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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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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悦离开帝都时;明朔特地向禁军都尉告假前来相送;同来者还有已经拔擢为议郎的张书谋。
“大人;此去江北路途遥远;还望多加保重!”张书谋送上一些书简,“这些书简赠与大人路上解闷;望大人笑纳!”
“多谢!”
凌子悦心中感激;也只有张书谋才有这般心思。
“大人,明朔本欲请求陛下派在下陪同大人前往江北,无奈明朔资历尚欠还需磨练。不能随行大人左右;明朔甚憾。”明朔低头抱拳;如今的禁军都尉对他十分严格,自从他被编入禁军之后,这还是凌子悦第一次见到他。
“你就好好听都尉大人的话吧!你身上是陛下的期许,只盼你早日成才随侍陛下左右。陛下已经派了十二名禁军护卫我,这一路上除非天崩地裂,还能出什么大事?”
凌子悦的话刚说完,明朔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大人!切不可乱语!天崩地裂大人也要平安回来!”
明朔表情极为认真,凌子悦不自觉笑了出来。
即将出城之时,有人高喊道:“凌大人且慢!欧阳琉舒前来送行!”
众人回头,只见一士子打扮模样的人物,竟然坐在驴车上,慢悠悠向着城门驶来。
“欧阳先生。”凌子悦下车行礼。
驴车停下来的瞬间,欧阳琉舒差一点摔下来。他摇晃着站稳了身子,整了整早就歪斜道一旁的衣襟,“听说大人前往江北,这水患之中也往往容易染上一些疫病,这是欧阳琉舒的一位朋友配制的药囊,大人带在身上,可以驱虫去病!”
凌子悦万万没想到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欧阳琉舒竟然如此有心。
“子悦多谢欧阳先生。”
“谢我做什么?这药囊又不是我做的,就谢谢我那有心的朋友吧!”欧阳琉舒一脸高深莫测。
凌子悦接过那药囊,药囊上的绣工极为简单素雅,细看之下却又十分精巧。这令凌子悦心中一阵百感交集。它与当年自己送给云映的那枚药囊如此相似。
药香并不刺鼻,反而有几分淡淡的悠长。
凌子悦将它别在腰间,心中种种烦忧忽然随风散去。
“凌子悦就此告辞,诸位也请多多保重!”
马车逐渐远行,离开了城门。
欧阳琉舒略微叹了口气,仰起头来果然见到一个素衣身影立于城楼旁酒肆阁楼旁。
“若是有意岂能无心啊……”
“欧阳大人说什么?”张书谋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欧阳琉舒摇了摇手,“在下要去午睡了,两位大人请便。”
说完,他悠哉地爬上驴车,远去。
云澈前往长鸾宫向洛太后请安,太后自然将云羽年拿出来说了半天,只是云澈脸上始终没有丝毫愠意。
卢顺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后,看不出云澈的喜乐。
来到宣室殿前,云澈才开口道:“卢顺,父皇册立朕为太子时,可曾想过朕今日的境况?”
“陛下?”卢顺不解。
“朕朝中事无大小要向承风殿的镇国公主请示,宁阳郡主骄纵跋扈,朕与皇后之间没有丝毫爱意,而朕最想要的却如同这池中的月亮,每次想要伸手去触碰,就碎了。”云澈吸了一口气,未等到卢顺反应过来便走入宣室中。
之后的半个月,云澈半步都未曾踏入过长鸾宫,镇国公主又对他的诸多政策打压,云澈除了与张书谋一道前往上林苑狩猎,就是询问是否有凌子悦的书简。
凌子悦的信简两三日才有一次,信中描述的都是一路所见灾情,却对她自己只字不提。短短几十字,云澈有时可以从晚膳后一直看到就寝前。他的手指抚过竹简上的字迹,那是凌子悦的亲笔,每一字都隽秀流畅,云澈不需要去想都知道凌子悦伏在案前写信的姿态,她眉眼轻垂,将额角的发丝捋至耳后,露出脖颈的线条,如同白绢一般……
他记得拥抱她时她在自己怀中总令他失控般想要勒的更紧,他无数次在梦里亲吻她占有她,想到发疯一般可梦醒时却只能望着榻上的帐幔发呆。
而今,她离的更远了。或者说从他立云羽年为后那日起,她就越来越远,就算自己伸长手臂却不知如何握紧她。
数日之后,一向鲜少在帝宫走动的德翎驸马竟然来了。
“陛下,德翎驸马前来向陛下请安,陛下见还是不见?”
“姐夫?今日既不是太后寿辰也没有庆典,姐夫竟然会来拜见朕?快将他请进来!”
德翎驸马笑意相迎,见到云澈脸色的瞬间,笑容更深了。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翎驸马向云澈行礼,云澈扶起他,无奈地一笑,“怎的姐夫有空来看朕了?朕忽然想起姐夫府中酿的酒,可比宫里的有滋味多了。”
“陛下是真这么想还是在安慰微臣呢?”德翎笑问,“陛下似有不悦,不知所为何事啊?”
