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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6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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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消息的散布竟然是先针对底层民众?

    汪孚林有些讶异,可想想自下而上的传播渠道,官员在衙门不能说,回头到家里自然会传,他在打走郑有贵之后,忍不住沉吟了起来。

    如果只按照最表面的情况来看,也许是有人觉得朱希忠根本就不够资格追封为王,所以便用这样的故事丑化朱希忠,可问题是这故事只说内廷有人敢偷东西而已,朱希忠的厚颜讨要赏赐,不过是一个引子。再说了,朱希忠的墓志铭,可是堂堂辅张居正亲自写的,追封王爵之事也是在张居正手里办下来的,如若真的要翻张居正的旧账,这不是和张居正作对?

    而如果不是朱希忠,那是讽喻如今宫中实在是太无法无天,内库的东西也敢偷出来卖,于是矛头直指冯保?可那也不对,隆庆年间冯保顶天也就只是排名第二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太监,这宫内秩序出问题,理应是排名第一的孟冲以及滕祥那些最得隆庆皇帝宠爱的家伙负责。

    可这两种可能要是都不对,又是什么缘故?

    汪孚林这时候忍不住有些后悔,自己倒是看过清明上河图中的某些细节部分,可对于最具历史意义的那些题跋之类,研究不深,一时半会未免有些抓不着重点。整整一下午,正好最近事务不忙的他就在那冥思苦想拼凑线索,可思来想去就总觉得差点火候。直到傍晚散衙时分,他在都察院门口见到打探消息回来兼接自己回家的刘勃时,听了回报,这才觉得抓到了一条线索。

    “公子,我打探了一下,这消息应该就是这五天开始渐渐散布的,都是在那些外城市井之地,传言的多数是贩夫走卒,少有文人墨客。因为您吩咐过,不要引起厂卫关注,我就只做出感兴趣的样子,没敢问得太深入,而且也不是到处都在传,范围还有限。”刘勃将自己打探到的几个版本大略提了提,最后才说道,“总之,最后的意思就只有一个,那便是东西当年就毁了,但因为先帝爷觉得丢面子,就没说出去,内库的账上也没抹掉这一条。”

    也就是说,如今重提‘旧事’,只是为了名正言顺把这一幅清明上河图归类到已经毁了的东西上?

    对于这么个可能性,哪怕汪孚林觉得自己是大胆求证,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内库之中上了册的宝贝,要动用这么多人手在民间渐次动,然后由市井而入文苑,最终把整件事像模像样地坐实,这得多大的胆量,多大的手笔?而且,最终要把东西谋夺到手,也需要在宫中有扎实的根基以及权力,而且这东西还不可能卖了换钱,而是要私下珍藏不为人知。如此看来,有如此能力,又有如此喜好的,除了冯保,还会有谁?

    “怪不得人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元辅才走了大半个月,看看这事闹的!”

    当汪孚林回到家中,晚饭过后对小北提起这件事,小北便哧笑了一声,“所以,娘从前就说过,家中那些积年的老仆,有特别忠心耿耿,一针一线都不肯多拿,主人只要夸奖一句,赏赐提拔其子侄,就觉得满面有光的;也有偷懒耍滑倚老卖老,甚至于心思诡谲,认为自己在这家里久了,很多东西就应该有自己一份,不拿白不拿的。前者一定要用好,后者却一定要敲打,可到了冯公公这位子,只怕早就把自己这管家当成了主人,哪里还有什么敬畏?”

    所以真是不作不会死啊!

    汪孚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暗想张居正也好,冯保也好,日后被清算真的不冤枉,只不过清算过分变成********,这就实在过分了。他正在沉思此事自己是否可以反过来利用做点什么,比如说,张居正小半年前嘱托的徐爵之事能不能做点文章,他就突然只觉得手上被塞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见是一张帖子,他便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小北。

    “是谢大人的,陈炳昌之前去投帖之后最初没回音,这是今天送来的,谢大人后天休沐,问你是否有空,去崇国寺里随处逛逛。”

    “当然去,毕竟这位大宗师当年可是给我解决了不少棘手难题。”汪孚林笑了笑,拿着帖子就过去就着桌边龙飞凤舞写了回帖,随即将其撂在一边等墨迹干透,这才抬头问道,“对了,打听过谢大人此次回京有什么内情没有?”

