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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不群-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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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忌急功近利,不可俗成”之类的教导,只是看着他红肿的手腕,心下疼惜。又想起他倔强的性子,竟是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
  “仔细身体,为师知你爱剑,但养气为本。莫要乱了主次。”我轻声叮嘱,替他掖过被角。
  夜色里,他眸子里带着黠色,脸上微露困懒,开口嘟哝:“师父,为何不能重剑法。剑法若是精妙,纵内功不及,自然也可杀敌制胜。”
  我沉默良久,烛火在我眼前飘忽不定。在他快要睡着时悄声一叹:“门中前辈早已以身试法,替后人寻得正道。你当,万万不可违逆。”他“嗯”了一声,我轻轻道:“睡吧。”替他熄了火烛,便离开了东厢房。
  我怎么也没想到,令狐冲第一式“白云出岫”还未学成,便得到了后山师父出关,要我速去见上一面的消息。
  自华山派玉女峰到后山禁地,山道有十一里之遥,我脚程不慢,只花了片刻便至。
  走入师父闭关的剑洞,远远地瞧见师父坐在青石床上,银丝披肩,正闭目养神,便跪下磕头行礼道:“师父,弟子岳不群前来求见。”师父出声示意我起身,坐在洞内的蒲团上,我依言坐下了。
  剑洞内光线昏暗,阳光自一侧青石上开着的几个孔洞中投入,微小的尘埃在光线里舞动,融入那青色的石壁背景之中。剑洞中陈设简单,料想师父一心闭关疗伤,没有心思顾及旁事。
  师父开口问了我门中事务,我原原本本相告,没有半分隐瞒之意。师父听罢微微点头,忽然问道:“不群,你现下几岁了?”
  我道:“禀师父,弟子二十三了。” 
  师父喃喃道:“二十三,好,好。”见我心中疑惑却依旧不形于色,静静望着他,却转而又问道:“听闻你收了个徒弟?”
  我当下将收下令狐冲的始末道来,忽然想起令狐冲喜欢在后山练剑,甚至有一回冲撞了一位师叔,便又开口补充道:“师父,冲儿冰雪聪明,根骨又佳。只是少儿顽劣,在后山添了不少麻烦。”
  他道:“……他依赖你太深,性子又偏执。不过,终究是个好孩子。”
  我低头道:“师父明察秋毫。”心下暗自佩服,师父虽是对门内事务从不过问,但凭我寥寥几句形容,与旁人言语,便点出来了令狐冲性格中最大的特质。
  师父却笑道:“难得见你这般护着一人,极好,极好。只是,恐将来你二人起了冲突,不知何人能劝了,唉。”他原是笑着,末了一声长叹,不知为何又有丝凄凉寥落,听的我心头发酸。
  我不安得道:“若是那时……终究是我养大的孩子。”我没继续说下去,师父却仿佛听懂了我的打算,目中露出往日的慈爱柔和之色。他忽然道:“不群,你过来。”
  我颤了颤,起身走了过去,跪在师父面前。凑近了才瞧见,他鬓角银丝散落,面色微微泛黑,望去垂垂老矣,竟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不由心中大恸,哀叫了声:“师父!”
  他笑了笑,一手缓缓升起,似要如我幼时般轻抚我的头顶,半途却停了下来,改为拍了拍我的肩。我忍不住流下一滴泪来,就见师父缓缓自枯瘦的右手上取下掌门指环,递给我,我流着泪,一面摇头拜道:“师父,我,我当不得。”
  师父抓过我的手,沉声喝道:“华山第十三代大弟子岳不群,今日起,你便是我华山剑派掌门。望你用心武学,督促同门,奖惩分明,将我华山一门发扬光大,对得起我华山祖辈先人,你且牢牢记住。”
  我颤抖着戴上那沉甸甸的指环,忍住哽咽沉声道:“弟子岳不群谨记不忘。”抬起头来,就见师父脸上露出欣慰与轻松之色,他道:“不群,我华山一门便尽数托付于你了。你是个好孩子,为师终身教导出你这样的弟子,当可含笑九泉。哈哈。”竟仰头大笑。
  我越听越是惊慌,忙道:“师父内功精湛,自当长命百岁,莫要说这等,这等……”师父忽然低头看我,须眉皆张,目光凌厉。我这是第三次见着师父这般神色。他道:“那贺泉乃是别派密奸,你当趁机除去。清松性子单纯,你需照拂一二。季潜虽与你非出一师,但他心思缜密,当可做你助手。不群,我知道你素来投心剑道,不喜杀戮,但坐掌门一职,必要杀伐果断。你可当得起?”
  我不知为何,竟奇迹般得冷静下来,泪水悄然滴落在地上,俯首一字字道:“弟子岳不群,唯一死耳。”
  师父闭上了眼睛,我等了片刻,还是未有声息,不由抬起头来,呼喊了声。师父闭着眼,神情安详得道:“你出去罢,将清松和令狐冲叫进来。”
  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心里明白这怕是最后一面。师父待我情深意重,我未曾得报他护犊养育之恩,终是我一生憾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岳子终于当上掌门,轻松吐槽一发:
  五岳剑派实力排名
  嵩山派仍居榜首
  华山派忝居末位
  左掌门,可喜可贺!岳掌门,可喜可贺!

