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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御神录-第3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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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醒来,篝火尽灭,若非他体质特殊早已冻死在地上。修仙者不见了,蒲老爹发现自己身畔摆着两根金条,五锭大银。
这是神仙的厚赐。他没有多想,将金银好生收起。连蒲氏部族都没有回去,直接迈步走向山外的县镇。他早已识尽世间冷暖。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回去,那些被他抢了生意的流痞们说不定会将他围堵抓起,搜走这来之不易的金银。
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走了出去,发现山外是另一个世界,在这里,有钱就能换得一切。他凭着自己灵敏的第六感,从货栈的小小学徒作起,又有修仙者的金银为靠山,居然慢慢地靠着贩卖皮草发了家。蒲氏部族原本就以狩猎见长,这些年里他见过的皮货不知道有多少,当真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步,所以干起这一行来得心应手。
二十年后,他终于携带娇妻美眷衣锦还乡,在蒲氏部族住最好的屋子、买卖最好的皮货、吃最好的食物和美酒、圈里养着最肥的绵羊,将当年欺负过他的人挨个儿再欺负回去。至此,谁还敢欺负他是个小乞丐,小佃户出身?
当时他只觉得人生最快意之事,莫过于此。可是在蒲氏部落呆的时间越久,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安。直到族里开始出现了那些异状,他才明白心里不该存有那侥幸的——无论在他梦里飞翔的火鸟是什么,那宝物应该也被当年的修仙者偷走了,所以神山才会开始发怒。
在他看来,山神要责怪的不是整个薄氏部族,而是他一个人而已。可是蒲老爹的命偏偏那么硬,他正妻早死,后来娶了五房姨太太,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孙子。宁小闲抵达这里看到的那个眼珠子骨碌碌转的男孩,就是他的两个孙子之一。
在全部落的人都为生育而发愁时,他这个惹怒了神山的罪魁祸首,却坐拥钜万家产,安享天伦之乐,老天爷也真是爱开玩笑。然而随着年岁渐长,他也失去了当年独自闯荡的勇气,再也不敢对任何人坦承昔日犯下的过错。浓厚的愧疚感在他心底慢慢沉淀下来,像是积年不化的恶果。
直到昨日,宁小闲一行飘然而至,带来了山神老爷要毁灭整个蒲氏部落的消息。蒲老爹终于被滋生的心魔击倒,陷入了惊癔之中。
听完这段往事,宁小闲久久不能言语。
她和长天费尽苦心走到了最后一步,结果却折在一个当年卑微至极的凡人孩童之手。这难道是该死的天意,难道是天道不允许长天复出?
她强压下心底的情绪,冷静道:“取走南明离火剑的修士,是哪个宗派之人,面貌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老头子不知道。对他来说,神仙就是神仙,神仙也只是神仙而已。”涂尽这话说得有些拗口,却是事实,修仙者的世界,凡人如何能窥见?“至于面貌,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他记不清楚了。哪怕是魂修,也不可能将他已经遗忘的事重新翻出来查看。”
就是说,这线索又至此断绝了?
正说话间,车辆停了下来。这支长途跋涉队伍终于抵达了暂时的休息地。
宁小闲抬了抬手,往蒲老爹身上三处穴道打入银针,随后将一枚药丸交给身边人:“一个时辰后喂他吞服此药,癔症自解。你们先去休息吧,我要一个人呆会儿。”
这三枚银针甫一入体,蒲老爹眼中的惊恐之色立刻消散了不少,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下来,眼皮子微耷,看起来昏昏欲睡。
众人都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扶额站了起来,晃进神魔狱中。长天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了,她不放心,得进去瞅瞅。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果然有道理,因为底层很暗,居中坐着的那个身影虽然仍是稳若磐石,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萧索和黯然。穷奇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长天一直闭着眼,直到她走到近前,才低声道:“丫头,我心中好难过。”
壁上的灯光照在他完美无暇的侧面上,落下一片投影,居然脆弱得令她想哭。他身上的缚龙索蠕蠕而动,发出唏嗦的响声,提醒她眼前的人正无时不刻忍受着琵琶骨被刺穿、神力被汲取的痛苦。然而她用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能将他救出来。
她真的无能为力了。
她惟一想做的事,就是倒在他怀中号啕大哭,可是她却又不能这样做。他才是那个最需要被安慰的人。
所以她强自收摄心神,伸出指尖,轻抚着长天的面庞,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淡定、更有说服力:“南明离火剑乃是神剑。这样的宝物出世,必然不甘于平凡。我们接下来多方寻访,必然能再寻得蛛丝马迹!”
