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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风华-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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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利国利民之举,为何反对声大?”岳飞不解地问道。
“鹏举以为大粮商之后是什么人,不就是朝廷中决策的诸家权贵么?”
“一群唯利是图的奸臣,官家当将他们尽数扫除才是!”岳飞恨恨地道。
周铨一笑,指了指这个粮店的招牌,那上面有“天水”二字,他稍稍压低声音:“这粮店,乃是天水商会外围,天水商会,乃是宗室所办,官家在其中可也是有利益。莫说天水商会,那些以宫中内监、天子宠臣为靠山的粮店,他们获利之后,哪个不要向官家缴一份收益?”
岳飞顿时就呆住了,他又惊又怒,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
须知在他接受的教育之中,一向是官家圣明仁厚,只是被小人蒙蔽欺瞒,却不曾想,能安稳坐在皇位上的,有几个那么容易被蒙蔽欺瞒?
所谓皇帝是贤君,都是大臣们的错,这个锅,大臣们背了无数次,未来还将背下去。
“以梁师成为例,他每年卖雪糖能赚五六十万贯净利,但是鹏举,你知道他要交多少给官家么,仅年初他向官家进献一次,便有十万贯之多。若以整年而算,雪糖专利的一半左右,都被官家收去。”
“哥哥,为何朝中文武大臣,就没有人劝谏,哥哥你既然时常可见官家,为何又不劝谏?”
“劝谏?自然有劝谏的,比如说太学生陈东、陈朝老二位,没事就上书官家,从官家骂到宰相再骂到我……但有什么用,朝廷西北用兵要钱,官家修艮岳要钱,维持那么多官吏军将要钱,百姓有了水旱灾馑还是要钱。他们骂人倒是嘴巴上痛快了,自己也博了个好名声,但这些要钱的地方如何去解决?就算官家醒悟了,不修艮岳,但你说夏贼要不要打?禁军要不要养?各地的桥啊路啊要不要修?那些遭着水旱大灾的地方要不要赈济?”
周铨的一连串问题,让岳飞越发的迷糊了。百姓有百姓的道理,朝廷有朝廷的筹谋,这二者变成了两难。
“这世上唯腐儒伪儒最无用处,指点江山头头是道,解决实事无一良策,或者稍聪明些的,就拿话来糊弄人,复周礼行仁道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是屁话,现实中的问题,只能在现实之中解决,若有一医,对你说他有良方,可包治百病,你信还是不信?”
那自然是不信的,岳飞点了点头。
周铨心里欢喜,眼见自己一点点改造岳飞所受的传统教育,实在让他有种成就感。
正在这时,人群突然乱了起来。
周铨与岳飞正在人群之中,发现他们乱了,都有些惊讶,还没片刻,就见一条汉子,被七八个人围着,五花大绑地拖了过来。
“抓到这厮了,就是这小子,竟然敢去烧粮船!”拖着那汉子的一个家伙叫道。
“该死,我们天水商会的粮船,你也敢烧?”那姓郭的掌柜尖叫了一声:“绑起来,绑起来!”
“若不是你们自高丽、江南运来粮食,我们的粮价如何这般便宜,烧了你们的船,粮价自然就涨了!你们莫高兴得早了,李宝哥哥会来救俺的!”
那被绑的汉子大叫,听了这话,周围又嗡嗡响起了议论之声,周铨与岳飞则是怪异地看着他们身边的李宝。
李宝满脸无辜:“与我无关啊……”
“他可是唤你哥哥呢,没有想到,宝儿啊,你在这边竟然还结识了这么服你的兄弟。”周铨调侃道。
“宝哥果然交游广阔。”岳飞也连连点头。
李宝是老实人,老实人就爱较劲,听得周铨和岳飞调侃自己,他将旁边一人拉住:“方才那汉子说的李宝,是何许人也?”
旁边是来卖粮的汉子,听得他这样说,哂笑一声:“连李宝你都不知道……李宝是附近最出名的好汉,原本在家中务农,这两年*不断,他家没了田地,便靠与人帮佃为生,只不过今年情形更不妙,他们说都怪着外地粮食入府,还有……”
正说话间,突然有人叫道:“着火了着火了,棉田着火了!”
众人向城外望去,只见一大片地方,乌烟冲天,虽然在城内看不清楚,但从叫嚷声中,大约能判断得出,是城外大片的棉花田着火了。
此时正是棉花采摘之时,棉田大片着火,肯定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百姓不了解他们生活困苦的根源,就用破坏工具与劳动成果之法,来表达他们反抗之意……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于事无补,反而是造成世间财富的浪费!”
