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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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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公公高喊未完,祭坛之下已然涌起一阵骚乱。
二皇子温墨疏抗旨不尊,率领北陲半数戍边军赶往南方支援、抵御强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按常理说,温墨峥这新帝登基,若是想要收拢民心、安内攘外,最该做的就是出动禁军营,助南北两方戍边军一臂之力,这点绝对没有错;然而祭坛下百姓都听得清楚,刚才赵公公高喊的是“平叛乱、御顽敌”,其中叛乱二字何解?难道是指温墨疏及其所率大军么?
困惑不解的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观阁上下的前朝大臣亦是乱成一团,谁也弄不明白温墨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来越多质疑目光投向祭坛中央,落在模糊不清的新帝脸上。
放在平常的话,赵公公这算假传圣旨,是要砍头的大罪,可此时,温墨峥能做的只有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任由指骨捏得青白微痛。
事实上,这道必然极其百姓更大恐慌的“圣旨”是连嵩事先拟好的,温墨峥比谁都清楚。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听你的?”观阁上,蓝芷蓉将闪着诱人光泽的红色浆果放进口中,眯起眼借以掩饰心中不安,“他已经是皇帝了,完全可以突然下道圣旨把你这左丞相罢黜,离得这么远,孤水功夫再好也奈何不了他吧?”
连嵩笑笑,仍是那种冷而无味的表情:“他当然可以这么做,我并不确定自己有绝对把握。”
蓝芷蓉心里一沉,上身陡然抬起,想了想,却又稳稳当当靠入椅中:“你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尤其是这么关键的时候。”
“呵,你觉得很了解我么?”一声满是嘲讽之意的冷笑后,连嵩懒懒收回目光,“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在时,前朝半数官员都投靠于我,剩下那半数也是对新帝抱有观望态度的老滑头,就算他突然发难下令将我罢黜拘押,明知他是我手中棋子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敢动我?其实这件事本来没有这么大风险,是你无能,没能用药好好控制他,这才使得我们要冒着危险坐在这里,想不到你还有脸来问我。”
“这能怪我吗?要怪也该怪你,是你非要把唐锦意弄进宫的。那女人颇有些小聪明,竟然看出我做的饭菜里落了药,倘若不是她从中作梗,现在温墨峥还不跟昏君一样狗似的跪在我脚下?都有做不好地方,别总把过错推算在我头上!”
蓝芷蓉的声音有些大,不远处负责守卫的士兵频频回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蓝芷蓉连忙深吸口气端正坐好,眉间仍隐有怒气流动。
对连嵩敢怒不敢言的日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尤其在连嵩决定中途放弃以免死诏陷害言离忧的计划后,蓝芷蓉愈发觉得憋火,可是面对连嵩她只有抱怨的份,真把连嵩惹怒的话她知道,最后吃苦果的还是自己。
许是这天连嵩心情比较好,纵是蓝芷蓉出言不敬也没有在意,始终将注意力放在祭坛中央,是而当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时,连嵩很快便做出反应。
“孤水。”动了动手指,连嵩眸中掠过一丝精光,“看好他们。”
不知从何而来的鬼魅护卫无声点头,漆黑眼眸紧盯祭坛中央,而这时蓝芷蓉尚未发觉有什么不对头,看着全神戒备的孤水满目茫然。
众目睽睽之下,唐锦意附到温墨峥耳边低语几句,片刻前还一脸阴沉的新帝温墨峥脸上立刻扬起几分神彩,长吸口气,猛地抬脚向背对自己的赵公公狠狠踢去。
赵公公怎么也想不到背后会有人给自己一脚,猝不及防哎呦一声,骨碌碌顺着祭坛台阶滚了下去。
众兄弟中,温墨峥是比较懂礼谦恭的一个,平素对老宫女、老太监都十分尊敬,然而这一脚赏给为虎作伥的赵公公后,在他心里有的并非愧疚,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痛快之感。
“狗奴才,有时间再跟你算账!”冷冷瞥了捂着腰倒地**的赵公公一眼,温墨峥终于能昂首挺胸站直腰板。
大袖一挥沉下脸色,温墨峥大步转身,面对观阁微扬头颅,朗声高喝:“文武百官听命!朕与先帝受奸妃佞臣胁迫已久,今日终得机会站在天下人面前澄清事实真相——先帝与南庆国交恶、下旨诬陷定远王世子妃等事,包括刚才赵公公所宣旨意,全部都是连嵩操纵指使所为,并非先帝与朕本意!连嵩和贵太妃玩弄权术、害死先帝,更软禁朕和皇后数月,今日,朕要为枉死的先帝报仇,为被冤枉的无数忠臣良将讨回公道!诛佞臣,杀妖妃,还我大渊盛世清明!”
