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书-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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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白发爷爷一个人，他呵呵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相信……”他端起桌上的杯子猛的一口灌了进去，喝到嘴里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杯茶水而已，淡而无味。

　　　　“青青……青青……”一眨眼的功夫，柳青青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各种声响嘈杂的钻入耳朵之中，訾风一边呼喊着一边四处张望，可却看不到柳青青的人影。这么一会儿时间，她能跑到哪里去呢？她对庆安城一点也不熟悉，她一个小姑娘家太容易出危险了，可是，她去哪里了呢？

　　　　“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位穿绿衣服的姑娘，大约这么高……”訾风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因为有些焦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没有”一连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像互相约好了似的，纷纷回答“没看见，不知道……”

　　　　这根本就不是訾风想要的答案他厚着脸皮一个劲儿的拽着人家继续询问：“你再想想好吗？你真的没看见吗？”

　　　　那些人不耐烦的将訾风的手甩开，不客气的冲他吼，“没看见”他们还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好像他是个疯子一般。

　　　　訾风无奈的驻足在路中央，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是他想看到的那个人。明明他已经紧跟在她身后追出来了，可为何却找不到她呢？

　　　　沿着街道无力的走着，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周围找寻着，许多人笑着闹着从他身边经过，却没有一个是她。

　　　　訾风明白柳青青的感受，若是他自己的话，恐怕也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的。过去的日子里，她已经伤心难过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令自己接受了现实之后，却突然之间又冒出来一个爹，这叫她如何敢相信即使很久之前她便与白发爷爷相识，但现在要改变称呼叫他一声“爹”，恐怕也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不知不觉中，訾风渐渐的走远了，抬眼朝前方一看，前面就是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个十里亭三个镏金的大字在阳光下闪耀着。

　　　　远远的，訾风看到了十里亭里面那个落寞的背影，她一个人孤单的坐在亭子的围栏上，周围都是三五成群的人，别人都说着笑着，只有她一个人将头深深的埋进臂弯里，虽然看不清楚表情，但訾风知道，她此刻一定很需要一个结实的肩膀靠一靠。

　　　　訾风走过去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柳青青环抱了起来，让她颤抖的身躯靠近自己温暖的胸膛。

　　　　柳青青没有哭，她只是沉默。良久之后，她才终于开口，“你知道吗？其实我很高兴，因为我有爹了，只是……我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去面对……我之前居然都叫我爹白发爷爷……”柳青青说得断断续续，声音也因为被埋在怀中而显得低沉。

　　　　訾风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安静的平复她纠缠的心绪。

　　　　“訾风，你觉得他……他真的是我爹吗？”柳青青扬起了小脑袋，眉头还是皱得厉害，几乎拧成了一股麻绳。

　　　　“他是不是你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要有一个爹，”訾风的语气极其平静。

　　　　柳青青眼神里有些疑惑，“我不太明白。”

　　　　“你愿意接受他做你爹吗？”訾风撩开她额前的秀发，指腹轻轻抚触着她光洁的额角，也把她眉心的疙瘩抚平。

　　　　“我……”柳青青不知所措，“其实我很愿意，我一直以来都很想要有一个爹。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我以前的爹对我很好很好，可是自从娘亲去世了之后，爹也不疼我了，后来张大娘居然告诉我他不是我的亲爹，她说我亲爹已经去世了，我当时就已经死心了，想着自己这辈子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缘了，活在世上一辈子，居然连自己的亲爹都无法见上一面。可是现在……突然之间告诉我，我爹居然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而且在崖底的时候，我们就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度过了那么快乐的一段日子，我很高兴，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会觉得有些别扭……”柳青青大大的眼睛望着訾风，“如果你是我，你会很坦然的对他叫出一声爹吗？”

　　　　訾风淡淡的笑了，“我一定会的”訾风将她鬓前被风儿吹乱的秀发撩到耳后，“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你其实并不孤单，你身边还有许许多多在乎你的人，你还有我。而现在，你终于找到了你爹，茫茫人海何其之大，可是你们偏偏能够相遇重逢，这就是上天赐予的莫大的缘分。”訾风拍拍她的背让她安心，比起他来说，她真的是幸运多了，至少，他永远也不能再见到自己的亲身父母了。

