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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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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用过,而主人也时时拂拭保养。
这是什么东西?汪道昆当年在福建抗倭时的纪念品?
汪孚林心里纳闷,但还是赶紧合上了盖子,又吧嗒扣上了铜锁。尽管如此,眼尖的汪无竞还是看到了,他立刻站起身来,上前小声解释道:“应该是父亲昨晚收拾过后,因为得到了蓟镇那边戚大帅的信心中高兴,就忘记锁了。父亲一次喝醉了酒时提过,匣子里头那把剑,是父亲当年在福建时,戚大帅找名匠铸成两把宝剑,请父亲作诗铭之。后来因为共事日久,又见倭寇肆虐,福建满目疮痍,戚大帅便送了父亲其中一把,约定一同佩戴。”
尽管早就知道戚继光和汪道昆相交莫逆,往来书信中甚至还有诗词唱和这种文人常干的事,想当初戚继光想着藏私房钱,都是首选歙县,派人来见汪道昆托付,可从汪无竞口中听到这种当年旧事,汪孚林还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然而,汪无竞的话竟是还只说了一半。
“父亲还和戚大帅约定,尽心竭力平息闽中倭乱,不负此剑。后来父亲嘉靖四十五年被人弹劾,从福建巡抚任上被罢官回乡,隆庆二年戚大帅奉命入朝,两人曾经在杭州见了一面,两把剑得以复合。而后戚大帅镇守蓟镇,等到父亲起复后,隆庆六年作为兵部侍郎大阅蓟镇兵马,又和戚大帅合剑于蓟门。父亲说,这两年来兀良哈人常有犯边,因而戚大帅寸步不得离,即便就在京师边上,也不能进京,也不知道下一次相见合剑,要等到什么时候。”
汪孚林看了一眼那显然被常常摩挲,以至于盖子包浆油光水滑的匣子,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他笑着拍了拍汪无竞的肩膀,沉声说道:“交友如此,夫复何求?人人常说诗剑风流,本朝以来,这样的例子其实很多,以后你要是能继承伯父文韬武略,记得也交一个如戚大帅这样的朋友!”
说归这么说,汪孚林心中却不免有些怅惘。武将纵使功劳再大,然则功高则必定盖主,最后总免不了要猛虎入柙,霸王卸甲,能够安然老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而文官有武略的,有好下场的更少,甚至会因为战功彪炳而被其他文官视之为异类,频频排挤,甚至连王守仁这样的一代心学大家也不能例外。究其根本,并不是完全因为党争,而是因为战功不比一般的政绩,从君王到朝臣,全都牢牢记着八个字,功高震主,尾大不掉!
说起来,自己还没见过戚继光呢!只见过人家带出来的戚良那些老卒,只见过曾经在其指挥下奋战过的一些浙军旧部,只见过视其为军神甚至发配都希望去蓟辽的那个打行头头钟南风,只见过那些戚继光送给汪道昆的书信,那一手书法让他都有些汗颜,诗词也写得颇为可观。
然而接下来的某一天,当汪孚林根据报信人提供的时间,带着小北准时来到通州张家湾运河码头接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岳父叶钧耀之外,随行的还有一个他完全没有料到的人,那竟是眇了一目的戚良!这一别就是将近一年,两边契阔了一阵子之后,戚良就笑着说道:“我很久没见过大帅了,既然叶观察到京城上任,我就想着顺路一道走,先见一见汪侍郎,然后就去蓟镇拜见大帅、兄弟们都托我问个好,还带了提早的年礼。”
叶钧耀看着个头已经和自己仿佛的小女婿,那份满意自是不消言语。而听到汪孚林连住处都给自己准备好了,他自是不由分说硬拉了人同上骡车进京。至于戚良,虽说早就习惯了北边入冬后就天寒地冻的气候,可在南边呆的时间长了,也就一同坐在了车里。他固然曾经是戚继光的心腹,但在歙县这么好几年,汪孚林和叶钧耀两边托他办的隐秘事何止十件八件,所以叶钧耀说话一点都没避他。
“据说推荐我的不是别人,正是应天巡抚张佳胤。你也知道,就是因为我在歙县任上打下的基础,歙县这两年夏税秋粮基本上都能收齐。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你和程乃轩的义店,每逢收粮时节,粮价往往都能均平,百姓就不用发愁贱卖粮食换成银钱去交赋税,拖欠的固然还有,可相比从前就好多了。这两年义店反哺乡间,修路造桥引渠之类的好事没少做,所以徽州府还算太平。可之前帅嘉谟回来往府衙递交的状子,闹得事情还是很不小……”
叶钧耀为离乡快一年的汪孚林介绍了一下徽州府的某些情况,这才有些踌躇地说:“孚林,我这几年虽说对于地方政务颇为熟悉,但对户部真是两眼一抹黑,回头你陪我见见南明先生……不,汪侍郎,他从前在户部呆过一段时间,至少可以给我几个建议。”
汪道昆从前在户部江西司总共才当了半年的主事……你问他怎么打仗还差不多!