齐聚在祭坛附近的足有数千百姓,温墨峥朗朗正气之声传遍天宇,经久回荡,激得那些百姓红了眼、咬起牙,纷纷将要杀人似的目光投向观阁顶层。
视线聚集处,蓝芷蓉早已慌乱不堪,浑身上下因无处不在、满怀杀气的眼神而战栗;与蓝芷蓉形成讽刺对比的是,直到此时连嵩仍安坐宽大椅内,悠闲地转着指间碧玉扳指,散漫不光对观阁下骚动不屑一顾。
“看来皇上是急于找个背黑锅的人来堵塞民众之口。不过在此之前,微臣希望皇上能回答一个问题——杀死先帝的人究竟是谁?是我,还是皇上呢?”
连嵩微微挑唇,冰冷笑容丝毫未改,平淡语气令得周围惶恐的大臣们大惊失色。
第305章 扭转残局
拥挤人群中,有几个人显得与旁边群情激奋的百姓格格不入,从登基大典开始直至变动陡生,这几个人始终保持沉默,精锐目光被压得极低的斗笠遮挡。
“世子听见连嵩说的话了吗?难道先帝”
“连嵩的话你也信?”温墨情语气淡然,稍稍抬高斗笠边沿,将祭坛四周仔仔细细逡巡一边,“连嵩手下八名高手都在,孤水就在观阁顶层负责近身保护,其他七人的位置等下我会指给你们。倘若动起手发生混乱,你们切记要以铲除连嵩为优先,只有铲除罪魁祸首才能终止渊国朝政乱局。”
紧随温墨情身边的是一位年轻武将,听温墨情对温墨峥的称呼仍是四皇子本就有些不满,又听得这番话,立刻摆出反对态度:“皇上万金之躯最为重要,怎能放在次位?如今皇上已经当众揭了那奸臣的狼皮,根本不必再担心他为非作歹,我们首要任务自然是保护好皇上,而后才是剿杀奸臣,世子莫要本末倒置!”
“那你就坚持你的本吧。”温墨情并不与之争辩,甚至不把这种在他看来颇为无聊的抗议放在眼里,拨开拥挤人群又往祭坛方向挪近几步,台上声音听得看得愈发清晰。
祭坛之上,温墨峥对观阁传来的吆喝愤怒至极,虽然知道那只是连嵩身边小太监在向他传话,却能感觉得到言辞中藏着连嵩独有的轻蔑讥讽。
弑父杀君,这四个字是温墨峥这辈子永恒的罪与痛。
一抹温热轻轻落在温墨峥手背上,错愕偏头,入眼是唐锦意鼓励目光,柔而坚定。温墨峥深呼吸,待心口剧烈跳动稍稍平静,年轻勇敢的眼眸里锐气磅礴:“我承认,先帝的死的确与我有关,因为是连嵩控制着我,亲手杀了先帝!”
