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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沧录-第4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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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潇沉默了片刻,道:“都杀光了。”
“都杀光了。。。。。。”
叶十三有些艰难的闭上双眼,胸膛一阵气闷。
易潇没有回头,他的目光投向更北的远方,轻声问道:“你觉得残忍?”
叶十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无所谓了。。。。。。”
易潇不想去辩解什么,只是低垂双眼。
然后他认真看着更远的地方,天狼城之后,再前掠,再前掠,要不了多久,就到了洛阳。
叶十三同样没有说话。
两个人内心想着不同的事情。
就这么站到了晚上,叶十三叹了口气,擦肩离开。
离开的时候,易潇忽然说了一句话。
“这样。。。。。。死的人会少一点。”
第一百七十六章 蝴蝶之灾
“陛下。。。。。。天狼王城,破了。”
“南线拉开了,南关十万大军拒抗不住,齐梁的推进速度实在太快了。。。。。。北关的支援还需要五天,东关还需要三天,按照这个速度,三天之内齐梁就能打到风庭城,拒西防线那一边江轻衣重新开始进攻了,我们该怎么办?”
“陛下。。。。。。森罗道殿会的急谏。。。。。。这已经是今日的第十七封了!”
“陛下——”
“陛下!!”
。。。。。。
。。。。。。
耳边像是有无数道声音,萦回缠绕,嗡然盘旋,脑海里一团乱麻,最后传来了一声急促的报声,其他所有的嘈杂声音戛然而止——
一名浑身是血的森罗道斥候冲上了大殿,最终狠狠扑倒在殿前,此前路上策马狂奔,未曾有过停留丝毫。。。。。。他参与了南线的战争,从齐梁大船登录开始,再到破开天狼城,到了现在,精疲力尽,冲上了大殿,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却无法松下来。
斥候的浑身都在颤抖,他抬起头来,赤红的眸子里布满血丝,满是绝望,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天狼王,宁风袖。。。。。。战死。”
“孟起,张文远,天狼城麾下狼骑拢共三千,无一幸存。”
“王府满门被灭,天狼王城拒死而守,满城甲士屠尽。。。。。。齐梁坑杀了二十万人。”
年龄已经接近四十的斥候,嗓子里带着撕裂的疼痛,无力说道:“那边的人,说。。。。。。若是死守,便会屠城,一座一座的屠下去,直到洛阳。”
死寂。
满殿的死寂。
那个染血的斥候被抬了下去。
曹之轩安安静静坐在皇座之上,他的双手扶手旁边空空荡荡,曾几何时,左边是西关大藩王黎青,右边是年轻的天狼宁风袖,两位北关东关的大将军戍守防线,紫袍策定江北平灭三国,宗横怀抱玄黄镇守大魏剑道。。。。。。
可是现在呢?
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他面色无悲也无喜,轻轻念了一声退朝,离开大殿,一路上思绪飘忽,经过了凤仙宫,看到了那个紫衣女人坐在牡丹亭里发呆,他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静静看了半晌。
黎雨看着牡丹花开花谢,陪着自己走过了这么多年。
曹之轩知道自己的大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太艰难了,一步错,步步错。
他闭上双眼,想到了风庭城城头的天光和大雨,这个女人声嘶力竭对着自己哭喊的画面,想到了那个胸膛被洞穿空空如也的白袍男人,想到了洛阳城的大红月。。。。。。
哪一步走错了呢?
直到此刻恍然回首。
一个无比爱惜羽毛的人,最后拔空了自己的双翼。
黎青,死了。
宗横,死了。
宁风袖,死了。
下一个是谁?
还能有谁?
齐梁的易潇已经放出话来了,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屠杀,要一直打到洛阳才肯罢休。
还能有谁!
曹之轩攥紧了缩在袖里的双手,不再去看凤仙宫里那个紫衣女子,转身离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宫女,侍奉,随从,全都低着头颅,瞳孔之中一派空洞,沉沉死气。。。。。。这些人已经放弃了?
他们觉得,大魏已经亡了?
这些人懂什么。。。。。。四万里的疆域,上百万的良将精兵,马匹无数,怎么会抵不过那些柔弱的南人?
忽然站定。
曹之轩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
。。。。。。
森罗道殿会的灯火昏暗,明灭不定。
“让钟家从拒西防线撤出去,洛阳,钟家,北关,东关,四路南下,把南线抵在风庭城外。”
“西线怎么办?”
