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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三娘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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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也好。”林佑生擦汗,又换了热情的笑容招呼:“阿兄们快进屋,进屋。”扭头使唤江氏:“阿兄们事忙,难得来一趟,媳妇快给阿兄们煮茶。”
江氏缩在四位兄长身后不动,江二郎皮笑肉不笑的阻拦:“不用不用,我们兄弟上门,也不是为着讨口水喝,就是为了见一见亲家老太太。”
林佑生无法,只能陪着笑脸带江家四位舅兄去见自家阿娘。
林大娘这几日已经养的好了很多,乍然见江家四子及他们身后的江氏,还当近日林佑生不曾去江家接江氏,江氏自己又不敢回来,这才让几位阿兄陪来,心中还有几分得意:她一个婆婆对儿媳妇打几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岂料,江二郎进门寒喧过之后,开门见山便问:“今儿我们兄弟四个带着阿妹前来,是想问一问亲家老太太,阿妹在婆家不孝翁姑了?或者不曾服侍丈夫,断了他一日三餐或冬袍夏衣了?又或者是不曾为林家生下子嗣了?”
“这个倒不曾。”林大娘也是在病中,人又上了年纪,反应慢了些,答完了才觉得不妥。
——江氏若无错,她这个打了儿媳妇的婆婆岂不有错?
还未来得及补救,林家大郎钵子大的拳头便向着林佑生肘子上结结实实一拳,江二郎好心解说:“我大兄最疼爱阿妹,见阿妹一身是伤的回来,既然亲家老太太也说过了,我家阿妹无错,那么便是妹夫错了。这也怨不得妹夫,阿父过世,无人教导,这才做出这等暴行,今日且让我们四兄弟代父职好生教导妹夫一回。”
“别打我儿!”林大娘尖叫一声,便要下床去拦,哪知道江二郎笑的温和,上前来却拦住了她:“老太太腿脚不好,万一磕着碰着,岂非是我们兄弟之过?”
江家其余三兄弟上前去拳脚如雨,直揍的林佑生嗷嗷惨叫,林大娘心痛如绞。
江二郎的意思很明确,你不舍得揍自己儿子,却舍得揍我阿妹,那我们就当着你的面,让你好生心疼心疼。
见得火候差不多了,他喊了一声:“我瞧着妹夫以后也不会再没轻没重的打阿妹了,阿兄阿弟们快坐下歇一歇喝口茶吧!”
其余三位闷头揍人的江氏兄弟果然停了下来,各个整了整一衫,落座等茶。
林佑生被一顿臭揍,林大娘心疼的差点犯了心绞痛,只觉得全身都在打颤。她这幺儿打小捧在手心里,从没挨过一手指头,今日却被妻舅给揍个半死,别瞧江家三兄弟是卖肉的,可是揍人却不是蛮揍,砍肉卸骨头,那都是需要巧劲儿的,因此揍林佑生,也揍的非常的有水平,没有断手脚肋骨,可是痛意却不少一分。
就连事后去请了钱大夫来瞧,他老人家也觉得伤很轻,一点问题都没有,连药都不愿意开,但林佑生却足足卧床休养了半个月才爬起来。
江家兄弟揍完了人,江二郎又连说带刺,威胁了林大娘一番,又嘱咐江氏:“阿妹留下来服侍婆婆,照顾妹夫,勇哥儿先在家里住几天,过几日阿兄再给你送过来。”
林佑生被打了,林大娘在儿子被揍的过程中重新领略了一遍大儿媳与小儿媳的不同之处。欺负大儿媳如今似乎也不太容易能占到便宜了,瞧她生的那四个如狼似虎的孽障,欺负小儿媳妇后果就更严重了。
做了十几年婆婆的林大娘骤然发现,在与两个儿媳妇的斗争中,她无可避免的落到了下风,真是一件令她忧郁的事情。
更忧郁的是,她似乎毫无办法改变这种落于下风的局面。比如再过几日,江二郎亲自将勇哥儿送回家,又与她这位亲家老太太亲切会谈一番,比起其余三个寡言却出手迅速的江家儿郎,林大娘深深的觉得,江二郎更为可怕。
江氏倒是自林佑生挨打之后,进进出出脸上都挂着碍眼的笑容,叫起“阿娘”来,也格外的甜,而且侍候她还侍候的特别周到,仿佛之前被婆婆毒打了一顿这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19 出孝
林佑生挨打的事,经由钱大夫身边的药僮“不小心”透露给了身边的师兄弟们,然后此事便默默的传开了。
林家祖宅最近闹剧太多,众人听到这一出大戏,除了感叹没有机会亲自现围观之外,又幸灾乐祸,暗道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
林大娘这样的恶婆婆,也只有江家兄弟这样膀大腰圆的汉子用简单粗暴的方法才能制服。
此事经由黄三婶子口里传到何氏耳里,被林碧落听到了,暗中对江家四兄弟便生出了敬仰钦佩之情:这一招杀鸡儆猴用的真妙!
