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妙]智能帝国-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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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妙抱起那孩子，放到女人的手里。
孩子没受什么致命伤，可右眼被地上的一块石头戳得鲜血直流，看样子这只眼睛是保不住了。
女人抱着孩子，又哭又笑，眼里流露着说不出的心痛。
卡妙一声不响地蹲下身，替孩子止血、消毒、包扎。
女人原本已经使不出力气的手突然死死地抓住了卡妙的衣角，她哭了，哭着求卡妙收养她的孩子。
她说，她和她的丈夫以追杀合成人，从合成人猎人公会赚取赏金为生，可他们最近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想收手不干，谁知她肚子里又怀上了孩子，于是，他们打算干最后一票大生意，干完后一家三口就可以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干合成人猎人的，被合成人猎物所杀本就是平常事，她不恨。
可孩子是无辜的！
她快死了，可临死时身边只有一个杀死他们夫妻俩的猎物合成人，她只能托付这个合成人。她无奈，可也无能为力。
女人死了，她永远也无从知道被自己交到那个合成人手里的亲生儿子后来的命运会是怎样，她只不过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用这个杀死他们夫妻俩的合成人的良知打了一个赌，赌的是她儿子的命运，也许刚出生的孩子会很快随着他们夫妻俩而来，也许直到他们夫妻投胎到下一世，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在那个世界见到儿子，这一切，都要取决于那个合成人。
……垂头看着那女人的尸体很久，卡妙终于作出了决定，他抱起了那个瞎了右眼的孩子。
他没有把那对猎人夫妻的尸体送回合成人猎人公会，因为他知道合成人猎人公会是不会去替已死的会员办后事的，所以他选择将夫妻俩火葬，把他们的骨灰装在一个盒子里，由自己保存。
他把那孩子带回了基地，给他起名叫艾尔扎克。
他在基地里把艾尔扎克养到了7岁，就把他父母的骨灰交还给他，把他送了出去，因为他是人类，不能要求他和他们一起守着妈妈一辈子。
艾尔扎克哭得很凶，那是他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他把艾尔扎克送进一家孤儿院，每半年去看他一次。
7年后，艾尔扎克成了他与人类世界的一条秘密纽带。14年前在他怀中哭个不停的婴儿、7年前在他面前哇哇大哭的孩子，现在已变得比很多同龄少年成熟得多，甚至在很多方面来说，他已经是个大人。

……人类吗？
卡妙望向天空。
云，是静止不动的，不像在雅塔卡玛。

撒加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慢慢地开口问：“难道你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找你报仇？”
“猎人要杀我们，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卡妙闭上双眼，用喃喃自语一般的低弱声调说，“死在我们手里，也是随时都可能的。”
“他未必像你这么想。”撒加说。
“那也在你们人类的理解范围之内，”卡妙冷冷地说，“无论如何，是我杀了他的父母，如果他恨我，我就有责任面对他的仇恨。”
撒加淡淡一笑：“如果艾尔扎克要找你报仇，你会怎么做？乖乖站着让他杀吗？”
卡妙摇摇头：“我只说有责任面对他的仇恨，仅此而已。”
“……我以前一直认为，我是你认识的唯一一个人类。”沉默片刻，撒加说。
他问得十分小心，只因为他不想和卡妙落个不欢而散，可敏锐过人的卡妙还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别问，”卡妙生硬地打断了他，“有些事不是你该问的。”
“可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哪些事我该问哪些事我不该问。”撒加自问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卡妙那句话的的确确让他很不舒服。
卡妙转过头看着他：“你要是还想和我们做朋友，就要记住这一点，我不告诉你的，你就一个字都不要问。”
撒加不说话。
“但是，可以告诉你的，我不会对你隐瞒。”卡妙又补充道。
撒加却扭过脸去避开了卡妙的目光。
“……如果有一天我不做你的朋友了，你是不是就会把我当成敌人？”
他故意把“朋友”这个词说得特别重。
可卡妙没有再回答，由于撒加没有回过头去，自然也看不见卡妙的表情。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

