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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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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慎地问道:“他怎么说的?”
杨文才听着仿佛是个书生的名字,实则也确实读过几年书,认识字,会算账,这就是打行之中难得的人才了,正是钟南风的左膀右臂。他整理了一下之前从汪孚林那儿听到的话,又示意其他弟兄们看着点周围,别让人家听了去,这才低声说道:“汪小官人说,这次打行的把头被抓了那么多,可为什么有些就没被抓?那是因为人家有招牌,有铺子,看上去就像一行,这次也没被抓,当然不会闹事,不像咱们看似耀武扬威,实则没人瞧得起。”
见钟南风一下子死板着一张脸,杨文才连忙说道:“钟头你别生气,那时候我们也都很恼火,可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虽说这十几里湖墅,怕咱们的人多,可真要说看得起的,真没几个。那几家混得好的,挂了鲜亮的金字招牌,有的给那些豪商保镖,有些给那些大富人家看门,已经很少在市井混饭吃了。咱们没有这样的路子,只能在底层厮混。所以这次钟头不怕被定一个首恶担罪名,那位汪小官人说,看在这份侠肝义胆上,他愿意给我们一条路子。”
真有这么好?
钟南风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眼里,那些有钱人就没几个好说话的,而且心眼太多。他这次重则掉脑袋,轻则服苦役或充军,要是他不在,弟兄们被人骗了怎么办?他紧握拳头,心里万分挣扎,却不想杨文才接下来又说出了一句他几乎难以相信的话。
“汪小官人说,钟头现在不相信不要紧,不用马上决断,可以等黄昏时分凃府尊审完这桩案子之后,再做决定。”
凃渊竟然打算快刀斩乱麻,把这桩突如其来的大案速战速决,很多人都没料到。黄昏时分,巡抚邬琏的手令到,真正的戚家军整整五百人粉墨登场,替换下了本来那些冒牌货。一整个过程动作飞快,根本就没给打行中人反应的空子。接下来的一场公审上,凃渊便直接判定,首恶钟南风以下打行把头十三人,本该死罪,念在主动投降,未曾伤人,为首者钟南风以及其他两人送蓟门充军,剩余十人送盐场,苦役三年!
而其余罪人,虽赦免罪责不究,但官给饮食,负责修理北新关内所有损毁设施以及码头种种,修补年久失修的杭州城墙,反正总共劳役半年,此事直接交给推官黄龙负责。更重要的是,此前发放的赏钱仍旧有效,并不追回。
据称判决一下,哪怕是那些被定为首恶的把头垂头丧气大叹倒霉,可更多发现处分轻微,赏钱揣在怀里,劳役归劳役,可至少还在城里,有活干有饭吃的打行中人却是如释重负。至于那些来看热闹的湖墅商民,却不敢太乐观。等到那些小喽啰的劳役期满,再放到市面上,不还是和从前一样为祸一方?
至于钟南风,听到那蓟镇两个字,脑袋就轰的一下巨响,至于其他根本就全都顾不上了。他终于明白了杨文才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充军蓟门不就意味着,他这个打过倭寇的打行把头,将去到那位杀了不知道多少倭寇,名声如雷贯耳的戚继光戚大帅麾下?(……)i1292
第二七三章 抢饭碗?()
“你呀你呀,要是老爷知道你跑到杭州,竟然还是这般招惹事端,一定会拎着你耳提面命!”
苏夫人看着面前正襟危坐,一副恭聆训示模样的汪孚林,终究只是开玩笑似的敲打了一句。让跟随的仆妇送来了一直让厨房热在灶上的各色食物,琳琅满目摆了整整一张桌子,她眼看着汪孚林尴尬告罪了一声,继而就开始风卷残云一般消灭饭菜,不由得想起两个女儿曾经提过的汪孚林那吃货行径,而且自己开了一家林木轩,又入股了徽州首屈一指的饭馆状元楼,如今自己亲眼看见,她顿时会心一笑。
而汪孚林昨夜在府衙吃过夜宵,大清早是路上啃的馒头,中午和晚上都只是随便填了两口,真没怎么好好吃过。后世的杭帮菜虽不入四大菜系,可也终究在东南号称独树一帜,如今虽还没发展到那十八般花样,可却胜在食材新鲜,只可惜他大快朵颐的速度太快,没有吃出太大滋味来。这会儿填饱了肚子,他站起身正想道谢的时候,却突然响亮地打了声饱嗝,顿时面上一红。
“多谢夫人赐饭。我也没想到刚到杭州就无巧不巧遇到这种事情,结果还耽误了夫人行程。”见苏夫人笑着摇头表示无妨,他这才想起了小北,赶紧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北……二小姐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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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回来了,就差没有说书一样长篇大论今日见闻,兴奋得很。”苏夫人又好气又好笑,随即敲打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虽说汪家也好。叶家也罢,全都还没有那样的声势,可总要以保全自己为上,我让明月督促小北在里屋抄书,算是罚她乱逞能。至于你,你自己想想,这事情南明先生改日一定会知道,到时候会怎么说你?你家父母呢?”
