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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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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煌你遇见贺夷简的那次,贺怀年闻讯匆忙离开了平康坊前,正与那位李家十一郎对饮,这个消息固然因为贺夷简后来以百金求你身份,以至于满长安坊间都是议论纷纷,所以并不起眼,但我却是记住了。”
  “因此带走你的人,必然与河北有关,或者说,必然与贺夷简有关。”杜拂日目中闪过一丝冷意,方继续心平气和的解释道,“此人虽然是通过李十一郎才潜入迷神阁,又是用迷药放倒了燕郎才得手,但他能够迷倒燕郎,靠的是提前从小云儿处换走了原本的助情香,而燕郎向小云儿要那种香,本是他一时顽心起,并非早有预谋,也因此他极为心虚,在与云娘子索取时,亦是警戒四面的,在那种情况下偷听到这个消息而未被燕郎发现,更能够抢在燕郎赶到小云儿那里前掉包——唔,燕郎可是告诉过你,我的耳力甚好,小云儿就住在了你在迷神阁时所居院子之旁,那晚我便守在你帐外,夜深人静,燕郎为了不被我察觉,非但寻了一个距离最远的地方翻。墙,甚至是步步小心、和着夜间滴露之人行进。足见带走你之人,武功不低,虽然河北也号称高手如云,不过那几位,我都很清楚他们昨晚的动向,惟独一人,与河北有关,但其实也算不上是河北之人是那一位道家的长生子,十几年前在关中可谓是妇孺皆知,许多长安贵胄都对其敬畏之极,最后却悄然而去,阿煌,是他么?”
  杜拂日惯常温和,犹如被打磨得极好的玉石,只看着光泽就知道温润,但也不知道是否两者如今地位高下逆转,元秀怎么听,都能够听出他这番解释与询问里的冰寒之意,她恹道:“是他又如何?”
  算一算时辰,若是长生子还没有带出徐王,恐怕早已失败了,虽然方才雨声大,延英殿离这边又远,可如今雨停了,也不听宫中喧嚷,也不见有人来禀告杜拂日,那么应该成功了,延英殿靠近了玄武殿,玄武殿之北,就是玄武门,门外瓮城,出了重玄门,便是乐游原上,甚至不必经过长安
  总而言之,杜拂日若是打算现在去追上的话元秀眸子沉了沉,用力咬住唇,一眨不眨的看着杜拂日。
  杜拂日盯着她,忽然问:“长生子是否答应了你什么?或者说,你让他做了什么?”
  “本宫若是不想说,你打算如何?”元秀冷冷的反问。
  “宪宗皇帝早已将你许我为妻,何况我虽不能够称为君子,却也不至于逼问一个女郎。”杜拂日并不为她的态度而动怒,只是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来,元秀一皱眉,也随之起了身,却听杜拂日喃喃自语,“你方才提过想去蓬莱殿,虽然只是顺口而为,但也透露出一个消息,那就是你并不怕蓬莱殿会有什么事这么说来,你托付长生子之事,便与蓬莱殿无关?如今你最担心的便是太上皇与蓬莱殿无关,又能够对太上皇有利长生子的武功,想来是不会太低的,况且此人还是道门出身,十几年前便以奇诡之术使许多人惊为谪仙”
  杜拂日目光炯炯的看着元秀,一字字道:“玉玺已经在邱监手中,除此之外,大约也就是诏书或者其他信物一类了吧?神策军有邱监坐镇,关中仅此一军!叔父之名素来震慑诸镇,诸镇尽管有觊觎之心,恐怕彼此顾忌,等闲不愿抢先出头,但你为太上皇忧虑,却是等不得的单有诏书与信物,太上皇怕是会死得更快,那么是徐王!”
  元秀脸色变了数变,冷笑道:“十二郎不愧是杜青棠亲自教导出来的,本宫不过提了一句蓬莱殿,你竟就想到了延英殿去!”
  杜拂日一皱眉,转身便要向阁外走去,元秀却冷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忽然拿起几上宫灯,一把掀了灯罩,就要向自己衣摆燎去!杜拂日此刻虽然已经转过了头,却听得身后焦味,迅速回身,只见元秀衣裙下摆已经焚烧了一寸,他不假思索拿起几上茶水浇了下去,沉声道:“你做什么!”
  “五哥既已无望,不论他在你们眼里究竟有多么的昏庸,却始终不曾亏待了我,一直守着当初答应了母后的承诺!”元秀切齿道,“若不然他何不照着先帝的叮嘱将我下降于你,待杜氏放松了警惕后,或者待杜青棠死后,再对杜家发雷霆之怒,将郭氏与我们母后所受过的煎熬,统统还给了你们!他这么做无非是不欲我伤心难过罢了!如今他已无望,我又有何颜活在这世上?昨儿个袁别鹤已经焚了玄武殿,此刻便让这座珠镜殿陪我去向母后请罪好了!”
