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嫁-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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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自己此刻的淡然、平静，眼看着别人挖走属于仙云宗的宝藏还一动不动，使得不少人觉得她要么是傻瓜，要么……太高深莫测了。

　　　　安倩，就是后一种。

　　　　雪下得正欢，安倩不喜欢呆在满是温暖却憋闷的房间内，出来透气。撑着宽大的青绸油伞，披着大红漳绒斗篷，一只手提着酱紫色绣杏黄梅花的棉裙裙裾，沿着石子儿小路慢腾腾的走。

　　　　此景本来极是美好，可堪入画——如果安倩生得再美貌几分，身材再消瘦几分，步伐再多几分婀娜的话。

　　　　静儿从藏经楼下来，正好迎面遇到。

　　　　不似别人内心腹诽，眼光躲躲闪闪，安倩冲静儿笑了笑，笑容谈不上多么亲近亲热，可配着那张憨憨蠢蠢的脸，却叫人提不起任何厌恶之意。

　　　　“你也出来透气吗？我就喜欢看雪，多白啊”

　　　　静儿没有跟生人打交道的经验。很努力的回想，才想起这位“表姐”，似乎在穿越后见过的。那时她刚刚附身，还不习惯新的身体呢，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貌似眼角瞥到窗前闪过这张脸孔，也是这么冲她笑了笑。

　　　　笑得……看不出善意恶意。

　　　　但静儿跟当初那个“一穷二白”，一点俗世经验都没有的甄小仙，差别大了。

　　　　这六年来，她认识了不少姿色各异、出身不同，或伶俐或妖娆或清纯的女子。绝顶聪慧如小贞、梁冰云，都是智商远超常人，百中无一；陆湘琴、付玉书也是某方面资质优异，梅兰竹菊般的隽秀女子；至于栾静夏、史阮儿，聪慧有余，可惜心术不正，喜欢卖弄手段。

　　　　见过那么多聪明女子，第一次见到安倩这么奇怪的——外表平凡憨傻，仔细看来，才能发现其粗糙的外表下，隐藏璞玉般的内涵。

　　　　在原身“严静”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一点一滴安倩不好的印象。

　　　　作为父母的独生女，掌上明珠，亲生父亲把没有血缘关系外甥女接进家中，平素用的吃的，比自己这个正牌的大小姐还要好一年四季的衣衫自己且靠后，安家最好、最忠心的丫鬟，先给表小姐挑选使着……

　　　　换个女孩，哪怕心胸宽大、不喜欢斤斤计较的，也难免有些不平之意，觉得被抢夺了父母的疼爱。

　　　　可安倩没有。

　　　　她对“原严静”不亲近，也不讨厌，不远不近的处着，从没背地里下个绊子，或是不忿的骂两声出气。很是……尊重。

　　　　以前的静儿无法省得，这是多么珍贵的品质。

　　　　可想想柴漪妃、栾静夏、史阮儿等女，只是因为她生得好看一点，就引来诸多嫉妒、陷害。陆湘琴、付玉书呢，看似通灵隽秀，在发觉静儿更受欢迎后，也掩饰不了内心的妒忌。内心强大如后丹天，也免不了偶尔的小心眼。

　　　　这么看来，安倩比她的外表，可爱的多。

　　　　……

　　　　世事变了，看人的角度也不同了。

　　　　“唔，雪很白。”

　　　　静儿想来想去，想到这句话，算是接了安倩刚刚的话题？

　　　　“呵呵，是呀。我从小就喜欢下雪，总觉得雪下起来好美。”

　　　　安倩肉乎乎的圆脸堆起一个笑意。

　　　　这一回，静儿从她眼中，看到憨蠢之后的坦诚，发自内心的喜悦，和乍然而逝的……一点灵光。

　　　　梁冰云失恋后就消失的灵光

　　　　静儿一惊，下意识的握住了安倩的手，灵识瞬间进入，诧异道，“你，有灵根？”

