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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不群-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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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仿佛终于走出了一段梦魇。
  见到华山熟悉的苍翠奇松的一刹那,我忽然心下一松,竟险些站立不稳。候在山脚的华山弟子见到我,脸上登时露出激动与庆幸之色。他脚步飞快,在前引路去往正殿。在路上,我向他问道:“季师弟来找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道:“禀掌门师伯,嵩山派的陆柏师伯带来了左盟主的令旗,要求面见掌门师伯。”
  我问道:“季师弟怎么说?”
  那名弟子道:“师父与他说,掌门师伯正在后山闭关,揣摩剑道,不便见客,但陆师伯执意相见,便在华山上逗留到今日。那陆柏师伯似乎放了狠话,这几日再见不到掌门师伯,他便要请左盟主亲自来请掌门出关了。”
  我眉梢微微一跳,心中微怒。季潜是我华山副掌门,在我不在之时便负责门中一切大小之事,何时却轮得到他一个嵩山派的传信之人指手画脚。然则,我也明白,季潜虽然知道我上了黑木崖,但以魔教的隐秘森严,料想是得不到任何的确切消息。他冒着危险,传讯给了魔教,定是此事刻不容缓,难以善后。
  我走到殿门外,远远地听见陆柏的声音:“季师弟,并非是陆某人不给你华山面子,只是我在这山上少说也呆了十日有余。你却一再推脱岳师兄闭关,不能见我。不知岳师兄到底是甚么意思?还是说,哼哼,季师弟口中正在后山闭关的岳师兄,根本不在你这华山上!”
  我听他如此咄咄逼人的言辞,更是不快,便有心震慑他一二,在殿外朗声接口道:“陆师弟,上次一别未久,却是别来无恙。”我内力早已恢复如初,这番言语便刻意用了几成内力。我一面说话,一面以似缓还急的轻功身法步入殿中,那个“恙”落下时,恰好徐徐落坐,到了主位上,徒留下声音微微回荡着。
  季潜夫妇见我,立刻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纷纷对我行礼道:“大师兄。”
  陆柏见我忽地出现,登时脸色微微一变,自椅子上站起道:“岳师兄倒是出关了。”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复又道:“想来岳师兄此番剑道得更上一层楼。陆某先贺喜一二。”说着便要一揖。
  我见他谨慎起来,收了方才的嚣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摇头道:“贺喜不必了。岳某并无甚么收获,武学一道哪里是说提升便提升的,不过是趁此揣摩了番剑意罢了。”
  他道:“岳师兄自是有见地。”
  我不耐和他这般寒暄下去,便问道:“听四师弟说,陆师弟是为了盟中之事,还请师弟直言示下。”
  他见我并无多交流之意,又素知我对他嵩山派中人殊无好感,便道了一声“恭敬不如从命”,走到殿中。拿出了左冷禅的那面令旗,在我面前展开,他肃然道:“传五岳剑派左盟主令:‘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十年立盟之约将至,五派当共同再聚。望华山岳师弟得此信后,能尽快动身前来登封,共议剑盟之事。岳师兄,便是这些了!”
  我淡淡点了点头,明白左冷禅对华山派的最后忍耐也到了期限。这次五岳盟再聚,怕是狼争虎斗,不是他彻彻底底得掌握五派,便是天下再无五岳盟。是生是死,便在此一搏。
  我派人送陆柏下山,并带回去我定尽快赶到的口信。季潜和我到了书房,将门务大小事宜尽数交还与我。他问道:“师兄,怎地不见冲儿?”
  我心底一震,浑身微微僵硬起来,仿佛又回到那段令我度日如年的时光。我清楚令狐冲与我之间的事,他必然一无所知,但他这般自然得在我面前提起令狐冲,却令我一瞬间尴尬至极。望见他目中的忧色,我却仿佛被叫破了心底最不堪的过往,又偏偏要若无其事得掩饰过去。
  压下了内心慌乱,我道:“他……暂且有事。”不知令狐冲与东方不败缘何相交,他虽不是魔教中人,在黑木崖上,却比魔教中的弟子还要自由。虽说,季潜的传讯恰恰在他下崖不在之时到达,我接讯后便不辞而别,却也有几分刻意避开他的缘故。
  季潜见状不疑有他,便不再问。我暗自庆幸起了他素来的体贴入微,若他问起我二人在黑木崖上的情状,而他又为甚么能通过魔教找到我,我却怕是一个字也答不出口。无论是令狐冲与我之间的纠葛,或是东方不败与他的交好,无不惊世骇俗,若是泄露不知会引起怎样一番轩然大波。
  有些事我无力面对,只有令它成为天下最最隐晦的秘密,再不能令旁人知晓。
  我道:“五岳剑派之事,刻不容缓,我明日便带着德诺和根明动身。”
  嵩山派那人在华山上逗留许久,好容易我“出关”相见,若是再行拖延,怕左冷禅真要借题发挥了。
  几日后的登封,恰正炎炎夏日。炽烈的阳光洒在城中的街道上,一丝微风也无。我带着二位弟子,却没有去那座嵩山派的山庄,而是在客栈中住了下来。这等非常时刻,我对他嵩山已全无信任,二派相见更少不了一番虚伪应付与试探。在这些时日中发生的诸事,已然令我心疲力竭,常忍不住生出一丝心灰意懒,万犯不着送上门去,兀自添乱。
  何况泰山派的天门道长与衡山派的掌门定闲师太已然到了,有他二人在场,料得左冷禅也不敢犯了众怒。
  我用完晚膳回到客栈房中,忽地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我正擦剑的手不由微微一顿,归剑入鞘,道:“何方贵客来访?岳某有失远迎。”
  门被推开了,却是一袭白衣的左冷禅。他慢慢走了进来,深深得望着我,一言不发。我从未见过他穿的这般素净,又见他反常得来访。心中顿生疑窦,淡淡道:“原来是左盟主。”
  他忽然开口道:“岳兄还可曾记得,二十年前的宋州?”