  ☆、第九节

  华山剑派,在三十年前,本是没有剑宗、气宗二派的。
  三年半前,玉女峰大比剑前一夜,师父将刚刚加冠的我叫至书房,告知了我二宗的来源。那时候师父身着掌门服饰,眉宇间一片肃杀戾气,眼中含着剑气凌然,半分没有平日里温和的样子,光瞧着便让人觉着心下骇然。
  “我华山十一代先辈中,岳峰师伯与蔡子峰师叔因对剑道理解相左,无法调和,竟自反目,将华山剑派一分为二。其中一派乃我气宗;另一派人物,却认为本门武功要点在‘剑’,剑术一成,纵然内功平平,也能克敌致胜。这便是那剑宗了。”那时候剑宗与气宗不和已久,双方暗中争斗激烈,弟子间亦难以和睦相处。
  “这二十余年来,我气宗始终是少数,剑宗中的师伯、师叔占了大多数。再者,剑宗功夫易于速成,见效极快。若是都练十年,定是剑宗占上风;各练二十年,那是各擅胜场,难分上下;要到二十年之后,练气宗功夫的才渐渐的越来越强;到得三十年时,练剑宗功夫的便再也不能望气宗之项背了。”我心下大震,浑身发寒。自幼习剑时,师父严禁我接触剑宗人物,我那时候哪里料得剑宗气宗这般过往,师父的言语在我耳边缠绕不休,不知是梦境还是过往,整个人恍如神游异境。夜阑深沉,我独身坐在院中,树影婆娑似水,记忆深处的顽石一点点浮出水面。这月光竟和那夜一模一样,直教人溺死窒息过去。
  我闭上眼。而后师父下令,教我明日门内比剑时候,未得他准许,一句话也不得说,一个动作也不许做。又递给我一个木匣,令我明日申时过后方可查看。
  整整十二个时辰之后,我才在火光掩抑里头,见到那“紫霞神功”四字。
  “不群,今日为师对你说的这许多话。未得为师准许,你万万不可对他人提及。”
  “以气御剑,乃是正道,切记切记。”
  师父目如利刃,直刺人心,时至今日我仍旧记忆犹新。直至第二日,我才明白师父对我的突兀命令,究竟有何深意。剑宗忽然在玉女峰大比上发难,以质疑师父掌门之位乃是用计强取豪夺为由,展开那场惊世比剑,牵连了华山的全部上下。二师弟与小师妹双双殒命,五师弟、六师弟一死一残。气宗虽终掌大局,剑宗却死硬到底,始终不肯服输,虽然一败涂地,却大多数……大多数横剑自尽。后辈被他们师辈逐出华山,剩下不死的则悄然归隐,再也不在武林中露面了。
  我师父一辈只来得及稍稍收辍残局,便因伤势而尽数闭关。昔日魔教攻山时候,华山为五岳盟中之首,门中高手虽死伤惨重,依旧未曾式微,反而名满天下。而如今却因内耗而生生衰颓,竟落得这般下场。
  那场比剑的惨烈场面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去,剑影剑光竟如同烙在了骨子里,仍旧身历其境,历历在目,三年已经过去了,却依然是怎么忘也忘不掉。
  我一手扣着指环,缓缓摩挲着,我这几年来所作所为虽已于掌门无异,终究是名分不正。身为华山首徒时,我只得循规蹈矩,按前人行事,难有半分自己的主意。但华山门下若仅是按循旧例,终难有发展。我虽奉行君子之道,却不迂腐,心里清楚万分,改革山门是势在必行。所幸,华山上下历经此难后同心一气,又向来服我,纵使将来免不了遭逢阻力,当也可安然度过难关。
  待第一缕阳光溜入院中,忽地闯了进来一人,哭着报道:“大师兄!师伯他去了!”我站起一个踉跄,竟觉得头晕目眩,内心悲苦酸涩,齐齐涌上心头。那个教导了我十六年的人,终究竟是没有熬至日出
  回屋换过衣服,我自后山将师父遗骨按命火化,葬于华山历代埋骨之地。而后召集众人至正殿中,瞧见那匾额“剑气冲霄”四字,不由忆起我初入华山练剑时候,不过是个七岁的稚童,而今却坐在了那张执掌门派的位置上。一众记名弟子入门后,见我与清松戴孝,而我又沉默端坐在那张空了三年的主位上,当下明白发生了何事。尽数。行礼:
  “弟子拜见掌门师兄!”
