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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谁边-钫铮-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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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站照例的人满为患,这是个会从年头热闹到年尾的地方。郎璇站在队列里,心事仓惶,木然掏钱,买票。她懒得管时间,等买了车票出来,天已过午,秋老虎威力肆虐,铺天盖地的热。郎璇脚踩在灰扑扑的街头,呆怔了好一会儿,竟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无助。末了,索性安步当车,顺着林荫路往前走。若没记错,走上两条街,前面街角就是家叫银泉的小酒楼,装潢的古色古香,门口还不伦不类的立着只滑稽的石狮子。
   是去年的这个时间吧,利永晏和她说,“有家叫银泉的馆子,那里的大骨干丝汤风味一绝,要不要去试试?不用花钱就有得吃哦。”那还是永晏离职前一天的事情,也是永晏唯一一次对郎璇的邀约。
    去年刚入秋,单位又下了考试通知。郎璇工作不满两年,大大小小的考试参加了四五次,现世最热爱考试的单位,大概非银行系统莫属。考的人神经耗弱,焦虑烦躁。有同事私下抱怨,“我要那么会考试干嘛不去当博士,何苦打这一份工?”郎璇玩笑,“民不聊生。”
    再怎样也不能和薪水过不去,郎璇把该复习的资料读个通透透,前去赴考。她飞快答毕试卷,不好第一个交卷纸,百无聊赖下念起以前读书时威震年级组的乱画绝技,一时手痒,难以忍耐,拿了白发苍苍头半秃的监考官做模特,遂在卷纸后涂鸦一副。
     不日,人秘处接到考试成绩,一张红头文件放在郎璇面前,从市行机关到下辖十几个分理处,居然只有郎璇一人未通过。因何?全是乱画惹的祸。郎璇欲哭无泪,她做学生时乱画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可见是被学校宠坏了,如今自食物恶果。郎璇对着文件,一张脸由红到白再由白转红的变了几变,尴尴尬尬的迎接了此生首次倒数第一名的劣迹,情何以堪?实在熬不住,躲去档案室偷偷抹眼泪。
    没事找事干,就把陈年旧档案上面目狰狞的旧标签撕下来换新标签。爬到梯子上去找年久失修的老柜子的麻烦,钥匙插进去半天打不开门,郎璇泄愤样死拉硬拽的,柜门是打开了,里面睡觉的档案无端端被扰清梦,纷纷揭竿起义,噼里啪啦的掉出来,砸郎璇一头一脸,整个人毫无防备的和梯子一起摔地上去。气~死~,郎璇可下明白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对着落一地的帐册报表,横了心,坐地上哭。
    “你想毁了档案室吗?”有人轻轻问。
    郎璇抬头,泪眼模糊里迎上利永晏清朗的面孔。“是那些档案欺侮我。”她胡乱擦掉眼泪,狼狈不堪。
    永晏抿着嘴角笑,把梯子扶好,伸出手掌拉起郎璇,糗她,“你看起来象是与这些档案八字犯冲的样子。”
     郎璇起身站定,眼见着永晏动作利落的捡起帐册,再归类了一一收好,效率高的让郎璇自卑。又心神恍惚,刚才他扶自己起来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利永晏仍是来找旧的评估报告看,边翻卷宗边问郎璇,“呃~~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在卷纸后面画了什么?”
     想来是全行人都在传说她这次搞了什么乌龙吧?连永晏都知道了,真丢脸。郎璇简直有种把自己憋死在档案室的念头,最好再不用见人,念及此处,不免沮丧难言,有气无力,“是张果老倒骑驴。”
     永晏双手抱胸,轻眉淡眼,兀自不信,只管盯了郎璇看,等她下文。
  “我只告诉你,别跟别人讲。”郎璇挺困难的描述,“那~~驴是电驴,就是摩托,张果老也还好,就是~~头发秃了点,别的~~没什么。”
     永晏半凉不凉语气,“你是说,你让年迈秃头的监考官倒骑摩托?会不会太高难度了?这不是难为人吗?”
     “是,有点。”郎璇自知理亏,垂头丧气。
     永晏念叨着,“张果老倒骑驴啊~~。”拿报告在手心里拍拍,没撑住笑出来,这一笑不可收拾,眉眼挤做一堆,全无形象。
      郎璇抗议,“你怎么可以幸灾乐祸?!”
     “不是,”永晏笑不可抑,“我是觉得,平日里见你乖巧文静,看不出是这么调皮的人。”
     郎璇无奈,任永晏笑了半天。呀,他笑起来真好看,象春天泛着绿波的湖面。最后,永晏说,“大小姐,不要难过,你没做错什么,是那些老家伙又小器又没幽默感。”
     一句话,招郎璇眼圈又红,荒唐想,这天上人间,知音只得利永晏一人而已。
     “这次你降薪水降定了,钱可得省点花。”永晏坐在桌前调侃郎璇,一手托着下巴,模样竟有点让人咬牙切齿的可爱,道,“我知道有家叫银泉的馆子,那里的大骨干丝汤风味一绝,要不要去试试?不用花钱就有得吃哦。”