  我望见烛火映照下,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庞上神色间复杂。却不知他这番忽然提起过往,话中是什么存意。我只道他说的是那魔教屠村之事,便道:“岳某自是忘不掉的。”
  他依然看着我道:“十三年前的华山脚下呢?十二年前的扬州呢?……”我听他慢慢得说出一个个年份,竟是将我二人相交的时刻记得分明清楚,忽得生出一种哀怆凄凉。原来我与左冷禅曾是这般交好的,却竟不料终成宿敌,话难投机。
  我忽然心底一抖,那我与令狐冲,到底也会是如这般,形同陌路么?
  我抬眼看他,叹息道:“左盟主——”“师兄,”他忽然道:“连一声师兄,你都不愿叫了么?”
  我缓缓摇头,道:“左盟主,岳某当不起。”
  左冷禅忽地无声得微笑了起来,风采奕奕。良久他道:“很好,很好,岳兄,左某确实是叨扰了。”我皱着眉,紧紧看着他,却只望见那双常年幽深、冷酷的眸子里,在火光下竟有种细微的脆弱。
  我心下一紧,猛地转头避开。染上了烛火变得浅褐的瞳,竟在一瞬间和令狐冲的那双眼睛重合起来。
  我的手微微得颤抖,或许是心魔已生,令狐冲明明不再我身畔,不知怎么却总会于不经意间,浮现于思绪之中。令狐冲、令狐冲,这三字衍生出的情绪如丝如缕,将我越缠越紧,教我片刻不得安生。左冷禅忽然开口说了什么,我却因为陷入一种怪诞的惶恐不安之中,竟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回过神来时,他面色复杂得看了我一眼,道:“岳兄,左某告辞。”
  我前行几步,却见他摇头拒绝了我相送之意。那扇木门慢慢在我眼前阖上,我跌坐在了位子上。呆怔了片刻,忽地有些莫名,左冷禅今夜来找我,究竟是有什么存意。是为了魔教?又或者是为了明日的五岳盟会?又或是为了其他的事物……那辟邪剑谱?
  心头流转过道道思绪,想到左冷禅素来令人捉摸不透,顿时熄了再猜测的打算。只是不知为何,我隐隐有种猜测,他今夜的一些反常与复杂,是因他心中的犹豫。能令他犹豫的,必然是一件极其重要之事,但却不知和我有甚么关系。只是,我与左冷禅的关联,却也仅仅只有那么点了。
  次日,我率着门人,来到嵩山脚下的山庄前。走进厅中时,便见那并排放着的五张太师椅上,已然坐了几人。左冷禅又恢复了那深沉城府,仿佛昨日那人是我的错觉。诸人互相见礼拜会后,我便坐到了位上。
  身畔的定闲师太忽然打了句佛号,开口道:“阿弥陀佛!岳掌门,听说你门下令狐师侄云游在外,不知现下如何了?”