  我挥了挥手,声音低沉道:“师父仙逝,传位与我。我素性情中人,蒙你们不弃,叫一声大师兄。遥想师父昔日毕生所愿,不过振兴山门,我岳不群虽不才,但仰邀师父育化之恩,必糜骨粉身以报……”堂下几个曾得师父教导一二的弟子闻言纷纷泣下,众人脸上俱是一片哀戚。
  我忽地抬眼扫视众人,眼神凌厉,被我瞧见的人一个个低下头去,不敢对视:“然则我华山最重山门令誉,我亦痛恨奸邪小人,如若发现违背华山七戒,我定当斩杀于剑下!望你们好自为之!季潜——”
  四师弟季潜站出列来。我道:“今日起你担任副掌门一职。清松,你今日起接管山上弟子武学之事,当尽力督促,不得松懈半分。”我代师行职,管理华山多时,对众师弟所长所短,胸中皆有成画。只是一番仔细算来,众人中可担当之人,竟满打满算不过一手之数,不由心下苦笑。
  待叫道一个名字,我心下一跳。“贺泉,你在记名弟子中武艺最高,且听季师弟之令,主要看负魔教之事。众人可有异议?” 
  堂下众人皆是低头行礼:“谨遵掌门之令。”却不知其中掺杂着多少真心,多少假意。
  众人纷纷离去后,我捧着师父的佩剑,竟不由呆呆出神。忽地听见身前有一人唤道:“师父。”抬起头来,恰见令狐冲眼眶微红,正是方才为他太师父哭过一场。
  他吸了吸鼻子,拉着我的衣袖,轻声道:“回屋陪我用膳可好?我饿了。”他目中含着丝担忧,纵使我心底渐渐生出了丝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却于此刻竟泛起一股暖意。自昨晚至今我米水未进,我虽痛失恩师,旁人只道我承袭掌门,叹一句师徒一场。世上终究还有那么一人,对我真心挂念。我二人慢慢走回有所不为轩,一路上他小声插科打诨,似是在变扭得宽慰着我。
  令狐冲,经此一事,怕也是长大了。
  我接任掌门一事在江湖上没有引起半点波澜,五岳中其他四派送来了给师父的悼词,我面无表情得在师父墓前烧掉了那些东西,心知这些不过是场面话,做不得真。左冷禅倒是意外得捎来了封信,言辞里好生感慨了番生死无常,似乎是慰藉,似乎是试探,看得我有些不知所云。其余门派稍稍备了些贺礼,送来华山,虽不怠慢,也称不上尊敬。我让季潜收下,给各派分别回了封尊礼而疏远的书信。
  掌门指环在手,我终于开始全权接手华山。一些先前心怀二意,以我名分不够为由不愿听从号令的堂主与俗家弟子,终于不得不交出印信,将这几年来的账目统统送上山来。华山剑派下有不少田庄,虽经他派巧立名目夺去了些,剩余的供养华山上下几十号人口仍是绰绰有余。至于城内铺面之类的其他产业,零零种种加起来亦是不少。纵然季潜师弟心思缜密,也难一蹴而就。我不愿他过多劳神费思在核查账目上,误了自身功夫的修炼。便将后世御下的两招制约法子教了他。
  “第一,你可成立奖惩制度。将城中那五间无主的铺子拿出作为奖励,若这一年田庄或铺面盈利最好,则下一年便多得一间铺面管理;相反,则少一间铺面。这般堂主掌柜利益,与其生意息息相关,账面上当不会虚瞒过多。”
  “第二,你可立下允告无罪的规矩。我华山虽严令众弟子不得欺诈瞒上,但保不住有些堂主掌柜利欲熏心。你可下令,若是掌柜贿赂属下,而属下告知我华山,则其贿赂钱财尽数归属下所有。我华山会派人下山清理门户,护送他回去,而他则在下一年升为掌柜。这般自下监督,亦可杜绝上下否鬲。当然,如何防这诬告,还需季师弟你多加虑及。”
  季潜得了我两个办法,又惊又喜,这两日埋没在如山如海的帐籍中有些苍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连忙赶去部署实施。华山虽重礼法,却与其他立山门派一般,向来待下宽松,我这般一来,老实些的人倒还好,不老实的便再也难呆下去。虽说此番有苛待下属之嫌,但一来经我应允,二来如此的确是大大方便了派中走动的师弟,日后只要稍加抽查掌握大局,便不必再多费去心神,门中倒也没有多少异议。至于江湖上一些门派对此事的侧目相对,我自是不会去管那些闲言碎语的。
  除此之外,我华山既是剑派,终究要整肃武学之风。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

  ☆、第十节

  华山派是开山立派数百年的名门大派,江湖上鼎鼎大名。在我师父首开山河,收下记名弟子之前,门中向来只有一种弟子。师徒亲口相传,功夫相承,关系紧密。直到我师父做了改变,才有了与记名弟子相区别的亲传弟子。只是我华山终究还与别家门派不同,门中没有传功长老一职,这些记名弟子虽是我华山门人,习了剑法,却始终不能得到上乘真传,加之根骨比不上精细挑选的亲传弟子,武艺更是平平。
  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像过去那般,乘着华山之荫,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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