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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匪如玉-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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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儿。
按理讲,以李瑾瑜和孙家的关系,内库这么重要的试用货怎么也轮不到孙家发财,然而孙家毕竟在郴州经营日久,转手通过另一家皇商才把这批货吃了下来。但孙兰树心中依然有些不祥的感觉如果能把这批银镜安全送到泉州的施辟宝手上,孙家目前十分艰难周转局面便可以得到很大的缓解,可是会这么顺利吗?
“不要担心什么。”孙铭言阴沉着脸说道:“我已经与京中通了消息,这批货你亲自押送,这次我们不自己出海,虽然少挣些,但行走在州郡之间,应该安全”
这位已经忍让李瑾瑜一整年的孙家主人忽然抬起头来,寒着声音说道:“如果有人真地敢杀人抢货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死,逃回人来,我们便上京打御前官司!”
三日后,由郴州往东南方去的一座小山之上,商渠梁看着山下那条长长的车队笑了起来,装银镜的车子并不多,只有两辆马车,但孙家竟然出动了五百私兵前来护送,果然是十分重视这笔出口的货单。
然而他的笑容马上就敛了下来,变成了一片寒冷,他是风雨会的顶级密探和杀手,自家的头目如今在孙园中辛苦斡旋,风雨会的下属们无一不想替自家题目分忧,所以此刻,这个杀手的血液中涌动出一丝急迫,然而迅速被理智压制了下去。
要冷静,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都要冷静,这是崔静卿当年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商渠梁嘴角擒起一丝笑,今天他这个杀手不杀人,但肯定比杀死这些人,还让孙铭言更心痛。
正思考间,一队约二百人左右的骑兵,护送着几辆马车,从和孙家正对着的官道上走了过来。
两边对冲,便堵在了山下。
孙兰树一直小心注意着道路上的情况,看着这群人,马上发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氛,指挥手下的私兵们拔出了武器,准备迎敌。
但那二百人的骑兵并没有如何动作,只是冷漠地与孙家车队擦肩而过,这些骑兵虽然直立马上,但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寒冷而肃杀的气息,令孙家的私兵们不敢妄动。
恰恰两个车队并成两条线的时候。
二百骑兵护送的几辆马车忽然边厢破了,里面的东西全部倾了出去,砸在了孙家存放银镜的马车上!
如果是一般的货物,砸一下又怕什么?
但问题是砸在存放银镜马车上的东西是碌石,极重极沉极有棱角的碌石!
无人胆敢以血肉之躯去拦,就算身负严命的孙家私兵也是如此,只听得轰的几声闷响之后,传来无数声细细碎碎的破裂声音!
孙兰树尖叫一声,赶紧下马查看,只见那一百多面银镜绝大部分都被压成了碎碎闪光的镜片,虽然依旧反射着迷人的光芒,可是
山下官道上顿时大乱,无数人拔出兵器,双方对峙着,大战一触即发。
孙兰树眼前一黑,马上知道完了,他狠狠地转头,盯着那二百骑兵的首领人物,咬牙说道:“果然风雨会还是那个强盗土匪窝。”
那名首领人物脸上罩着银色的面具,并不意外孙家少爷能认出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因为他们今天本来就没有准备遮掩身份。
商渠梁望着孙兰树冷漠说道:“本将没有杀人,也没有劫货本将护送内库三大坊所需要石材途经此地,尔等民间商人竟敢阻路,道路窄且狭,不幸翻车,双方均有损失,某不要你们赔偿尔等也休要鼓噪,激怒了爷爷凶性子,仔细你的人头。”
孙兰树眼光有些昏暗,看了看那些浑身铁血气息,似乎跃跃欲试的杀手他强行将胸中的愤怒压了下去,只觉咽喉里一片血腥味道,瞪着眼睛痛苦失神道:“翻车?”
这世上有翻车翻的这么准的?双方均有损失?你家的石碌怎么翻也不会少个角,而自家却是脆弱的银镜啊!
安静的山谷中,一片压抑与恐慌,却没有人敢动手。
孙兰树当然知道这是李瑾瑜安排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但他不明白对方现在毕竟已经从风雨会组织脱离出来,摇身变为朝廷官员,怎么会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情来——面对着这样一枝可怕的骑兵,孙兰树不想与对方火拼,从而送掉自己的性命,可是满地的碎片让他的脑中一片愤怒!
“我要去京都打官司!”