听得外头纷纷嚷嚷的叫声,岳飞瞪圆了眼睛,看着周铨,周铨前几日和他说的话,又在耳畔响了起来。
果然如自家兄长所说的那样,百姓们烧船、烧棉花,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反抗。而接下来,当是朝廷对百姓这种行为进行弹压,然后百姓更进一步反抗,最终走上造反之途。
这就是所谓的官逼民反,其实官只是工具,真正逼得百姓造反的,是让百姓走投无路的制度。
故此,事易时移,当变则变,要令国家强大,须得让百姓有路可以致富。
周铨给岳飞灌输的未必是正确,但当他参照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进行思考时,便觉得周铨所说越发的有道理了。
外头棉田着火,城里的铜锣敲得震天响,想要将百姓们召出去救火,可是这些卖粮的农民,哪个愿意去为富户的棉田拼命,大伙一个个袖手,最后只能调城中的厢军出去。
那郭掌柜的面色也不好看,骂了被缚的汉子几句,还拿鞭子抽他,不过因为收粮事情更重要些,最终还是去看秤算账。
他正算得不亦乐乎之时,突然间人群中又是一乱,几个年轻的汉子飞奔而来,直接冲到他身边,不待他大叫,就将他摁住绑了起来!。
三零六、两个李宝()
这几个年轻汉子出现时,周铨笑道:“来了。”
岳飞也露出一丝笑容,眼见他们将郭掌柜绑起,这奸商再没有方才的气焰,口中迭声求饶,但这些汉子不管不顾,而是将方才被缚的汉子解了下来,把他绑了上去。
“我就说了,李宝哥哥会来救我的,狗娘养的奸商,今日老爷要抽你了!”
重获自由的汉子捡起方才抽他的鞭子,狠狠地抽了那郭掌柜一顿,抽得他嗷嗷直叫唤。
“官兵很快就会回来,各位兄弟,咱们快走!”这群年轻人当中明显为首的那个汉子叫道。
“李宝哥哥说的是,快走吧!”
他们这些乡间少年,呼啸一声,便穿城而出。城中的厢兵都出去救火了,几个差役哪敢阻拦,而只要出了城,再想捉拿就难了。
他们出了城之后,回头一望,却发觉自己身后跟上来一二十个陌生面孔。为首的那李宝愣了一下:“诸位这是何意?”
“你名叫李宝?”只见这陌生面孔中的一个恶狠狠地问道。
“正是。”
“木子李?宝物的宝?”
“正是……莫非诸位也听说过贱名?”
“呸,以后不许叫这个名字!”那恶狠狠的壮汉怒道。
此李宝一撇嘴:“好笑,爷爷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不叫李宝,你管得着么?”
他此前还有几分客气,但听得对方语气不善,顿时也强硬起来。
令他不准叫李宝的,自然是周铨身边的李宝了。
“我也叫李宝,你这厮叫这个名字,坏了我名头,我自然管得。”李宝道。
这下子对面的李宝呆住了,过了会儿问道:“你也叫李宝,木子李,宝物的宝?”
“俺有必要糊弄你么,你算什么东西,值得俺糊弄?”
两个李宝,都是身材高大,一脸剽悍之色,双方互相瞪着,眼见就要打起来。岳飞看了也是跃跃欲试,他习得一身武艺,总是不放过与人交手的机会。
不过周铨却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行了,你们二位都唤李宝,年纪又相近,能遇在一起,也算是缘份。我说对面的李宝,你们纵火烧了棉田,引走城里的官兵,不就是为了救人么。如今人救出来了,你还不走,准备在这被官兵堵住?”
那边的李宝瞪了周铨一眼:“这不是被你们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跟着么,若是再跟过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能如何不客气法?”这边李宝冷哼道。
“打你这官府的走狗!”那边李宝猛然叫了一声,向着这边李宝冲过来。
他力气不小,动作也很敏捷,分明是学过拳脚的。可惜,他对上的却是这边李宝,两人一交上手,他就大吃一惊:这厮不仅身高体壮,力气与速度都胜过自己!