第六章

    郎璇记得,那不用花钱的大餐是信贷部门一个同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示,为了年底的先进评选的选票,所以放血请客。永晏这样向主人介绍被自己带来的郎璇,“是张合法选票。”
   那日,包间里还有好几个象郎璇这样被带去的“合法选票”,所以,郎璇倒也并不显突兀。饭后,因两人都喝了点酒,半醉不醉的,不想搭车,相偕散步回家。
    那夜灯火迷离的秋夜街头的那时那刻,如果问郎璇怎么理解幸福这个词汇?郎璇会说,和喜欢的人一起在微凉的风里散步,是最靠近幸福的方式。
    天气超级好,夜空湛蓝,星辉如水。路边有卖热奶茶的,永晏买了两杯,和朗璇坐在街边长椅上慢慢喝。看朗璇笑盈盈的样子,永晏打趣,“现在心情就好了吗?你也太容易哄了吧?一顿不花钱的晚餐就让你这么高兴?”
    朗璇嗔怪,“去你的,才不是。”伸手指着蓝如深海的夜空,“你看,多漂亮,天空那么干净,星星是蓝色的诶,还有月亮也快圆了。好久没这么出来散步,觉得这样真好,这个世界,总是给人不断我们惊喜,多妙。”
    “别高兴成这样,我会内疚的,”永晏玩笑,“这么浪漫的夜晚把你叫出来吃饭,耽误你认识男朋友的机会,罪过罪过。” 
     郎璇冲口而出,“我没想认识什么男朋友的。”说完瞟眼永晏那清清爽爽,容容与与的样子,又觉自己这样很没气势,针锋相对,“其实我也很内疚,跟你来吃白食,大概也耽误你和女朋友约会的时间吧?要不要我跟你说对不起啊?”
    永晏故意拢着两条眉毛,大大摇头,“你这人昧着良心说话,明知道没女人愿意和我做朋友,还说这话给我摧心掌。”
    郎璇蓦然记起传说中聚峰桥算命瞎子说的诅咒,倏一下跳起来向永晏敬礼,“对不起,对不起。”
    永晏呵呵乐,“逗你的,那么认真干嘛?过来坐,你喝多了,站都站不稳。”
    郎璇磕磕绊绊的回去坐,头晕晕的,“我,我,我问你哦,你别生气,聚峰桥那算命瞎子的话能信吗?”
  “不能信。”永晏打个酒嗝,靠近郎璇,装神秘,“你知道不?那家伙以前是个摆地摊的江湖骗子,自从我妈死后,他到处跟人说,他给我妈看过相,早就知道我妈是被火车撞死的,可是因为我妈是疯的,跟我妈说了也白说,他还断定我活不过二十八。”哈哈哈,永晏狂笑,“其实我妈根本没去过聚峰桥,我也从没见过那瞎子,他怎么知道我活不过二十八?去他妈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越是这怪力乱神的事情越有人信。那瞎子现在不摆摊了,想找他批一卦,还得大早预约呢。他家自己买地,盖起小洋楼了,好气人,他家现在的大屋,是我的沉默成全的。我也没办法啊,除非我活过二十八,不然我没有证据证明,诅咒我的,其实就是那算命瞎子……”
    郎璇红了眼眶,“没事的,利永晏,你今年不是二十八了吗?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很快就过去了,等你二十九岁的时候,我陪你去聚峰桥,烧了那算命瞎子的家。”
     永晏仰天叹息,“没用了,那家伙去年被阎王叫走了,脑中风。我想报仇都没得报。不过你真是好人,谢谢你。”他大力拍郎璇瘦瘦的肩膀,拍得郎璇很痛。又说:“可有时候我会怀疑,那瞎子说的是不是真的?谎言说的时间久了,就象真话了,我吓得不敢交女朋友,生怕害谁做寡妇,也没有女人敢来招惹我,都怕做寡妇。哦,烦死了,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换个环境,换个活法。”
    郎璇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哭了,胸口憋闷,刚喝下的酒水再胃里不受控制的翻腾。用袖口抹着脸上的泪,又哭又咳,又拼命的安慰永晏,“你弄错了,不是每个女人都怕当寡妇的,真的。”
      利永晏手足无措,翻遍身上每个口袋找纸巾,“喂,你别哭啊,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喂~~喂~~,你怎么吐了?喂……” 
    郎璇那天很没出息,吐得一塌糊涂,惨绝人寰。利永晏更夸张,跑到就近的小店为她买来纸巾喝水,外加一瓶白醋,逼着郎璇喝几口,说那东西解酒,郎璇苦着脸喝,挑剔,“你搞什么,不会买苹果醋啊
    再无散步聊天的心情,利永晏叫车送郎璇回家。在车上,已经不辨东南西北的郎璇抓着利永晏的手,摸着他食指上的戒指问,“哪来的?”
    “我妈留下的。”
   “哦,这枚戒指会不会走路?”
    “啊?什么?”永晏拖着长音,“走路的戒指?“
    “魔术,”郎璇舌头发木,直视永晏的眼睛,说,“魔术,魔术……”
     自从对他一见钟情后,就再也不敢看他的双眼,那天敢看,是因为喝醉了。郎璇对利永晏最后的记忆,是他那双温润的眼睛,和有点迷惑,茫然,若有所思的眼神。
    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他敢招惹女人了是不是?不怕害谁做寡妇了?也是,他平安活过二十八岁,没死也没疯,可以为所欲为。郎璇立在银泉餐馆门外,望着门口两只不伦不类的石狮子,忽觉丧气,自己这是何苦呢?来这里是想怎样?又不可能再见他?也没什么必要再见吧?
    路边小贩经过,挑了竹篮,满篮碧绿的莲蓬。初见永晏那日,他可不就是在剥莲蓬?手指白皙灵巧,剥下的莲衣,皮色青翠,皮里粉白。郎璇叫住小贩,也不问价,掏了钱包直接说,“我要两斤莲蓬。”
     “小姐,你的车票掉了。”有人叫郎璇。
    郎璇回头,看到一张熟不到不能再熟的面孔,利永晏?呀,他的酒窝是在右边?!
       