    “他这几年官途不算很顺,在南京大理寺丞的任上还病了一场,据说……他不是很得辅大人心意。毕竟,之前他被选为南直隶提学御史,是高拱的慧眼,但后来又提学浙江,这似乎是辅大人的意思,但他到任后又是重新修订阳明先生全集,又是讲学,种种做法都不大符合辅大人的宗旨。所以在大理寺丞的任上,他磋磨了挺长一段时间,这次调来就任光禄寺少卿,在这个位子上若不能更进一步,那就很难了。”

    说到这里,小北少不得多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今天去孙家时听人提到的。还有,你让我打听孙家人的动向,已经很明白了,如今孙家三房除却孙鑛孙镶两家,不是在外官任上,就是已经回余姚孙家境了。至于长房武官居多,素来不涉政务,二房也都在外官任上。”

    “看来,还真是都知道京官有风险啊。”见果然如此,汪孚林忍不住轻轻敲了敲额头,却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联系今天刚刚现的冯保主导的那流言,他就握着妻子的手,轻声说道,“你让严妈妈联系之前岳母雪藏的那些眼线,盯住徐爵,但记住,只看,只听,什么都别做。毕竟,徐爵是个很显眼的人,知道他是冯保的亲信,盯着他的人一定很多,所以混在各家的人中,不大容易被现。”

    “是,大老爷,您就放心好了!”小北心中一动,想起母亲多年前的一招暗棋,却没有先提,而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道,“做这种事可比成日里去和那些太太奶奶们打交道好多了。你是不知道,今天我在孙家被人当西洋镜似的围观,还不时有人打探金宝他们小两口,就好像我肯定是恶婆婆似的……”

    “那是因为你之前日子太好过了,乡间那些婆婆妈妈的事,何尝就少,只不过很多时候你不用出场而已。知道你不喜欢老去这些应酬,挑着去吧,反正松明山汪氏根基浅薄,也没那么多子侄联姻各处,按照亲疏远近,挑几家你看得上眼的来往就行了。”

    一夜好梦,次日不上朝,汪孚林自然不必过分早起,当他到了都察院时,天光已经大亮。从自己那匹油光水滑相当神骏的坐骑上下来,他就只见监察御史们有的坐二人抬的小轿,有的坐骡子,有的骑驴,还有的步行,身上虽说大体都是一样的官服,但从料子到做工,却是明显就把贫富差距给露了出来。

    可以说,和唐宋的时候相比,如今的官员待遇,确实是把清廉的人往死路上逼,因为做官常常得倒贴钱!

    习以为常的他之所以会出这样的感慨,是因为又看到了一大群上早班的官员中,夹杂着自己下辖那几个监察御史的身影。几个人里,王继光家境小康,王学曾家中是地主,却已经败落,汪言臣出身贫寒,顾云程来自常熟有名的书香门第,马朝阳则是太原有名的豪富,相貌英俊沉默寡言。而这帮子人在如今早春却早晚寒凉的天气里,有人裹着皮裘,有人披着大氅,也有人的官服已经有些掉色,还有人在外裹着有补丁的大袄,在寒风中却依旧挺直脊背。

    今天,便是这些人参加都察院小考的日子。(。)

第八二九章 考考考,分分分!() 
大考在吏部,小考在都察院。

    而即便是吏部的大考,参照的也是都察院小考的成绩,然后按照由来已久的各种标准,定出上中下三等。上中两等则可以留在都察院,转为正式的监察御史,而下等就要被退回吏部重新选官。说归这么说,一旦摊到下等,日后就惨了,这种御史试用期的考较都要到下等,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十有**可能被选到犄角旮旯去担任县令,又或者甚至是被配到哪里担任府学教授。总而言之,前途一片灰暗。故而小考之中,一大群试御史无不拿出了浑身解数。

    这一日都察院的小考,上午包括律例和判例在内的理刑类考核,下午则是由掌道御史掌握的个人考评,这是要最终进呈吏部的。前者是整整两个时辰的书面考核,左都御史陈炌亲自坐镇作为主考官,又选了两个掌道御史作为副主考,总共试御史也只二十,每人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虽说不用像科场那样抄检,可三个考官盯二十个考生,哪里还可能作弊?更不要说,陈炌也许会老眼昏花,陈炌选出来的汪孚林却从来都是一双利眼!

    而汪孚林上次监临广东乡试,那是在小楼里头呆足了那么多天,根本没有下场巡视,说是考官之一,却和眼下截然不同。而和他搭档的另一位副主考四十来岁,长了一副不怒自威的御史脸,却没有四处走动,而是如同镇场子的神佛一样,在居中位子上陈炌的下一坐,竟是打算就这么直接耗上两个时辰。和对方相比,汪孚林却是随处乱转,可那五个隶属于自己下辖的试御史,他只是间或瞟一眼,反而对其他人关注颇多。