孙兰树大怒尖声骂道。
“随便,本将不奉陪。”
商渠梁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便率队走了,走之前还没忘了把那重重的石碌也抬回了马车上,只留下欲哭无泪的孙兰树、那些满脸瞠目结舌的孙家私军,还有一大片散落地上,晶晶发亮的玻璃碎片。
Chapter 77
消息传回郴州城外的孙园,孙铭言右手一抖。手中捧着的上好官窑瓷碗迸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因为那些银镜摔碎成玻璃片的脆响,已经让他心疼到毫无知觉了,这位老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地上的瓷碗,那处的银镜一样,碎成了无数片。
“打官司?我不怕。御前官司就更不怕了他找谁去替他打?”
在归江上游逍遥了半个月后,李瑾瑜等到了商渠梁,终于坐上了马车,开始继续往郴州驶去。
监察院的消息早已经传递了过来,李瑾瑜挑了挑眉梢,有些好笑,有些快意。去年在郴州虽然也在呼风唤雨,但总被孙铭言那个老狐狸郁闷拖着,此时京都平。自己将对方玩弄于手掌之中,实在是很快活的事情。
他只是给了一个大概的方略,而具体的执行者却是下面的人。
“慢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李瑾瑜对身旁的商渠梁说道:“我都替孙家感到心疼,传令下去,火候到了,让儿郎们别再贪玩,赶紧收了的好。”
商渠梁在京中留了近一月,就是为了注视着宫里的动静,说道:“再过两天,长公主和太子爷,已经顾不得孙家的死活,要抢在孙家反应过来之前动手,现在正是时候。”
李瑾瑜点点头说道:“要的就是他们想不到我会下狠手孙家现在只怕我还会继续陪他慢慢熬下去,我就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忽然笑了起来,掀开车前的帘布,看着缓慢倒退的郴州官道,忍不住心中地快意,哼起了小曲。
商渠梁在一边听着那种怪声怪腔的曲子,忍不住笑着问道:“大人,至于乐成这样?”
李瑾瑜哈哈大笑道:“憋了一年,终于可以放手做事,想不乐也难啊。”
当钦差大人的马车仪仗用最缓慢的速度向郴州进发时,郴州城里的诸人却是各有心思,权倾郴州的总督大人谭学清收到了李瑾瑜亲笔书信后,便一直坐在书房里发呆,他左右二位师爷也知道了书信中的内容,与大人一样都在发呆。
看着就像是三尊泥菩萨。
谭学清离京早,路上快,二十几天前就到了郴州,对于这些段日子里孙家吃的亏清清楚楚,但他本以为这只是监察院对孙家的再次削弱,却没有想到李瑾瑜在信里竟说的那般自信,竟像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了。
“李瑾瑜他凭什么?这又不是打架?”
郴州总督谭学清明显不知道关于万汇钱庄的勾当,在苦苦思考李瑾瑜的信心来自何处,为什么要在信里向自己通气,让自己做好准备。
“钦差大人既然这般说,那便是心中有定数。”左师爷皱眉出主意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谭学清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李瑾瑜真的能够把孙家吃掉,他身为深知陛下心意的亲信,当然会好生配合,可问题在于他对于孙家身后的皇族势力也是颇为忌惮,一朝京中没有明显的倾向,他是万万不敢抢先动手的。
“要不然咱们就和去年一样,再看看?”右师爷想了半天,只想出一个和稀泥的法子。
谭学清忽然双眼一睁,两道寒光射了出来:“看当然要继续看下去,但不能光看,李瑾瑜只是行郴州路钦差,他就算有办法在明面上赶走孙铭言,可暗底下却不方便让监察院出手总要照顾一下郴州的民心。”
郴州总督大人最后说道:“调州军看住孙园和孙家的那一千私兵如果李瑾瑜没办法,咱们就继续看着,如果李瑾瑜成功,咱们就得帮他把这些人吃掉!”
右师爷颤着声音说道:“大人,调兵杀人如果被宫里那些人知道了。会出大麻烦。”
谭学清挥挥手中李瑾瑜寄来的亲笔密信,平静说道:“他既然敢做,就一定对京里的局势有把握,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可不是一个傻子写信告诉我,便是要分我功劳可这一年郴州路衙门什么都没做,如果想分这笔功,就一定得出力。”
忽然间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谭学清皱了皱眉头,师爷上前开门,一位郴州路衙门的下属官员惶急走了进来,来不及躬身。直接对谭学清禀报道:“总督大人,孙家出事了!”
孙家出事了?