林大娘有多疼林佑生,便有多疼林勇,林家四姐弟无不知道,如今有人敢动她的心肝肉,她居然没有撒泼打滚要跟人家拼命,这至少说明一个问题,她是真害怕了。
真害怕了好哇。
人的气势,只要一直是高昂着的,无形之中她便会产生一种“老子天下无敌家中大小无论媳妇孙儿敢搓谁搓谁敢捏谁捏谁”的错觉,现在有江氏兄弟们拿针戳破了林大娘这种虚幻的气势,江氏又不是个软柿子,本来便骑在丈夫头上,这次在婆媳斗争中有娘家阿兄撑腰,稳占上风,林碧落估摸着,大概此后她家阿嬷再想要欺负她们一家,也要掂量掂量了。
至于江氏,与何氏对决,身份上便矮了一层,完全不用顾忌。
林碧落所料不差,很长一段时间里,林佑生家都很安静。江氏不曾再上门来,林大娘也一直在养病,不曾上门来找她们家麻烦。
林大娘这病,本来便是气怒交加,人又上了年纪,好生调养着还来不及,哪知又被江氏兄弟一吓,顿时病情加重,好些日子又是卧床不起,她自己被吓之后,心中产生了深深的自我否定的念头,气势一路低迷,连着也懒怠见人,这一养便是三五个月,就连江氏也深深觉得,早知阿兄们打丈夫一顿这么有用,瞧瞧婆婆这么好侍候,都不用她再费心巴力的哄,就应该早几年让林佑生挨了这顿打!
林佑生家内部斗争,无形之中让林碧落一家喘了一口气,何氏的身子完全好了,开始细心教几个女儿做各种蜜饯果子。
先是带着孩子们去早市学会挑各种果子,选材选料,到买回来亲手加工,品尝味道。
林楠在家温书,有时候去塾馆请教包先生学问,迎儿在铺子里偶尔代替林碧落支应一下,其余三姐妹跟着何氏在各集市铺子里转悠,又或者回来在家学习制法;林碧落要更忙一些,铺子里的事基本上还是她在处理。
这是个缓慢的过程,寻常铺子里的小学徒十来年出师的都不出奇,何氏倾囊相授,也花了三年时间,中间带着三个闺女去乡下果园里找原料,这期间孟伯帮了不少忙。
林保生是在孟伯的果园里出的事,为此他对林家母女总多一份悯意,又何氏带着儿女们撑起门户,并未抛下孩子改嫁,总是令人敬佩之事,何氏又是个厚道仁善的妇人,有时候连他也要叹息一声:林保生这夫妻俩倒都是好人,可惜世事不能两全。
日子就在林家这种不紧不慢的生活里很快的滑过了三年孝期,脱了孝,何氏特摆了几桌酬谢四邻这几年的相助。她又带着四个孩子前去向林大娘请安。林大娘眼皮子掀了掀,冷冷一句:“家中三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你还有脸带孩子们来见我?”
何氏笑的温柔淡定:“阿娘教训的是,我回去就给三个姐儿寻人家。”
林碧落看看身边的两位姐姐,大姐姐温柔沉静,被林大娘这般说脸都红透了,在大环境下十六岁似乎是可以嫁人了;好像还有点晚了。二姐姐才十四岁,连同十一岁的她,难道都已经步入了必须马上订亲的年纪?
林碧落表示很忧伤,她还是个小孩子,童年都还没过完呢,要搁现代,都还享受着儿童节的福利,学校放个一天假什么的。搁古代已经给自家当了三年非法童工了,她原本也觉得为家庭做贡献,这没有什么,可是在十一岁上被阿娘考虑订亲,她还是觉得这不能接受。
不过当着阿嬷的面儿,她自然不可能去反驳,免得又是一场事端,只坐在一旁观她们婆媳过招。
要在以往,何氏是败定了,可是这三年间,何氏独自挑起家中大梁,身上过去那种柔顺的怯意被生活洗涤的干干净净,变化很大,通常林大娘说什么,她都非常淡定的回答了,神情之中透露着“你老糊涂了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不屑与你相争”的意思,但是又不是明说,明面儿上非常恭敬,一点礼数不错,只气的林大娘肝疼。
林大娘对大儿媳妇的巨大转变非常不满,她却不明白,自己在大儿媳的性格转变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没有她的一力逼迫,何氏也不至于成为今天的样子。
回到家以后,何氏便让迎儿请来了魏媒婆。
魏媒婆比起王媒婆来,促成的婚事要少一半儿,听说有些要求上门去,她还不肯接,不像王媒婆,只要有人出银子,就没有她不接的业务。
王媒婆的业务口号是,这世上就没有她说合不了的亲事。至于入了洞房,一对新人婚后过的恩爱甜蜜还是水深火热,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魏媒婆则不然,这一位在一定程度上还包售后,婚前考察男女双方十分严格,婚后有了矛盾有时候还需要她调节,虽然笑起来没有王媒婆讨喜,脸上的粉没有王媒婆厚,走起路来没有王媒婆更有喜剧效果,但何氏却觉得这一位似乎更靠谱些。
林碧落私下打趣两位阿姐:“听说这位魏妈妈相看起来可是非常的细致啊,两位阿姐一定要做好准备。”