夜里——
撒加看了看表，已经10点23分了。路尼今天会来吗？他心里早就有了这样的疑问，可他没有问出口，他能看得出来，卡妙对艾尔扎克绝对信任。有多信任他说不清，总之就是比对他的信任多得多就是了。
其实这并不奇怪，他们认识也没多久。
这次是沙加和ANER—0045替下了他们，他们又能休息了。
卡妙坐在原地闭目养神，狙击手除了枪法，对枪手的心理素质和耐性的要求也极高，因此充足的休息是必要的。
耳机里传来沙加和雪千代的日语对话，撒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能隐隐感到和他有关，雪千代又在说他的坏话了吧？他冷笑，其实他知道原因，可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卡妙没见得对他有多好，倒是对雪千代更体贴，这个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可雪千代偶尔与他相遇的目光中总带着憎恶。
难道女人都是这样多心的吗？撒加自嘲地想，可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样想对其他自己认识或不认识的女人都不公平，尤其是他的亡妻伊莉莎不公平。
伊莉莎是个好女人，所以才能绑住生性爱好自由的撒加，要撒加细说伊莉莎的好，不喜欢说话的撒加可能会说上好几天。
伊莉莎！
撒加惊觉自己竟在这时想起了伊莉莎！
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从不在卡妙在身边的时候去想伊莉莎，那是他心中最不可碰触的一部分，可现在他竟然不自觉地想起了她。
回忆谁，不想谁，他不是向来都控制得很好吗？
他回头去看了卡妙一眼，只一眼，就像逃命似地转过头，不敢再看。
也就是在这时，卡妙突然睁开了眼睛——

撒加也听到耳机里传来沙加的声音，路尼到了！
两人同时跳了起来！之前的一切心事立即被抛到了脑后。
撒加从望远镜里能够看到，37楼茶室的窗帘已经拉上。
“你看不见他，不要勉强了！”他说。
卡妙没有说话，拿出一副外形近似眼罩的东西戴上。
那是热成像透视仪，卡妙借助它，已能够清楚地看到茶室里几个正在走动的人形，可他还是没有开枪。
6公里以上的距离不是玩的，更何况他无法确定这几个人中谁是路尼！
撒加没有装备热成像透视仪，当然就更看不见。
“一共进来4个人，前后左右各一个，”卡妙冷冷的声音传来，“不确定是哪个。”
撒加明白他的意思，把高能麦克风和声音过滤系统的功率调到最大，很快就听到了茶室里的对话。
“路尼先生，今天来得很晚啊！”
“嗯，有事耽搁了。”
“路尼先生，不行，不能打开窗帘，当心有人狙击！”
就在这时，窗帘被两根手指掀开一条缝——
“哦，是吗？难怪每次来窗帘都被拉上，真可惜，看不到窗外的夜景了。”
“路尼先生，您还是离窗户远一点吧，当心……”
听到这里，撒加已能确定：“就是他，窗前那个！”
卡妙已看到一个由黄色、橙色和红色等色块组成的一个人形在窗前逗留，他摒住呼吸，搭在板机上的手指一用力——
“路尼先生！”撒加在听到几声惊呼的同时，卡妙视线中的那个人形也随之倒下。
“快趴下！有狙击手！”

