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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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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随娘子在长安西市见过这种竹子,原本娘子想买,但因它只在天竺才有,担心长安秋冬寒冷栽不活才作罢。”那使女尴尬的道,“娘子回府后还特特画了一幅梨竹图,奴当时在旁研墨,因此将它记了下来。”
  采蓝再看卢二十五娘时不觉敬重了几分——即使风气开放如大唐,身份尊贵如望族之女,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份见识的,这些梨竹是郭桐的得意之作,元秀才住进来时,薛氏特特说明过,还自豪此物就是长安,也非见多识广者不能辨认,采蓝还是听薛氏说了,又每日过来元秀身边伺候,才能够将它们与中土的竹类区分开来。
  梨竹的果实与中土竹属不同,远较其他的竹类大,但因移栽的缘故,又植于峰上,结果的时候就变得不定,这时候还没有挂果,它的杆叶看起来和中土好几种竹类都十分相似,就是元秀自己,薛氏没说明前,她也是不认识的。
  如今竟被卢二十五娘身边一个使女说了出来,范阳卢氏到底是望族,女郎身边的使女,也跟着眼界开阔,不比常人。
  “阿家就在里面,请卢娘子入内。”到了元秀所在的竹楼前,采蓝轻声道,卢二十五娘与使女一起脱了丝履,踏过竹梯上去。
  竹楼最进去先放了一张屏风隔挡,转过屏风,才是楼中正堂,中间放下了细竹密编的帘子隔断,楼中很是阴凉,散发着淡淡竹木清气并安息香燃烬的残留,帘子旁站了两个穿着一般石青色夏衫的小宫女,见到采蓝都屈了屈膝:“蓝娘姐姐!”
  “阿家在堂上吗?”采蓝微微点头,轻声问道。
  左面的小宫女细声道:“阿家正在里面,方才还叫绿娘姐姐出来说,若是卢家娘子到了,直接请进去就是。”
  她回话时,帘后已经有人快言快语的问道:“锦水你在与谁说话?可是蓝娘带着卢家娘子到了?”
  “卢娘子已经来了。”采蓝接上了话,那叫锦水的小宫女已经机灵的探手打起帘子,让三人进去。
  卢二十五娘从从容容的进了正堂,却见一色竹制的堂上,对开着两扇明窗,皆挂了烟雾般的轻纱,她大族出身,当然认得出这两边的轻纱都是难得的鲛绡,这种传闻由鲛人织海水为成的轻纱即使在炎炎夏日,入手也是凉爽而不冰冷,更能驱使蚊虫远避,可谓是千金难求。
  对于紫阁别院的来历卢二十五娘自是清楚的,这两块鲛绡也不知道是郭桐时就安上的,还是元秀公主这回过来时所装?这个念头在她心上打了个转便又抛开,人已经姿态优美的欠下身去:“臣女卢氏翠微参见贵主!”
  “平身吧。”悦耳清脆的声音传来,元秀虽然与卢二十五娘在山路上面照过面,但今日才是头一回相见,略略装束了一番,她上穿荼白底襟绣翠色青鸾、袖绣豆绿牡丹的对襟夏衫,衫子不长,仅仅到膝,松着系带,露出里面杏子黄漫绣了几针飞鸿的诃子,下面系着描金粉绶留仙裙,乌黑的长发挽做了飞仙髻,发饰纯用玉石,犹以一支千瓣攒心碧玉步摇出色,那翠色欲滴欲流,映得旁边一朵羊脂玉芙蓉花都有一大半成了碧色。
  元秀面施淡妆,眉心点一滴朱砂,贴星靥,唇染丹色,螺子黛新描远山眉,眉梢各如不经意般扫了一笔淡近乎无的彤色,淡淡的打量着卢翠微。
  她记得那日山路上卢翠微几乎完全是素面朝天,这一回大约是因为是前来代其妹请罪,穿的是近乎礼服的杏子红联珠团窠纹对襟夏衫,下系郁金裙,发挽百合髻,红玉石榴花额饰下坠一挂五串儿水晶,中间一串最长,一直挂到了眉心,面上施着比桃花妆略淡一些的妆容,贴鹤子草,唇点绛色,首饰俱全。
  元秀收回打量的目光,淡淡道:“卢娘子所来为何?”
