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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箸成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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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宁试着走了两步,回过头,“麻烦妳,给我叫辆车我恐怕走不回去了”

那些酒的确是喝下去了,他又没有武功,怎么可能把酒力逼出来,再点红玫的穴?

不过杜清若并不清楚他不会武功的事,总算把这个女人给哄走了。

红玫出去又进来,叫了一乘轿子。她是巴不得赶紧把这两个怪物送走。

一个女人打扮成那样来嫖妓,一个男的却对她避若蛇蝎。

太古怪,太吓人了!

一个普通的风尘女子,一天中遇到这么两个人,觉得简直要老掉一岁似的。

她帮人把盛宁扶上轿,盛宁低声说了地址,轿子便抬起来,吱呀吱呀晃着抬走了。

红玫终于松了口气,握着袖子里的两大锭银子。

进帐倒是很丰厚,可是这样的客人,以后还是不要再遇到了。

盛宁无力的软瘫。

妓院的酒里肯定还有些别的东西吧?让人觉得身上火烫,胸口乱跳,又没有力气的东西要是盛心,一定可以分辨出来

也许,也许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只是自己不胜酒力

刚才上轿之前,他已经抠着喉咙催吐过,现在只觉得身上越来越软,人越来越倦,头也越来越痛。

不知道那个疯婆子,现在在哪里了。

是满街的在找他,还是已经回庄里?

真是太危险了,那个女人都不像个女人。这时代的女人,哪有这么泼辣,这么不羁,这么

她倒是很像是现代的摩登女郎,追求男女平等,说着个性解放

心里苦笑,盛宁的头慢慢、慢慢垂了下去。朦胧间,听到有人说话。

有什么东西喂进了口中,淡淡的酸涩味,刺激着味蕾。凉凉的身体像是浸在冷冷的泉水里一样,知觉迅速恢复。

盛宁忽然间记起了自己的处境,猛的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淡淡的青色,是细密的云锦绸布帐子这是,这是先生新换的帐子啊,还是自己亲手挑的布料,选的款式,赶了三天的工,绣了帷带和滚边。

“醒了?”温和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身上还难受吗?”

盛宁吞了一口口水。不是幻觉,是先生的帐子,先生的床。

“还、还好。”

“酒里有些陀罗香,还好分量不重,你又吐了大部分出来。”盛世尘伸手轻轻按在他腕上,面容沉静,声音淡淡如风,“好了,明早就没事了,睡吧。”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盛宁却挣扎着想坐起来。“先生,我身上脏的很,别糟蹋了铺盖我回去睡。”

“你房里已经让杜清若砸的稀烂了。”盛世尘轻声说:“别说床铺,就是块整木头角儿都找不着。这个丫头一向是这个脾气,不过你是怎么让她气成这样的?”

盛宁的脸上霎时又红成了一片。“先生——”

“行了,快睡吧。”盛世尘把他的手放回被中,“我已经请她走人了。真是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走了几年江湖,变的魔头一样,一点礼数进退都不知道了。”

盛世尘微笑着说:“你也是,不愿意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把她赶开?非要勉强自己。”

盛宁困惑的说:“可她是先生的未婚妻这,是庄里的贵客”

“客人再重要,你也听过一句话叫客随主便吧?你是主人,客人再大,也不能上门来欺负使唤你。”盛世尘的手轻轻抚摸他头顶的发心。

盛宁的头发异常柔软,刚萌长的短发毛茸茸的,手心软热光滑。盛世尘轻轻抚过,在手心里摩挲着,那舒适的触感让人依恋,不忍抬起手来。

盛宁觉得一股暖暖的热流从盛世尘手心中一直传递过来,慰得头顶和心口似乎都被热水浸泡着,软热,又觉得无力。

“这那会儿天都黑了,杜姑娘她连夜走的吗?”

盛世尘一笑,点了点头。

唔,真的太舒服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已经是前世记忆中的母亲替他洗头。那样轻柔的力道,那样温和的呵护

哎哎,想哪儿去了。

“不知道她晚上要住哪里。”盛世尘忽然说:“应该是在发愁呢。”

“怎么会?”

“她身上没有钱。”盛世尘转头看他一眼,目光温柔。

“盛计给她算了一下这几天的食宿费,还有她打烂的你房里的东西,把她身上能变钱的东西都扣了下来。

“盛心看到你被抱下轿来的时候那个脸色啊,小脸气的比纸还白呢,骗杜清若喝了一碗下了药的茶。那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制成的药,好像是一用真力,就会腹痛如绞想去出恭吧”

盛宁张口结舌,不知道是该诧异于盛计和盛心的心眼算计,还是盛世尘说这话时候的淡然自若,又或是,盛世尘这么一个飘然出尘的人,为什么可以把人家女孩子出、出恭的话,也说的这么

