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痕-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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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屋顶一跃而下的杰夫面色凝重地挡在林秋面前，这是近乎本能的举动。

　　　　远处地面不断塌陷而下，约莫数十秒后，占据了小半个城区的参天古树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在惨白的树皮上，长满了无数张面色各异的人脸。树梢上所结成的并不是果实，而是一颗颗白色的、类似于心脏的物体。

　　　　艾琳不由捂住嘴，强忍着反胃，她清楚地感觉到这只魔物狂躁的状态，在它精心培养的饵食付之一炬后，这只以偷袭手段为主的魔物终于失去理智地露出了原形。表皮上的每一张脸都呈现出怒不可遏的模样。

　　　　它每夺走一个人的记忆，那些记忆便会化为面相滋长于它的表皮之上，其中的大半脸谱都是它在那长达百年的战争中吸收而来的。就在它即将突破那最后一道界限之际，长久以来的心血，却被这几个小鬼给毁了。

　　　　尖锐的嘶鸣声响起，数之不尽的树杈陡然暴长，朝林秋等人袭来。

　　　　“小鬼，接下来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战斗了。”

　　　　杰夫斩下数条枝蔓，他将调动起最后的刻痕力，强行将那疲乏感一扫而空。这是他的最后一场战役，经历了无数次战役之后，他也终于能踏踏实实地以一名老兵的身份永远退役了。

　　　　“你们把这小子带到一开始的那个地方，我猜测那里是连接幻觉空间与现实世界的桥梁。”

　　　　杰夫大喊着，他借助一条枝蔓一跃而起，竟然在接连不断攻向他的树杈上极速飞奔起来。他觉得眼神从没有这么清明过，树梢表皮上一张张人脸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些曾经死在战场上的英魂们。

　　　　几人从屋顶一跃而下，没有丝毫动摇的凝视着嘶鸣着的魔物，以及不顾一切冲向对方的杰夫。罗伯特一改之前睡眼惺忪的状态：“提尔同学，我之前调查过你的资料，从塔伦王国开始，每次遇到强敌，你就会选择单干——对你而言，队友是这么无法让你信任的存在么？”

　　　　罗伯特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跟着他们从楼上一同跃下却摔了个狗啃泥的理查德王子，后者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虽然有的人平时看上去并不怎么靠谱，但在关键时刻，却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也说不定。”

　　　　越过杰夫的白色树杈撞向众人，特斯拉一个闪身挡在众人的面前，他将手中球状物体猛地置于地上，凭空而起的绿色屏障将枝杈阻隔在外，紧接着青色的火焰从他的掌心喷射而出，凄厉的惨嚎声随之传来，火势沿着交错的树杈，迅速向魔物的方向蔓延而去。

　　　　“要知道现在站在你身后的，是一位****，两名帝都首屈一指的贵族，以及学院中枢的研究协会——所以，发号施令吧，队长。”

　　　　“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

　　　　艾琳摆了摆手，对于这个长满人脸和心脏的参天古树她已经审美疲劳了，相比于那些扭曲的人脸以及满口獠牙的魔物，这个古树简直算委婉的类型：“……仅此一次，从这个空间出去后，我还是会以暗杀你作为目标。”

　　　　“喂喂，怎么突然间一个个都变得这么严肃，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只有一个必杀技吧？”

　　　　说着林秋从身旁千疮百孔的屋子里拖出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不稳定水晶，数量如此众多的爆破物如果在同一时间引爆，足以将小半个城区炸上天——“之前回去叫醒你们的时候，我就计划好了，这玩意……应该能把它连根炸平吧？”

　　　　树皮上的每一张脸都因为火势的蔓延而扭曲在一起，杰夫完全凭着本能的挥动着手中的巨剑，他的身上早就被树杈上尖锐的倒刺割得血肉模糊，即便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但脚步却没有任何的停顿。

　　　　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奔跑着，他记得大战时期，他的队长曾告诉他，一名优秀的骑士在临死前，能看见自己的过往片段。而在这个黑色的世界尽头，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哦，杰夫，你的小情人又来找你了！”

　　　　久违的、来自酒馆那些狐朋狗友们充满调笑的声音，而杰夫眼前的景象逐渐恢复了清晰。魔物的本体已经近在咫尺，三根避无可避的枝杈朝他刺来。那只魔物似乎在喋喋不休地咆哮着些什么，不过对他而言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迎向其中的一根枝杈。多年厮杀的经验告诉他，斩断那一根枝杈之后，另外两根便会刺穿他的身体。