  这是明知故问,卢翠微也不意外,复屈了屈膝,柔声道:“回贵主,是昨日听闻舍妹擅入贵主避暑的别院,惊扰别院中人,因此特来请罪,求贵主念在舍妹年少无知,及其母尚在病中,从轻处置!”
  她说话时语气不急不慢,态度恭敬而不失身份,哪怕此刻四周都是宫闱之中久经场面的人,也不禁暗赞一句她气度出众,元秀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目光坦荡,淡淡的笑了笑,转头问采绿:“采橙她们扣下卢二十六娘可是为了她擅入的缘故?”
  “回阿家,这怎么可能?”采绿笑着道,“卢娘子可也把咱们紫阁别院看得太小气了些,阿家在这儿避暑,若是其他人误入了,自然不可轻易放过,但卢二十六娘乃是卢侍郎的侄女,又是宫里卢芳仪的族妹,先不说这身份,单是与阿家一样身为女郎,以阿家素日的为人,只要不是心术不正之人,偶然闯进来,那问罪的也该是问别院的禁军不用心,又怎会去为难一个女郎呢?”
  她说到这里,元秀嗯了一声,也不给卢翠微接话的机会,慢条斯理道:“那么采橙究竟为什么要扣下她?”
  采绿作出微恼之色,道:“阿家不知,虽然执刃威胁娇弱稚女的是崔家十四郎君,说起来和卢二十六娘关系也不很大,可雪娘说了,之前崔家十四郎一直在和卢二十六娘说着对阿家不敬之语——采橙担心卢二十六娘偷偷溜进别院来,别有用心,这才不得先请她在别院里住一住,也是想问个清楚,因阿家心慈,若是知道了,定然早早吩咐咱们放了她,这不,采橙原是打算问清楚了,才来告诉阿家,谁想到东来庭到底与咱们紫阁别院是一处山峰上的,卢二十六娘住的地方还没收拾好呢,卢二十五娘就巴巴的赶了过来——也是昨儿阿家太过疲惫,回到别院后连晚膳都不想用了,这才没有告诉阿家。”
  说着她笑吟吟的对卢翠微屈了屈膝,笑着赔礼道:“卢娘子莫怪,可不是咱们故意叫你在别院外干等,实在是昨儿阿家狩猎归来,累得极了,连晚膳都不想用,咱们忙着伺候阿家,却把这事给忘了,后来想起来时,阿家已经入睡,咱们自然不敢再叫阿家起来,你说对也不对?”
  卢翠微受她这番挤兑,面色变也未变,平静道:“今日蒙贵主见召已是感激不尽,本就是舍妹之过,能够在贵主避暑时多得贵主教诲一二,也是她的福份,若不是其母正在东来庭中养病,臣女是断然不敢来求这个情的。”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不说,挤兑她的是采绿,卢翠微却是对着元秀解释,这姿态便是表明了她无意与一个宫女争辩。
  “这却是卢二十六娘的不对了。”依旧是采绿笑嘻嘻的说道,“看卢二十六娘的年纪也不很大,奴等还当女郎年少好动,到咱们别院里来转一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既然其母病重,她不尽孝床前,反而跑到阿家避暑之处与男子私会,这事做的可不像是卢家的门风啊!”