喧哗之声越来越大,有人大声嚷着支持温墨峥,亦有人保持怀疑谁也不肯相信,被调来阻拦百姓的皇城卫兵也无法抵挡人潮,渐渐被推到祭坛脚下。
“连嵩以药物控制先帝,先帝驾崩前就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这点宫中太医可以作证。”混乱之中,一道清泠女声钻出,让喧闹人群稍稍安静。
唐锦意并肩站在温墨峥身侧,环顾祭坛之下,眉目间几许果敢坚毅:“日前我暗中派人到贵太妃所居凤欢宫搜查,在凤欢宫找到数盒来历不明的药粉,其中几盒太医断定有入媚之效,这两年先帝就是受这些药粉影响才会对贵太妃入迷成痴;还有,昔日与贵太妃勾结陷害皇贵太妃的人已经将事实供出,真正在后宫为非作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与连嵩同样来自青岳国的贵太妃。人证物证俱在,我想问问连丞相和贵太妃,你们还要继续狡辩吗?”
“放肆!谁许你在这里血口喷人的?!来人,将这魅惑皇上、挑起事端的妖女给本宫拿下!”蓝芷蓉脸色陡变,拍桌而起,手指祭坛中央一声娇叱。
观阁上近百位文官武将动了动,却没人出面执行任何一方的命令。
如连嵩推测那般,这些仍然留在朝中任职的都是些墙头草、老滑头,最精通明哲保身、见风使舵之道,在势力根深蒂固的连嵩与占尽情理的温墨峥之间没分出个胜负之前,他们都打算装聋作哑罔顾真相,只等着挺到最后去巴结胜者。
“新帝终归是新帝,棋子逃不出棋子的命运,如此年轻气盛又不长脑子,难怪与二皇子争了多年也没个结果。”连嵩好整以暇端起茶杯,嗤笑一声,低垂着眼睑懒得去看混乱场面。
温墨峥也曾有过在背后支撑的一派势力,但这些人早在他舍弃君无念、“投奔”连嵩时就都调头离去,成为监国储君直至大渊皇帝这期间,他再没有聚集起任何坚实力量当做靠山,以至于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竟没有哪个位高权重之人站出来为温墨峥说句话。
这种情况连嵩早就预料到,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把温墨峥放在眼里,丝毫不担心登基大典会成为他的绝命之日。
见情势虽混乱去没有人敢向自己出手,蓝芷蓉不由安心许多,斜睨连嵩一眼,摇晃着婀娜身姿站到观阁栏杆前,一身妩媚情态连女子见了都要动心三分。
“本宫从不曾蛊惑先帝,先帝驾崩至今,本宫一直为先帝守孝念经,连太后甚至皇贵太妃之位都不曾争抢,怎么可能存着狼子野心?倒是皇上和皇后忘恩负义,在宫里百般巴结连大人与本宫,在外则不停造谣生事,说本宫与连大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越权把持朝政,还冤枉说先帝是连大人害死的。这才刚刚借助连大人支持登上帝位,皇上便迫不及待将我二人罢黜,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以杀绝人之口,遮掩他们那点肮脏龌蹉事罢了!”话音落地,蓝芷蓉惺惺作态挤出几滴眼泪,捏着绢帕擦拭眼眶啜泣不已。
“闹剧。”远处,温墨情皱皱眉。
“接下来怎么办?不能这么拖下去吧?现在看来,那些朝臣果然是不可靠的,期盼他们出声肃清奸臣妖妃不太可能,我们贸然跳上祭坛也只会让局面更乱。”与温墨情同行的人中,留着羊角须的中年人低声道。
温墨情扬手,示意身后众人稍安勿躁:“不急,自会有人出面。”
这边温墨情话才说完,祭坛那边就传来一声冷笑,穿过吵嚷人群,直直刺入蓝芷蓉心口。
“皇上究竟被谁所害,芸贵妃才是最清楚明白的人,当年你那些卑鄙手段,如今到该让天下人知晓的时候了!”
