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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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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宫正是要他们这么想。”元秀淡淡道,“你在蓬莱殿里说的话,最好记住。”
  穆望子茫然道:“哪一句?”
  “蝼蚁尚且贪生!”
  “阿家放心。”穆望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悠悠道,“我记得很牢!”

  第七十九章 将以樱桃宴
  杏子红的松花笺上写满了蝇头小楷,仔细看去,却是从元秀今日出宫起一直到回宫的详细记载,中间甚至连与西市中人苏律儿的对答都一个字不差的被记载了进去。
  贺夷简看着,眉头渐渐皱起,抬头问师如意:“与阿煌同车的人是谁?”
  “除了贵主的两名近身侍女,另外是一名与贵主年纪相仿的郎君,只在近处观其形容秀美,风仪清朗,但看起来身份不高,其他情况还不清楚。”师如意特意加了一句,“贵主离开时,将自己的侍卫留了一半下来照顾他。”
  “一半?”贺夷简轻轻一笑,“去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师如意点了点头,却未动身,贺夷简看了他一眼:“你有话说?”
  “六郎,虽然此人身份还未确定,但却不难猜。”
  “哦?”
  “平津公主不正因此失了长公主之衔,如今甚至不得不暂回封地居住吗?”师如意提醒道,“那郎君是贵主从宫里带出来的!”
  贺夷简慢慢摩挲着手边一柄紫檀木柄嵌羊脂白玉雕琢如祥云掩灵芝仙草形状的如意,嗤笑道:“阿煌不是那样的人!”
  “六郎何以如此肯定?”师如意不解的问。
  贺夷简悠然道:“若阿煌当真对男色有兴趣,当初在密道中时就该对我投怀送抱了!”
  师如意对他颇为无语,默了一默才道:“六郎,从本朝初年起,贵主之中就鲜有贤淑者,远有晋安、太平,近有平津,六郎还年少,如今对元秀公主不过是一时兴起,何必非要如此大动干戈?或者过段时间,六郎就不记得她了。”
  “我从小到大,但凡所思所想之物,没有得不到的。”贺夷简淡淡道,“贵主,也是一样!”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师如意,“再者,如意你又为何断定我是一时兴起,还是动了真情?”
  “六郎!”师如意听到真情二字,微微变色,低喝道!
  贺夷简却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大人怕我不听他信中劝告,另外给了密信你们,要你们设法破坏此事,对也不对?”
  “使君是为了六郎好!”
  “你现在的主人是我而不是大人。”贺夷简敛去笑容,深深望了师如意一眼,“如果再提此事,你自己先回魏州去吧!”
  师如意立刻闭上了嘴,贺夷简性格桀骜,但对近身的人一向还算温和,几乎从不大声呵斥,不过,已经被贺之方派到他身边数年的师如意明白,假如因此轻看了贺夷简随口的一句话,说不定什么时候,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听他说话了
  打发走师如意,贺夷简眼中阴霾渐起,他在案前静坐良久,蓦然抬手,将松花笺揉成碎屑,丢到窗外,吐了口浊气,仰望春夜逐渐开始增多的星辰:“阿煌与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寒食过后就是清明,北邙山下的香火还没淡去,王氏就借着御苑里头一批樱桃新熟,办起了樱桃宴,同时也延请长安众诰命携女郎入宫,说是除了品尝樱桃外,也要在麟德殿前开一场女子蹴鞠。
  这件事情是丰淳在郁仪楼上答应过的,此刻自然不会反对,甚至还因为这是王氏头一回举办这样的盛宴,特意吩咐御苑里已熟的樱桃不够的话,可以着人去其他地方弄一批来补充。一时间满长安的脂粉都贵上了三成,后宫之中,议论纷纷。
  “莫不是要为五郎添些新人了?”伺候元秀笔墨的时候,采绿悄悄和采蓝咬着耳朵,“如今长安各家女郎都在为进宫的装束费心呢?”
  “不是有蹴鞠吗?听说皇后殿下仿照寒食时郎君们的装束,设红蓝两方,吩咐尚衣局赶制胡服,她们还有什么好费心的?”采蓝轻嗤。
  采绿道:“蓝娘忘记了,除了蹴鞠还有樱桃宴呢,宴会就设在太液池边,临水照影,到时候五郎隔着太液池就能遥遥看到,哪能不好生装扮?”
  薛氏隐在门后,透过镂空的窗棂望进去,只见两人一起吃吃的笑了起来,元秀却依旧全神贯注的练着字,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元秀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鲜少愿意低头,养就了如今倔强的脾性,这回是怎么都不肯跟薛氏认错,薛氏又气又心疼,到底不能就这么撇下她不管,这段时间固然明面上不理会元秀,暗地里却一直观察着她,见她虽然惫懒些,但习字、拉弓,样样不落,心里的不满也渐渐消去了许多。
  此刻沉吟了片刻,便一脚迈进书房里来。
  采蓝和采绿笑声顿时一停,双双欠了欠身,低叫一声:“大娘!”