  “贵主美貌之名长安远近皆知,舍妹在长安时,便十分向往,奈何樱桃宴上未能成行,这一回往终南山来,虽然是为了奉其母疗养,但卢家在终南山有几处别院,选择东来庭,也是因为听说贵主在此,想一睹贵主真容——方才说到的崔家十四郎,本是舍妹未婚夫婿的表兄,前不久,崔家十四郎冒犯贵主,因此受刑,因别院中伤药不多,他私下里托人至东来庭,请家兄带一些伤药与他,舍妹年幼好奇,便想借着送伤药之际,私窥贵主。”卢翠微轻叹了声,道,“这都是臣女身为长姊,未能管教好她,而婶娘却病重无暇他顾的缘故,若有族中长辈在此,定不至此!”
  元秀眯起眼,望着她笑了笑,这卢二十五娘气度不俗,果然也是精明之人,卢二十六娘代替原本的卢二十一郎过来送药,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见自己的未婚夫婿冯腾,卢翠微说来却把缘故掰到了元秀身上,并借机恭维了元秀的美貌,这一手不但将采绿方才故意指责卢二十六娘私会男子的声讨扭转,而且对于采绿指卢二十六娘不孝,并质疑卢氏家风,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其意不言而喻——范阳卢氏千年传承,不是区区几人指责就会坍塌的,卢翠微自始自终,只对元秀解释,心平气和,对于受元秀指使出面、言辞锋利的采绿,她并不藐视也不轻慢,却始终不接话,透露出她身为望族之女的傲气!
  “卢二十六娘既然好奇本宫的长相,何不由卢娘子你陪同,由正门而入,光明正大的拜访?”元秀悠悠说道,“一来,本宫身在山间,姊妹们都不在,多个人说说话,你们不试过,又怎知本宫不愿?前不久,本宫还见过绿园里的李家娘子!二来,本宫的长姊平津公主,不但其母出自你们卢氏,本宫那甥女承仪郡主,所许的还是你们的族侄,说起来,比起绿园的主人,本宫才来时,还以为你们会立刻登门拜访”她微微笑了笑,摇着宫扇对左右道,“想来是长安以讹传讹,将本宫的容貌传的太言过其实了些,卢家的娘子们从别处听到了实话,大失所望,却是不愿意来看本宫这张脸了!”
  左右皆举袖掩口而笑,目露讽刺之色。
  卢翠微忙起身道:“贵主实在太过谦逊,如今长安谁不知道昌阳公主虽然美艳无双,但贵主却国色天香,有倾城之貌?至于贵主才临紫阁别院,臣女等至今不敢登门拜见,皆因那日山路上,臣女一见贵主,自惭形秽,又听闻贵主此来,乃是为了薛尚仪惧夏之症,担心打扰贵主,这才不敢前来,若知贵主如此平易近人,臣女又岂敢失礼?”
  说到这里,见元秀不置可否,她自嘲一笑道,“若是贵主的容貌还无人看,臣女这些人,怕是连人也没得做了。”
  元秀嘴角噙笑,深深看了她一眼:“卢娘子这样会做人,又怎么会没得做?”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愚笨?
  搁阴凉处溪水里湃过又镇进了掺着碎冰水里呈上来的瓜果由内到外泛着凉气,在暑时的午后入口委实是一重享受。
  元秀捧着一片甜瓜慢条斯理的啃着,在她面前,踞坐着燕九怀,靛色袍衫的下摆被撂起随手塞在了腰间束带里,双手托了一大块西瓜,大口大口的咀嚼着,直吃得汁液四飞,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了元秀的衣裙上。
  元秀也不以为意,她才吃完一瓣甜瓜,那边燕九怀眼疾手快,又拈了两串葡萄吃了下去,这才吐了口气,高高兴兴的道:“不愧是金枝玉叶,这些瓜果十六娘那儿什么时候给过我这般畅怀大吃的机会?我开始有点喜欢保护公主你了,若是你一直不回宫多好。”
  “七月中旬就是本宫生辰。”元秀拿帕子慢慢擦着面,接着又擦了擦手,看了眼牙色罗裙上分明的瓜汁,道,“在那之前本宫就要回去的,燕小郎君可要失望了。”
  燕九怀嗯了一声,笑眯眯的道:“我也只是说一说,公主知道我本是做杀手的,难得歇个几日叫我改行做侍卫尚可,若是一直要我做下去,恐怕我会忍不住重操旧业,公主可千万莫要当真。”
  “本宫对燕小郎君的话一向听听就算了。”元秀很平静的说道,“燕小郎君尽管放心!”
