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手记-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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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走！！”
是景天的声音。

“我不想走！！！”
再后来的那一声更大的叫喊，是一种绝望。

我拨着炭，也不知道是被炭火熏的还是怎么了，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圣姑手记》【大结局】

景天这几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有时候还会头晕。
“菜牙，你那天玩雪玩的，不会是生病了吧？明天我给你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请什么大夫啊，”景天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不行，”唐雪见严肃道，“你现在可金贵了，渝州城那么多人，都指望着你呢，你可得给我健健康康的！再说了，你还要娶我呢，你得听我的！”
景天笑了笑，用手指刮了一下唐雪见的鼻子，刚想说什么，突然头一沉，“咚”的一声，身子重重砸在桌子上。

“菜牙！菜牙你怎么了菜牙！！圣，圣姑婆婆，你看看，菜牙他怎么了？？”
唐雪见看着昏迷不醒的景天，急的都快哭了

“搭把手，把他抬上床！”我其实也急了，就怕景天就这么过去了。一捏他的手腕，脉相虽微弱，但还没死。
不敢怠慢，支开了唐雪见，我开始给景天施法。

眼见着景天的脸色微微泛红，我抹了抹头上的汗，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我死了，”景天幽幽地说，“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你是卿儿最爱的人，为了他，我也得尽可能地看好你——能救，我自然会竭尽全力来救。如果你自己死透了，我也没那个本事让你起死回生。”我坐在他的床边，用调羹给他喂水。

“呵……”景天笑了，眼泪顺着眼角流在了枕头上，“我想见他，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见一个人，我想见他，我想见长卿……我想见长卿……”

“你就这幅模样去见他么？”
“我反悔了——圣姑婆婆，我反悔了，我就想见他。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隐瞒住我现在这种状态？让他不起疑心，我……我圆了茂茂的梦，也让龙葵解脱了，你就圆了我这个梦，好么？好么？”
他急切地摇晃着我的胳膊，饱含着热泪。

“唉，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我摇了摇头，用手背擦了擦他的眼睛，把他搂在怀里，“就为了你们这俩孩子，我把我大半辈子都搭进来了。别哭了，我帮你，我帮你。”

景天在我怀里，无声地抽泣着。

我没告诉景天我的方法——我用了青儿的血，输入他体内，让他暂时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只不过，这也支持不了几天。

景天让我陪着他去，他担心万一他出了什么状况，至少还有个照应。
我答应了。

“要……我回避一下么？”我有些尴尬地看着景天，又看了看远处练剑的长卿——我跟景天来蜀山找长卿这件事，并没有让蜀山弟子通报给他，景天大概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吧。
“我俩的事，您既然都清楚的话，那我想您这一路上，看的也不少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了。”景天向我吐了吐舌头，眨了眨眼睛。
这家伙，死到临头还开玩笑。

只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看着景天的脸，我心里越发的苦。

“去吧。”
“嗯。”

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有多浪漫，看着一身紫袍的长卿立在那里，景天小小的背影则围着长卿跳来跳去。我看不清他俩的表情，但我觉得，景天一定在用他全部的演技，来掩盖住真相。
——只是，他俩最后那个离别的拥抱，却持续了很久很久。在一片雪白冰冷的世界里，这个拥抱，是那么的温暖，又是那么的让知晓这一切的我，觉得心酸。

长卿并没有挽留景天，说实话，让我有点小意外。

很晚的时候，灵镜亮了。
“圣姑前辈……”
“长卿，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我就一个问题，希望您无论如何也要听我说……”
“我说过我要休息了。”
“前辈……”

我没有转过身去看他，但是从他语气中可以听出他的不安。
下意识告诉我，他察觉到了什么。

“青儿她，就拜托您了。”

我猛地回头，灵镜上的影像消失了。

“徐长卿！！长卿！！”
我焦急地使用着传音入密，没有回应。

是我疏忽大意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以为回避他的问题，就可以躲开这一切了！
如果我的预感没有错误，天界，白矖，都可能会告诉他景天的事，或者长卿真的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洞察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长卿这家伙，即便是做了掌门，可他骨子里那种偏执……
他最后那句话！这孩子不会是想要……

赶紧启程去蜀山！
飞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说长卿真的想要用自己的命来换景天的命，那么，他应该会直接去天界。
从人间界是没有办法直接去天界的，唯一的途经，就是通过魔界的神魔之井。可是……神魔之井的那块通天石，是需要长卿和景天两个人的血，才可以打开通往神界之路。