云澈扯起唇角却并没有回答,卢顺领着宫人入了殿内摆上酒席,云澈挥了挥手,所有人便都退下了。他为自己舀起一杯酒,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唉……子悦也去了江北,两月有余,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还是第一次他离开陛□边这么许久。若有他在,只怕陛下无论有什么烦心事都能得到开解。”德翎驸马对云澈的心思倒是十分了解。
提起凌子悦,云澈的心莫名钝痛了起来。
“他可有消息回来与陛下报个平安?”
“写了两次奏疏,都与治理水患有关,她的见解倒是因地制宜,若不是派她去,其他人只怕敛了财还对百姓的死活置若罔闻。”云澈的手指用力地揉按着酒樽,他很想念凌子悦,有时夜里做梦也会梦见她的马车奔驰在堤岸上,瞬间就被泛滥的洪水吞没。云澈轰然而起,背脊一片汗湿。就算无意间想起那个梦,他都觉得心惊难平。于是每隔几日都会派使者前往江北命他们回报凌子悦是否平安。而偏偏凌子悦的奏疏却支字不提她自己的事情,只说公事。这令云澈恨到牙痒痒,而心中的挂念有增无减。
“子悦是个真君子。看他对明朔还有对明玉母子就知道了。离开帝都前,他还派人送了许多小孩子的衣褥给明玉。”
“对了,也是时候让明朔到宣室殿任职了。”
“好啊,每次子悦来就是与明朔谈论什么布阵行军两国形式,微臣不喜欢这些,所以无聊的紧。不过陛下应该是喜欢听这些的……”德翎驸马顿了顿,斟酌片刻才道,“陛下,臣正是为明朔的姐姐而来!”
“哦?出了何事?”
“陛下有所不知,那一日盈郡主在微臣府上见过明熙的剑舞自后,就将她的身姿绘制成图赠与镇国公主夫家姚氏的嫡长子姚敏,姚敏见过之后爱不释手,欲以一百金买走明熙。这个姚敏仗着镇国公主的势力,在帝都横行霸道有恃无恐。被他凌虐致死的女子不计其数,微臣不过小小驸马,无权无势,根本无力与姚氏作对,只得恳请陛下相助!”
云澈的眉头缓缓蹙起,他自然听出来这里面是云盈从中作梗。
“她不过小小的舞姬罢了,朕为何要救她?”
“陛下他日必然要重用明朔,也请看在凌大人的份上救救明熙。凌大人与明氏姐弟极为交好,陛下岂忍心他从江北回来听到的是明熙被姚敏凌虐的噩耗呢?”
云澈颔首一笑,“原来姐夫是有备而来啊!也难为你为了一个舞姬竟然来求朕!不过朕也要看看明朔是不是真的人中龙凤,如若不是,朕也就不必费心费力了!”
“明朔就候在殿外。”德翎驸马叩首。
“连人都带来了,看来姐夫是志在必得啊!”云澈失笑,看向立于一旁的卢顺。卢顺会意,将候在殿外的明朔引入殿中。
云澈的手指撑着下巴,只见明朔俯首于自己面前,朗声道:“明朔叩见陛下!”
云澈望着明朔的前额,一手撑着膝盖略微前倾道:“明朔,你不过一介剑奴,朕已将你编入禁军之中,你还有什么才华足以令朕对你侧目相待?”
德翎驸马颔首不语,云澈到底是在试探明朔,又或者只是在讽刺他区区一介剑奴妄图得到天子的恩典。
“明朔乃一介剑奴,但不代表明朔并非丈夫。”
“哦,那所谓丈夫又该如何?”
明朔并未抬头,甚至于叩首的姿势都未有一丝一毫的卑微,他一字一句道,“大丈夫自当以覆灭戎狄为志,令我云顶王朝女子不再垂泪远嫁,北疆二十四郡的百姓不再惶惶不安!”
他平静的声音里仿佛有星星之火迸发而出,瞬间燃烧起云澈的血液。
“说的好!”
云澈扯起唇角,手掌用力按在明朔的肩上,“抬起头来!”
明朔迎着云澈的目光仰起头来,那是笃定而不移的目光。
上一次他不曾看清楚那君临天下的年轻君王,但他的气度,明朔记得清清楚楚。
“陛下!”
“起来吧!”云澈抱着胳膊,细细打量着这个未满二十的年轻人。他的眼中有着朝臣们所没有的坚定与力度,像是一柄利刃,无声地刺入云澈的心中,提醒他曾经那个磅礴的梦。
云澈听凌子悦提起明朔时,曾经还想过有一天这样面对面地与他交谈,从云顶与戎狄的两国国策到两军战策,他要将明朔这个人问到通透,因为他想要弄明白到底明朔身上有什么吸引了凌子悦。凌子悦从来不轻易去欣赏一个人,而明朔却是难得的一个。
而此时,云澈忽然明白自己不需要问明朔太多,凌子悦最懂自己的心,凌子悦所欣赏的本就是自己所在意的。
“你可以留在宣室殿了。”云澈的手掌按在明朔的肩膀上,明明没有用力,却如同千斤重担。
“那么明熙……”德翎驸马欲言又止。
63舞坊风波
“她不是擅长剑舞吗?朕最喜欢的就是剑舞;就将她编入宫中的舞坊。”
云澈这么一说,一直紧绷着的明朔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来。
而明朔站起身来;始终保持颔首的姿态;云澈瞥过他的头顶;勾起一抹笑来。
德翎驸马注意到了他唇边的笑容;问道:“陛下在笑什么?”