“放开北关,让蛮子南掠。”
“陛下,这是引狼入室。”
“我别无选择。”曹之轩直视着紫袍国师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那个姓段的,森罗道培养了四年,放到拒西防线也有一年,到了现在,仍然杀不了江轻衣。。。。。。留在那里还有何意义?”
玄上宇眼观鼻鼻观心,伏案观卷,轻柔说道:“并非杀不了,而是找不到机会,那一次大稷山脉的伏击,段无胤因为某个原因没有参与,拒西防线打了一年,死的人越多,他的修为越强,如果我们能抗住,他以后未必不能成为对抗易潇的杀器。”
“陛下。。。。。。阎小七在漠北王庭生活了四年,如果这只战力惊人的王庭铁骑轻松掠入北关境内,即便能暂时对抗西关,以后也会成为撕咬北魏的第三匹狼。”玄上宇抬起头来,认真说道:“漠北王年龄大了,但接下来的即位者野心勃勃,草原上的蛮子对于北魏的服从只是暂时的,在那天冻土上生活不易,他们渴望富饶的土地和财富,如果铁了心要分一杯羹,北魏就再也没有办法制衡了。”
长久的沉默。
曹之轩声音平静:“我意已决。”
“好。”玄上宇笑了笑,低下头去,重新看着案上的那副长卷,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
“玄上宇。”曹之轩轻声说道:“从佛骸出来之后,你就变了。”
紫袍大国师轻轻嗯了一声,道:“陛下觉得我犯了很多的错,这些错误都是不应该犯的,一步一步到了现在的局面,陛下开始后悔把这份权力交给我了。”
曹之轩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并不答话,只是深深看着紫袍国师的眼睛。
玄上宇道:“陛下,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微微的停顿。
“。。。。。。什么样的国,能够成为一统天下的国?”
曹之轩眯起双眼。
“当然不是铁骑冲阵最强的那个,大秦的铁骑冲杀阵势千年罕见,铁蹄下的帝国建立的很快,崩塌的也很快。”
“当然也不是气运最好的那个,西楚的气运汲取天地灵秀,踩着大秦的尸骸,一剑又一剑硬生生从天上取来的大好运势。。。。。。最终便宜了天下人,还有淇江的那条龙王。”
“那么,答案是什么呢?”
“我很想说,这样的国,应该是一个包容的国,能够容得下错误,能够容得下闪失,如果陛下能够在风庭城的时候止住手,那么黎青就不会死,北魏不需要经历一番痛苦的换血。。。。。。”
“如果陛下真心诚意的对待江轻衣,那么西关现在将成为对抗南人的巨大杀器。。。。。。。”
“如果陛下能够容得下其他的意见,那么殿会的人就能够去做更多的事情,也许如今抵在北魏咽喉上的那把剑,在北上的时候就会被折断。”
“。。。。。。甚至,陛下,若是之前的那些,你统统做不到,在易潇来到齐梁的时候,狠下心直接杀了,那么现在的情况都不会这么糟糕。”
说这些话的时候,玄上宇的脑海当中,盘旋着一只扑闪翅膀的蝴蝶。
他想到了在佛骸里与易潇的那席对话。
两个人说了很多。
那是一场改变世界的对话。
当一只蝴蝶在江南道闪动翅膀的时候,洛阳城可能会因此下一场瓢泼大雨。
如果这只蝴蝶提前看到了洛阳城的大雨,在那一日它不再闪动翅膀,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结局就是西关反了,南城崩了,北关要放空了。。。。。。所有的故事,都在指引着最后的那个结局。
玄上宇看到过这个结局。
他无论再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所以他在想着这个答案,最后望着曹之轩,说道:“陛下,我很想找出北魏走到这一步的答案。”
“但是。。。。。。没有答案。”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拒西防线可以放空,但漠北王庭不能放进来。”
“北原的神子很久没有出手了,有人猜测他距离妖孽差得并不算远,王庭内的双子星,能够与漠北神子媲美的,还有一个叫‘纳兰’的年轻人。。。。。。这只王庭是同等规模下不逊色于西关十六字营的饿狼之师,他们一但南掠,最终的结局就无法收场了。”
曹之轩这时候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坐回椅子上。
“拒西防线,放空以后。。。。。。该怎么办?”
紫袍听到了这个问题,他认真凝视着曹家男人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陛下,既然北魏需要西关。。。。。。那么陛下您,为什么不向江轻衣认错呢?”
“我。。。。。。认错?”