　　　　“不是说……没有吗？所以你爹爹才把担保的资格，让给他其他人……”

　　　　“唔。”安倩挽挽袖子，有些贪婪的看着静儿雪白的手指，不好意思的把自己发黑的手臂藏起来。不甚在意的说，“单属性灵根，废的，有什么好说的？”

　　　　静儿觉得有些干涩，

　　　　“可你还有……慧骨……”

　　　　没错，安倩也是天生慧骨，万中无一的慧者。

　　　　可惜她不比小贞，小贞的灵慧之气，轻盈澄澈，随着年纪的增加，周身都笼罩着一股灵气，使得本身资质不算上佳的她骨秀神清，隔了三五丈远，都能看到灵光外显。而安倩呢，仿佛被什么东西掩盖了，层层包裹住了，连静儿这位大乘期的高手，也差点走了眼

　　　　“什么慧骨啊？呵呵”

　　　　待得听静儿解释后，安倩静默了一会儿，才又笑了，

　　　　“我是蠢的，自小学啥都慢，人人都知道。”

　　　　学东西慢，不代表就笨啊

　　　　很多天才，如数学家、物理学家，在自己擅长的方面无人能比、智慧超绝，可在另一方面，就成了白痴，教也教不会。

　　　　就算静儿，她在修炼方面的天资，换到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上，就彻底完蛋了。哪怕拥有灵寂之心，也没办法超越那些从小到大在阴谋中长大的，一辈子兢兢业业以设计谋害为目标的人啊

　　　　“你只是……”静儿努力找语言形容，“……不善于跟数字打交道。分斤拨两，计算快，是商人的天赋。你的天赋，不在这里。”

　　　　安倩依旧是笑了笑。

　　　　被静儿这么夸赞也没有特别高兴，就像被下人讥讽嘲笑时，也不曾恼怒生气。

　　　　看起来，是迟钝的反应不及。

　　　　但在静儿的眼中，却不一样了连连叹息，一块天真的璞玉啊可堪造就

　　　　奈何天意弄人，这份难得淡定的心性，这么优异的天资，却成不了她仙云宗的嫡传弟子。

　　　　土性灵根。

　　　　为什么偏偏是土性灵根呢？

　　　　静儿最不擅长的，就是土性仙诀了。

　　　　可看着一个优秀的苗子，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太难以忍受了

　　　　不然，先收进门再说？

　　　　————————————

　　　　一路雪花飘个不停，静儿与安倩在雪地里留下几行脚印，就只剩下青绸油伞在雪白中点缀成遥遥的一个小点。

　　　　回到主院中，院内那几株梅花开得正好，吐露艳红淡黄，芬芳袭人。严谦早就等候了，塞了一个六角斜枝梅花红铜暖手炉给静儿，语带抱怨，

　　　　“这么冷的天，还乱走，当心冻着。”

　　　　明明知道，静儿在地底岩浆也能畅快的游泳，不畏惧分毫。可当哥哥的，习惯了照顾妹妹，冷暖都要问候。若是连基本的关心都用不到，做哥哥的真是一点长处也没了。

　　　　静儿笑眯眯的接了，转而邀请安倩进屋。

　　　　安倩微微露出一个惊讶的神色，“请我吗？那个，好吧。”

　　　　严谦虽然对舅舅改观，但跟表妹……没什么感情。见静儿邀请，还有些奇怪。静儿的性子一向清静，懒得理会外人，怎么会好端端的请人？

　　　　知晓始末后，严谦满脸不可置信，

　　　　“静儿，你说真的？倩倩她……天生慧骨？甚至比小贞还要好？可她连几个侍女都斗不过，被压制的翻不过身来若不是我在，恐怕她被人生剥活吞了”

　　　　“她的长处，不在于跟人玩心眼子。哥，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吗？倩倩资质很好，我能保证，她的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不要再耽误她”

