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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粱半浮生-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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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中医摘掉花镜,他疲惫的揉揉鼻梁骨,叹息着说:“这姑娘的病严重,我估摸着,她活不长了。”
163 月不明情
“她什么病啊?”我有点急了:“王中医,向晚还怀着孩子呢!那她”
“所以我才说作孽啊!”王中医把手里的花镜放在上衣兜里,他摘掉镜子,眼睛一时之间没了焦距:“她胃部气血不通,脉门受阻的厉害。而且她身体差的要命,要不是有孩子撑着,她早就倒下了。”
“胃部气血不通?”我听着感觉没什么大碍,疑惑的问:“她是瘦了点,但是我也瘦啊!我现在身体不是好着呢!王中医,你会不会号错了?”
向晚大着个肚子又生了重病,连乔安山如此冷血的人都略微动容。乔安山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他身子却很明显往这面侧了侧。
“这和胖瘦没关系。”老中医撑了下眉,解释说:“我这么说,只是个笼统的概念。要是用西医的话,我估摸着应该是胃癌。”
胃癌难怪向晚比我刚见到她的时候还要瘦的多。
“这个病,不是传染类的,应该不会传染给孩子吧?”我试图把问题往好的方向考虑:“再说了,胃癌的话要是做手术,切除掉一部分的胃应该也是能活的啊!宫氏不是有那个生物治疗,说是能延长癌症患者的生命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总归会有办法的啊!”
乔安山看我情绪激动,他挪着过来坐到我旁边安慰我:“吕诺,你情绪别太激动了。你还怀着孩子呢!你这样,对你自己的孩子也不好啊!”
我知道对孩子不好,但我也没法不激动。要是向晚真的死了,那她的孩子怎么办?那安年成要怎么办?
想起安年成含情脉脉的眼神,我就觉得心跟扎着似的疼。
记得我以为自己得艾滋病的那段时间里,黄家赫也是这样的心情。把每天,都当成是生命的最后一天。去珍惜,去热爱我和黄家赫现在这样,真是比向晚他们两个幸福的多。最起码,我和黄家赫,我们都还活着。
向晚和安年成,他们两个人一起跑来看极光,这是多么心酸的浪漫啊!
晚上,毫无意外的我再次做了噩梦。可能是受到安年成和向晚的刺激,这次梦里黄家赫的脸比以往每次都来的清晰明了。黄家赫不动不说话,他无比哀伤的盯着我看,我哭的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起夜的乔安山听到动静,他推门进屋把哭着的我叫起来。我猛的惊醒,像是溺水一样死死的抱着乔安山的脖子不撒手。他被我勒的气喘,但也没说什么。直到我缓过神来,手臂一点点的泄了力,乔安山这才重重的吸了口气。
“你傻么?”我满脸是泪,暴躁的拍着乔安山的胸口发脾气:“你就这么让我掐着?我要是勒死你了怎么办?你平时那么爱计较,这事儿你怎么不计较了?”
乔安山没说话,也没反驳我。他只是静静的坐在暗处没动,任凭我发泄似的打他。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心里有气,我拍打乔安山的力道渐渐控制不住:“乔安山,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你明明知道我爱黄家赫,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你就不能把我丢在屋子里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么!”
乔安山也毫不留情的给了我一个耳光,他打的很响,但是力道却不大。我被他的耳光打的镇定下来,忍不住小声的啜泣。乔安山不忍心的拉着哭哭啼啼的我到他怀里,一下下的安抚着拍我的后背。
“我和淑芬的故事,你知道一点吧?”我在暗处打了嗝,乔安山笑的宠溺:“是啊,你知道,她就是给我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的难产,加上大出血,再加上医生处理不得当,她就死在了手术台上。”
屋子里没有开灯,我被乔安山抱在怀里也看不到他的脸。乔安山一说话,他整个胸腔都跟着嗡嗡的发响:“我对她,有愧疚。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娶老婆,这个也是原因之一。要是我当初是个好丈夫,她怀孕的时候我能多照顾她一点,她可能也就不会死了。而我要是多爱护爱护清河一点呢?可能她也不会因为缺少父爱而被卢生那个混蛋骗了。”
乔安山的这个心理,我还是了解的。他对我的感觉,更多的掺杂了他对李清河的疼惜和对他老婆王淑芬的愧疚。因为乔安山这份怪异的感情,我孕期所有焦躁的情绪和任性的无礼,都被他包容了。
也因为如此,乔安山对我的感情总是让我很不安。
“王中医说的话,以前我一直都不信。”乔安山叹了口气,他身上中年人腐朽的气息浓郁:“什么报应,什么因果,都是屁!神鬼他妈的还怕恶人呢我乔安山恶,神鬼都不敢惹。但是我的亲人没我恶,他们替我承受了恶果。”
我抽噎了一下。
乔安山扳正我的身子,他低头似乎是在看我的肚子:“吕诺,我知道你爱黄家赫,但我也知道你们两个是没有可能在一起了。就算是你爸爸的死你能不介意,可黄家赫也还要五年能从牢里出来五年能改变很多事儿的,你明白吗?”