　　　　“可是……我就这样跑出来了，待会儿我要怎么跟他说呢？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要如何面对，甚至，我连叫他一声爹都有些说不出口。”柳青青无奈的低垂下了脑袋，“而且，他现在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对他说些什么，怎样才能让他不再那么伤心，不再那么难过。”

　　　　“你还记得你跟我讲的那个故事吗？”

　　　　“是不是我娘和我爹的那个故事？”

　　　　訾风点点头，“你爹和你母亲曾经历经了磨难，却始终未能在一起度过终生，你母亲为了你虽然重嫁为人妇，但她心里却依然只有你亲爹一个人。而我师父呢，他虽然坠入悬崖大难不死，但这十多年来他一直孤苦伶仃，一个人生活在崖底，每天过的都是如苦行僧般的日子，他受过的折磨已经够多了，天见尤怜，于是将你又重新带回了他身边……”

第二卷　仗剑走天涯　第八章顺其自然

　　　　第八章顺其自然

　　　　“这一切都是上天为你们安排的缘分，所以，青青你要珍惜”訾风淡淡的笑着告诉她，“也许你现在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他相处，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两个人之间角色的转换，但你好好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其余的，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到了一定的时机，那声爹就自然而然的叫出口了”

　　　　柳青青点了点头，“人们都说骨肉连心，其实当时在崖底第一次见到……见到他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虽然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当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但总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一切绝对不会那样的平常，如今，我终于明白了……”

　　　　“我记得刚到崖底的时候，你还觉得他很奇怪呢，慢慢的就相处得很不错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了，最后要离开崖底的那一天，你还舍不得走，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訾风淡淡的笑了，“当时师父也舍不得你呢，这就是父女之间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吧”

　　　　柳青青点了点头，“所以这么快我们便又重逢了，该遇见的，是不是怎么也躲不开？”

　　　　“师父他今天原本一个人来十里亭好好叙旧的，却没想到他心中怀念已久的那个人早已经离开人世了，在崖底的时候他也许以为你母亲得知他的死讯之后一定会被皇室的人逼迫着嫁给别人，但没想到她却冲破层层阻碍离开了皇宫，而且，还将你生下来了，”訾风望着柳青青，“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情，其实师父心里何尝不是跟你一样的为难呢？他独自一人隐居了许久，早就以为他自己已经与这个世间脱离了一切的关系，却没有想到突然之间出现了这样一个牵绊，他也是同你一样的为难，一样的不可思议吧”

　　　　“而且，他也没有想到你母亲会那么早便去世了，他一直以为她应该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却没有想到早已经是天人两隔……”訾风抚了抚柳青青鬓角边的发丝，“比起你来，他心中还要更多一份难过，而这些，需要你去慢慢为他解开”

　　　　“我可以吗？”柳青青说得小心翼翼。

　　　　訾风点头，“你当然可以，而且，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你们两个人身上留着一样的血……”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有些害怕呢，”柳青青垂下头靠在訾风的胸膛上，“好像这一切都很不真实，我是真的有一个爹了吗？这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吗？”

　　　　“傻丫头，是真的，你要相信你的眼睛，而且，你们的日子还长长久久得很，虽然之前那十多年你们没能在一起生活过，相处过，但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你们还有许多的机会。所以，珍惜吧”

　　　　柳青青嘴角终于咧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当訾风和柳青青回到客栈之后，却发现白发爷爷依然独自一人坐在窗前，他满头的白发沾染上了阳光的颜色，但是看起来依然那么的凄凉，尤其是他原本就瘦削的背影蜷缩在椅子中间，就更显得落寞了。

　　　　柳青青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朝前迈出步伐了，她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来望着訾风，她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示意訾风：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訾风望了望白发爷爷落寞的背影有些心疼，但有些事情确实不能操之过急，或许，他应该先想个办法暂时缓和现在的气氛。訾风低下头凑在柳青青耳边小声说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柳青青拽住訾风的衣袖不让他走，如果他离开的话，她就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了，她现在甚至连向前跨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訾风对她淡淡的一笑，凑在她耳边告诉她：“相信我，我马上就回来”

　　　　訾风很快便下楼离开了，只剩柳青青一个人站在门口。她望着眼前白发爷爷的背影出神，他看起来那样的瘦削，他已经满头的白发了，明明年纪还不够苍老，可看上去却满是沧桑。这样一个老人，他是自己的亲爹，可是她现在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