盛世尘眼中含笑。“好了,你再不睡,我就点你道了。明天早上不要早起,早膳自然有别人打理”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催眠的功效。盛宁虽然极力想让自己睁着眼,不要睡过去可是睡意依旧不可抗拒的向他袭来。

杜清若终于走了,真好

先生这么温柔,真是百年难遇话说,盛心、盛计、盛安哪儿去了?为什么让先生亲自照顾他?先生一点也不喜欢熬夜的啊

真是想起来觉得不知道是气,还是笑杜清若当然是个女魔头,可是自己家的两只,盛计和盛心,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还有,先生这么说,肯定是他默许了他们两个这么做的

唔,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盛宁蜷了蜷身体,头在枕上拱了几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呼吸平稳沉实。

盛世尘看着他脸庞。似乎昨天看他的时候,还带着淡淡的童真味道,但是也许是酒力的作用,现在的盛宁有点少年的青涩感,睫毛长长黑黑的。

脸庞圆圆嫩嫩,像枚卵形的煮鸡蛋,实在很可爱。

但是这样一个乖宝宝,居然被杜魔女给拐到那种地方去

盛世尘端起杯茶,转头看着窗外的一弯明白。他以前可没有发觉,自己原来是个很护短的人啊。

杜清若走了之后,生活又恢复如常。

盛宁站在灶台前,往一只只鹌鹑上抹腌料,风从窗口吹进来,淡淡的热,他抬头看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抹酱料。

也有一点不一样。

从杜清若走了之后,盛宁比以前笑容少了一些。

庄里大家从前总是嘻笑无忌,现在却好像大家都长大了一点点,没有人来问盛宁,为什么和以前有些不同的原因。

大家总会长大,天真乐园不会永远的维持下去。

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盛世尘。

他依然如故,沉静,安详,微笑从容。

真不知道,他年纪也绝不超过三十岁,哪来这么沉淀和堆积啊?

偷来的?骗来的?天生就有的?

呵,真是难以捉摸。

盛宁说不上来,从杜清若来过一趟之后,他总感觉自己看盛世尘的时候,心情略有些不同。

说不上来是什么。那样俊逸秀美的面庞,好像会折射光晕似的,越来越吸引人。

盛宁不知道有多少次,感觉他像一团跳跃的火。而自己,好像是一只身不由己的小蛾子。

这是错觉吧?还是春天的一时迷惑?

也许都有。

盛宁停下手,轻轻叹口气。

多奇怪,自己居然会叹气。

生活这么安逸,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真是是不是人总是天生骨头贱呢!得到的再多,生活的再好,也总还有不满。

啊啊啊,真是无病呻吟。盛宁甩了一下沾满酱料的手,重重的抓了一大把炒香芝麻,撒在那些油亮亮红扑扑的鹌鹑上。

“少爷。”

“唔?”盛宁抬起头来。

小胡子一脸戒慎。“有客人来了。”

盛家山庄里,这么多年都很沉寂。上个月来个杜清若,就闹得鸡犬不宁了。听小胡子的口气,对现在再上门的客人,心里肯定是十分的忌惮。

“什么人?禀告过先生了吗?”

“先生在午睡,我没敢去吵。来的是个”小胡子摸摸头,“少爷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盛宁把鹌鹑放进瓷坛里,倒入高汤后,拿油纸封住坛口,洗过手,“好,我去看看。”

小胡子百忙中还顾上问:“这做的是什么?”

就想着吃。盛宁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行了,晚上少不了你的,快走吧。”

到了小花厅外头,忽然一样东西打穿窗户,朝两人硬砸过来。小胡子失声惊叫,反拉着盛宁向旁边闪了一步,那样东西掉在地上,打个粉碎。

盛宁回过头来,窗户哗一声敞开,一个人探出头来,“喂,你们太笨了,怎么不接住啊?现在打碎了,你们赔吧。”

那个说话的人脸蛋儿圆圆,一双眼睛乌豆似的骨碌碌转,扎着个双头小辫,居然是个才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儿。

盛宁站住脚,问道:“你是谁?来找谁?”

那小孩儿一昂头,“你算老几?敢问我的来历?盛世尘呢?叫他出来。”

盛宁心中摇头,这叫什么事儿。盛世尘的访客不是女子就是小人,实在令人头痛。

“那你又算老几?”