景天！
长卿一定会先到永安当带走景天的！
是我失误了！
希望在我赶回永安当之前，景天还在！

我一踏进永安当，就发现唐雪见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昏迷着。
一定是长卿给弄晕的！

我心里一紧，赶紧跑到景天的房间。
不见人影，床还是热的。
刚离开不久！
追！

心急如焚。
怪不得我觉得长卿的举动有点不对劲，他会让景天离开，就是不想让景天察觉到他的计划，让景天觉得自己已经瞒过了他。
长卿原本就是镇妖剑转世，虽然我还不清楚神界的用意，也不知道长卿此次的举动天帝是否会答应——神界如果答应了，长卿就死了，这是我绝对不想看到的；神界如果不答应，他也许会因为景天的死，而干出不得了的大事来。
他是紫萱和林业平的孩子，这俩人都别扭任性豁得出去，即便是长卿已经经过水灵珠多年的净化以及蜀山生活的熏陶，可是骨子里的性子，很难讲在这样的时刻，会不会爆发出来。

啊！看到了看到了！
四处张望了很久，终于，远远的，在微弱的月光下，我看到了一个御剑飞行的背影。
默念咒语，我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景天站在长卿身后，整个身体趴在长卿的背上，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没睡醒。
“徐！长！卿！”
我喊了一声。

长卿一怔，扭头看了我一下，随即又扭了回去，加快了速度。

个死孩子！
此刻不可以分心了，我集中精力，但只是勉强跟他并行。

“圣姑前辈，多余的话您不必说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还没开口，他倒主动说了。
“清微交给你的蜀山，你就是这样当掌门的？”
“我给常胤留了信在我的桌上，任命他为蜀山掌门。”
“就算你用命换了景天的命，他一个人活着，也不会开心的。”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愿独活。如果您还疼爱长卿，就让长卿开心的离去吧。”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我竟然无法反驳他。
我当然知道那种所爱之人死去，自己独活的痛苦感受——尽管我一直避讳再提到这件事，可是，在长卿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刹那，我竟然有些赞同。
——选择活着或者死去，就牺牲者自己而言，也许真的像长卿所说的，死去，也许更幸福吧。

我有些恍惚地跟着来到了神魔之井，落地的一刻，我才猛地惊醒。
“不要去！！”
长卿已经割了自己的手和景天的手，将血印合上了通天石，打开了通天之路。

“长卿！不要去！！！”
长卿背着景天，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笑的有些悲凉：“圣姑婆婆，帮我好好照顾青儿。”
说完，头也不回踏进了通天之路。

……
哈哈哈哈……
这就是我坚持了大半辈子的信念？那个我抱在手上，对我依依呀呀流口水笑的卿儿，就这么在我眼前，就这么的，就这么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跟我走！”
手不知道被谁抓住，眼前一道光，我稀里糊涂就被带了进去。
“白，白矖？？”

“你刚才在那里哭天抢地的嚎个什么？”
“长卿他要去送死啊！他要拿命换景天的命啊！是不是你跟他说这件事的！”
“不是。”
“那到底是谁……这，这里是？天界？？”
“嗯。”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带你看一场‘好戏’。”

我从白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东西，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但我可以肯定一点，白矖既然会带我来天界，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我是这么想的，好歹白矖还是很疼我的，他总不会让我亲眼看到长卿用自己命来换景天的命这种血腥场面的吧！

那边正襟危坐的，应该就是天帝了吧。旁边立着的这些个神仙，反正我一个都不认识。
啊？？那边那个是唐雪见？
不，不对不对，脸真的是一模一样，可是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却跟唐雪见完全不同。
“她是夕瑶，就是她，救过你一命的。”白矖在我耳边小声说。

“天啊，为，为什么紫萱也在！！！！”我嘴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该来的，都到齐了。”白矖轻哼一声。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之间，不，紫萱，夕瑶，神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白矖摇摇头，哼了一声，瞟了我一眼：“是发生了大事了——发生‘奇迹’了。”
我还想问什么，白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夕瑶，紫萱，你们两个真的想清楚了么？要用你们的性命，换回景天的命？”
“愿意。”

“……”我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真！的！没！想！过！居！然！会……
等等，长卿和景天呢？他们明明在我前一脚踏入了通天之路，我竟然没看到他们俩！