　　　　但他却露出了缅怀的微笑。

　　　　——什么小情人啊……只是一个还憧憬着英雄的小姑娘罢了。

　　　　三根枝杈几乎在同时崩裂，红色的爆炸与紫色的剑影一左一右地出现在他的身侧，他的余光看见了一个人大吼着，不要命般冲向那只魔物。

　　　　——“喂！笨蛋魔物，看好了，这里可有一袋子把你炸飞的炸弹哦！”

　　　　林秋故意提高了声音，以引起对方的注意。而魔物看见故意挥舞着一袋大炸弹的林秋，树杈立刻不顾一切地攻向他。

　　　　杰夫清楚地看见林秋脸上阴谋得逞的笑容，袋口张开，一个人影从里面冒了出来——他狠狠地将一颗圆球砸在枝杈上，圆形的绿色屏障将他们笼罩其中，枝杈猛地一震，两人也因失去了重心落向地面。

　　　　——居……居然是王子啊！

　　　　“真是的……那家伙说：‘报仇这种事果然要亲手完成才会觉得爽吧？’”

　　　　艾琳将装满了不稳定水晶的袋子递到杰夫手中，她左手微微用力，将握住袋子的杰夫推向疯狂嘶吼的魔物。

　　　　“只要把这个袋子扔过去，一切就结束了。”

　　　　——那长达七年的漫长追猎，就要结束了。

　　　　“轰——”

　　　　……

　　　　轰鸣响起之时，池中的水泛起一阵波纹，圣女若有所思地站在池边，凌乱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在对方推门而入之际，池中倒映着的画面也随之消散了。

　　　　“圣女大人，您说提尔他们被卷入幻觉空间了？”

　　　　艾丽莎焦急地走上前来。

　　　　“嗯，不过似乎已经不需要你帮忙了。”

　　　　圣女转过身，展颜一笑：“艾丽莎，对于这个王国的未来，我似乎看走眼了也说不定哦。”

第四十七章：致亡者们

　　　　第二天一早，街上就出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场与七年前如出一辙的浓雾不知何时悄然散尽，他们争相走过每一片街区，试图找到这次被雾气吞噬的又是哪一个倒霉鬼——对于帝都而言，平民与贵族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杰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在街上，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他只是模糊的记得冲天而起的火光以及艾琳拽着他逃出爆炸范围的画面，而当他再度醒来时，已是清晨了。

　　　　“咦，这不是醉鬼杰夫么？”

　　　　很快，他被人认了出来。人们指着他豁了一块的头发忍俊不禁，像他这种常年混迹于酒馆的落魄骑士，早就和这些平民打成一片。

　　　　“我看一定是杰夫喝醉了，走夜路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哈哈，连头发成这样了，杰夫一定又要苦恼很久了！”

　　　　对于他们的玩笑，杰夫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些酒友们绝没有恶意，所以他也和这些人一起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事实上在冲向那只魔物时，他就没想过自己还能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

　　　　在那只魔物消失在火光之时，他背负了七年的包袱也终于卸下了。轻松之余，杰夫还感到了一丝迷茫。

　　　　“哈哈哈，杰夫，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位老友来到他的面前，像往常那样拍着他的肩大笑着。杰夫疼得龇牙咧嘴，他没好气地回应对方：“注意点，好歹我现在是一个伤者！”

　　　　“那你是怎么受伤的啊？”

　　　　“对啊，你不是说你是什么蓝阶皇家骑士么？”

　　　　人们顺着他的话问道。

　　　　“那是因为……”

　　　　杰夫顿了顿，就算把真相告诉这些人，他们也多半会把这当成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更何况对于他们而言，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好吧——没有幻觉空间、没有那些由人们念想形成的魔物，这样的世界，才是他们所希望的。

　　　　所以杰夫加重了语气：“那当然是因为我喝醉了之后，不小心从楼上滚下来了！真是该死的浓雾！”

　　　　蓝阶皇家骑士对平民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因此自然没有去追问究竟从多高的楼梯摔下来才能把蓝阶皇家骑士摔成这样。但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个清晨，这位一瘸一拐的骑士为他们带来了足够的欢乐。

　　　　而当他们走遍了整个帝都也没发现有任何贵族消失于这场浓雾时，杰夫已经走进了贵族陵墓。

　　　　贵族陵墓，在城外不远处，是亨利五世为了帝都的大贵族们修建的豪华墓园。帝都超过半数的贵族都埋葬于此。

　　　　杰夫在蜿蜿蜒蜒的小道中穿梭了一会，来到了一个挂着古旧铭牌的墓园。

　　　　墓园中杂草丛生，似乎许久没人来过了。他打开铁门，走了进去。

　　　　即便他们的尸首至今没有被找到，但亨利五世念及旧情，特地派人为他们修建了一个墓园。不过能够位列其中的，只有贵族们的名字，按照帝都律法，仆人并不具备与贵族们葬在一起的权利。

