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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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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见是汪孚林,小北顿时皱眉道:“干嘛?我才喝了两杯,哪里那么快醉?”

    汪孚林见小北的脸颊上已经浮现出两朵浅浅的红云,当下放开手笑了笑,随即指了指高台上说:“一会再喝,你看,重头戏来了。”

    小北早已过了那种当年初听花魁大会,兴致勃勃想去一探究竟的年纪,此刻听汪孚林如此说,她才把目光投向了台上,就只见一位清丽可人的女子正在清唱,却是一首练湖曲。

    “丹阳使者坐白日,小吏开瓮宫酒香。倚阑半醉风吹醒,万顷湖光落天影。”

    简简单单四句诗,那唱歌的女子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声音从最初的低沉轻缓到渐渐高亢明亮,仿佛划破深沉的夜色,竟如同裂帛之音。小北初时还有些惊讶,到最后就有些受不了那清厉之声,忍不住去捂耳朵,可双耳却瞬间就被人捂住了。见是汪孚林,双颊微微发烫的她干脆顺着酒意靠在他胸口,等到四周掌声喝彩不断,他松开手的时候,她就愤愤抱怨道:“要炫技也没有这样的,这不是让人耳朵受罪吗?”

    “你不知道么?这就是有名的练湖魔音。”汪孚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见小北恍然大悟。用力一拳擂了过来,他赶紧笑着用手挡住,随即低声提醒道。“喂,大庭广众之下别这么放肆。有人在看你呢!”

    小北登时心里咯噔一下,见不少人果然不住往他们这一席偷瞥,有的是被吕光午和牛四沈应奎吸引了目光,有的则是用某种暧昧的眼神打量他和汪孚林。这下子,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是男子打扮,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恶狠狠瞪了汪孚林一眼。

    都是他害的!

    邵芳的视线却被吕光午和沈应奎牛四三个大块头给遮挡得严严实实。ad3;须知新昌吕氏尽管赫赫有名,可吕光洵都已经是致仕的人了。哪里比得上汪道昆正当起复的上升期?因此,对于扶不上墙完全不记得自己吩咐的女婿沈应奎,他是又气又恨,眼见台上又换了个艳若桃李的女子,他便招手叫来一个侍者,低声嘱咐了几句。等把人打发走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叫道:“应奎!”

    沈应奎直到邵芳连叫三声之后,这才回魂。意识到自己撇下岳父跑到这里闹了这么久,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后就告罪一声回自己的座次坐了。下一刻。他就只听邵芳低声问道:“那一席总共四人,除了吕公子和那个牛四,我让你注意其余两个少年。你全都当耳边风了?”

    “这个……”沈应奎本来只盯着一个吕光午,看到牛四的身材装扮之后才来了劲,尤其是掰腕子输了第一场,他就更加好奇了,哪还顾得上别人?他有些讪讪地说道,“岳父还请见谅,我这人看到志趣相投之人就……”

    “太湖巨盗格老大于徽州被人格杀,那两个半大少年之中的一个,便是杀人之人。”见沈应奎瞳孔猛地一收缩。立刻就往那边看去,竟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邵芳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声,随即开口说道。“而且,那是湖广巡抚汪道昆的侄儿。”

    沈应奎对汪孚林的出身半点不感兴趣,只端详着人的身板,暗中思量他究竟是怎么杀人的。可就在这时候,只听高台上曲乐陡然之间告一段落,继而就是一个清亮的声音:“浮翠园乔姑娘,携亲手酿制之百花酒请各位贵宾赏鉴。乔姑娘的祖上曾经开有酒坊,一手酿酒技艺更是丹阳一绝。”

    眼见得牛四倏然抬头,汪孚林也立刻往高台上望去,就只见随之上台的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如果说之前那些妖娆是娉娉婷婷,艳光摄人,那么此刻这乔翠翠孤零零一出场,就犹如一杆碧竹,自有一种冷清情调。她手捧一个酒瓮,声音冷淡地说道:“这是去年妾身亲手酿下的百花酒,如今拿出来,不求今日花魁,只为求知己畅怀一醉。”

    她那目光不经意地在台下众席上一扫,等看见装束一新的牛四时,忍不住愣了一愣,虽立刻平复下来看向别处,但汪孚林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可下一刻,她却只听得台下有人陡然高喝了一声:“听说乔姑娘今次花魁大会之后,就要自赎自身,可是真的?”

    乔翠翠眼神一闪,淡然答道:“妾身确实已经与浮翠园说定,明日自赎从良。”

    “那岂不是说,若要今后能享乔姑娘的酿酒绝艺,便只能期望你今夜点上花魁,这才能有幸抱得美人归?”