两个李宝撞在一处,眼见自己的头领被连摔了几个跟头,对方一伙见势不妙,围了过来。
“想要倚多为胜?也要问过我同不同意!”岳飞早就跃跃欲试,见此情形,跳将过去,一人便拦住三人。
他虽然年少,却先后随周侗、陈广习武,拳脚枪棒都已大成,与这些只是稍稍习了些武艺的普通青壮不同。哪怕对方是三人,也是片刻间就被他放倒在地。
还是他下手有分寸,所以这些人被打倒,立刻爬了起来,只不过见他厉害,一时间,这些伴当都不敢再上前,只能看着两个李宝角力,自己这边的李宝被狠狠摔在地上。
“服不服,改不改名字?”周铨身边的李宝压着对方,只是微喘着气喝道。
“你这厮果然好身手,但这名字是父母所赐,你便是打杀了我,我也不会改名,若真要改,你自己改吧!”对方李宝道。
“哥哥,这厮倒也是条汉子。”岳飞转过脸,望向周铨,隐隐有为对方李宝求情之意。
周铨微笑,他是官不假,可没有为本地官府扫尾的心思,而且这个李宝能得乡野少年们倾心相随,拳脚上也有几分本领,又和李宝同名,多少让他有些好感。
“你们这次夺了人回来,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周铨问道。
不等回答,远处突然传来呼喝之声,却是外出的厢兵,大约接了通知,在人带领之下追了过来。
对方李宝心中一凛:“你放过我这些兄弟,我愿随你投官!”
那些年轻人纷纷嚷道:“如何让哥哥一人当之,事情是我们大伙一起做的,要见官,大伙一起去!”
“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救了人,原本打算去哪儿?”周铨催促道。
“莫非是去投梁山?”周铨身边王启年慢悠悠问:“听闻那里,如今聚得一些好汉……”
梁山寨散而复起,这两年好生兴旺,虽然如今寨中头领比起卢进义等要低调得多,可这兴仁府相距不远,本地人还是对其很熟悉。
“呸,祸害乡梓算得什么好汉,哥哥说要带我们去徐州,去周财神的矿上,如今没有出路的百姓,不都是往那矿上去?”一个年轻人道。
“对,若是矿上不要我们,我们还可以去海州,男子汉大丈夫,一身气力,到哪里混不得饭吃!”
无论是去徐州还是海州,本质上来说,都是投靠周铨去。岳飞有些讶异:“你们怎么会想去徐州海州,特别是海州,不是说要远赴海外么?”
“只要出力气、敢拼命,便能赚出一副家当来,远赴海外又如何,终有一日可以回归乡梓。”
“若是饿死了,祖坟前照样没人祭祀,倒不如去海外闯闯。”
对于这些百姓来说,有条活路,少有人会想到造反。他们七嘴八舌,让岳飞又陷入深思。
“如今可以放我们走了吧,官人你既是没有恶意,何必令我们落入官府手中?”眼见远处厢兵已经接见,那边李宝道。
这边李宝看了周铨一眼,周铨却不动声色:“别的事情且不说,你们纵火烧船烧粮,却是谁的主意?”
“听人说的,兖州、郓州那边都是这般闹法,烧完之后,他们就结群赶往徐州去,只要入得徐州地界,官府便无可奈何!”
王启年轻轻撇了一下嘴,官府并非无可奈何,只不过被东海商会压制下来罢了,毕竟只要逃到徐州,便会被东海商会收容起来,驱入各家工厂作坊或者矿山之中,今后这半辈子,就得为东海商会卖命赚钱了。
这背后,也有梁山贼在推波助澜,煽动百姓纵火和逃往徐州的,基本上都是他们的人。
他们正说间,那些厢兵围了过来,那边李宝的伴当们倒有硬气,一个个都没有跑。
厢兵们过来,将周铨等人也围住,周铨这才示意李宝放人,此时想脱身也难了。
那边李宝见此情形,心中暗道:“若是杀官造反,便是逃到了徐州也没有活路,如今最多就是我将所有事情都担下来,须令兄弟们脱身!”
“我便是李宝,所有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他对着厢兵朗声道。
厢兵又是救火救是跑来拿人,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得他这样说,一个军官喘着道:“这厮倒还充英雄,俺和你说吧,今日你们一个都休想走,方才杜员外发狠了,不叫你们剥皮断骨,他老人家就不姓杜!”
正说着,后边有一个沙哑的嗓子气喘吁吁地道:“额滴娘啊……都给额听好了,打,往死里打,全都往死里打!”
随着这话声,那些厢兵上前围来,王启年厉声道:“且慢,且慢!”
厢兵们哂笑起来,杜员外可是许了钱的,他们自然要出力气,眼前这厮空口白牙,叫他们慢他们就慢?
杜员外身后之人,权势滔天,他们打死一二十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王启年见这些人还是上前,当下一撩衣摆,从腰间摘下个腰牌:“我乃官府差役,你们不想惹祸,就都老实些!”
打老百姓和打差役,不是一回事,那些厢兵虽然不惧,却也不想惹麻烦,正好那个沙哑嗓子的杜员外排众而出,厢兵们也就暂时收手,待杜员外处置。
那杜员外进来之后,睬都不睬王启年,厉声叫道:“谁是李宝,谁是李宝!”
“我便是李宝!”
“我便是李宝!”
两个人同时发声,两个李宝相互对望了一眼,这边李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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