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手记-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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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背负的东西太多了。青儿是紫萱封印在水灵珠中的，这是前因。所以产生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我们也有责任。很多事情经历方可知——人太单纯了并不好。你跟景天之间的缘分，既然没有人重提那件事，那么你也不必总是自责。很多事情，缘到了，自然也就发生了。”

“三世三生——长卿追随了景兄弟三世三生这是缘，可是紫萱也追随了长卿三世三生，圣姑前辈，长卿真的不明白，同样的缘，为何圣姑前辈对于长卿和紫萱之间，便如此的反对？您不要再说什么为了紫萱了。长卿也许经历的少，但是长卿并不笨啊，谁对我好我还是知道的。”
“……”
得，非要给我绕到这件事上是吧！

我沉默了很久。
“也罢。圣姑前辈既然不肯明说，那么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如果前辈觉得不能再说了，就此打住。”
我叹了口气：“好吧，你问吧。”

纸终有包不住火的那一天。先看看卿儿想知道什么吧，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

“可是跟……长卿的身世相关？”
“是。”

他沉默了一会，我都能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

“反对长卿跟紫萱……圣姑前辈其实并不是为了紫萱，而是为了长卿？”
“……不能说完全不为紫萱。”
“您应该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长卿……对于前辈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天哪，这孩子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别问了！”

我一激动拍了桌子站了起来，把旁边的常胤吓了一跳。
“前辈，常胤只是想问您这果子叫什么……还没问出口，怎么您都知道了……”

“不是说你……”我尴尬地笑笑，“我……我找紫萱有点事。”
说完，径直走到门边。一推开门，便看到卿儿坐在凳子上，扭过头来看我。
他没有任何回避我的意思，而是皱着眉抿着嘴直直地看着我。

我突然恍然大悟。
当他在安宁村偶然知道我可能知道他的身世，从那时候起，他其实就一直有意在试探我！

我现在回想起来他跟我说话的语气，说好听点是恭敬，但是恭敬之外更多的是——任性。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不管对我什么态度，我都会包容他似的。
……难道，我演技这么差？
还是说，这孩子，其实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

我不知道此刻，常胤在不在我身后窥视，所以我依然选择传音入密。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是跟我说你的打算么？怎么东绕西绕的说到别的话题上了？还是说你根本就心里没底，只是先把我给稳住，目的是让我跟你们上船回蜀山？”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好的事，真正实施起来，也许并没有那么样的顺利，”他垂下眼看了看桌上的青儿，勾起嘴笑了笑，温柔中又似乎透露出一丝凉意，“也许，在我心中放不下的名单上，此刻，又多了一个人。”

我看了看桌上的青儿，又看了看卿儿低垂的眼睛，修长的睫毛垂下来，只是不知道睫毛后面的他的眼睛，表露出怎样一种眼神。
哼……我轻轻苦笑了一声，这孩子，果然还是被所谓的“亲情”牵绊住了吧。

她是林青儿，是林业平转世的孩子，因为阴差阳错，成了林业平的“女儿”——不，此刻，我眼前的这个27岁的成年男子，已经将她视为自己的女儿。
虽然不知道这种微妙的心理变化会引发什么样的事件，但是，我心中的那份担忧，似乎变得重了起来。

凡事先做最坏的打算，不是我悲观，而是他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不能报以什么期待。
也许，刚才在女娲祠堂的时候，紫萱和长卿已经打定主意先骗过我和常胤，然后趁机弃仙船带着青儿一起远走高飞？刚才的这些只是他在演戏，只是为了临别前从我这里套出一些话？
或者他原本打算确实要送青儿回蜀山，但是因为什么事情，好像有点改变心意的样子——是他自己在留恋青儿，还是……

突然，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是……紫萱刚才来过，暗示了什么不成？

“紫萱刚才来过没？”
我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他回答或者不回答，又或者如何回答，我听到的又不一定就是事实。

说实在的，刚才他给我的三个让我措手不及的问题，特别是第三个，我心里到现在都有点发抖。
平时的时候好像不露声色安安静静的，甚至还会经常呆呆的走神，做出令人忍俊不禁的事，但是他心里的那些心思……
猛的爆发的话，还是让人觉得有点心里发毛。

这孩子有时候，比他的娘更执着，更可怕。

卿儿仰着头看着我，微微点点头：“她来过，问我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
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为什么会这么回答？是不是又在动什么脑子要来套我的话？
不由自主就开始想这么多七七八八的怪问题了……
气势上，我似乎完全输了。

