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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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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才者莫不以出身科举为荣,长安各家儿郎只要不是十分不像样子,总要想着办法送入国子监中读书,李复在长安少年人中交游广阔,与此也不无关系。
  元秀暗自思忖,这李复倒是个人才,有道是人走茶凉,昔年李瑰还活着时,与杜家五房的长子杜丹棘号称李杜,虽然不似天宝年间李太白、杜甫那等才名如雷贯耳,却是长安家喻户晓的才子,而且此二人对实务亦十分擅长,两人一般享寿不永,杜丹棘之子杜拂日到如今在长安都声名不响——杜家五房在杜拂日这一代,还仅有他一名男子,杜青棠膝下只得两女,且都已远嫁,对这个侄子自然是格外宠爱与悉心栽培。
  然而李瑰之兄却有众多子女,对李复与李十娘谈不上亏待,但若要说如杜青棠对杜拂日一般却不太可能了。在这种情况下,李复非但没有弱了与各家少年的交情,反而延续下来,连带他的妹妹都备受照拂,可见着实有几分能力!
  “贵主谬赞了,升平县主骑术精妙,几个月前,还从身为男儿的郑家郎君手里赢了一匹大宛良驹,臣女哪儿比得上呢?”李十娘小心翼翼的说道,她虽然不明白元秀的用意,但本能的想把话题从自己兄长身上拉开,可惜元秀却唔了一声:“你说过的,你的骑术乃是李复教导,可见你兄长的骑射想来是更好?”
  李十娘思索了两息,才谨慎道:“回贵主,臣女兄长的骑射自是比臣女要好些,但放在长安少年中却也不算得什么。”
  “他蹴鞠是好的。”元秀懒洋洋的道,“本宫记得那回寒食蹴鞠,崔风物自请上阵,原本从上到下都道他是自矜技艺,皆是兴致勃勃,却不想全场都被李复压着打,当真是难为了他那样还能保持翩翩风仪,事后叫本宫的七姐心疼了好一阵,还把先帝御赐的伤药都送了过去”说到这里,她留意到李十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腮,柔声道,“莫非,这就是你要谋害本宫的缘故?”
  “什么?”李十娘一惊!
  元秀目不转睛的看住了她,缓缓道:“本宫是昌阳公主之妹、与昌阳公主虽然不若东平公主那样亲近,到底是同父异母,更何况,公主们素来都是养在深宫,就算出行也是前呼后拥,哪怕得到信任如今日这样接近本宫,本宫饮食自有采绿服侍,安危有袁别鹤在旁,李十娘子哪怕到了本宫身边也寻不到机会,与外人联手,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见李十娘掩住了口,满眼骇然,元秀嗤笑了一声,声音极低,却透着刻骨的寒意,“更何况本宫被人掳走,虽然未曾受辱,传出去究竟不好听,你虽然嫌疑深重,但想着皇家或许为了本宫的名誉,不能公然拿你怎么样,是也不是?”
  说着,叹了一声,悠悠道:“本宫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或者不像有些人那么聪明,但至少不会太笨,却不想你糊涂至此!”
  “贵主误会了!”李十娘低叫一声,她知道元秀既然把话说了出来,显然是打算给自己一个辩解的机会的,她若是错过了这一回,叫元秀认为这便是事实,那才是惨了!
  不及细想,李十娘飞快的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贵主若要治臣女与兄长之罪,难道还要理由么?再者,臣女不敢瞒贵主,与崔风物确实自幼一起长大”她咬了咬牙,复继续道,“李、崔两家同属五姓七望,自来交好,贵主想必也知!臣女少时失怙,虽然有伯父教养,又有嫡兄在上,但到底羡慕寻常人家父母双全、可以承欢膝下,上回在观澜楼上与贵主初见,彼时臣女尚且不知贵主身份,多有冒犯,然也不可能在贵主面前伪装,贵主也知,臣女与崔风物之妹崔舒窈要好,因窈娘之故,臣女得以时常到崔家拜访,甚是羡慕崔家满堂和乐,却不想,因臣女与崔风物年纪相差不大,渐渐的竟传出了婚讯,崔家气度宽宏,对此只是一笑了之,臣女虽是女郎,但自幼跟随兄长学习骑射,辩白过几回,也不放在心上,后来,先帝为昌阳公主择了崔风物为婿,臣女还特特送了一份厚礼去庆贺,原本以为谣言至此可止,不想竟还传到了贵主耳中,恳请贵主明辨是非——臣女虽然幼年失怙、少年失恃,到底也是五姓七望之女!而且贵主容臣女说一句实话,臣女的脾性并不算很好,若与崔风物有什么,岂会就此一言不发?”