  杜拂日虽然以茶水浇灭了她衣上火焰,但元秀手里兀自拿着烛火,当下趁着杜拂日以袖子替她擦拭时,用力将烛火连着烛台丢到了方才所坐的锦榻上!如今正是七月初,虽然暑期未消,但夜晚却究竟有些凉了,何况方才雨急风大,这阁里更是清凉一片,采绿担心竹簟过凉,换了草簟,隐囊也是如此——这两件,却是比竹制之物易燃多了,何况那烛台里面,尚有许多油在其中,顿时阁中轰然而明!
  见此情景,已非几上茶水能灭,杜拂日不及多言,立刻停住了为元秀擦拭衣裙的手,起身时反手一把揽住她腰,几步便到了阁门前——方才元秀与他进这阁来时却是吩咐了其他人都退下的,只是采绿、采紫究竟不放心,与霍蔚一起坚持着站在了门外不远处等待,此刻见杜拂日揽着元秀出来,都是一惊,随即发现了门中透出的异于寻常的火光!
  “速去取水!”杜拂日吩咐了一句,见霍蔚与采紫立刻奔下阁去,采绿却向自己奔来,急叫道:“阿家!”
  “珠镜殿中多是宫女,内侍太少,这火中尚且有油,不可单以水浇而灭之!”杜拂日飞快的拦住了她,叮嘱道,“你去殿外叫杜默来帮手,我送阿煌去寝殿安置!”
  采绿见他说话间阁中果然火光更盛,热气腾腾而出,如今这时候的宫殿皆是纯木建造,别瞧这会里面只是烧了一个榻,若是不及时扑灭了,将整个珠镜殿焚为灰烬那是一点也不希奇的,她虽然记得过来看元秀,但见此情景也有些慌张,被杜拂日这么一说,糊里糊涂的便转身冲向殿外。
  梦唐宫殿自有规制,杜拂日虽然是头一次到珠镜殿来,却也知道何处是寝殿,因霍蔚与采紫的吩咐,如今殿中宫人都在忙着救火,偌大寝殿里却是空无一人,只是门窗紧闭,在骤雨过后究竟有些闷热,杜拂日将元秀扶坐在榻上,俯身淡淡道:“我看看是否又烫到。”说着也不避忌,直接撩起了她的裙角,元秀面色苍白,冷冷看着他的动作,却也未阻拦。
  杜拂日扫了一眼,见她肌肤白腻如雪,并无异常,翻卷起来的贴身亵裙也未见焦黑之状,却是他动作迅速,火只烧了元秀外裙一层,这才暗松了口气,依着原样替她放了下去,正要起身,忽然颈侧双双一重,却是元秀伸臂搂住了他脖子,眯着眼道:“十二郎不是急着去延英殿看徐王么?如今五哥已经成了太上皇,而你的叔父杜青棠并那宦奴邱逢祥大权在握,先帝所留的那道旨意早已不算什么,为何见本宫欲焚殿自尽还要阻拦?莫非你与那贺六一般舍不得本宫的容貌?果然,先帝为本宫先拟了小字夷光,究竟是有缘故的,那施夷光,岂非是靠了容貌才得以青史留名?只是十二郎以为,本宫是否有那等耐性与忍性?”
  “宪宗皇帝为你取此小字,并无随施夷光之意,却与煌有关。”杜拂日欲起身,然而元秀却用力按住了他的肩,只得维持着半跪在她面前的姿势,然他身量比元秀要高出许多,如此依旧是与元秀平视,淡然一笑,伸手掠了掠她方才重新滑到额前的鬓发,别至耳后,才道,“夷一之光,这才是宪宗皇帝为你取此字的意思。”
  夷一,即太平统一。
  江山破碎江河日下的梦唐,着实是需要这样一道光。
  在这一刻,元秀才知道宪宗皇帝的用意,他为及笄后的嫡女早早准备了这样一个字,并且留下了笄礼后将她下降杜拂日的遗诏,正是希望自己生命之中未能够完成的事,能够在新君丰淳与旧相杜青棠的联手下继续。
  所以才有夷光,太平统一,既指丰淳与杜氏,也指宪宗皇帝的冀望,梦唐恢复如盛世时的太平统一,四海来朝。
  “阿煌,你好生卤莽。”杜拂日依旧淡淡笑着,神色平静,然而为元秀掠起鬓发的手却渐渐抚上了她的面颊,“你方才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元秀头一偏,欲避开他的手,然她却又担心杜拂日继续前去延英殿,并不肯松开了手,因此究竟不能完全避开,好在杜拂日只在她面上一抚而过,并未继续轻薄,她才重新坐好,淡淡的道:“本宫以为本宫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杜拂日盯着她许久,忽然低低的笑了:“不,阿煌是在赌,赌我究竟对你有几分真心。”他悠悠的道,“要么去延英殿,要么救下你,或者救下你之后还可以继续去延英殿,所以方才我吩咐你的宫人救火,自己送你来此,你并未出声反对,是也不是?”
  “十二郎这般聪慧通达之人,本宫还有什么可说的?”元秀的声音极低,犹如切齿。
  “所以我现在还可以走,你知道我习有武艺,延英殿虽然离得远,但真正过去也不用太久。”杜拂日叹息,他话声未毕,立刻觉得元秀又收紧了些手臂,冷笑道:“那你便先杀了本宫罢!”