对于我这样不太容易拿捏对方言下之意的人，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沉默。
话说的越多，越容易出漏洞。
去找紫萱吧。
至少面对紫萱，我还是可以装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有太多把柄在我手上了。

定了定神，我也不再去看他，而是镇定地走上甲板。
紫萱正立在那儿，看着远方。

“你打算怎么办？你真的要去蜀山吗？”管不到那么多了，直截了当问最好。
“是的。”
听她口气就觉得特无奈，有些敷衍我的样子。

“你真的要牺牲青儿？”我故意又强调了一下。
紫萱深吸一口气：“一切皆以天下人为重。我的一切都可以牺牲。”

……
我，我没听错吧！！
我一定是听错了！
从紫萱口中，怎么听到了卿儿的语气！
他俩刚才在女娲祠堂里互换身份了吗？？

……完了，我大概是太紧张了，她一句话就引来这么些个天马行空的猜测！
一定要马上拉回来，拉回来！
她刚才说哪儿来着？说为了天下，可以牺牲一切是吧。

不管怎么样，先要有气势！
我冷笑一声：“哼，天下！该考虑天下的时候，你只想爱情；该自私的时候，你却来想天下！”
唉，其实我不也是这么矛盾么，该考虑青儿我考虑卿儿；该帮助卿儿我却想保护青儿。

“我承认过去发生的一切是我做错了。从今天开始，我希望可以补偿一些。”
紫萱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激动，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我竟然能感觉到她有点呜咽。
我回过头看着她，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还是因为你那男人令你心灰意冷，你才意兴阑珊？”
“你别再对我冷嘲热讽了好吗？”

我哼笑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是绝对有道理的。喜欢找台阶下，她也好，她儿子也好，根本就一个德行。
哦，不，他儿子比她好一些，会给别人台阶下。

紫萱继续说：“你这样让我很难过。你，我相知相伴已经二百多年了，你跟我的感情岂止是姐妹！我不相信，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
居然跟我谈感情，谈相互理解！

我一步一步向她走去，直视着她的眼睛：“要是我不明白，就不会一直纵容你！明知道你在编借口，我还是相信你！”
“对不起，”紫萱低下了头。
“我明明觉得你很可恨，却更觉得你可怜。”

“圣姑，我求求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有关青儿的事……哪怕再听一句，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她带走。”
哼，自己控制不住？你真的爱青儿么？哦，现在想起来舍不得青儿了！
是啊，这个“女儿”，也就是你跟徐长卿唯一的联系点了，牺牲了她，那么你跟卿儿之间，就连这么一点联系都没……

咦？
咦？？？

哎呀！！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如果说之前卿儿对我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他应该是觉得牺牲了青儿，其实就是在暗示跟紫萱不再有瓜葛了吧！！
还真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心里的小算盘。而且，卿儿这个举动，应该来说是相当厉害的一招。

可是，从刚才卿儿那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我又觉得，好像哪里又有些不妥。
说到底，我对这孩子，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即便他跟我承诺过一定会跟景天携手走下去——紫萱就时常骗我，每次都出尔反尔，那么卿儿……

我是打心眼里疼这孩子，但是，好像在每次关键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总是会突然对他产生一种不知名的质疑感——是因为在他的身体里，流着紫萱的血的缘故吗？
我知道迁怒是不对的，而且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身份也换了，守着秘密的同时我更应该好好思考他目前的人际关系，但我却还在纠结着这样的事，似乎也是不应该的。

我到底在烦恼什么呢？
……也许，我要的不是卿儿对我的那个关于他跟景天的承诺，而是我希望用我的眼睛亲眼看着他去实现那个承诺。
得，谁比谁任性啊？咱们其实都差不多的。年龄越大，好像对某种东西越执着，只不过越来越会深藏心思，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试图掩盖最原始的本意——我不要看过程！我就要结果！

但是，眼前的紫萱……
我突然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白矖。
白矖以前就对我有忠告，让我不要这么沉不住气，我也希望我能沉着一点，至少不要什么都挂在脸上。但是，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吧白矖，要是像我这样经历这么些个事，谁还能沉着的了呢？
唉，只能在一次一次经历之后，调整好准备迎接下一次突如其来的什么打击吧。