那声音铿锵有力,言语间仍称呼蓝芷蓉为贵妃,一方面让众人大致明白,这人是不承认温墨峥帝位的,另一方面也隐隐透露出某条线索——这个人,多半与芸贵妃有着相同地位辈分。
冷笑一出,蓝芷蓉立刻惊出一身冷汗,慌乱目光到处搜寻着,试图将吸引众人注意力的那人找出来。很快,一道不起眼身影闯入蓝芷蓉视线,在无数纳罕好奇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登上高高祭坛。
朴素大氅连衣角帽,来者神秘之感被衬托得几近极致,抬手扯下角帽露出真容那一刹,观阁那边响起阵阵倒吸凉气之声。
“皇、皇贵妃?!”
如果忽略早年被废、打入冷宫这点,龙玥儿如今应是皇贵太妃的身份,不过在她脸上完全找不到漫长岁月侵袭的痕迹,若是有人静下心想想就会惊讶发觉,其实龙玥儿还很年轻,她只是经历了太多,承载了太多,所以才会有那般沉稳厚重的感觉,以及不啻于帝后的雍容风度。
凤目含光,淡然四顾,龙玥儿对认出自己的人微微颌首示礼,唇边眉梢优雅从容,仪态万方:“本宫手中有皇上被连嵩和芸贵妃囚禁时的密信,奸妃佞臣诸多阴谋都白纸黑字写得明白,诸位大臣若是不信,随本宫入宫一看便知真伪。”
龙玥儿是温敬元的皇贵妃,地位身份犹在蓝芷蓉之上,且她本就掌握着父系一派的势力。在她出现于众人面前那一刻,蓝芷蓉仗借地位身份所得的优势立刻土崩瓦解,加上龙玥儿喊出那几句话,显然将见风使舵那一群大臣的倾向迅速扭转。
眼看情势对自己愈发不利,蓝芷蓉慌不择言:“一派胡言!皇上那时根本不能动弹,更别提写信,就算有也定然是你伪造的!”
听了蓝芷蓉的反驳,龙玥儿不怒反笑,冷冷表情嘲讽之意赫然:“既然如此,那么请芸贵妃解释一下,皇上病重期间那些所谓的手谕从何而来?是谁在污蔑定远王世子妃,又是谁决定礼四皇子为皇储的?这一场登基大典,究竟是顺承天意皇命,还是有见不得光的阴谋在其中?当着满朝文武与百姓的面,请芸贵妃和连大人说个清楚吧!”
两相交锋,立见高下。
身后一声低低叹息传来时,蓝芷蓉知道,自己莽撞愚蠢的行为所造成后果,已无可挽回。
“孤水,准备走吧。”连嵩好整以暇起身,随手掸去洁白衣衫上一丝灰尘。
蓝芷蓉不知道连嵩所说的“走”是要走去哪里,又怕他会弃自己不顾,慌忙拎着裙角紧随其后,因着走得匆忙,险些与突然停住脚步的连嵩撞上。
若有所思看眼祭坛,连嵩伸出食指敲了敲额角,语气中竟有几丝惋惜意味:“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实在对不起先帝。孤水,让他们尽管闹个痛快好了,难得的登基大典,热闹些才好——对了,别忘记我喜欢的东西,留不下的话,那就全都毁掉。”
孤水面无表情点头,蓝芷蓉却听不太懂连嵩在说些什么,慌慌张张的也没心情去揣度,在逐渐逼近的士兵和愤怒人群到达之前匆匆离去。
隆重的登基大典似乎成了一场讽刺玩笑,温墨峥这个储君、皇帝是否名正言顺尚无定论,也许今日穿着紫金帝服的他明天就会变回无权无势的皇子。
不过这些暂未到来的结果没有让温墨峥心灰意冷、垂头丧气,正相反,久违的轻松愉悦表情浮现在年轻面庞上,带着满满的幸福笑容。
“锦意,我做到了,果然只要有你在,什么事都会很顺利。”
唐锦意没有说话,松口气回以羞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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