  说到此处,她已经觉得膝盖跪在了地上微微发疼,却只能忍着,缓了口气,才接着说了下去,“臣女与崔风物不过是因李、崔两家世交的缘故才熟识,又因为其妹窈娘才比旁人家多走动了些,与崔风物之间清清白白,崔风物乃是臣女知交窈娘亲兄,他得尚昌阳公主,先不说这件婚事是先帝所赐,乃是何等荣耀,长安上下谁不知道昌阳公主美艳如花,身份尊贵,又对崔风物一往情深,崔家大郎得妻如此,臣女亦为之而喜又怎会因为昌阳公主怨恨贵主?这真真是无稽之谈!”
  元秀静静听着,不时露出思索之色,待她说完,方笑了一笑:“你说的倒是有理。”
  李十娘心下不敢放松,谨慎道:“臣女委实不知道对贵主为何要有怨怼?贵主对臣女有恩无仇——当初在观澜楼上,臣女不知贵主身份,多有冒犯失礼之处,然而贵主宽宏大量,在紫阁峰上撞见了臣女因心疾发作而昏迷,非但不以臣女从前的冲撞得罪为意,反而使人报与家姐,救下臣女!不敢瞒贵主,上一回家姐命臣女与其往紫阁别院拜谢贵主救命之恩时,臣女还心中忐忑,生怕贵主询问观澜楼之事,却不想贵主非但提也未提观澜楼,却还帮着臣女说话,让臣女可以随意穿自己所喜欢的石榴红臣女若还要算计贵主,那当真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她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元秀眯着眼,沉思半晌,忽然横了眼采绿,嗔道:“十娘子进来这一回了,如何连个绣凳都不搬过来?今儿才从山上下来,累是累了点,你可也太懒了!”
  原本李十娘进来后,采绿一直垂手侍立在元秀身后,敛眉低目看不出神色,到了此刻才抬起头来扑哧一笑,道:“十娘子才进来阿家就拉着她打趣,两个人一句接一句说的投契,奴连奉茶的机会都没有寻到,更遑论是其他呢?方才还想着阿家如今喜欢十娘子定然是嫌弃奴愚笨了,因此格外的不敢吭声怕被阿家赶了出去,却不想阿家这会子又怪起了奴!”她一面说着一面从屏风后搬了绣凳出来,笑吟吟的放到了李十娘面前,李十娘谢了恩才站起来,她今日陪着元秀从紫阁峰一路飞驰到了翠华山下,又弃马用步,爬到山上,元秀失踪后还被采绿命几个禁军制住了,拖着在山上寻了半天的人,消耗极大,这会久跪后起身,顿时有些不稳,采绿适时的在旁扶了一把,掩袖笑道:“十娘子,奴卑微之人,没什么见识,今儿在山上,对娘子多有得罪,还望娘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奴计较呢!”
  她这番话说是赔罪,说的却随意,只是知道她是元秀近身大宫女,当着元秀的面,李十娘再怎么不甘也不能不忍了,勉强笑道:“绿娘说笑了,你那么做也是为了贵主思虑,我怎会怪你?”
  元秀在主位上坐着,对采绿的行径言辞尽收入眼底,却只淡笑着一言不发,待李十娘表明了态度,才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可用过饭了?”
  她不问还好,李十娘这一天除了早上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方才着紧安危也还罢了,如今见元秀终于信了自己的话,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连声音都快虚弱下去了:“多谢贵主见问,臣女尚未用过。”
  “你今日才说过是不喜欢素斋的,这寺里的素斋做得虽然本宫以为别有风味,怕对你来说到底清淡了些,好在也就吃这么一回本宫叫采绿择了几道放在冰盆里,你就在这里用了,早些安歇吧。”元秀慢悠悠的说道。
  李十娘原本以为危机已经过去,听她这么说了,面色顿时一变!
  ——她忽然想起,自己醒过来后,来传自己的是禁军倒也罢了,但自己的使女,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过!

  第二百十四章 忍见锦绣纷纷落?
  采绿拿着向翠微寺中小沙弥讨来的胰子澡豆进了偏房的门,屏风后点了一盏小灯,灯上因加了罩子的缘故,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她转过屏风,却见齐胸高的浴桶里,元秀闭目靠在壁上,感觉到她靠近才张开了眼睛,道:“这寺中各样东西倒是备得齐。”
  她说话时目光没有看采绿手里之物,倒是看向了不远处供起身穿衣与搁置东西用的一张矮榻,榻上一边丢着她才换下的衣裙,另一边却放着一套崭新洁净的衣裳,虽然比之元秀的身量有些不合,却也能穿了,然而一个寺中居然可以提供女子贴身衣物,实在让人采绿会意,抿嘴笑道:“阿家可是想错了,翠微寺因长安的女眷但凡有事都喜往这边来上香,加上从前又是行宫,因此住的地方比旁的寺里要舒适些,但女眷衣物却不可能备齐的这些衣物却是因为如今寺里还有几位女客未走,门口小沙弥听奴询问这附近可有成衣铺子,便去替奴问了那几位女客去,这是其中一家使了婢女送过来的,没叫小沙弥经手,阿家大可以放心。”
  元秀这才松了眉,笑着道:“原本想着这里好歹也是密宗胜地,总不至于这么不像话。”
  采绿一面说话,一面已经挽了袖子上前替她擦身,元秀自幼养尊处优,又正当妙龄,正是肌肤最最完美之时,可谓是毫无瑕疵,触手处滑腻如脂,观之又如玉,采绿替她擦拭着肩背,忍不住吃吃笑道:“阿家这样美貌,也不知道将来五郎要替阿家挑什么样的驸马才配得上?”