紫萱的态度是很沮丧的，大概她也默认了什么吧。
不管了，先稳住紫萱再说。

我侧过脸没去看她：“对于你的决定，我无话可说。”
“谢谢。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
不管是不是演戏，紫萱这句话还是有点让我感动一把的。

这时，从我脚边的楼梯里，常胤悄悄探出头来。
我用余光瞟了他一眼，他若有所思地表情让我有点不舒服。
一定是在偷听我跟紫萱的话！哦，不止呢，说不定刚才我对卿儿问出口关于紫萱的那个问题，还有卿儿回答的话，估计他也听到了。

……
清微！
我脑中突然闪过他的脸。让长卿回去，他完全可以用蜀山心法直接与卿儿联系，何必要让常胤来多此一举呢？
我想，他这次故意派了常胤来，大概不只是让他带领我们回蜀山，也许……
是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又在用计！而且我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好啊，你会，我也会！
对于查探情报的人，故意挑事端我还不会么！

“你真的觉得这船，能够顺利到达蜀山吗？”我故意没往常胤那边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听脚步声，他似乎整个人都爬上来了。
紫萱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
“你既然明白，何必要我多说！”
撂下这句话，我转身离开。

都到我面前了，你这么不避嫌是吧，那就别怪我说这样的话了。反正看着卿儿那样，估计这一路上也不会怎么顺利。
也算是，给他一个提醒，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至于他愿不愿意将这个情报透露给清微，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我躲在门边，看着屋里的卿儿。
他就这么愁眉苦脸地坐着，看来果然是放不下青儿了。

青儿举着小胳膊，依依呀呀地好像在跟卿儿打招呼。
卿儿漆黑的眼珠似乎闪着光，注视着被莲花底座包裹的孩子，好像不由自主被青儿吸引一般，慢慢伸出食指，轻轻触碰着青儿的小拳头。
“青儿……”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青儿……我的青儿……”他像着了魔似的，将青儿抱了起来，揽在怀中，又兴奋，又激动，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青儿，青儿，我是爸爸，我是爸爸！青儿，我是爸爸！青儿，青儿……”

也许，男人爱孩子的时候，会比女人更加的疯狂。

完全将青儿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唉，这孩子，看来真的对转世非常的在意，对景天的三世三生也是念念不忘，当“林业平的女儿”也觉得是自己的女儿。
好么，这样子看来，两边我看他都放不下了。

看着他开心的侧脸，突然，一种强烈的挫败感迎面而来。
……我到底在瞎操心什么，一直以来我都在忙什么……
唉。
紫萱失落，我比她更失落。
算了，这时候我也别给自己找事了，陪陪紫萱吧，虽然不能互舔伤口，但至少同样的心境，能让我们坐在一起发一会儿呆。

自找的！纯粹是自找的！
我安静地跟紫萱坐在甲板上的长凳上，一边暗暗责骂自己。

突然，天空中传来几声闷雷，紧接着乌云袭来，整个仙船开始剧烈摇晃。
我有些坐不稳，紫萱也站起身来。
常胤赶紧提醒我们：“两位前辈小心！”说着，想办法打算稳住仙船，但是好像无济于事。
这时，紫萱看了我一眼，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很快偏过头去。

我心中的担忧又一次扩大了。虽然……我还不能确定，但是……

“有人在施法破坏！”常胤严肃地说。
不是我，不是紫萱，不是常胤……
呵，那剩下来的，还会有谁！

……是那个他们放走的邪气在作祟？还是……
其实我还在内心深处做最后的挣扎。

头好晕，我的手牢牢地不知道抓的是什么，可还是站不稳，仙船一个劲的摇晃，船身也慢慢因为剧烈摇晃而破损了，只听见身后很多东西摔碎的声音。
其实与其说害怕，倒不如说因为太突然所以懵了。
常胤还在努力坚持。

突然，感觉到整个身体急速的往下掉，我下意识地拉住了一旁的紫萱。
肯定是摔不死的，只是……实在是下降速度太快，心中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膨！”地一声，仙船重重降落在一个小湖的岸边，耳朵“嗡”地一下，我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算是……平安着陆，但还是有些后怕。

“为什么要这样做？可知不能按时回去后果有多严重？”常胤特别生气地看着我跟紫萱。
什么？
怀疑是我和紫萱做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南诏人有自己的骄傲，这种卑鄙的手段我们不会做！”
常胤继续咄咄逼人：“两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再狡辩又有什么用！”
“爱怎么想随便你！”我拉着愣在那里的紫萱，转身进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