  “哦?”燕九怀若有所思的望着她,随手将沾满了汁液的手在旁边的鲛绡上擦掉,无视元秀蹙眉的动作,惊奇道,“既然这样,公主为什么还要突然把原本应该正在养伤的我叫过来,不但让人拿了一大盆我喜欢的瓜果放在这里,还不介意我将汁液飞溅到自己衣裙上,包括这个”他指了指被他擦得一塌糊涂的鲛绡,笑眯眯的说道,“难道公主如此忍耐,不是为了想知道我昨日所得的来自长安的信笺里到底说了什么吗?”
  元秀看了眼鲛绡:“那信是谁写来的?”
  “公主,虽然今日的瓜果我吃得很是舒坦,但我若这么容易就套出话来,公主也不会如此讨厌我了,是不是?”燕九怀哈哈大笑,从怀中取出那封外表仅有一枚私章的信笺,双手一揉,张手时已经只剩一团纸屑,簌簌落在了地上,元秀双眉一扬,目中闪过一丝怒色。
  却见燕九怀施施然靠在了身后隐囊上,道:“公主既然连信是谁写来的都不知道,那么对信的内容就更加猜不到了,如今只有我能告诉公主,公主是不是该把价码开高些?”
  元秀瞪着他,气恼的一拍几案:“本宫现在不想知道了!”
  “公主没拆到我的信,这会食诱也没诱到,果然生气了。”燕九怀幸灾乐祸的摇着头,见元秀气呼呼的站了起来,忽然伸手抓住她裙裾,元秀走得急,差点被他拉着一个踉跄,扶了把手边的屏风才反应过来,怒道:“大胆!”
  燕九怀眨了眨眼,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嗓子道:“公主今日请我吃瓜,正好我也藏了好东西,本打算独享,不知道公主要不要同去尝试?”
  元秀怀疑的看着他:“你说的该不会是蟒肉吧?”
  “那条巨蟒生长多年,皮糙肉厚有什么可知的?”燕九怀低声道,“我幼时常被师父丢在山中磨砺,在山中寻觅珍味乃是强项,区区一把覆盆子又算得了什么?”
  “不必太麻烦,若真是珍味,你拿去庖下给采橙处置就行。”元秀哼了一声,便听燕九怀道:“公主若有这个胆子同去,我就告诉公主写信之人以及信中内容如何?”
  元秀撇嘴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公主如此聪慧,我相信公主只要愿意,总有办法想出理由来相信我的。”燕九怀诚恳道,“至于我太过愚笨,如此伤脑筋的事,还是不要想了。”
  元秀站在原地,看着他抓着自己裙裾不放,足足半晌,才无语道:“燕小郎君,本宫从未见过比你更不要脸之人了!”
  燕九怀顿时脸色一变:“公主这话说的太可笑了——靖安坊那老狐狸,脸皮岂是我等能比?”
  他这么一说,元秀一噎,随即恼怒的跺脚:“一个曾以利刃加本宫。颈上的市井儿,本宫若还要相信你,你当本宫没有脑子么?”
  “公主在宫廷中时,我且不去说,自到紫阁别院来避暑,正经的狩猎到这会才一次,我瞧来瞧去,整日里不是算计这个就是盘算那个,身在终南却心在长安——我是看公主这样避暑十年,都不知真正的山野之乐,这才邀公主出行。”燕九怀遗憾的松开了手,“何况公主都能够容忍我以内侍身份近身伺候,难道不知我若对公主有敌意,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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