汪孚林暗自嘀咕了一句,脸上却绽放出了笑容:“岳父放心,小婿早就给你备好了一个好帮手!”
一旁的戚良见叶钧耀瞬间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而小北更是暗中感慨,爹这岳父真是当得太舒坦了,什么事都有女婿想在前头!
第五一九章 望君成龙()
叶钧耀当初刚刚上任歙县的时候,不过小小一个菜鸟县令,乡宦胥吏全都没把他放在眼中,汪道昆彼时虽是山居赋闲,却也没太在意这位父母官。可如今不过区区数年过去,哪怕汪道昆已经重新起复入朝为兵部侍郎,堂堂少司马,对待叶钧耀的态度却比从前更多几分亲近。无他,那不但是汪家的姻亲,也是许家的姻亲,更不用说叶钧耀自己仕途也还在上升期,颇具潜力可挖。
叶大炮也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能力也谈不上出类拔萃,但却为人仗义,关键时刻敢说敢拼敢负责任,算是极其靠得住的人。这种不会在背后捅刀子的盟友,恰是官场上最难求的。
所以,特意提早从兵部衙门回来,而后亲自接见过叶钧耀和戚良之后,见汪孚林亲自把两人送去那边小宅子安置,甚至连之前自己请的厨子都给一并送了过去照料饮食,汪道昆便对身边两个弟弟感慨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叶钧耀当年那个徽宁道还是歪打正着,可如今跻身户部司官,却轻轻松松。而他离任徽州府的时候,还进了名宦祠,上千父老亲自相送,徽州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地方官了。有孚林给他物色的帮手,我倒不担心他。而戚良这次要去蓟镇三屯营,我想让孚林随他走一趟,你们觉得如何?”
汪道贯之前跟着汪道昆走了蓟镇,辽东却没去,对那边的士气自然印象深刻,可地理条件实在够恶劣的。更不要说这种天气上路。嘴上不说。心里却素来偏爱汪孚林的他皱了皱眉。最终便另辟蹊径:“可孚林到底还是在候选的新进士,万一他不在的时候,吏部突然派官可怎么办?”
“我会提早对首辅禀明,也会对张瀚打一声招呼。若是他吏部非得挑在那种时候授官,就只为了恶心人,那他这个吏部尚书也就不用当了。”
说起这话的时候,汪道昆赫然有几分杀气腾腾,但旋即就郑重其事地说:“孚林天性聪明机敏。举一反三,而又敢拼敢冒险,可以说我们年轻如他这年纪,全都没有那样的魄力。然则我想让他看一看,天底下真正的艰难险阻是什么。是那些塞外贼心不死的异族,是人力不能抗衡的天气,以及……最难揣测的人心。”
“大哥说的是,孚林虽说算不上顺风顺水,经历过的各种事情也多,但想来绝对没见过北面练兵用兵的情形。”汪道会之前也曾跟着汪道昆北巡蓟辽。对于这个建议非常赞同,带着几分深深的期待说道。“再说,孚林和戚大帅也算是相当有缘,该去见上一面。”
汪孚林并不知道汪家三兄弟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应事宜。他将叶钧耀和戚良送到那座小宅子后,早一步在那儿准备的小北就迎了出来。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曾经和自己较量过的戚家军老卒,都不是外人,她自然不会拘束,先带着戚良看过他那屋子,见汪孚林仿佛有话要对人家说,她就留下那两人,自己带着叶钧耀到了内院正房。见其东张西望频频点头,她的嘴角就露出了笑容,谁料叶钧耀突然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
“你也嫁了,孚林也中了进士,我又升了官,明兆这次道试也是信心十足,要说我这个当爹的已经没多少遗憾。可你和你姐姐前后嫁人,你都快两年了,她也已经一年多了,却都没什么动静,我这外孙什么时候才能抱上?”