“你是什么意思?”我有话直说,问他:“你最近一直都为了这事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乔安山捧着我的脸,黑漆漆的夜里他的眸子闪亮:“吕诺,我们别离婚了,就这么过吧!这辈子,我们两个都回不了国了。就算爱黄家赫,你们两个在一起也很不可能了吕诺,我不会结婚,也不会再要孩子了。我可以保证,我会拿你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爱。你们娘俩,我都会疼的。”
我刚想要往后靠一靠,乔安山却强迫着我的眼睛和他对视。他无比认真的说:“吕诺,你放心,我会试着做一个好人。我不会让我不好的事情连累你们娘俩,我的钱,我都给你们俩花你给我一次机会。”
乔安山舍得花钱,这还真是天大的转变。可有些事儿,我心里就是有过不去的坎。像是每次乔安山碰我肚子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的打颤。虽然怨恨黄家赫,但是我却不想让孩子有除他以外别的爸爸。
我固执的从乔安山的手里逃出来,说:“叔叔,这种事儿,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我很感谢你帮我照顾我,我也很感谢你很多时候都在好脾气的纵容我。但是”
楼下的大门突然被拍的砰砰响,我的话生生断成了两截。乔安山的脸色一凝,我全身的肌肉也随着他转变的脸色紧绷起来。
巴罗的日子太安逸,安逸到我们都已经忘了自己是在逃命的。
164 胃癌
我拽住打算起身去开门的乔安山,问他:“会是警察来抓我们吗?”
“警察?警察凭啥来抓我们?我们在这儿又没犯法!”乔安山拍拍我的手背,示意我没事儿:“我去看看,你在床上老实儿的躺着吧!”
虽然乔安山这么说,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我们在巴罗没有什么太要好的邻居,这大半夜来敲门的,估计不能是什么好事儿。
乔洛应该是先下楼了,楼下嘀嘀咕咕的,却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我披好毛衣外套想要跟着下楼看看,就听乔安山大喊:“爸!快点!有病人了!”
有病人会找王中医,在巴罗镇可极为少见。楼道里一阵踢踏的脚步声,王中医跟着跑下去了。我刚想要推门下去,乔安山就侧身进来了。
“你在床上躺着吧!”乔安山粗声粗气的说:“是向晚和安年成来了你还大着肚子呢!你别下楼了!”
深更半夜的来,可能没什么好事儿。乔安山想要把我锁在屋子里=,可我还是挺着肚子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怕伤到孩子,乔安山也只好放我出来,他让步道:“你一会儿别上前,也别多说话,听见没有?”
为了不被锁着,我连连点头。我拉着乔安山的手,在他不断提醒着“慢点”中,动作矫健的下了楼。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乔安山四个月前从一个当地人手里买下来的。二层小楼,有自己家的发电机和地窖。因为原来的房东太太得了抑郁症,一年极昼极夜的100多天日子几乎让她崩溃。这房子房东太太急着脱手,乔安山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我一直都不喜欢这房子里的装修,跟房东太太本人一样,装修风格看起来也有几分神经质。一楼的壁炉墙上画着奇怪的花纹,说是因纽特爱斯基摩人的图腾。还有一些看起来阴气沉沉的挂毯,总是会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和乔安山下楼的时候,安年成正自己站在挂毯旁边发呆。他手指夹着烟,但没点着。壁炉的火烧的旺盛,映照的他脸红扑扑的。
“向晚怎么样了?”我走到安年成旁边轻轻的问:“她晚上回去,是有什么事儿了吗?”
安年成回过神来,他用手抹了把脸,这才稍微清醒了些。他还算客气,道歉着说:“真是不好意思,大半夜跑来打扰你们休息惊动你了,乔太太。”
乔安山说去倒水,炉火前就剩下我和安年成在。火苗映在眼底,跳跃出欢快的节奏,却丝毫没让人感觉到希望。安年成无比疲倦的叹了口气:“晚晚回去,她吐血了。”
我震惊的低呼了一声。
“其实她已经呕血呕了一段时间了,只是每次她都背着我,不让我知道。”安年成的十指插进头发里,他狠狠的拉扯着发梢:“我也真是够傻的,干嘛要带她来这种地方受苦呢?”