    此话一出,尽管乔翠翠默然不语,但下头登时有一阵小小的骚动。牛四这个当事人固然大为震惊,汪孚林小北和吕光午也一样不明所以。可当他们去看邵芳时,这位丹阳邵大侠竟也脸露疑惑,显然往年不来这种场合,沈应奎更是只知道摇头,还是另一边邻座一个年轻人轻咳一声开口答疑解惑。

    “丹阳练湖花魁大会素来有规矩,若选为花魁,当夜给花魁送金花最多者便可抱得美人归。毕竟,一朵金花百两银子,总不能让豪客败兴而归。”

    听到这里,牛四脸色稍稍一松。刚刚固然被沈应奎缠得狠,可也听到四面贵宾送金花的声音,大多一两朵,阔气的也就是十朵封顶。果然,那年轻人又展开扇子,神情轻松地说:“只不过,乔翠翠这样过气的美人,理应不会有人这么无聊,非要断她自己从良的路才是。”

    汪孚林却不这么看。如若乔翠翠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的,场下谁这么闲非得揭破她的打算?果然,话音刚落,下头某个方向就传来了一个大喇喇的声音。

    “金花十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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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九章 仇人摆阔,翁婿掏钱() 
金花十朵,纹银千两!

    这个价码一喊出来,顿时引来了好一阵哗然。 要知道,如今这花魁大会才到中局,压轴的那几个头牌全都尚未出场,乔翠翠这么一个已经过气又要自赎自身的女人,谁有工夫为了她较劲?一时间,无数目光投向了那个出价的方向,有认识那大手笔富商的人便少不得交头接耳了起来。

    “是富贵布庄的刘员外!他家的织机数量,也算是咱们丹阳城头一份,怪不得能这样一掷千金!”

    牛四听到乔翠翠当场再次说出了自赎从良的话,之前被汪孚林和小北连挤兑带撺掇之后而生出的那决意,已经变成了决心。因此,这会儿杀出来的拦路虎对于一贯刚强的他来说,简直是当头一棒。他忍不住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可是,这还仿佛只是个开始。

    “二十朵金花!”

    又是两千银子!

    下头诸多席次的宾客简直有些纳闷了,那乔翠翠不过气质清冷,姿色不错,可远远达不到上佳,再者也不知道有过多少入幕之宾的恩客,哪里比得上压轴那几位从小用扬州瘦马的标准培养起来的清倌人?值得这样你一千,我两千的砸银子?只有敏锐的几个人发现,先后大手笔送出金花的两位,全都是丹阳城中拥有最多织机的机坊东家,若是再加上一个邵芳,这就齐全了。

    邵芳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原本只打算在最后那些清倌人争胜的环节,让人挑了汪孚林做诗——却不是为了让其丢丑。而是为了给其扬名——这种风月场合的名声乃是一些江南名士最爱。可他却很清楚。高拱和张居正全都最讨厌少年书生这种浮艳奢靡的风气。可眼下他安排的戏码还远未到时候,却有人一个劲招惹吕光午带挈来的牛四,这是为什么?他之前离开丹阳城时,到底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他干脆离座而起,悄然去找知道内情的人询问。

    “金花五朵!”

    “金花三朵!”

    尽管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大手笔,但三五朵这样的金花络绎不绝地送出,大多数宾客直叫。此时此刻。牛四一只手紧紧抓着台面,脸上已经露出了深深的挣扎之色。自从分辨出不少起哄送金花的人,他已经渐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想来是他和乔翠翠之间的事被人知道了,乔翠翠想要赎身跟他的事也被人知道了,那些往日对他忌惮却又没办法的人,便打算从另一方面下手!而他纵使在机工中有再高威信,再大名声,在这花魁大会上却一文不值!

    别说十朵二十朵金花,就是一朵他也出不起,谁让他身无余财。从来就是个穷光蛋!

    就在这时候,那喧嚣纷杂的声音。却被一个不太高的声音完全打断,原来是一直默然伫立在高台中央的乔翠翠开了口。

    “我一介浮萍一般的女子,现如今却收到金花近六十朵,放在往年,便是花魁也不过如此,本应该说一句多谢各位抬爱,可在我业已打算自赎从良之际,突然得到这般垂青,还请恕我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来。不过,我有一件事要告诉诸位,我倾心爱慕的那个男人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各位若想要用我这蒲柳之人要挟于他,却不过痴人说梦!我虽身不由己,但却有一件事是能自主的,那便是生死!”