林碧云以指戳她的额头,“坏丫头,你还不赶快把针线学起来。再不学就嫁不出去了。”林碧月顺势拿了针线箩过来,“这事大姐教你最好了,我是没那个耐性。”
林碧落顿时吓的落荒而逃。
她的女红问题,一直是个大问题。
前几年年纪小,她又在学堂上学,何氏也尝试过让她休息日学做针线,但扎了满手的针眼之后,林碧落便退缩了——握笔的时候手指头太疼。
这三年在孝中,每日忙着铺子里的事,连文化课也没落下,抽空就跟着林楠学习,对于一直被姐姐在功课上压着的林楠来说,并未觉得高兴,反觉深深愧疚,家中陷入困境之时,反是母姐代父支撑起了家业,做为唯一的男孩子,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好好读书。
读书倒成了他唯一的任务。
于是,林碧落的女红又一次被耽搁了。
这会到了要讨论亲事的时候,林碧落的女红便又一次成为了问题摆在了大家面前。特别是魏媒婆上门,指明要瞧三个女儿的女红,林碧云与林碧月都是在何氏的亲自指导之下学习长大的,女红摆出来,魏媒婆便夸了起来,林碧落却站在何氏身后,朝魏媒婆很是光棍的露了底:“魏妈妈,女红我完全不会,我两位阿姐就劳烦您了。”
魏媒婆诧异过后,不禁莞尔。
林家这位三娘子可真有意思。
魏媒婆做媒,最显着的便是,她不同于王媒婆,上男方或者女方家门,都只听家中长辈一番话,与少年男女打个照面儿便过去了,对方到底是开朗还是腼腆,压根不知道。魏媒婆上门考察,那必须是与姑娘家要好好相处一下的。
因此她上门这日,何氏一早便招呼三个闺女都打扮了一番,两个大女儿早早准备好了女红,小女儿嘛她发愁了半夜,最终去书房偷拿了本林碧落平日记的铺子里的账簿子。
——这个;不提女红,扬长避短,她家三姐儿也是个大有优点的闺女嘛。
魏妈妈与三姐妹及何氏进行了双边友好会谈,其间又要求俩姐妹当着她的面儿绣个小东西,以防作弊。别人家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比如阿娘怕闺女针线太糟糕,拿不出手,便亲自代劳,然后混充女儿的活计。林家大娘子与二娘子倒都是灵巧的孩子,一个拿一个绣篷,穿针引线,一个绣了朵花,另一个绣了个蝶,都绣的活灵活现,手上功夫确实好。
趁着这当口,何氏便对着魏媒婆叹气:“妈妈你是不知道,我家三姐儿倒不是学不会针线,实在是这孩子太忙了,打小儿上学堂,后来她阿爹去了,铺子里又全赖她,哪有功夫学女红啊。”
林家的事情,魏媒婆早有耳闻,林家三姐儿小小年纪支应着铺子里的一应帐目,自林保生去了,铺子里连个伙计也没有,说起来这个小娘子也确实能干,她赞同的点头:“早听闻你家三娘子能干,不会女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学还来得及。”
林碧落听着这两人一来一往的客气,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真的要给她寻摸亲事?
特别是她阿娘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本账簿子递给了魏媒婆,略带了几分自夸,“妈妈你瞧,这是我家三姐儿记的铺子里的帐目”
林碧落瞠目结舌:“”我的娘喂,您这是在坑闺女哟!!
☆、20 霹雳
魏媒婆算是半个文盲,常用字还是识得的,换个庚贴啊别弄错了姐姐妹妹的名字这种事还是能从源头是掐灭的,但是再深一点的,比如林碧落的小字笔力如何,那就看不出来了,非得包先生这种专业人士来鉴定了。
不过看着账簿子上整齐的记录,魏媒婆还是非常赞赏的,又与何氏商议:“三娘子这样的,我瞧着要寻摸个做生意的人家,这也很容易啦。”
封丘门大街两边便是民居店铺,到新封丘门约有十余里,街坊里巷,纵横交错,数以万计,不知边际。街市中茶坊酒楼林立,到处是经商人家,会针线的小娘子容易寻,会记账簿子做生意的小娘子倒算是稀有,这也算是大大的加分项。
魏媒婆的话,同时宽慰了何氏与林碧云林碧月,对于林碧落的婚事,她们只要一想到这小丫头到现在都还不会针线,便觉头疼。但却间接的恐吓了林碧落。
——当她忍着疼痛往自己手指上扎针眼容易么?
就她所知的常识,古代的小娘子们不会做针线,那真是嫁不出去啦。所以自从听说了这个世界小小年纪就要订亲,及笄就要出嫁的林碧落从被何氏催着学针线开始,便真心抗拒女红这一古代广大妇女的婚前必修课。
她费尽心机的装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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