  我微微低头掩饰面上的情绪,道:“劳师太挂念,冲儿他……他历来是习惯行走江湖,倒是久未归山中了。”
  定闲师太道:“一年前贫尼师侄仪琳因他仗义相救,故而恒山一派对他均是感激不尽。”我眉梢微微一挑,登时明白了定闲师太的言下之意。便道:“贵派与我华山历来交好,门中弟子相帮,算不得什么。”
  定闲师太闻言双掌合十,闭上两眼默默念经起来。
  约至午时,莫大与天门道长联袂而至,五位掌门俱数集齐。左冷禅坐在五人席位的最中央,起身行礼。我环视大厅中,便见五岳剑派中弟子云集。在登封的这座山庄中,嵩山派本是主人,堂上或站或立的近百人中,大半都是嵩山弟子。
  衡山派与泰山派来的人约莫十余位,分成两派、站在堂中两侧,一派傍着嵩山派,另一边则是四派林立。而我华山区区两位弟子,却势单力薄,华山旁是恒山派的五六位弟子。众人均默不作声,这般情形,倒是将如今五岳派系林立、孰强孰弱的局面,演绎得清清楚楚。
  五位掌门均坐下后,左冷禅开口道:“十年前我五岳剑派立盟之时,立下了十年之约,今年正好已至。左某今日邀请诸位来此,便是共议我五岳盟事。”
  我听他开门见山得道来,语调沉稳,却有些微微出神。五岳演变到如今局面,本就没有甚么可以再掩饰一二的了。左冷禅虽一向是手段狠辣,却不是虚伪之辈,犯不着既要顾全名誉又要掌控大局。而他要说的话,人人都早已清楚得很。
  “现下众位以为,我五岳盟是立,是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节

  堂中一片安静,我四位掌门均未开口接话。毕竟魔教大敌在前,纵然人人均知,这五岳盟下继续立去,对另四派大为不利。但是,五岳若是各自为营,却又怕会顷刻便被魔教各个击破,当众明言要废除盟约,却也无一人会跳出来,开口提议。但若由着左冷禅连任盟主,恐怕到时候天下就真没有五岳剑盟,而只剩下一个掌控在左冷禅手里的五岳派了。
  这便是我四派的尴尬境地,绝不能让左冷禅继续做这五岳盟主,但若他不是五岳盟主,那又有谁能当五岳盟主?而谁又能保证,下一个五岳盟主不会是下一个“左冷禅”?故而今日之局,唯二的可能结局,不是左冷禅大计得胜,便是最终谈判破裂,盟约废除。
  左冷禅起身走到场中,朗声道:“五岳均是剑派。江湖中的事情,素来凭着武艺高低、刀剑输赢说话,却犯不着占口上的高见大义。左某料想诸位掌门心中也早有定意。依左某之见,我五岳盟下一任盟主,便一剑比高下,论剑定下罢!”
  他一手执剑,慢慢巡视一周,却见大堂中的弟子纷纷避开了他的视线。他忽地转头看向我。
  这道目光锐利得令我豁然一惊,心头的一切思绪均烟消云散,只余下一片凝重之意。此刻,慢慢自左冷禅身上散发出的煞气,陡然让人意识到,他之所以能坐上这盟主之位,不光是因嵩山派兴旺强盛与他的手段高超,更因他本人武功出类拔萃,本就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
  随着厅中安静得时间愈来愈久,立在大殿中央的左冷禅气势也正缓缓攀升,令所有人的脸色一变再变。左冷禅历来鲜少动手,若非我那次见到他以一敌六,而“桃谷六仙”却竟还处在下风,怕也不能猜到他真正的实力已然到了这般地步。
  左冷禅却偏过视线,对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道:“天门师兄,你乃此间辈分最高之人,左某不才,便要请教一二。”
  天门道长神色凝重,却也不露怯意得走下了场,站到他的对面。在出剑前他道:“左掌门,无论如何,贫道都绝不会同意五岳并派之事。”左冷禅冷声道:“是并是盟,剑下见招!”说罢便缓缓抬起剑,二人的剑尖相对,竟均是纹丝不动。
  他二位均是五岳这一代中,各派剑术最顶尖之辈,又身为掌门,平素并不常出手,这一战不免让人暗中屏息以待。
  我知晓天门道长虽比左冷禅习武更早,却不见得能胜得过他。两人微微调整着脚步,忽地左冷禅一式“玉井天池”起剑,剑锋一荡一转,只间一道寒光划过,长剑便向天门道长的侧身攻去。五岳中人对彼此间的招式自是熟悉至极,天门道长见左冷禅这招气势汹汹而来,当即转身翻手迎剑长击,突袭而上。他手中长剑斜斜刺向左冷禅的右肩,却又在离尚有几寸的地方,便已然回转,恰是泰山派“朗月无空”一式!
  我心下暗想,这一次试探却算平手了。
  左冷禅朗声道:“天门师兄,得罪了!”话音未落,他的剑意已至。便见他一剑正刺而去,迅疾无伦,角度精妙,天门道长挥剑迎击,左冷禅却一招一式,连环不绝得演变而出,让天门道长有些猝不及防,难以招架起来。
  这一路剑法变换绝伦,长虹贯日,恰如堂堂正正之师,气势森严,正是嵩山剑法赫赫有名的一十七路!便见左冷禅身法圆转自如,剑招如长枪大戟,纵横千里,又如寒冰冬雪,蔓延天际:此刻,于我所见到的已然不是一个剑客,而是一个携着铺天盖地的剑意奔腾而来剑的世界!
  一剑光寒十九洲!
  我已然无暇顾及这场比剑更深层次的意义,或是场中两个正对峙者的身份与剑招间的得失。这一刻我心中只余下那柄利剑,那道剑意!不愧是号称我五岳最强之剑法,不愧是左冷禅!
  天门道长却真正面临险境之中,在出剑相交十余次之后,亦使出了泰山的绝学剑技。“七星落长空!”不知哪个泰山弟子低声喝道。我凝神看去,便见天门道长欺身而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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