  薛氏点了点头,她目光锐利,见元秀手中下笔不停,但分明速度快了许多,那份柔软便更多了,轻声道:“御苑那边樱桃熟了,宫里要办樱桃宴,皇后惦记着九娘最爱食此果,所以预先送了一筐过来,正放在了大殿上,采蓝去替九娘洗一碟来,一会练完字正好可以尝一尝。”
  采蓝答应一声,采绿转了转眼珠,忙叫道:“蓝娘我去帮手。”跟着溜了出去。
  房中顿时只剩了薛氏与元秀,她也不作声,半晌,樱桃还没上来,元秀今日的字却已经写毕,她搁下紫毫,端详了一番墨迹未干的字迹,见后面几十个字中隐隐透露出焦急之态,顿时有些怏怏,暗责自己究竟不够沉稳。
  薛氏抄手在旁,将她面上表情变化觑得分明,此刻淡淡道:“九娘可是觉得自己心浮气躁了,故而失望?”
  “大娘说的是。”薛氏主动开口,元秀也不想和这个名为乳母实如小姨的亲近之人彻底闹翻,顿了一顿,才回答道。
  “那么九娘以为心浮气躁与雷厉风行的区分何在呢?”
  元秀听到薛氏这么问,眉头微皱,立刻想起了那日清忘观之事,她怫然不悦:“前者心志已移,后者却锐意猛进,自是大不相同。”
  “九娘到现在还以为,清忘观那日是雷厉风行,而非心浮气躁吗?”薛氏若要沉住气时,元秀纵然再想着不好好回话,也很难激动她,此刻便是如此。
  “自然!”元秀沉下脸,厌恶道,“大娘,此事不要再提了!”
  薛氏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在十六年前,九娘还未出世的时候,郭家兀自富贵鼎盛之时,因此许多趋炎附势之人整日里想着法子讨郭家欢心,其中有一个人,便向大人推荐了一名世外高人。”
  元秀蹙紧了眉,她知道薛氏说的大人不是其生父,而是郭守:“就是这个长生子?”
  “本朝初时有袁、李两人,传下推背图一张,所谓‘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薛氏知她对长生子恶感难除,也不接口,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此图由来与其关系之大,九娘想必也不陌生,这位长生子道长,正是李淳风的传人!”
  提到李淳风,元秀也不禁露出一丝敬色,但她随即轻哼道:“闻说李淳风冲静谦淡,他的传人岂是这般卤莽无礼之人?莫不是冒充的吧?”
  “跳出红尘之人不在六界之内,九娘不可以自己尊贵而藐视他们。”薛氏正色道,“当时大人正为两个人愁烦,一个是我这个不孝女,另外一个是宫里你的母后,听说了有这么一位奇人,便亲自赶去他那时候的隐居之处,恳求他相助,这长生子果然替大人解了两件心头愁事!只可惜后来大人带着我去酬谢他时,他已经飘然远去,一直到上一回在清忘观,这中间已经十六年过去了,他的容貌竟无一丝改变,若不是真正的修道有成之人,焉能驻颜如此?既然是有能力的道者,又怎会去冒称李淳风传人?长生子道长的身份毋庸置疑!”
  元秀冷笑道:“先帝在时常言昔年秦之始皇帝广寻天下方士欲求长生之法而不可得,本朝亦有宣、怀先祖为道家惑入丹汞之术,沉迷难醒,罔顾朝政,当初祖父怀宗岂不是因此而将政务丢给了皇考吗?所以先帝平生虽然未禁道佛,却最为憎恨这等妖言惑众之辈,那长生子态度踞傲不敬在先,危言悚听在后,凭他是什么身份,若不是看在了三姑与大娘你的颜面,当日我就着人拿了他入天牢!看他还敢不敢再说什么”回想起清忘观中华发稚面的道士那番诛心之语,元秀话语一顿,一股不祥的感觉,突然笼上心头!
  
  唔,敢多留言不?

  第八十章 李氏
  卯末的春阳照在太液池上,返明蓬莱殿的廊柱之间,但见水光潋滟,宛如为蓬莱殿镀上一层光晕,说不出的明媚。
  宫车辘轳停下,先从上面跳下一个粉衣小使女,复转身扶下一身联珠团窠缠枝交领春衫、系郁金裙的妇人。这妇人挽着抛家髻,鬓插步摇,髻簪宫花,眉心帖着三叶花钿,耳上碧玉流翠,气度雍容,仪态不俗。
  杏娘早早在殿前等候,笑容满面迎了上去道:“夫人可算到了,皇后殿下已经念叨多时!”