　　　　严谦急剧了喘息了两下，看着静儿认真的模样，“好吧，我帮你去跟舅舅说。”

　　　　“不要。”

　　　　这时，安安静静守在一边的安倩，忽然插口了。

　　　　她一向显得迟钝的神经，突然灵敏起来，左右看看静儿和严谦，笑笑，“静静，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拜你为师吧？我再怎么说，是你姐姐啊，表姐”

　　　　最后两个字，她加重语气。

　　　　呃……

　　　　这个问题，静儿还没想过。

　　　　“很重要吗？”用眼神问严谦。

　　　　严谦一怔，立刻点点头。

　　　　他把安倩安插进闻笛庄，是为了不让梁冰云、秋收她们太过得意，在静儿不在的时候没了束缚，并不真想把以蠢笨著称的安倩永久的留在仙云宗啊在他看来，安倩除了把事情弄得一团乱，给人添麻烦外，还能有什么特长呢？

　　　　“那……你留在仙云宗，当长老吧”

　　　　静儿沉吟半响，说到。

　　　　天灵根修行很快，加上安倩有慧骨，心性又恬淡适宜，略加指点，三五十年，必定修行有成。日后自己破空飞升，可以让安倩留下来看护仙云宗。

　　　　安倩还是兄长的表妹，这一层亲戚，也能对兄长的后人有所照顾，真是一举两得

　　　　这样的好事，却遭到安倩与严谦的同时反对。

　　　　安倩的理由：“不想修行。为什么？因为修行也没什么好处啊容颜永驻？我长这个样子，要什么容颜永驻？什么，飞升？飞升就好吗？飞升到什么地方去？乐土？我现在的地方，就是乐土，有爹有娘，有吃有喝。长生不老？呵呵，我不信。”

　　　　她呵呵笑的时候，静儿第一次觉得自己才是傻瓜。

　　　　严谦更是咬紧了牙关，坚决不松口。

　　　　开什么玩笑？

　　　　静儿专断独行，拦着闻笛庄的人去废墟山，已经让很多人心生不满了。这会子突发奇想，从天降下个长老来，还是跟静儿这个宗主平级的。若安倩有德有才就罢了，可她前些日子才被秋收等人弄得灰头土脸暗中嘲讽了许久不消说，只要一宣布安倩成为仙云宗长老，立马群起激愤

　　　　什么慧骨，心性适合，资质绝佳的，严谦自己都不信，怎么能让其他人相信？

　　　　他坚决拒绝，不想让静儿背上“任人唯亲”的骂名。

　　　　……

　　　　安倩离开后，静儿深深的叹息一声，开了书房机关，带严谦到了地下密室中。

　　　　幽幽的青铜灯火照耀着寒冷的石壁，渗出凉沁沁的水珠儿来，让整个密室更多了几分湿冷。

　　　　两个半旧姜黄色蒲团，分别坐下后，静儿正对着兄长的面容，深深的叹口气，

　　　　“哥，我们需要谈谈了。我觉得，你不了解我”

　　　　“静儿，倩倩她真的不合适连舅舅都说，将来给她找个忠厚老实的人家，或者干脆招个上门女婿，一辈子供她吃喝，也就够了”

　　　　堂堂天灵根，又天生慧骨，资质可谓稀世难寻，居然被当成废物养吗？

　　　　静儿心中叹息，微微摇头，“先不说这个。哥，我们说点别的——小舟告诉我，你最近的举动很奇怪。”

　　　　严谦一顿，嘴唇抿得紧紧的，半响，坦白道，“是。我是默许飞剑阁的人……挖你的墙角。那几个庆余堂弟子，是我看着他们溜走的”

　　　　闭上眼，不想去看静儿失望的眼神，嘴角逸出一丝苦涩，“你要怪，就怪我吧静儿，大哥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门派，不能只靠着武力强大，内务的管理同样重要若是自家人混乱起来，自杀自伐的，才会败落的不可挽回”