成功只在扣动板机的一瞬间。

卡妙和撒加没有太多时间，他们立即把狙击枪和观察仪器以最快速度拆开、装好，匆匆下楼离开。
……
撒加不紧不慢地把着方向盘，可心里是紧绷着的。
车不能开得太快，否则被看出破绽，就是离开，也容易留下被追踪的线索，可要是不尽快离开，他们所面临的危险也是不言而喻的。
他仰起头看了看，天空中盘旋着的蜻蜓兵明显增多了，他们已扩大了活动范围，四下里搜寻着可疑的踪影。
很快，城里开始变得嘈杂和混乱，街上警车越来越多，如果再不快点离开，这一带就有被封锁的可能。
远远地就能看见警方临时搭建的关卡，果然开始封街了，然而他们很走运，像是收到什么命令似的，大量的警车突然另一个街区方向集中而去，撒加趁机绕进一条小路，避开了前方的关卡。
……来到藏飞机的地方，沙加和雪千代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跳下车，撒加二话不说就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随手提起，扔上飞机，卡妙则走到两人面前。
“他们呢？”
问得很简短，可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7821和0045，”卡妙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在哪里？”
沙加面色凝重，雪千代低垂着头，两人还是不说话。过了几秒，雪千代突然抬起头来，微微张开小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了，可一对上卡妙的眼睛，她又匆匆低下头去。
其实他们不回答也隐瞒不了什么，卡妙已经看到沙加额发下的淤青和脖子上的血痕。
撒加已经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也回过头去。
不知是因为那说不出的话还是因为卡妙看她的眼神，雪千代突然小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沙加紧蹙着眉，温柔地拍着雪千代的背，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卡妙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得已有些怕人，他不再说话，他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于是只看着沙加和雪千代。
有时，眼神上的逼问比言语上的逼问更让人难以忍受。
……终于，沙加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来，对上卡妙那双亮得让人不敢正视的眼睛。
“……我们……在会合的时候遇上了敌人，他抓住我逼问你的下落，7821和0045救下了我。逃回来的路上被对方几路拦截，他们分头引开敌人，叫我们带给你一句话。”
“说。”卡妙冷冷地看着他。
“‘快走’。”　
……沙加唇边掠过一丝苦笑。
卡妙定定地看着沙加，他当然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傻子都懂，可他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沙加闭了下眼，深吸了一口气：“023，是我不好，丢下兄弟只顾自己逃命，回去后你怎么处罚我都行……可现在，两个兄弟给我们争取来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卡妙定定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023……我求你了！”沙加恳切地望着卡妙。
雪千代也停止了哭泣，呜咽着向卡妙投去哀求的目光。
……良久，卡妙侧过脸去，一头石青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面孔。
“你们遇上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他问。
沙加的声音已有些颤抖：“……一个身材高大、眉毛很浓的金发男人，他老骂你是‘一代的废品’。”
拉达曼德斯！
米诺斯说到做到，他并没有出面阻止他们刺杀路尼，因为他和路尼之间有利益冲突，可拉达曼德斯就不一样了。
他和卡妙之间有私仇，看样子，他是专门冲着卡妙来的！
面无表情的卡妙，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攥成拳头，紧到双手的每一块骨头都因强大的压力和剧烈的摩擦而发出近乎错位的咯咯声！
撒加皱了皱眉，走上去轻轻按住卡妙的肩。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他们。”他说。
说着，他掏出加隆给他的脉冲手枪，就要上车。
“不用了！”卡妙突然出声叫住他。
撒加站住，回过头。
他看到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掠过一丝肃杀之色。
“我们走。”说完，他转身就向飞机走去，果断得一如他坚决的声调。
撒加没有坚持。
……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撒加的心里忽地感到有些悲凉，他很清楚对于卡妙来说他的兄弟们有多重要，可现在却为了替他争取逃脱的时间而以区区的2个人去面对大批的敌人，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极强悍的对手原本是冲着卡妙来的！他们最后留下的那句极简短的“快走”包含着一般人怎么想也想不透的深刻含义，这句话出口时，他们已经打算去送死了，又或者，他们从护着沙加和雪千代离开雅塔卡玛时就已经作好随时去送死的准备了。
卡妙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可撒加清楚，没有表情往往就是最悲哀的表情。在他一直怀疑是否存在的所谓“命运”面前，他们作为个体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此时却变成了一个极大的讽刺，因为他们改变不了他们想要改变的。
撒加很想记住他们一辈子，可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连他们的认证编码都记不全，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授权名字。其实记一辈子也没用，因为很多年后，世上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们，即使他撒加死了也是一样的。
人类在这方面和合成人比起来也毫无优势可言，老天果然对每一个人都公平。
……
卡妙走时没有和他告别，可撒加却很想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我们都是一样的。

3天后，很多人都从新闻媒体上得到这样一条消息：智能联合企业旗下的策划主管——天才路尼博士在伊斯坦布尔被不明身份的恐怖分子狙杀，当地警方在封锁附近街区进行搜查时曾遇到两个合成人的顽强反抗，最后，在智能联合自卫队的配合下，警方将其击毙，其身份仍在调查中……
不明真相的人只把这则新闻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知道真相的人大都在深感惋惜的同时感叹：牺牲两条命，换来这个世界的暂时安宁还是值得的。

然而，一切并没有因为路尼的死而停止。

两个月后，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智能联合的艾俄罗斯带来了最新消息：智能联合开发合成人军队的研究仍在继续并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路尼的死非但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反而成了智能联合对一些极少数的知情企业隐瞒真相的遮掩！
……
“我没有料到，智能联合一直防备着路尼，早就把他脑中的记忆数据偷偷作了扫描，并且作为极秘资料存在了不可删除数据终端里。”电话可视屏里，穆先生面色凝重，他知道撒加在伊斯坦布尔这两天的经历。
撒加点头，他无话可说，现在看起来，卡妙的两个合成人兄弟算是白死了。
“路尼一死，本来准备把智能联合正在研究开发合成人军队这一消息散步出去的几家大财团也只好作罢，”穆先生说，“谁都知道，路尼很少留下书面资料，他一死，所负责的计划只好暂时作罢，就算是极有继续开发价值的计划需要找人来顶他的空缺，光是研究那些没有书面记录的资料也是一项极浩大的工程，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智能联合的董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