  

第七章

  “这个时间的火车票够难买的,你怎么也不找个人帮忙?大热天,一个女孩子排队排那么久容易中暑。”
    想不到,临走前,竟可以和他回来吃大骨干丝汤?任永晏照顾着自己,调好空调,倒好鲜扎果汁,闲话家常,一如既往的细心体贴,郎璇保持微笑,控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
  “你怎么会来这边?”郎璇问永晏,他看起来疲倦憔悴,黑眼圈很严重。
     永晏揉揉面孔,打个哈欠,“刚出差回来,累死了,在火车上吃不好睡不好,一下车当然是先找能填饱肚子的地方。对了,你呢?怎么也跑来这边?”
   “也是因为买车票,没吃中饭,所以找地方慰劳自己的胃。”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永晏总结。两人异口同声,“最近还好吗?”说完,又一起笑。
  “你先说。”郎璇叫永晏,她还是想知道他的事情。
    “很好,很好,哦,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做事。”永晏语调轻快,侃侃而谈,“当然并不是事事遂心,压力也比以前大,但不受什么拘束,机制灵活,大家合作上更加协调,哈,你不知道,我从没这么努力拼命工作过
      郎璇觉得,利永晏看起来开朗好多哦,大概是他太太的功劳,很妙!
     “怎么样,你还好吗?”永晏问郎璇,“买车票是要去出差吗?行里还象以前那么多考试吗?你有没有再在卷纸后面乱画?”
    “我啊,我~~,我买车票是因为我要重去读书,嗯,我大概以后都不会在卷纸后面随便画画了吧。”
   “你要去读书了?好主意。不过,再不画画,可惜呢,说不定,教你的教授幽默感丰富,会觉得,看不到卷纸后的画调剂视觉神经,有点遗憾。”
  “哪有那么无聊的教授。”郎璇扑哧而笑,眼瞅着永晏,心里的泪意却又惨惨的往上涌。只有他了,郎璇想,只有他会这样宽容自己的幼稚。
   永晏应该很忙,菜还没上齐,他接了好几个电话。郎璇听他对其中一人玩笑,“拜托,谁是你老公啊,换个称呼好不好?”
    郎璇等永晏空下来佯装无意道,“你对女朋友这么凶?”
    永晏,“不要闹了,我可是独身主义者,哪里来的女朋友,是同事好玩,胡乱着叫的。”
    郎璇知是自己误会了,可也明白,一般女孩子,就算爱玩闹,也不会叫同事或关系好点的朋友为老公,他身边,还是有人的。如此想来,一时间神思翩然,悲喜难明。
    永晏怎知她蜿蜒曲折的心思?只是聊些别后情况 ,“行里还好吗?”
     “不好。”
    “怎么了?”
   “你走了也不回来看看,也不打个招呼,大家觉得失落”
  永晏一脸惊疑和讪笑,“才怪,郎璇,你是在安慰我吗?大家正常的想法应该是,走得好啊,终于增加一个名额,而不是有所失落。”
    郎璇抬眼看永晏,喃喃,“起码我是这样的,并没有庆幸自己少了竞争对象。”
    永晏不答话,郎璇也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两人隔了一桌子菜酒果水对望,呆怔怔嘴里吐不出半个字来。
     半晌,郎璇把目光从永晏身上离开,吐口气,说,“以后,不要再做偷偷溜掉这样的事情了,反正,你都是一个人,随时打算着要离开的,不如,就走的慢一点,唱完一首催眠曲,哄身边的人睡了后再走,最最好,是~~”郎璇越说越吃力,声音越降越小,几不可闻,“是,等身边人都不爱你了,你再走。左右,你谁都不喜欢,谁都不在乎,所以,也不会伤心。”
     下午的餐厅,客人绝少,只永晏这一桌,本来就很安静的空间,好象变的更安静了,能听到空调沉静的嗡嗡声,和永晏的呼吸声。郎璇垂着眼睑,不敢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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