　　　　静儿怔怔的看着自家兄长痛苦的面容，没有什么“失望”，平静认真，

　　　　“哥，你想说的，我都明白。可你愿不愿意花时间，听一下我的想法？”

　　　　“宗门内务，现阶段，仙云宗哪有什么内务？未来二三十年内，内务都不重要，因为仙云宗连我加上，也不会超过十人”

　　　　她要建立的，是可以永久传承下去的大仙宗，而不是抢地盘、抢生意的一方势力。势力要调和好内部矛盾，合理分配利益……仙云宗不需要只需要人才，而且是顶尖的人才没有人才，什么东西都是虚的闻笛庄内，能让她看上的人才，只有一个

　　　　“冰云……最近让我很失望。虽然失望，但她终究是我第一个徒弟，我是真拿她当继承人培养的。哥，我知道你厌恶梁家人，也不喜冰云的侍女。可你何必自降身份跟她们计较？就当小猫小狗叫着闹着，不理就是。难道被猫狗咬了一口，你也回咬一口不成？”

　　　　静儿淡淡的笑着，随意换了郑重语气，

　　　　“但是，现在我的想法也变了。总是容忍也不是办法。冰云若不成器，天底下，也不是没有比她更好的资质。家门口都能遇到，何况广阔的外界呢”

　　　　严谦倾听着，

　　　　“静儿，你的意思……你从来没把其他人当成仙云宗的门人？除了梁冰云之外，她们……你从来没在意过？”

　　　　难怪怎么挑动，静儿都不在乎呢原来她根本没把秋收等人放在心上。

　　　　想到自己这些时日想尽了法子，却做了无用功，严谦摇摇头，随即问了一声，“倩倩的资质，真的有那么好？”

　　　　静儿毫不犹豫的点头。

　　　　严谦沉默。

　　　　“哥，你能答应我，以后不要插手仙云宗了么？闻笛庄也不要管。就算闹上了天，出了人命，你也当作不知道。可以吗？”

　　　　“……你不愿意？好，好，我……不再管了。”

　　　　静儿听了，非常高兴。

　　　　她认为这是谈话的成果，自是不知，严谦的声音都有些断续，以为她嫌弃杂自己多事，扰乱她的安排，所以灰心的放手了。

　　　　兄长表示出“无限的信任”，静儿也笑眯眯的准备让严谦更了解她。

　　　　“哥，你看，这是什么？”

　　　　蕴灵戒光芒一闪，放出来一只表面锈迹淡化，只底部露出一个口子，看起来像是“开口笑”的丹炉。

　　　　丹炉晃动了两下，冒出一股青烟，青烟在幽幽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更张牙舞爪了，

　　　　“严静，你个食言而肥的小人说好了，一出清净无垢境，就放我自由，你凭什么困着我快放我出去”

　　　　这个声音……

　　　　严谦悚然，这不是在心魔殿遇到的心魔吗？

　　　　怎么会被静儿捉在手中？

　　　　静儿随意的抓住一团青烟，捏了捏心魔，道，“什么是‘自由’？我没有打算抓你啊，是我的朋友丹丹，听说好多人一生修为毁在心魔手里，对‘心魔’很好奇，所以在胜境的出口处等着。我怎么知道，你一出来就被它吸走了，逃也逃不出呢？”

　　　　“骗子骗子，说什么你都是骗子”

　　　　“好啦，我也懒得困你，天天听你废话，吵得我头都昏。这样吧，我们来个公平交易。我问问题，你回答。回答的我满意了，就放你离开，绝不食言，如何？

　　　　你在心魔殿的威力最强，纵使空灵也难逃你的罗网，又安全又自在。离开心魔殿后，能力会越来越弱。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心魔殿呢？”

　　　　“哼哼，你倒是会做买卖。‘回答的我满意’，我怎么知道你明明满意，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