  “前段时间回了太原,刚刚返回长安,就收到宫中传召,这便赶着来了,皇后可好?”李氏已经年近五旬,因养尊处优又天生丽质,所以望之仍旧如三十许人,皇后王氏与她长得很是相似,丰腴白腻的肌理被绛紫色上襦衬托得格外娇媚。
  李氏是王展的正妻,出身于赵郡望族李家,她一共有四个子女,王子瑕是唯一的郎君,皇后王子节则是幼女,李氏素有贤名,她的长女次女都嫁给了五姓七望之中的其他两家,门当户对,王家女儿素来是名门望族争相求娶的,婚后过得和乐,儿女绕膝,只是全随了夫婿赴任,皆不在长安。
  如此无嗣的王子节、未娶的王子瑕,自然是李氏最关心的,三月中寒食祭祖,王氏这一年恰好遇见了大祭,各处子孙都要尽力参加,李氏自也与王展一起回了太原祖地,这几天刚刚回来,箱笼尚未归位,就得了宫中传召,李氏立刻放下一切先赶了过来,她本来提着一颗心,待看见蓬莱殿内外整肃一新,杏娘气色也好,才暗松了口气。
  “皇后殿下一切都好,也知道夫人才回长安如今定然是忙的,但樱桃宴就要开了,夫人也知道,大家登基不久,皇后也是头一次弄这个,昭贤太后又去了,皇后上面也没有合适的长辈询问,因此只好请夫人进宫,帮忙掌一掌眼。”杏娘含笑伸手肃客,李氏却摆了摆手:“杏娘且慢,我还带了一个人顺便进宫来拜见皇后。”
  杏娘一怔,却见李氏转身对车内唤了一声,才有一个小小女郎揭帘出来,李氏亲手扶了她下车,这女郎大约八九岁模样,生得杏眼桃腮,小小年纪已经显出风流之态,身上穿着翠绿底绣蝶恋花诃子,系着杏子黄的褶裙,外面浅碧短襦,臂上挽了彩锦长帔,因年纪小的缘故,头发稀疏,挽不起髻,就拿金环束在脑后,鬓边簪了几朵杏花,虽然李氏与杏娘说了半晌话才叫她,却丝毫不露躁色,反而口角含笑的向杏娘望了望,略略欠身,显得极有气度。
  “这是?”杏娘打量着对方,微微惊讶的问道。
  “这是大郎家的四娘子,小名唤作幼挺,因为大郎不日也将调入长安,所以我便先把她带过来了。”李氏微笑着说道。
  她说的大郎是指王家子字辈的长男王子含,原本承荫一直在太原做官,寒食前却接到诏令要调他到长安述职,王展和李氏恰好回太原祭祖,见到王幼挺可爱,膝下又暂无孙辈,便与王子含说好,先带王幼挺到长安熟悉下风物,也有借着带王幼挺四处走动方便王子含随后拜会的意思。
  杏娘连忙给王幼挺行了个礼:“原来是四娘子!”
  “唤她幼娘便是,我们在家中都这么叫。”李氏笑了笑,这才带着王幼挺并那粉衣小使女一起随杏娘拾阶而上。
  王氏穿着家常七成新的樱草色对襟宽袖春衫,下系六幅湘水裙,挽着随云髻,一支累丝凤簪插在鬓边,凤嘴里衔着一串珍珠,恰好坠在了眼角的位置,她眉心帖着菱形花钿,斜靠在窗边的胡床上,看到李氏携王幼挺进来,喜不自胜,忙把手中的书放了下来:“阿娘!”
  李氏悄悄瞪了她一眼,带着王幼挺一起欠下身去行礼。
  “快快免了,坐下说话吧!”王氏一皱眉,待李氏按礼谢了恩,在下首坐了,这才轻嗔道,“阿娘何必如此谨慎?私下里见面不必这么多礼的。”
  “礼不可废!”李氏敛衣入坐,闻言肃然道,“皇后领六宫之首,为天下母仪表率,岂能懈怠?”
  懈怠二字,当真是说进了王氏心里去了,她目光一黯,叹了口气,才注意到王幼挺:“这是?”
  “你出阁那一年大郎添的幼女,名叫幼挺,家里都唤幼娘。”李氏将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子瑕至今未娶,我与你们父亲膝下也有些空虚,便缠着大郎同意将幼娘先带回长安,陪我们住段时间,今日恰好也带她进宫让你认一认,好歹是姑母,你还是头一次见她呢?”
  王幼挺从前都在太原,王氏自然是没见过的,这女郎到底是王家女儿,并不怯生,李氏介绍完了,将目光看向她,便见她大大方方的离席走到中间,深施一礼,吐字清晰道:“侄女幼挺,见过姑母!”她刚才已经随李氏行过了国礼,这一回却是家礼,小小年纪,却颇懂规矩。
  王氏打量着她,眉间不期然笼上一层轻愁,她忙掩去,含笑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
  王幼挺便坦然走近,王氏脱了护甲,挽起她手细看了一回,对李氏道:“大嫂好样貌,幼娘上面几个阿姊偏偏随了大郎,虽也清秀,到底比大嫂差了一层,没想到幼娘却活脱脱好似大嫂当年。”
  “崔家代代出美人,如今长安城里风头最盛的郎君固然是崔风物,可崔南熏也不遑多让啊!”李氏微笑着道。
  王幼挺的母亲,也就是王子含的妻子,正是博陵崔氏之女,崔南熏的族姑。
  王氏打量侄女的时候,王幼挺也在悄眼观察着自己这个皇后姑母,闻言抿嘴笑道:“阿娘固然美貌,却怎及姑母之凤仪天成呢?”
  “好孩子,嘴也这么甜,难怪阿娘这般喜欢你,都恨不得要从大嫂那里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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