长天一动未动,没有吭声。
“南明离火剑已经问世五十年。你不是说过么,这种宝物非福缘深厚之人不能承受,否则就是误主、害主。当年取走神剑那人,未必就是什么大能,除非有逆天的运气,不然就算他将这东西雪藏起来,冥冥中这宝物也会落在高人手里。世界上庸庸碌碌之辈如恒河砂数,然而称得上高人的,大概是千里挑一。”她笑了笑道,“要是若在高人手里还好办些,这选择面骤然缩小了千倍。就算是朝云宗的白擎掌门得了,是偷也好是抢也罢,我们都会想办法弄到手。”
她像是越说越有干劲:“我们明天就启程返回隐流,让鹤门主再拨划一批妖怪到我手下做事。我打算以骈州钱庄为基础成立商会,养蓄实力的同时打探南明离火剑的下落……”
“宁小闲。你还没有死心么?”长天突然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我累了。”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颓废和疲惫。她的心口突然疼得厉害,像心尖儿被人使劲儿揪住,用力一捏就捏出许多苦水来。她听到自己古怪地笑了一声道:“没有。约定好的事就一定要完成,没将你救出来之前,我可不会死心!”
长天长叹一声,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膛上:“可是我累了,它都已经快跳不动了。”
她鼻中骤然一酸,眼眶就已发热,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少诳我了,还当我是初出清水村的小姑娘么?你的心脏本来就不爱运动,它十个时辰能跳一下就不错了。”这个时候,她真宁可他是原来那样高冷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494章 要……活着(三更求粉红票!)
长天也对着她微微苦笑,指着宫殿一角的巨大水漏道:“我坐在这里,看它走过了三万一千三百七十五年又十个时辰的时光。当初建造这个水漏的人煞费苦心,让它在三万年中还能够正常运转,为的就是让我感觉到被困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难捱。”
她揪住长天袖角的手突然一紧,没有说话。
“我坐在这里,看着被关在狱中的神魔一个个陨落,被时间摧残至死。直到最后一个囚徒都死去了,化作了白骨,我还完完整整地坐在这里,度日如年,等着和神魔狱一起同归于尽。”他闭眼道,“宁小闲,你知道孤寂的滋味吗?比身处炼狱还要可怕,那是恨不得死了也要摆脱的痛苦。”
他自嘲一笑:“我的真身是巨蛇,这具身外化身也秉承了休眠的习惯。这三万多年里,我有一大半时间在沉睡,否则早已心魔发作、颠狂而终。可就是这清醒的小半时间里,我也有几次忍不住想自爆了元神——阴九幽杀不掉我,但我自己可以。可惜,我竟未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勇敢,总在最后关头怯懦畏缩。”
他抚着宁小闲柔顺的发丝道:“丫头,你头一次误闯进神魔狱的时候,正好将我从三千年的沉睡中吵醒。”谁能体会他当时狂喜的心境?哪怕是个凡人也好啊,只要是个活物,能动能跳能喘气,能陪他说话,让他明白自己终于从亘古永恒的孤单中解脱出来。他都会感激上苍。
她眼中水光闪动,却噗嗤一笑:“我记得。若是当时你还睡着就好了。”她不介意用一个吻将睡美男唤醒,真的。
长天低声道:“所以你看。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强大和坚定……”
宁小闲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生有何欢,死亦何惧?活下去,本来就比去死要艰难得多,否则为什么自杀寻死这种事只有懦夫和弱者才会做?长天,你没有自爆元神,而是终于等来了我,我……很高兴!”
她抓着他的手道:“在我的老家有智者说过。好死不如赖活,毕竟活着才会有希望。只要南明离火剑还存在于这世上,总有一天我会将它挖出来。交到你的手里!就算它不在了,我们也会想出新的办法,将你解救出来。”她吸了吸鼻子道,“你教过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就算老天断绝了所有的路,我们也要寻到那遁去的‘一’!”
他又是长久地不说话。
她担忧地看着他,长天向来极有城府,这种人一旦自我纠结起来,以她的功力怕是劝不动、说不软。
结果长天终于睁开眼,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们老家的智者性命虽然也不长,但还算有几分见地……这些话,你在肚子里酝酿排演了多久才说出来的?你惯不会安慰人的。”
她赧然。也稍微放下了心,嘿嘿笑道:“青鸾走出去之后。我就开始想了。怎么样,很有说服力吧?”
一味地怨天尤人有什么用?