坐在椅子上的曹之轩,听到了这句话,脑海里仍然是一团乱麻,有些微惘地望着紫袍大国师。
认错。。。。。。认什么错。。。。。。
“我做错了,您也做错了。。。。。。不仅仅是黎青的死,还有徐至柔,任平生,魏灵衫,江轻衣。。。。。。洛阳城的牡丹亭没有人了,西壁垒的大雷音鼓被敲碎了,北魏到了如今的地步,是因为。。。。。。”
玄上宇轻轻说道:“很多事情,我们都做错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齿轮
天狼王城城头。
叶十三离开之后,大日下坠,黄昏余晖将断成两截的枪影拉得很长,易潇坐在城头边缘,莲衣被风吹得飞来飞去,眼神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看着远方的北魏大地,在逐渐降临的黑暗当中,灯火勾勒出山体的轮廓,城下的铁骑处理着尸体,焚天的火光带着血腥气息。
晚风吹来尸骨味。
有人登上城头,沉默不言,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齐恕的伤情不算严重,但王落受了重伤,现在在大榕寺休养,前线的事情。。。。。。破开了天狼王城,其他的便不需你再出手,免得多生事端。”
萧布衣将双手抬起虚搭着枕在脑后,道:“叶十三回去之后,不知道南海的态度是什么,如果执意插手,再让圣岛介入制衡。。。。。。你在想什么?”
从易潇赶到战场,到天狼王城的攻城结束,两人之间的见面时间不超过十个呼吸,只是远远一个眼神之间的交触,易潇便骑马而去,一人攻城,此后便无更多的交流。
到了此时,才有了机会坐下来,认真的谈一谈。
“我在想。。。。。。有些事情我们知道注定要发生,但发生的时候,仍然无法接受。”
易潇轻轻顿了顿,道:“譬如说。。。。。。战争。”
“战争是无法避免的,我们手持利剑,击败挡在面前的敌人,为的是让身后的子民更好的活下去,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就是死去的那一方,没有人会为失败者吊唁。”
坐在城头的二殿下表情还算平静,“洛阳一日不倒下,兰陵城就不会停下。”
易潇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的。杀人是无法避免的,一国之间的是非成败,不该因为任何的因素而停下脚步。”
他想了很久,像是在组织语言,能够正确的表述出自己的意思。
“我想说。。。。。。我本以为,轮不到我们的。”
萧布衣怔了怔,转过头望向易潇,小殿下双手同样搭在脑后,向着城头倒了下去,仰望星空,眨了眨眼:“我以为,萧望和老师会替我们把这一切都摆平,轮不到我们来操心的。。。。。。”
易潇闭上双眼,耳边风气缭绕,似乎带来的血腥气息并不那么重了。
就像是很多年前,在兰陵城城头的那样。
两个人像是回到了幼年时候。
“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在昨天。。。。。。城下的火光不像是焚尸,像是庆祝的篝火,这个时辰,我应该回到经韬殿去读书了,或许再过不久,我就要坐上马车,从兰陵城离开,一路渡江到北魏谋生。”
“我本以为,我这一辈子,只需要读书就可以了。”
“萧望和他的铁骑会踏破淇江,把洛阳的大军推平。老师会成为齐梁最强大的后盾,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闭上双眼的年轻男人,心脏的跳动平缓而又稳定,他轻轻吐出几个字:“这样的话,我就会死在十六岁了。”
萧布衣将双手按在膝盖上,俯视着城下的火光,拥挤密集,稀疏零散的黑点白点,忙碌的将士,死去的白骨,这些都模糊了。
那一年他看到的城下景象,如果没有扑面刺鼻的血腥气息,其实与现在是差不了太多的。
有时候死亡与新生就只有这么一线之隔。
被杀或者杀人都不会带来喜悦。
只有结束这场战争,让人忘却死亡,才能短暂的忘掉痛苦。
二殿下说道:“我们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很多的努力,这很不容易。”
“努力的活下来,改变这个世界。”
萧布衣轻声且坚定的说道:“为此付出代价。。。。。。在所不辞。”
易潇睁开双眼,望着萧布衣,他笑了笑:“你真是一个天生适合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我记得在雷霆城的时候,你还不是这么笃一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坚定?”
萧布衣笑骂了一声放屁,接着收敛了笑意,认真且严肃说道:“在你死的时候。”
城头的气氛一下沉默下来。
双手按膝的二殿下,指尖微微发力,吐出一口浊气,努力笑着说道:“在萧重鼎死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亲人的死亡让我觉得痛苦,但你死了以后,我意识到了。。。。。。痛苦并不能改变什么;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易潇轻轻打趣说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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