“朕笑,这明朔是不是与子悦待的太久了,都喜欢在朕面前低着头。”
“唉……陛下;明朔是剑奴;身份低微;在陛下面前当然要低着头。”
“那么子悦呢?她为什么总是不肯看着朕?”云澈极为认真地问。
明朔不语;倒是德翎驸马思量再三;开口道:“就算陛下与子悦从小一块儿长大,但总是君臣有别啊。”
“君臣有别……哈……”云澈扯起一抹苦笑。
那一刻,德翎驸马似乎看到云澈目光中的那一片云顶苍凉。
明熙与明朔这一双姐弟就这样进入了帝宫。明熙忽然对自己在宫中的生活惴惴不安起来。她只是一个舞姬,而宫中有太多暗潮汹涌。
来到云顶宫,明熙第一次见到了帝宫的繁华富丽,她的视线无法望到尽头,那里的草木砖瓦,雕廊画栋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她知道,一切有了新的开始。
晚膳之后,德翎驸马离开了云顶宫。寂静的宣室殿内,云澈颔首翻阅着奏疏,一片冷郁。
“可有凌大人的书简?”云澈的嗓音压的极低。
“回陛下,这几日未有凌大人的书信……”卢顺知道云澈必然会失望。
云澈抿唇不语。
“那么明朔的姐姐呢?”
“回陛下,今日午后,明熙已经去了舞坊。主事说她的剑舞不错,打算好好栽培呢!”
帝宫的舞坊,网罗天下善舞的女子,所谓人才济济。在这里即便是习舞二十年的舞姬也未必有出头之日。
索性舞坊的主事得知明熙乃陛下钦点,免不了对她刮目相看格外厚待,就连寝居也比一般的舞姬要宽敞许多。
明熙放下自己的行李,手指触摸榻上的软褥,虽然德翎驸马一向对奴仆不薄,但明熙还是第一次摸到如此柔软的被褥。她的目光望向房中的摆设,无论是桌案还是梳妆台都比从前在驸马府中要精致的多。明熙不求大富大贵,现下的一切已然让她犹如身在梦中。
她起身来到梳妆台前,手指掠过那些胭脂水粉,只是还未及坐下,得知消息的宁阳郡主便带着一众仆从浩浩荡荡来来到舞坊。明熙前脚被送入舞坊,后脚便已有人迫不及待地禀报宁阳郡主。
一个舞姬而已,既不是出自帝都中有名的舞坊,更未经过名师□,竟然被云澈钦点,这在宁阳郡主乃至其他宫人的心中毫无疑问是云澈看上了这个舞姬,只因其身份卑贱无法纳入后宫,于是便藏于宫中舞坊,随时可以一亲芳泽。云羽年出身宁阳郡主府,云澈对她的冷待早就令宁阳郡主十分不满,明熙的到来更是令她咬牙切齿难以忍受。
“拜见宁阳郡主!”
“拜见宁阳郡主!”
明熙的肩膀一颤,台上的水粉便落在地上,散落开来。
宁阳郡主盛气凌人,明熙还未出门迎接,便听见宫人高喊道:“明熙何在!郡主来了竟然不出迎,真是大胆!”
明熙一震,奔至门前跪下,“明熙拜见郡主!”
宁阳郡主冷着脸走到她的面前,硬声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货色,区区贱婢,竟然入了陛下的眼!”
明熙心惊胆战,不敢抬起头来。宁阳郡主身旁的婢女上前,抬起她的下巴,明熙这才看清了宁阳郡主对她恨之入骨的表情。
从大婚至今,云澈还未与云羽年行周公之礼,这明熙说不定早就上过了龙榻,此时的宁阳郡主只想将这明熙挫骨扬灰。
“我以为是怎样的姿色!不过如此!来人啊!替本宫将她的脸画花!看她以后如何魅惑陛下!”
明熙万分惊恐,连连求饶,她恍然明白宁阳郡主为何对自己如此嫉恨,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夺走女儿恩宠的罪魁祸首。
“郡主饶命啊!郡主饶命啊!奴婢乃卑贱之躯,陛下从未正眼看过奴婢啊!”
“未正眼看过会将你送到舞坊来!贱婢,你当我是傻的吗!你有胆子勾引陛下,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宁阳郡主咄咄逼人,将发后的金钗拔下,扔在明熙的面前。仆从们强行抬起她的脸,明熙大力挣扎起来。
她知道,若她的脸真的被划花,这辈子都不能再跳舞,她的一切就全完了!
那森冷的金钗抵上她的脸颊,泪水忍不住滑落,她绝望地颤抖着。
“住手——”
有人上前推开了金钗,任谁都没有想到来者正是皇后云羽年。
她信步而来,贵族女子的端庄秀丽与明熙天壤之别,她面色沉冷,挡在了明熙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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