舍的雕窗下,坚持到天亮。薛涛有早起练功的习惯,开门吓一跳。
痴公子不得了。
薛涛芳心不动。少女心灵的芳香,通常自作主张。各种现实的筹划离这混合型香味儿远着呢。
少女十六七岁,不妨高贵几回。
薛涛写了一首诗,坦露自己的心思,阻止段文昌富于想象力的求爱花招。她写在帛上,托人带给段公子。令她没想到的是,诗帛一出手就不再属于她了,她忽视了自己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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