汪道昆倒未必会对他怎样。反正他再折腾一下,七千两债务估计能够很快还清。再说了,按察使谢鹏举之前赶鸭子上架,硬逼他出头,显然是汪道昆的政敌。至于家里父母,那就更加管不到他了。倒是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仔细一些,免得再像此次一样,天底下像凃渊这样的官,那到底是凤毛麟角……
苏夫人到底不是汪孚林肚子里的蛔虫,此刻见他低头不语。还以为他在反省,却也觉得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不该那么严厉,当即放缓和了语气说:“以后出门把剑带上。这次是正好朱擢有剑,关键时刻你能用上,万一没有呢?那帮打行的人只有朴刀哨棒,你就算拿在手上,会用么?既然凃府尊他们答应保密,反正你这文弱小书生的样子,最容易让人轻视,带把剑还能让人以为你是装模作样,未必一定就会被搜走。”
文弱书生就文弱书生吧,为什么还非得加上个小?话说这次确实是运气,否则他拿着哨棒和朴刀的样子……
汪孚林一想象,脸色就立刻发了黑。他细细品味苏夫人这话,又觉得非常有道理,自己今天没带剑以至于防身手段匮乏,要不是朱擢抱着一把打算当成最后自尽手段的剑,他差点就白和何心隐学了那么久,因此,他须臾就决定,今后照苏夫人的话做。眼看时间不早,他这是过来汇报这一天一夜的行止,免得人家担心的,便打算趁机告退。可临走时,他又想起一件大事,连忙问道:“对了,叶家派过来接夫人的人就还没到?”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他就听到里屋传来了啪的一声,接下来就是叶明月的嗔怪声,小北的抱怨声,以及椅子挪动等等乱七八糟的声音。情知必定是这件事里又有什么转折,他顿时狐疑地看着苏夫人,果然就只见这位县尊夫人的脸上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人是来了,但却只得一个。听说是在水路上遇到了几个水匪,几个人被抢得精光,差点儿连衣服都给剥了,因此就一个人过来,其余人狼狈逃回宁波府去报了官。”随着这话,叶明月出了里屋,先是对汪孚林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这才继续说道,“谁让他们一条画舫过来,竟然还在船上叫了歌姬吹拉弹唱,谁不把他们当成肥羊?叶家的脸都要被他们给丢尽了!”
汪孚林刚到杭州就见识了一场打行引起的闹剧,现如今又听到有水匪在杭州到宁波那条山**道上出没,他简直有些犯嘀咕——这还算是太平年头吗?
“这东南真的就这么乱?那夫人和二位小姐打算怎么回去?”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是那么招摇,哪里就那么容易被人盯上?再说还有我呢!我不但能打,也会凫水,回头谁敢在水下凿穿,就别想活着回去!”
随着这话,本来还猫在里屋的小北终于出来了。白天那身男装早就换了下来,这会儿她穿着和叶明月一样颜色的翡翠色衣裙,可同样的装束,叶明月穿在身上显得淡雅如仙,她却鲜亮跳脱,这会儿她更是心直口快地抱怨道:“还有娘说的那个孤身赶到杭州的家伙,他根本就不是来接我们的,是打算去爹那儿打秋风的!说什么毛遂自荐当师爷,必定能够让歙县大治,就他那点本事,连李师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李师爷都没夸过这个口!”
汪孚林也没夸过这个口,可还不是让爹名声大涨?
敢情还有人和自己抢饭碗?
心中好笑的汪孚林想了想,觉得如今的歙县没什么大事,该实行的都实行了,多一个跳梁小丑也无所谓,光是三班六房那些家伙,就足够一个雄心勃勃的师爷喝一壶了,更不要说叶县尊还未必会接纳,他也就不做评述。果然,小北很快就被叶明月拖了回去,继续抄她的诗经。而他则是先告退了出来。虽说熟不拘礼。可总也得有个度。不好在人家女眷房里停留太久。
可才回到自己那个小跨院,他就发现这时分竟然几间屋子里都还亮着灯。仿佛是听到了脚步声,他都还没走到自己屋子门口,好几处房门就都打开了。出来的不止有吴兴才和张兴哲这两个休宁粮商,还有小伙计于文。反倒是陪着他吃苦受累的霍正和杨韬,这会儿屋子里一片漆黑,想是吃饱喝足之后赶紧补觉休息去了。那三人快步上前来,还没等得及说话。堂屋大门就打开了,出来的却是阿衡。
“小官人!”一句称呼出口之后,阿衡就闪身拦在了汪孚林身后,顶住了那些人的视线,“小官人都忙一天一夜了,有什么要紧话不能明天说?”