    就这样两三圈转下来,他已经心里有数。要说因为别的道都是老人带新人,唯有他这里最倒霉,完完全全都是自己一手带的,最初是累了点,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他说一不二,布置下去的三十卷大明律,以及从刑部大理寺顺来的各种判例,五个试御史三天两头要接受口头考问,故而在他建立起绝对的权威之后,他们自然不敢阳奉阴违,说什么做什么。眼下这一份卷子,他一眼扫去便觉得很有把握,看过五人答题状况后,那就更加不觉得有问题了。

    而相形之下,其他的试御史就表现各不相同。有人看似奋笔疾书把握满满,却在答卷上炫文笔,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有人咬着毛笔杆子在那神游天外;更有人在这绝对称不上热的天气里,额头大汗滚滚……他就弄不懂了,分明早就知道眼下是决定人生命运的试御史小考,既然连乡试、会试、殿试这种魔鬼考试日程都已经过来了,怎么会在这种小考中应付得如此吃力?只要真正用心,那比四书五经八股文可容易多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和王学曾等人一样信心十足答卷流畅的人,可汪孚林暗中数了数,约摸也就是七八人之数。就算是他到现在其实也不怎么待见的王继光,单论理刑水平,也比其他那几个狗屁不通的货色要好得多!想到陈炌之前对他说过,此次试御史考核完能留下的名额,估计也就是十个人,他虽说早就下定了决心,非得把自己广东道的五个名额争下来不可,但名额有限的问题还是一个大问题。!

    整整两个时辰的考试时间,原本的规矩是只供应茶水,不供应点心,但陈炌新官上任没多久,再加上汪孚林在他耳边鼓吹过人性化,所以二十个试御史,每人在考试期间不但得到了一壶茶,还有一个都察院大厨房里做出来的芝麻烧饼。只不过,提早考完又或者有闲情逸致喝茶啃烧饼的,都是游刃有余的人,其中隶属于广东道的五个试御史最最显眼。可苦苦奋战的其他人在间或幽怨地扫一眼他们之后,却没人会觉得是汪孚林帮下属作弊。

    因为此次小考出题的,是整个都察院人尽皆知,和汪孚林最不对付的湖广道掌道御史秦一鸣!

    汪孚林想也知道,秦一鸣出题的时候怎样咬牙切齿。因为这位湖广道掌道麾下,原本还有一个试御史,后来那个倒霉蛋却报了丁忧回去守孝了,自然而然秦一鸣手底下就没了试御史这种属性的官员。至于要把题目漏给其他道的试御史做个人情,也不是不可以,但陈炌再次听从了汪孚林的建言,直接把人提早三天关在自己的直房里出题,刚刚卷子都是让秦一鸣亲手,免得这家伙怀疑泄题,连这最后一丝可能性都给杜绝了。

    所以,当汪孚林刚刚开考时才拿到样卷后,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难为这位掌道御史从犄角旮旯里头搜出来那么多律例!更难为今天某些倒霉的不熟悉某些业务的试御史们!

    当一声清脆的云板声响起,无论早就完成卷子在等候结束的人,还是苦苦思索想着尽量把卷子填满一些的人,全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汪孚林和另一位副主考亲自去一一收了卷子,随即整齐地码放在了左都御史陈炌的面前。为了表示公允,陈炌早已经当众话,所有的卷子都由他亲自评点,原本送吏部,而后誊抄一份抄本留档,可供都察院所有监察御史查阅。在这种少有的严格把关下,试御史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陈炌将一大摞卷子卷起来抱了走。

    没有人怀疑陈炌能不能在一天时间内将这二十几份卷子批答出来,毕竟,这都是有相对标准的答案,至于遣词造句之类,虽说也有相应加分,可你要是啥都不知道乱答一气,却也是绝对不可能过关的。就好比当年白居易的百道判固然成为人手一卷的范文,可要是没研读过唐律疏议,纵使那时候还风流倜傥的白居士写得再天花乱坠,能以高分通过那时候大唐比进士科还难,不必守选就可以直接当官的书判拔萃科?

    试御史们神情各异地出场散去,而跟在汪孚林身后,那表情不说自信满满,至少是从容自若的五个人,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自来新进士便进都察院试职,这是比六部观政主事还要更加引人瞩目的俊杰,只不过这一次俊杰太多,反而让人忍不住想要鸡蛋里挑骨头。因此,眼瞅着汪孚林那一行人进了广东道和福建道公用的那个院子,便有别的监察御史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还不是好运,要是换一批人跟了汪掌道,说不定这时候神气活现的就成了别人!”

    “这话就不对了。当初看到广东道常常加班加点,各种活计分派到五个试御史头上的最多,三天两头被别的掌道找茬,就算汪掌道能扛,底下人也平白无故多了不少事,多少试御史在背后幸灾乐祸?”

    “就是,别看那时候王继光弹劾了南京守备太监孟芳之后,被六科廊的给事中抓着小辫子,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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