“你你别这么想了。”我尝试着出言安慰:“我听向晚说起过,说你是陪着她来看极光的是吗?你是帮着她实现她的心愿,这不能算是受苦。”
安年成笑的讽刺:“心愿?心愿能有什么用呢?她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心愿?”
乔安山送水过来,他接着上楼去帮王中医忙乎去了。我塞了一个杯子到安年成手里让他暖手,顺便自己也拿了一个。沉默了几分钟,安年成哑声说:“晚晚得的是癌症,胃癌,已经晚期了。”
果然还是老中医厉害,向晚的病情被他说中了。
“我刚认识晚晚那时候,不知道她有病。”因为向晚突然发作的病情,安年成的紧张不安都化作毫无头绪的絮叨:“我以为她是贪图虚荣才会接受那些男人给她的钱,我戏弄她、嘲笑她,甚至还和那些男人一样侮辱过她哎,我以前到底都是做了些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把杯子在往他的手里推了推:“喝点水吧!”
安年成接过杯子,他还是没有喝:“晚晚怀孕的时候,我说要娶她,我想让她和孩子都有个名分。我知道,她其实也是很渴望婚礼的但她坚决不同意嫁我,她说,她要是死了,那会在我的婚姻记录上留下很不光彩的一笔。”
“那你呢?”我攥紧了手里的杯子,温度未达心底:“你是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安年成自嘲的抿抿嘴:“她说的话,我当然都说好。”
我们两个虽然都不渴,可也全都喝了几口水。等了能有半个小时左右,王中医这才从楼上下来。
王中医坐到安年成的对面,遗憾的摇摇头:“我是没有办法了西医那面怎么说?”
安年成估计早就习惯噩耗了,他也摇了摇头:“西医也是这么说的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在从中期往晚期转。等到我知道她得病那会儿,她的癌症已经转移到食道了。医生做胃镜的时候,管子都已经插不下去。她的食道壁上,都长满了晚晚能撑到现在,完全就是有孩子鼓励她。她不能化疗,也不能吃药,还要怀着孩子终于还是不行了么?”
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安年成几次哽咽。一屋子的人都跟着他沉默了,这一尸两命,实在是让人觉得惨烈。
老中医看看我,说:“向晚叫你上去,她说她想和你聊聊。”
乔安山不断的给老中医使眼色,老中医浑然未觉的全部忽略掉:“你去和她聊聊吧!你们两个都是孕妇,能互相打打气儿。”
我看了眼疲倦的安年成,小心的往楼上走。到楼梯拐角那儿,乔安山伸手拉住我:“你别去了,让她睡一会儿。她身体那么不好,在连累你。”
“叔叔,我刚才听你说那些话,还以为你不一样了呢!”
我松开乔安山的手,执着的要往楼上去。乔安山不甘心的反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我他妈的是没黄家赫对你好,还是怎么样?吕诺!你倒是说出来!”
165 他乡最后怎可能当做故乡 特别加更
“黄家赫,”四个月来,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和乔安山谈论黄家赫:“他为我做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提。他不会跟我说他为我做了多少,他不会让我对他的付出而产生愧疚这个,就是你们两个的差别。”
“吕诺,你对我不公平。”乔安山不客气的指出:“我对你做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他妈的问你要过回报了?你自己心里的毛病,跟我他妈的有什么关系?”
我无法辩驳,但也不想承认:“乔安山,这本来就不是公不公平的事儿。还有,我们现在能不能先别谈这个?我要上楼,你让开。”
乔安山其实长的并不丑,李清河的大眼睛就是遗传自他。要是年轻个十几二十岁,乔安山应该也挺帅的乔安山的脸孔抽搐了几下,他讽刺的冷笑,幽黑的眼睛深不见不底:“是啊,黄家赫对你是够好的。什么都不对你说,连你爸爸的死,他他妈的都不告诉你。”
“你别说了。”乔安山知道哪里是我的软肋,他知道往哪捅刀子能让我生不如死。我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哀求:“乔安山,我求你了,能不能别在极夜马上要到的时候和我说这个事儿?”
收起讽刺,乔安山让开楼梯的路给我。他脸上挂着笑,但更多的则是彻骨的冷:“吕诺,你去吧!”
“叔叔。”场面变成现在这样我心底很难受,毕竟乔安山这四个月对我真的是尽心尽力:“现在家里有外人,等向晚他们走了,我和你好好的聊这个问题,好不好?”
乔安山猛然转头看我:“等向晚他们走了,你能给我我想要的答案吗?”
我的嘴微张,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那他妈的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啊!”乔安山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他转身去找安年成坐着去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轻笑。
话说的风轻云淡满不在乎,但谁心疼谁自己知道是啊,要是较起针来,我真的是什么都给不了乔安山。乔安山的一句话,将我说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不仅逗笑了他,同时也嘲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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