　　　　“圣……圣女大人？”

　　　　杰夫瞪大了双眼，手中的安灵花也落在了地上。

　　　　圣女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修长的食指点在不起眼角落中的一个木质碑文上，卑微上写着温蒂的名字。

　　　　按照帝都律法，平民私自在贵族陵墓中设立墓碑，是要被送往监牢的。只是这个家族全部都消失在了七年前的浓雾中，因此在墓园设立的半个月后，这里就无人问津了。也就他这个醉鬼，有时候还念念不忘地摸进墓园，在那块木质碑文前摆上一束安灵花。

　　　　“昨天晚上的事，辛苦了。”

　　　　圣女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她微微一笑，离开了墓园。而在她踏出墓园前之时，杂草丛生的墓园，顷刻间长满了安灵花。

　　　　“谢谢您！”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

　　　　圣女转过头，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在艾丽莎离开后，她破天荒地重新进行了一次预言——那本来清晰的未来，不知何时已变得迷雾重重了。

　　　　圣女的背影消失在墓园小道尽头后，杰夫才来到墓碑前，他坐到地上，拿出一个酒桶——在酒馆讲故事吹牛的时候，免不了烈酒相陪。

　　　　“温蒂，今天就和你讲一个你最爱听的英雄的故事吧。”

　　　　他喝下半桶，又将另外半桶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

　　　　……

　　　　“提尔同学，我想趁这个月的时间进行修炼，请你指点我的剑术！”

　　　　天还未亮，理查德就找来了艾丽莎的庄园。他穿过被不稳定水晶炸出来的长廊，来到林秋身后。

　　　　林秋站在假人面前，手握木质练习剑，挥汗如雨地练习着速剑的步法。深海也一如既往地拒绝配合他。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和哥哥正式展开角逐，理查德觉得提升自己的实力愈加迫在眉睫起来——尤其是经过了昨天的战斗后，他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信心。当他将特斯拉交给自己的屏障水晶扔到地上，帮助自己和林秋挡开无数枝杈时，他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拖后腿的角色。

　　　　林秋停下挥剑的动作，对他说道：“你根本搞错了，对你而言努力的方向并不是剑术，而是科学。”

　　　　在亲眼目睹了特斯拉的作战方式后，林秋也不由产生了震动——在没有任何刻痕力的支撑下，特斯拉所展现出的战斗力已经足以和艾琳媲美了。天知道在科学结社还有没有藏着别的黑科技。

　　　　他也终于确信了苏西学姐在新生招募时所说的“让平民拥有抗衡骑士的力量”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如果像特斯拉那样熟练地掌握了各类研究成果，恐怕就连蓝阶皇家骑士以下的人都奈何不了理查德王子了——而作为帝都的王储之一，理查德所掌握的另一个优势也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差钱！

　　　　无论制作水晶需要耗费多大的财力，王室都能负担得起。

　　　　“如果真的想变强的话，就和我去找特斯拉吧！”

　　　　刚好他从回来开始就对那个所谓的蒸汽机耿耿于怀，如果罗伯特能把这个东西重新做出来的话……

　　　　好吧，作为一个没怎么认真的听过课的学生，蒸汽机对林秋而言，只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机器，他并不知道这玩意该怎么用。

　　　　总之，这种有名的东西先做出来比较好吧。

　　　　林秋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就算到时候做出来真的不知道怎么用，他也没什么损失。

　　　　因此，林秋对理查德说道：“笨蛋王子，这一个月，请你以‘掌握一个必杀技’为目标进行修行吧！”

第四十八章：学习必杀技的代价（上）

　　　　掌握一个必杀技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十分必要的，尤其是同阶或者阶位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往往必杀技就会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理查德王子一边将行李放好，一边听林秋头头是道地讲解。

　　　　对于两人的到来，特斯拉没有丝毫反对，更准确地说，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桌上一颗颗黯淡无光的水晶上。他似乎也从昨日的战斗中汲取了一些灵感，他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地摆弄着一些林秋见所未见的工具。

　　　　遗憾的是，罗伯特并不在这里。

　　　　面对乖学生模样的理查德，林秋轻咳一声：“毫无疑问，现在对你而言杀伤性最强的道具就是不稳定水晶了，加上你已经掌握的屏障水晶，你已经能初步做到攻守兼备了！那么，你知道自己最欠缺的是什么方面吗？”

　　　　理查德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对于一个完全不值得称道，战斗力极其拙劣的选手，想让他从自己诸多缺点中一时间找出一两个最明显的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速度与激……呸，精准！不会有人会看见你手里的炸弹后还被炸到的！”

　　　　即使是疏于防备的皇家骑士被一个不稳定水晶正面命中，恐怕也会瞬间失去战斗力。而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