  方才杜拂日抱着元秀仓促进殿时,只随手点了一盏宫灯照明,又担心元秀欲继续焚宫,特特放在远处,如今只照着杜拂日的面目半清不楚,他似乎低低的笑了一笑,笑声愉悦而促狭。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家国(十一)
  贺夷简风尘仆仆,才进魏州,却立刻感觉到了一股迥然平时的紧张气氛,回到节度使府,贺之方亲自站在石阶上等待他:“你跟我来。”
  书房里铺着巨大的坤舆图,河北到长安的数条官道尤其被醒目的划了出来,紫檀木镂刻猛虎下山的翘头案上凌乱的散着几张宣纸,其上字迹草率,显然是随手写下,鎏金博山炉已经熄灭,但书房里还残留着醒神香的气息,显然贺之方昨夜亲自在此处与部属商议过趁长安宫变进军一事。
  “你在路途上没有收到长安急报,我先与你说一说。”贺之方见贺夷简虽然仗着年少力壮,但这一回星夜飞驰回来,还是面带疲乏,眼中便有几分心疼,但究竟还是没叫他去休憩——原本,长安到河北虽然用了鸽信,到底也有探子打听了消息再设法传出的耽搁,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杜青棠之能,贺之方最清楚不过,便是给了他三五日的时间,也足以让他将局势稳固不少,因此贺之方也不罗嗦,直截了当的道,“长安确实出了事,邱逢祥在四日前发动宫变,先是清肃了神策军中忠诚于皇室的士卒与统领,其中丰淳帝一手提拔的、从前东宫出身的统军使袁别鹤在玄武殿左近焚宫警示无果,血战而死!此刻整个大明宫,并大内、南内,可以说整个长安都在神策军戒备之下!”
  “宫变当晚,长安平康坊一等一的阁子迷神阁以十几年前琵琶之技冠绝长安的秋十六娘重新登台献艺为名,将满朝文武里面一大半都邀了过去,其中包括皇后的亲生父亲、司徒王展,并其子王子瑕,以及其余众臣,并有许多士子。如此宫变次日清晨,这些人全部被杜青棠邀到了太极殿议事丰淳帝如今已经被尊为太上皇,不日群臣将议立新帝,听闻这会琼王与代王支持者最多。”贺之方说到这里,脸色很难看,“你先前说过燕侠之徒燕九怀与迷神阁关系亲密,可见此事探丸郎也在其中,当年燕侠之所以离开长安,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欲将探丸郎牵扯进朝局之中,而杜青棠对燕侠有恩,燕侠此人虽然刺客出身,却最重信义,虽然被杜青棠诓过一回,总是还没狠下心来对付他,最后思来想去只有一走了之!如今看来,不论杜青棠是从秋十六娘入手还是从燕九怀入手,探丸郎这一回出了手,那么以杜青棠的手段,将来他们想抽身也难了!”
  贺夷简皱起眉:“丰淳帝便一点翻盘可能也无?”
  “你问的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贺之方点了点头,“丰淳帝托易道长带出了一封血诏,从易道长传回的第二封鸽信来看,丰淳帝在诏书里怒叱杜青棠并邱逢祥不臣之心,并抓住了韦杜姻亲关系,将换田之事引起的风波,皆推到了韦造受此二人之命欺瞒于上上面去!诏令诸镇出兵勤王!”
  “只有血诏?”贺夷简想了一想,“玉玺如今在谁的手里。”
  贺之方叹了口气:“易道长去迟了一步!玉玺如今在邱逢祥手中!却是拿不出来的。”
  见贺夷简闻言凝神思索不语,贺之方倒是松了口气,进书房这么久了,贺夷简还未曾问过一句元秀公主的下落,看来自己这个独子虽然任性骄纵,却也并非事情轻重不辨之人,他正要思索着怎样将徐王之事告诉贺夷简,却听贺夷简喃喃自语道:“四天如今新君还未继位?”
  “长安最近到的消息,道是琼王、代王这两派争执难下。”贺之方随口说了一句,贺夷简却摇头:“这不对,父亲方才已经说了,如今长安皆在神策军戒备之内,并且杜青棠从前朝到本朝何等声名?他既然也插手了宫变之事,如今哪里还有群臣说话的地方?叫他们上太极殿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真正有资格在新君人选上面表决的实际上也只有邱逢祥与杜青棠两人!但如今宫变已经过去了四天,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再者,丰淳帝留下血诏之事虽然给了易道长,因此杜、邱两人或者此刻也还未知,但新君一日不立,长安一日难宁,长安不宁,便是给我等诸镇机会。”贺夷简皱眉道,“这一点寻常庶人中聪慧一些的都能够看出来,以杜、邱两人的眼界如何不知?为何还会蹉跎至今?”
  贺之方微哂道:“这一个咱们在长安的探子也打探不到什么,只是有一点,当年宪宗一朝,我曾亲自前往长安觐见,倒是听说过,这位邱逢祥邱监,与杜青棠是素来不和,两人在宪宗一朝,就只是面子上勉强过得去罢了。”
  “宪宗皇帝自身与兄弟乃至于肱骨之臣都深受宦官所害,对宦官自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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