　　　　柳青青不动也不说话，靠在门口发着呆，眼睛却还直直的停在白发爷爷的背影上。白发爷爷也没有回头，他苍苍的白发伏在桌子上，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柳青青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走近。或许，白发爷爷根本就不知道柳青青现在正在他身后望着他，眼睛里满是心疼。

　　　　泪水在眼眶中打着旋儿，如果不是自己硬生生的强忍住的话，恐怕泪水早已经****了。趁它们还没有落下之前，柳青青赶紧抬起袖子随便擦了擦。在她自己没看到眼泪****之前，至少可以佯装着说自己一点也不难过。

　　　　手心里还捏着那玉钗碎片，她紧紧的攒着，那尖锐的边角几乎要把她手心刺破。她抬起手来看了看，玉钗上面的“千”字已经碎成了两半。思念又随之漫延而来，柳青青此刻无比的思念娘亲，她一定不知道他还活着。这么多年以来，他们谁也不曾忘记过谁，谁也不曾负过谁，只是世间的一切都不尽如人意，一路上有太多太多的阻碍。虽然他们没能在一起相守到老，但至少，他们的爱从来没有失落过。

　　　　柳青青眼中的背影在上下起伏着，他一定是太过于心伤，以至于都在颤抖了。柳青青明白，因为她每次想起娘亲的时候都还是会难过，更何况是他呢他已经那么多年没有见过娘了，本以为她此刻还好好的活着，哪里会想到那一切都早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轻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柳青青回头一看，原来是訾风回来了，他手中正环抱着一个大大的酒坛，丝丝沁人心脾的酒香正从坛口四溢出来，光是闻着那味道，柳青青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第二卷　仗剑走天涯　第九章对饮

　　　　第九章对饮

　　　　訾风一手捧着酒坛，一手拽住柳青青，将她拉到了桌边。从桌上取了几个杯子，訾风将酒一一倒满。

　　　　訾风端了一杯放到白发爷爷面前，“师父，喝两杯？”

　　　　白发爷爷抬头一看，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酒水入喉，白发爷爷满是沧桑的脸上浮起了阵阵红晕，在酒水的助力下，白发爷爷缓缓将眼神转到了柳青青身上，他淡淡的开口：“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母亲真的……去世了？”

　　　　柳青青被白发爷爷看得有些不太自然，她慌乱的低下了脑袋，望见了桌上訾风给她倒的酒。深呼吸一口，柳青青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她本身就不胜酒力，再加上喝得着急，很快脸颊上便多了两抹红痕。她并不害怕提起娘亲的事，她只是有些不敢面对白发爷爷，她现在还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他相处。沉默了良久之后，柳青青才淡淡的开口，“是真的，我娘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柳青青一直耷拉着脑袋，不敢与白发爷爷直视，尽管这样，她还是想躲，因为她能感受到有两道炙热的视线一直停驻在她身上。

　　　　“师父，给您满上了，”见酒杯空了，訾风赶紧都给倒上，“青青，你也喝点。”

　　　　白发爷爷又饮下一杯，酒杯在手中摩挲着，指腹在杯身一次又一次拂过。白发爷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说道：“是我对不住她，我在崖底苟且偷生，却放她在世间受苦，我对不住她……”白发爷爷声音有些颤抖，不等訾风动手，他抬起酒坛便又给自己满上，倒上之后便又往嘴里送。

　　　　訾风怕他饮得太急，想伸手拦他，“师父，慢些喝，不急。”

　　　　但白发爷爷却将他的手拂开，自顾自的继续饮着酒。“本以为从崖底出来之后这辈子也许还有机会与她再见一次，只需一次就好，在她身旁默默的看她一眼也好，却没想到……”白发爷爷突然傻笑了起来，“世事难料，没想到早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其实，我娘一直都念着你，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柳青青说完端起酒杯猛的喝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她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但片刻之后，她端起酒杯将余下的酒都尽数吞入肚中，“而且，若是我娘在天上得知你还好好的活着，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白发爷爷又是傻笑，“活着的人果然是最痛苦的……”白发爷爷再倒了一杯，端起来又猛的灌入喉中，他眼神突然转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笑着闹着喧嚣着，可是他心底除了哀伤之外还是之后哀伤。

　　　　柳青青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把玩着手中空空的酒杯，头垂得低低的。

　　　　见两人都不言语，訾风也端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