谭学清在心中一惊,暗叹李瑾瑜动手好快,面色却依然平静,问道:“具体讲来。”
那名官员吞了口口水,说道:“上午的时辰。内库转运司衙门上孙园收了一批帐,名目好像是银镜。”
谭学清知道那批银镜被李瑾瑜使人砸碎的内幕,眉头微皱。也不禁有些心疼,问道:“那又如何?孙家签了协议,这银子自然是要给地。”
这话明显是偏着李瑾瑜那边,朝廷对付商家,总是这样的不要脸。
“关键不是这笔银子。”那名官员看了总督大人一眼,小心说道:“听说孙家的周转出了问题,与他家有关联的几家钱庄现在都去孙园里逼债了!”
逼债?
谭学清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孙家在郴州绵延百年,敢上孙园逼债地可没有几个,一则孙家银子多,二则也没有钱庄愿意得罪它家,这这怎么今天却忽然变了?谭学清的心里马上转过无数个念头,难道李瑾瑜整了孙家一年,竟把孙家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如果孙家真的还不出钱,被那些钱庄们逼的商行贱卖,家族大乱这谭学清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陛下的意思,孙家一家要让朝廷控制,但是孙家不能乱!
孙家一旦真地破产,不说那族中的数万百姓,与之息息相关的郴州百姓怎么办?
“孙氏钱庄也去了?”
“没有”
“派人去孙园外盯着。”听到孙家最大的合作伙伴孙氏钱庄没有参与此事,谭学清心下稍安,但面色依旧阴沉,吩咐道:“告诉那些人,孙家与钱庄间的纠纷朝廷不管,但是孙家不准倒!”
李瑾瑜和谭学清一样,都很明白小皇帝的意思,孙家是要吃的,而且要整个吃过来,吃相还不能太难看,不能让孙家自身的实力折损太多,从而影响了整个郴州的稳定。
所以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孙家倒,孙铭言也不可能看着孙家倒,所以此次逼债并没有存着清盘的念头,只是想谋取一些极大的好处,而今日,之所以是几家钱庄一起去孙园要钱纯粹是因为李瑾瑜依然存着一丝奢望能够把万汇钱庄的幕后东家掩藏起来。
这世道,欠钱的永远比借钱出去的有道理,有底气,所以孙家当代主人孙铭言捧着微温的茶碗,一口一口缓缓啜着茶水,眼皮子都懒得抬一眼,虽然他的下方坐着的是各家钱庄的代表,从名义上来说都是他的债主。
而那些钱庄的掌柜们也没有身为讨债人的自觉,很猥琐地坐在椅子上,只敢放上三分之一屁股,偶尔抬眼看看孙家主人,眼中便会闪过一丝害怕,哪里像是来讨债的。
这些钱庄掌柜知道自己都是小蚂蚁,只要孙家主人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自己捏死,把自己从郴州这块地方上赶出去,但是今天他们不得不来,因为连着一年孙家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已经让他们起了担心,加上被有人心挑弄了一番,今天都汇聚到了孙家地会客厅里。
他们代表着资本,虽然银子不多,但依旧是资本,资本最心疼自己,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损失,尤其是这一个月里,所有的人都知道,监察院对孙家的打击力度又大了起来,孙家连受损失而最近那批银镜的报废,今天上午内库转运司的逼银,终于成功地压垮了这些钱庄掌柜们的心理防线。
一位老掌柜苦着脸,恭恭敬敬说道:“孙老爷,孙家执郴州商界牛耳已近百年,若说还不出银子那是谁也不信的,只是最近市面上传言极多,总想来求老爷子给咱们这些人一个准话。”
“准话?”孙铭言厌恶地皱了眉头,这些蚂蝗一般的无耻东西!往常跪着上门,自己都懒得正眼看一眼,如今居然敢来向自己讨话!
孙老爷子根本不在乎这些钱庄掌柜,就算现在孙家的周转再困难,还掉这些银子还是绰绰有余,他的眼角余光只是淡淡瞥着一直安静坐在最后方的那位掌柜。
那位掌柜是万汇钱庄的大掌柜,身后站着一位面相英俊的年轻人,万汇与孙家的关系,没有太多人知道,万汇钱庄在郴州的名声也并不响亮,所以他坐在了最后面,孙铭言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万汇钱庄今天来凑什么热闹?
他没有兴趣再和这些掌柜们说什么,端起茶碗送客,同时冷漠地让这些人去帐房里把所有的借贷清掉,拢共十几万两的债务,孙家受不得这种屈辱。
那些钱庄掌柜们心中大喜之后复又大惊,首先是钱终于拿到手了,虽然损失了些利息,惊的却是,看孙家这种豪气难道是自己这些人收到的风声有问题?
所有的掌柜们都退了出去,孙铭言偏着头饶有趣味地看着一直未动的那位掌柜,轻声说道:“我知道,他们都是被你劝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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