方才她几乎要被挫败感击倒,思绪也几近于涣散。然而在最最难过、最感无望的时刻,却还始终记得有个男人比她更加难过,更加无望,正需要她的慰藉和开导。一虑及此,她反而豁然想通。这样的结果,他们早已想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只不过它真的来临时,还是沉重得令人无法接受。
然而这一趟漫漫西行的目的虽然并没有完成,但并不等于她吃了这么多苦、走了这么曲折坎坷的路就没有意义!她远非当年的吴下阿蒙,又有了忠诚的手下和日渐强大的实力,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时的惶恐和孤单,早已被自信和温暖所取代。
至于南明离火剑,一时寻之不得又能怎样?只要她还活着一日,就不会断了这个念想。并且她现在也是返虚期的修为,估计寿命也不会短了。
既已踏上仙途,就该明白取舍之理,这些负面的情绪还是早些抛掉的好。
“嗯,有。”长天笑了,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角度,“但须得你陪着我才可。”
她奇怪道:“我自会陪着你,这还用说么?”
“狡猾的丫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长天捏了捏她的腮帮子道,“你若敢找其他男人,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弄死。”
“你放心吧。”她将胸脯拍得很响,“为了其他男人的性命着想,我还是牺牲自己陪着你算了。”
这小妮子。长天伸手在她细腰上抓了两把以示惩罚,在她怒目以对时道:“乖,先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宁小闲收敛了面上的怒容,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起身走了出去。
她知道长天心中的郁气没有这样快消除,不过是配合她的努力说几句玩笑话罢了。但他是个见惯了生死的大妖怪,必然经历过比当下更绝望更危险的境地,给他一些时间,他应该知道如何自我调整心态。而她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
车外隐隐传来了人声。她这才发现长天刚才和她说话时,已经默不作声地将她身上的余伤治好了,心下更是感动。只是神魂受损不比寻常伤势,要慢慢地休养几天才成。
她强忍着神思困乏下了车。隐卫所选的这个山坳位于高崖之下,寒风多半被挡在了外头,只是积雪有些儿深重。不过这当然难不倒修仙者,四个隐卫联手施展神通,召来风龙,将数千平方米内地面上的浮雪扫得一干二净,露出褐色的地面。这样神奇的术法,令凡人面露惊色,赞叹不已。
接下来,隐卫们拿出的是一组共计十件定风盘。这种法器是组合型的辅助类宝贝,只有巴掌大小,埋在地下就能搭建起稳固的结界,将风雪挡在外头,只需在结界内点起营火,也就能慢慢驱走严寒。隐流原是军队建制,这东西是行军扎营时不可或缺的法器之一,这一组十件即可保数千平方米内天气平稳。上古之时,大军上十万、百万之数,需要的定风盘数量就多了,并且对军队而言,这种定风盘的作用可不仅是定风御雨雪,也可以将毒雾瘴气都挡在外面,以防敌人借用这些伎俩来攻打营地,端的是行军的利器。不过时隔久远,这种定风盘的炼制技艺现在掌握的人已经很少,要大规模地量产几乎是不可能了。
凡人趁机搭建帐篷、化雪烧水造饭,过不多时已有饭菜香气飘了过来。蒲族长亲自端了一碗熬得十分香浓的兔肉粥过来。在野地里要熬出这么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粥饭也不容易,宁小闲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兔肉有安神之效,她喝了一口,果觉十分美味,心情也稍有好转:“蒲族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蒲族长脸上顿时露出苦笑:“仙姑金口玉言,救起蒲氏五千余条性命。我原不该再拿这事来劳烦大人,可是我等惶惶然离家,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甚好去处,这大雪天之中行走,每多半个时辰就要多伤几条族人性命,还请仙姑有以教我!”
他说的也是实话。如今户外气温都有零下三十余度,别说老幼妇孺,就是壮汉在雪地里呆上两个时辰也冻得和冰坨子差不多。这十来个时辰的急行军下来,就算有隐卫从旁照看,整个蒲氏的逃难队伍也病倒了四十余人,还有三人年老体虚,一头栽到地上,待众人急扶时,发现他们已经气绝身亡。这种情况下,若再找不到合适的落脚之地,恐怕整个蒲氏还要再迎一次灭顶之灾。
宁小闲早知道他要开口求己,也不说话,只看了窦二一眼。后者明白她的意思,接过话茬道:“蒲族长深居简出,自然不晓得山外的情况。距此十五里外就是陀陀岗,这个小镇只有六千人不到,人丁始终不旺,那镇长已经为人丁稀薄发愁了好一阵子。族长如不嫌弃,不如让蒲氏到此安家扎根?陀陀岗上原住民留下的现成房屋不少,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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