好丫头,好样的!
汪孚林这会儿真的不想再思量任何事情,心里暗赞了一声,趁着阿衡拦人的当口就立刻溜进了屋子。堂屋一共三开间,却没有隔断。只是拿屏风分别隔开。此刻,在东边的屏风后。发现浴桶中凉水已经倒上了,干净的换洗衣裳摆在一旁衣架子上,热水正顿在一旁的小火炉上,他试了试温度就直接把热水倒了进去,等差不多了就扒了衣裳痛痛快快跳将进去,整个人泡在了热水中,须臾,身上的疲惫和辛劳仿佛全都一点一滴被挤了出来。
虽说外间还有吴兴才和张兴哲说话的声音,而阿衡则是仿佛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本性,一声不吭,可愣是没人能进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的僵持方才告一段落,就只听大门被关了个严严实实,紧跟着外间就传来了阿衡的声音:“小官人可要擦背?一会还要倒水吗?”
“不用,你去睡吧!”
汪孚林的这一句回答之后,阿衡心中大定,答应一声就自己去西边靠墙那边地铺睡了。她虽是签了终身卖身契的,可汪孚林早就允诺过她,日后自己想嫁谁嫁谁,只要到家里继续帮佣就行了,沉默却很有分寸的她当然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做。睡下不多久,她就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汪孚林穿了衣服出来,随着一个难以抑制的呵欠声,嘎吱嘎吱的上床声,人仿佛就这么直接睡下了,她不禁心安下来,须臾就合眼睡着了。
这一觉如果没人打扰,汪孚林至少能够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奈何这是在杭州,而且是在刚刚闹出一起大案子的杭州,他又不是无关人等,因此哪怕吴兴才和张兴哲昨晚在阿衡面前碰了个软钉子,这一大早还是有人来敲门。敲门的乃是客栈的掌柜,当看到阿衡面色不善打开门时,他不得不打躬作揖道:“姑娘,绝非小店惊扰客人,实在是府衙快班的刘捕头一大早就在小店门口候着。”
“刘捕头明说了是等的我家小官人?”
听到阿衡这般口气,那掌柜想到这赁下两个小跨院的也是官员家眷,赶紧口气更加恭敬了些:“刘捕头明说了是等小官人。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说是邬部院回来了,凃府尊半夜就被请进了察院,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是黄推官让刘捕头来找小官人。”
所谓的察院,当然并不是南京都察院又或者京城都察院。因为巡抚一般都会挂个副都御史又或者佥都御史的头衔,所以巡抚的驻地没有巡抚衙门,而是全都住在供御史巡查时停留的察院内。
阿衡出身贫寒,当然不知道这些细节,一听到是府衙推官召见,顿时再不敢拖延,慌忙就准备向里头通报。可这时候,她就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继而就是汪孚林有些懒洋洋的声音:“阿衡,找一套衣服出来给我。还有那位掌柜,出去说一声,我一会就到。对了,给我准备吃的,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去干活!”
从洗漱穿衣,到填饱肚子出门见到那位刘捕头,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既然一个时辰都已经等了下来,那位刘捕头也没什么二话,只不过,发现汪孚林腰边竟然还别着一把佩剑,他仍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情相当的微妙。
这位文弱小秀才怎么会想起带把剑,是为了壮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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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四章 余波难平()
前夜来杭州府衙时,汪孚林是大晚上来的,只记得沿途颇为繁华,无数人家门前悬挂灯笼,走在大街上竟是丝毫不觉得黑暗。而今天一大早重走这条路,他方才真正见识了内城的繁华昌盛。相比湖墅那人流如织的景象,往府衙的这条路丝毫不逊色,反而犹有过之,但更多的是那些贩卖贵重物品的店,比如绸缎庄,比如金银铺,比如香料铺子……而相比城外的治安,城内也要井然有序得多。
白天的杭州府衙庄严肃穆,门前矗立着两个石狮子,来去行人少有在此停留的,就算外乡人,也绝对不会把这种官府要地当成风景名胜一般参观。几个门子这会儿正在门前三三两两说话,有眼尖的看到刘捕头引了几个人过来,顿时迎上前去笑着打了招呼。刘捕头只是点点头,半句解释都没有,径直把汪孚林和同样没福分睡懒觉的霍正杨韬给带进了衙门。这时候,汪孚林才听到背后传来了声音。
“那就是之前凃府尊夤夜召见后,跟着去了北新关里安抚那些打行的汪小官人?听说是郧阳巡抚汪部院的侄儿。”
“府尊昨天回来之后就进了察院,这会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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