“长卿一到天界，就被弄晕了，现在两个人躺在那里呢。”白矖见我四处张望，猜到了我的心思，用手指了指。
果然，在大殿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两张石桌，长卿和景天就躺在那里。

“可是，紫萱的灵力太弱，本身也没有多少的寿命，夕瑶的肉身也被毁了，这一次也是事出有因才得以重现，而且灵力也……仅凭你们两个，还是没有办法让景天延续几年寿命的。”
“如果，再加上我呢？”

……唐……唐！雪！见！
为什么她也会在神界！！谁，谁带她来的！！！
她不是被长卿弄晕在了永安当了么！
我的天啊，我到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事啊！怎么我每次好像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事情的人啊！！！

只见唐雪见跪在了大殿中央，面朝天帝：“雪见的心是神果，如果加上夕瑶和紫萱姐姐的灵力，应该可以为菜牙延续数十年的性命吧？”
“小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你真的要用自己的命，来换景天的命？”

“菜牙之前晕倒，其实，我在门口偷偷听到了圣姑婆婆和景天的对话，话语之间，我……我猜到了一些事情。说实话，我真的很意外……我……或许，我跟景天，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有缘分吧。后来会想到以前收集灵珠的一些点点滴滴，我才意识到，是我没有去体会，其实，很多事，是有苗头的，是我没有认真静下来想。我是知道圣姑婆婆带着景天去了蜀山的，只是我装傻，没问，任由了他们编了谎话。也就是那一天，紫萱姐姐来找我，跟我说了很久，说了……说了长卿大侠和景天之间，以及长卿大侠的身世。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傻，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清微掌门说需要一个人来铸剑的时候，我就已经抱着牺牲的念头了，只不过龙葵快了我一步，跳入了铸剑炉；现在为了菜牙，我甘愿牺牲自己。我现在的肉身还在永安当，紫萱姐姐施法让我的精元到了天界，现在，就等天帝您准许了。”

沉默了好一阵子，天帝起身，威严地点了点头：“好。”

……原来，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并不是长卿弄晕了景天，而是紫萱她……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从天界返回到永安当，只觉得浑浑噩噩，头痛欲裂。

“你怎么哭了？我带你去天界可不是要你哭的。如你所愿，出现‘奇迹’，你应该笑才对。你是最大的赢家，这不就是你一直希望的么？长卿和景天，终于可以在一块了。”
“几乎死了全部的人，换来了他俩的爱情——实在是太沉痛了，”我红着眼睛，盯着白矖，“这不是如我所愿，而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你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么，白矖？？？是我想要的，是需要牺牲掉这么多人的命，才可以达成的愿么！！”
“你累了，早点休息吧。”白矖摇摇头，替我盖上被子。

“是我的错吗白矖！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是吗！为什么大家都死了！为什么会这样！！”
“你还活着，青儿还活着，徐长卿还活着——这就够了，”白矖勾起了嘴角，淡淡一笑，“这一次，最大的赢家，是我们女娲一族。徐长卿是绝对不可以将命换给景天的，他是镇妖剑转世，只有他活在人间，才可以帮助南诏国稳定——青儿还小，根本没有任何力量。紫萱命不久矣，而且她是徐长卿的娘，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切，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有可能获得最完美的结局。是，我承认是有点卑劣了，让紫萱用了手段，这才让唐雪见和夕瑶上了钩，主动牺牲自己。可是你要记住，你想的，只是你的长卿和景天在一起；我们想的，是我们整个南诏国，女娲族的荣辱！我们只是为了要保住南诏国，才要竭力来保徐长卿的命。”

“白矖……为什么……会……会是这样？”
“为了女娲族，也为了飞蓬将军——他是我们女娲族的大恩人。景天回到神界恢复成为了飞蓬将军我固然开心，可是，那样的飞蓬，他不开心。我敬仰他，崇敬他，甚至爱慕他，我要他开心，那么，我就得用我可能的力量，让他在人世间，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多开心几年。”
白矖用手背遮住了眼睛，可是我能看到，眼泪还是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如愿，却不开心。
可是，不如愿，或许会遭到更大的灾祸——在神界一直飘摇着的女娲一族，在那个暗涌无数的地方，也许，只能这样。

带青儿回南诏国前，我去了一趟蜀山。
已经做了掌门的常胤接待了我。
礼数周到，只是，绝口不提长卿。
——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