  “能够尚主的人素来都差不到哪里去。”元秀闭着眼,倒是不以为意,采绿来了兴趣,小声打探道:“那么阿家喜欢什么样子的郎君呢?五郎与皇后拟了人选单子,奴看阿家却是一点不上心的。”
  元秀微哂道:“魏才人只有八姐一个女儿,她又去得早,八姐看似性情平和,其实平日里说话做事一向都是格外谨慎的,偏生我与她、云州年纪仿佛,选驸马的时候也差不多,但一来她居长,理当叫她先选,二来,八姐那性。子,本就有些犹疑不决,上一回因崔南熏的事情,到如今她都没定下了人,这还是我问都没问过的情况下,若是我多关心一些,她又该多想,回头看到这个也不敢挑、那个也不能点虽然身为帝女,可以不必如寻常女子那样容忍丈夫三妻四妾,但选一个不中意的驸马看大姐就是个例子,到底是亲生姊妹,何必让她去吃那一回的苦头?如嘉善皇姑那样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不好吗?但八姐就是那性情,我也不能叫她忽然改了像云州那样果断干脆,便只有不问不管,权当这一回选驸马没有我的事,我好歹比云州年长,我这么做了,云州自然也没有积极的道理,她年纪比我还小些,尽量让八姐可以放心的选罢。”
  “阿家这一片苦心都是为了东平公主与云州公主呢。”采绿话是这么说,语气却有点微妙,元秀顿时觉得了,她睁开眼,睫毛上被水汽挂了细密的水珠,眨了一眨,方道:“莫非这样做反而不对?”
  采绿忙道:“阿家怎会做错?”
  “我原以为我对挑选驸马不上心,八姐总该可以放心大胆的选个她喜欢的,但崔南熏之后她再没了动静,本以为八姐她性。子优柔故而迟疑难决,但这时间拖得也太长了点”元秀蹙起眉,“有什么话你便直说!”
  她这么说了,采绿才叹了口气道:“阿家故意不去问驸马之事,好叫东平公主恣意选择,不必顾忌阿家的心意,这都是为了东平公主考虑,只是东平公主却未必能够理解阿家这一番苦心啊!”
  元秀诧异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家请恕奴直言之罪!”虽然元秀背对着她,又是斜倚在了浴桶中,但采绿还是放开了手,屈膝为礼,元秀蹙眉道:“你只管说来,我几时因你们私下直言责罚过你们了?”
  采绿这才重新拿住了布巾,一边替元秀擦着肩,一边小声道:“阿家可还记得当初昭贤太后新故,在凤阳阁时与云州公主发生争执,云州公主出言不逊,所提到的话?”
  克母!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出言的也是自己妹妹,元秀脸色还是变了变,但采绿说的却是:“云州公主曾言虽然一般都是五郎姊妹,然五郎最私阿家——这儿没有其他人,奴也说句真心话,这是实话!阿家觉得可是?”
  元秀抿了抿嘴才皱眉道:“云州就是那争强好胜的性。子”
  “纪美人曾获盛宠过,云州公主年纪比阿家还小些,性情又直率,所以直接说了出来,而东平公主生性内敛,虽然不说出来,心里却未必不这么想。实际上,同父异母与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妹又怎么能比,不独是宫里,就是宫外也是心知肚明的事情。”采绿低声道,“那一回云州公主与阿家争执,哪里是为了什么荷包,无非也是因为嫉妒阿家罢了。”
  “你是说”
  “阿家为了叫东平公主放心在名单上的少年才俊之中选择,然而东平公主先入为主,认为五郎一定为阿家预备了最好的郎君,那份名单奴虽然不曾看过,但也听说皇后之弟王子瑕、韦相之子韦维端、李十娘的兄长李复这些长安城中颇有佳名的少年郎君都在上面,东平公主既然这么想了,那些最出挑的她自然不敢提——这里面也有崔南熏的缘故,崔南熏已有婚约,但礼数才走了个开头,也不能全算,加上他才貌俱全,才也被列了上去,所以东平公主若是当真瞧中了他,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上一回东平公主来寻阿家,也不无试探之意,当时阿家反对此事,东平公主自以为自己的猜测更得证实,那些差一些的,奴想,有崔风物在前,东平公主心里到底不甚情愿,这才一天天的拖了下来!”
  元秀猛然回过头,愠怒道:“上回八姐过来你们做什么不提醒本宫?!”
  听她自称本宫,采绿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她叹了口气,解释道:“奴哪有这样的聪慧?这事情还是还是前两天宫里皇后派人送东西来时传的话,叫奴寻个合适的机会转告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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