    话音刚落,便只见乔翠翠伸手一抹头顶,却只见满头青丝倏然垂落,可更加吸引人们目光的,却是她直指喉咙的那枚金簪。一时间,惊呼之声此起彼伏。可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境地之下,便只见一直清清冷冷殊无笑意的她哂然一笑,声音竟是依旧淡漠得很。

    “想来这练湖一年一度的花魁大会盛事,若因为我这一死而名传千古,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此时此刻,下头那已经不是骚动,而是骚乱了。自古以来身在青楼的女子自然不全是心甘情愿,可身在那污浊之地久了,又能够来参加这种花魁大会,哪还会有什么三贞九烈的想头,所以这竟是破天荒第一次!一时间,有人在台下大声阻拦,也有人试图叫人上去制止,更有人对那些送了金花却惹出大麻烦的富商破口大骂。毕竟,东南哪个府县的花魁大会不是欢欢喜喜收场,哪有这样的?传出去整个丹阳都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眼翠压根不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嚷嚷声,竟是就这么毅然决然地举着金簪往喉咙口刺去,前排众人就只见一个身影突然立起,旋即就是一个凌厉的破空声,就只见叮的一声,乔翠翠手中的金簪竟是一下子脱手,紧跟着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五十朵金花!”微微一顿之后,开口的人又继续说道,“对了,这五十朵金花记在牛四爷名下。”

    金簪脱手的乔翠翠眼见一旁已经有几个身材健硕的妈妈抢上高台来,显然是想防止自己再有轻生之念,自己来不及去捡拾掉落的金簪了,不禁心头绝望。可是,当她听到下头有人喊出五十朵金花,竟又声明是代牛四出价,她登时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往刚刚发现他的地方望去,却只见牛四正圆瞪眼睛己,而在他身旁,一个青衫中年人随手把一颗东西往嘴里一扔,冲着她笑着点了点头。而另外两个少年则是正和赶过去的侍者说着什么。

    果然,这五十朵金花引来的反响远比之前更大。这是在丹阳,又不是在扬州又或者苏杭松江!汪孚林所在的这一席是邵芳亲自安排的,请帖也是他让人送出去的,故而人人都少不得去找寻邵芳的踪迹。奈何邵芳这会儿正好不在席位上,沈应奎这个大多数都认得的邵家女婿二话不说就替人担了下来。

    “刚刚一颗蚕豆救下乔姑娘的是新昌吕公子,替牛四爷出金花的,是湖广巡抚汪部院的侄儿汪公子!若是金花还不够,牛四爷,我大概还能拼凑拼凑,赞助你二十朵!”

    沈应奎说得轻巧,正匆匆回来的邵芳听见,却不禁气了个半死。而小北一面大为赞赏汪孚林的仗义相助,一面却又忍不住拽着袖子把人拉了过来,有些肉痛地耳语道:“喂,你出来的时候可一文钱都没带,我也没带多少钱,大概顶多一千多银票,这可是五千两!”

    “没关系。我知道你没钱,吕叔叔估摸也没带这么多钱。”汪孚林芳已经气冲冲回来了,便耸了耸肩轻声嘟囔道,“反正我们今晚到这里,应该是邵芳安排的,拿不出钱找那位邵大侠就行了。你没见刚刚这位沈姑爷就差没有亲自捋袖子帮忙了?所以说真是翁婿性子大相径庭啊!”

    吕光午这一段日子重出江湖,在不少地方都留下了新昌吕公子的传说,再加上从前那名声,刚刚那颗准头实在太可怕的蚕豆,台下鼓噪的人顷刻之间安静了。至于帮牛四出金花钱的汪孚林,引来的关注度也同样不少。别说出手五千两的豪阔大方,就说那巡抚侄儿的名头,对很多本地财主富商来说,就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这边汪孚林和小北才刚说完悄悄话,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这一堵塞,邵芳登时被人挤在了半路上动弹不得。

    至于乔翠翠如何下的场,大多数人已经顾不上了。

    于是,这一晚的花魁大会,恰是虎头豹身蛇尾。几家青楼倾力推出的那些清倌人,不过得到四五十朵金花,竟被一个早就过了气的乔翠翠给抛在了身后。当汪孚林材发福的这一届花魁大会主办人用极其别扭的声调宣布了最终结果时,被人缠了好一阵子这会终于脱身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次花魁大会,花魁乃是浮翠园乔翠翠,至于金花竞逐最大的豪客,正是大名鼎鼎的牛四爷!”

    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夹杂的是无数郁闷的唏嘘声。只有牛四到现在还觉得整个人如在梦中。他好容易回过神,嗫嚅着正要对汪孚林说那五千两银子的事,却不防被汪孚林在背后推了一把:“银子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去把你的美娇娘给带下来。”

    直接把牛四给推了上去之后,汪孚林方才对一旁眉开眼笑仿佛自己抱得美人归的沈应奎说道:“沈公子,和你商量一件事。你刚刚说还能凑二十朵金花,能不能借我两千两银子?说实话,我这次来丹阳实在太突然,是你岳父硬是请我来的,身上没带这么多银票,接下来我还得找吕公子和竹小弟一块凑一凑。”

    沈应奎为人豪爽,别林是他今天才认识的,可人家口口声声称呼吕光午为吕叔叔,又是岳父邵芳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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