“爹!”小北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我和他都还小呢,急什么,公公婆婆也说不着急。”
“你啊,就是没规矩,什么他,要叫相公!”叶钧耀一本正经地纠正小北的称呼,随即就叹了口气说,“你公公和婆婆不同,因为当初和胡家定亲又退亲那场风波,你公公心里那疙瘩大了,所以能够让孚林把你娶回去,他是如愿以偿,自然会比平常公公更偏向儿媳几分。可他年纪大了,总想着要抱孙子,时间长了心里犯嘀咕的时候,那就晚了。你们两个好好调养身体,别以为年轻就不当一回事。”
“好好,我知道了。”小北无奈点了点头,却是小声说道,“这话换成娘来说还差不多,爹你越俎代庖了。”
“死丫头,你爹我还不是没办法,谁让你娘担心明兆回宁波去道试出岔子,又或者被人欺负,竟然丢下我不管了!”叶钧耀气得直哼哼,但一屁股坐下来之后,他又眉开眼笑地说道,“话说回来,我这次进京到户部福建司当员外郎,原本心里很没底的,却没想到孚林那么周到,竟然已经找到了一个曾经在户部当过书吏的桂师爷。有这样的帮手,我就不担心被人糊弄了。”
小北当然不会说,汪孚林原本只是留着人以备自己万一所需的,没想到这么巧叶钧耀要进户部为官,这简直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送上枕头。她乐得父亲和丈夫的关系更亲密些,当即笑着说道:“那当然,爹进京的日子定了之后,相公就见了桂师爷好几次,还让他设法联络几个旧识,还在书房里整理了一些爹你用得着的手札以及笔记。爹你刚上任之后记得低调一些,多听多看少说,等回头突然来一记杀手锏,他们就肯定服你了。”
“呵,那是,吃一堑长一智,你爹我可不是当年吴下阿蒙了。”
“岳父大人有这准备,我们就放心了。”
说话间,汪孚林已经进了屋子,重新又笑吟吟一揖见过之后,他便言说这里借给叶钧耀暂住。就在得知叶钧耀进京之后,他就把这座小宅院从汪道昆那儿买了过来,省得老是占人便宜。毕竟,他此后在京也得有个落脚点。不能一直借住汪府。
对于这份好意。只带着几个仆人。别无家眷的叶钧耀自然不会推辞,反正他占小女婿的便宜也不是第一次。而对于汪孚林外头有房子不住,却被汪道昆提溜在那边府里挤着,叶钧耀也能够体会出作为长辈的苦心,当然不会多啰嗦一个字。只不过,当汪孚林和小北这就要回去的时候,他少不得把刚刚对小北叨叨的话又对汪孚林说了一遍。
这种话如果是丈母娘来叨叨还差不多,可老丈人一本正经吩咐这些。汪孚林实在觉得有些不搭,回去的路上缩在这里,他不由得嘴角微微抽了抽。最后还是小北没好气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要孩子之前得把所有准备都做好,不宜太早太急,还让我多骑马。就为了这个,我刚刚还被爹说了一顿。”
“这是为你好,只要你二十岁之前生一个,那不就行了?太年轻生孩子真的不好,朱宗吉那家伙不是也认可了我这说法?他连妇科都能兼看。信誓旦旦地说过你的身体好得很,完全没问题。再说。以你的个性,有了孩子之后总得自己亲自带吧,不至于样样托付给乳母丫头吧,那时候还能有空骑马和我一块四处乱跑?”
“说来说去,原来你是为了自己啊!”小北忍不住在汪孚林手臂上掐了一下,心里却很高兴。不论如何,一个重视自己更胜过重视子嗣,而且还喜欢带着自己同进同出的丈夫,作为女人又怎么会真的有意见?
正因为如此,当汪孚林和她回到汪府,这大晚上的汪道昆竟然又叫了汪孚林和她去书房,说出了那番安排时,她不禁有些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也与汪孚林一块去,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蓟镇是九边之一,到处都是将兵,她是可以男装前往,可万一露出点破绽,会不会招人非议?可就在她心中有些纠结的时候,却只听汪孚林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事我没意见,不过,我有两个要求,伯父可能依我?”
汪道昆早就知道汪孚林不是那么容易摆布的晚辈,当即大度地点点头道:“你说,能答应的,我就答应你。”
“第一,既然去蓟镇,能不能让我顺道也去一下辽东?辽东李大帅,蓟镇戚大帅,并称为蓟辽两大支柱,我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
汪道昆没想到汪孚林还愿意在这大冷天往更加苦寒的辽东跑,踌躇片刻方才若有所思地说:“此事我得对首辅和子理兄言语一声。毕竟,你若是去辽东,来回至少得多上两三个月才能返京,万一有美官出缺,就赶不上了……不过你去见识见识也好,我答应你。”
对于汪道昆答应这件事,汪孚林丝毫不觉得意外,接下来才抛出了另外一个条件:“第二,我想带小北一块去。”
这一次,汪道昆就有些为难。当初他对于汪孚林和小北这桩婚事素来就是赞成的,此时想到其中关节,他不由得心中一动,随即便若有所思地沉思了起来。足足好一阵子,他才微微点了点头。
“戚南塘祖籍登州,如今镇守蓟镇三屯营为总兵官,其妻王氏在他赴东南抗倭的时候就跟了去,后来他上任蓟镇,也一样跟了过去。朝廷既是在调浙军五千入蓟镇的时候,把家眷一块调了过去就地安置,对此自然不会说什么。这些年,对边镇大帅带家眷上任,不像从前那么严苛了。但这两年,王氏却带着记在名下的长子戚安国住在登州,而其余几个儿子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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