盛宁冷冷的横他一眼,“小孩子不在家好生念书,到处乱跑什么?冲这点你就欠教训。你打碎的这个薄胎珍珠釉瓶,市价是三十贯钱,先把钱赔上,我再和你说话。”转头吩咐小胡子:“把他看好,别让他乱说乱走,跑了他,那钱就让你赔。”

小胡子打个哆嗦,忙立正说:“是是,一定看好他”话没说完就觉得不对劲了,“这能行吗?他要是”

盛宁说:“出什么事,有我呢。”

小胡子精神一振,马上吆喝一声:“来人啊,把这个小子给我看起来。”

那个小男生显然想不到盛宁一点也不鸟他,瞪起了眼,手脚麻利从窗户外爬了进来,像头被红布惹怒的小斗牛一样,手指着盛宁。

“你,你好大胆!我可是盛世尘的叔叔!你敢得罪我,我要让你、让你”他显然没怎么放过狠话,磕巴了一下才说:“我要打你”

“你再不老实听话,我就让你妈都不认识你!”放狠话谁不会,盛宁抬抬手,“把他弄后边儿去,给他把斧头,看着他把柴劈了,劈完一车,再给他饭吃。”

小胡子马上答应:“是。”一边指挥人把那小子又拖又拉的拽,还是有点忧心忡忡的说:“这不要紧吧?这小孩儿说他是是庄主的叔叔?”

盛宁哼一声:“他要说是先生的侄子,我说不定还信他呢。不用手软,也不要打他,总之是不干活儿就不要给他饭吃,劈个十天半个月的,看他老实不老实。叫人来把这些碎瓷片儿扫了,别扎着脚。”

小胡子小声嘟囔:“劈柴火?劈个一年也挣不上花瓶钱”

盛心远远的进了院门,先看到一地碎瓷片,惊讶的问:“这是谁啊?怎么把盛安的宝贝花瓶给摔了?”

盛宁一笑:“是个愣小子。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天没什么人来应诊。”盛心踮起脚来看看他的脸,“唔,气色不错,我给你的药吃了吗?”

盛宁微笑说:“吃了。”

小胡子小声说:“吃什么补药啊,吃的火气这么旺。”

盛宁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小胡子十分勇敢,不惧恶势力大胆发言:“少爷这几天脾气是不太好啊,肯定是火气太旺了,应该多开点清毒败火的药吃吃才对。”

盛宁皱起眉头,“我?”

“对,”小胡子用力点头,“要搁在平时,你哪会跟这种小孩子一般见识啊。再说,比他更无礼的杜姑娘你都笑脸相迎,这种不懂事的小孩子摔摔打打,少爷你以前才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盛宁想了想,问盛心:“是么?你也觉得吗?”

盛心无辜的摇头,“不会啊,我觉得师兄你挺正常的。”

盛宁看看他,“你从来不会说人半个不字的。”又看了一眼小胡子,“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几天我也老觉得心里浮躁,总想发火。好吧,你去和他们说,把那孩子带回来,让小松他们去照看他一下。”

他回过头来对盛心说:“我们去看看,也许先生已经睡醒起身了。”

两个人并肩向里走,盛心比盛宁的脸庞显得清瘦秀朗,但是身量却比他稍矮一些。

“师兄。”

“嗯?”

“勾栏院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盛宁好气又好笑:“你也懂得想这些了?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瞧不就知道了。”

“我”盛心涨红了脸,“我可没想,我就是奇怪呢别人一说起那些地方,都显得挺兴致高昂的。可是师兄却宁愿得罪杜姑娘,也不肯沾那里的女子。是不是那里的女人都长的很丑?”

盛宁摇头,“那倒不是。”

“那你跑什么呢?”盛心一双眼里装满好奇。“怕那些女人吃了你不成?”

盛宁笑着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胡说。”

“也不是么?”盛心嘟一下嘴。

在外面已经名声显赫的小神医,回到家中来,也还不过是个刚刚懂事的少年。

“那是因为什么?你干么对她们避如虎狼?”

嗯?盛宁愣了一下。

是啊他为什么对勾栏女子避如虎狼?

他又不是女人,还怕失了清白、吃了亏不成?

杜清若虽然胡来,可是可是自己的反应,也着实有些奇怪。

当时未及细想,可是被盛心一问,盛宁自己也迷惑起来。

第五章

盛世尘的卧房是空的,书斋门反扣着,他常流连的棋室里也没有人。

“先生呢?”盛心问。

盛宁也有些茫然,“先生没说要出去的。”

这在盛世尘是不常见的。他很少出门,唔,确切的说是几乎从来不出门,即使有什么地方要去,也会事先知会一声。

盛心一眼在桌上看到张短笺,拿起来看。上头是盛世尘的字迹,挺拔清俊,写着:

三日即回

尘字

“那就不用挂心了。”盛心把笺递给盛宁。“那现在呢?怎么处置那小鬼?”

盛宁想了想,“先养着吧,等先生回来,再看他是怎么说。”

盛心问:“那小鬼叫什么?”

盛宁一愣,“我问了,他倒没有说。”

那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打击,又或是疲劳过度,有些恹恹的躺在床上,看到盛宁进来,把头转向床里,拿背脊冲着他。

“肚子不饿吗?”盛宁把手里的托盘放下,“小枣儿说你什么也不吃。”

“”

“菜不合胃口?”

“”

还是没人答理。盛宁一笑,真是个小孩子。呼吸声都刻意放的很轻缓,装睡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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