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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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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几个听着,本宫和阮阳王妃进去看看新娘子,你们站得远点,本宫要和新娘子说些体己话。不过也不能偷懒,眼睛放机灵些,别让闲杂人等浑水摸鱼地摸进来,吓着了昌阳侯的小新娘。”

门外,传来皇后不高不低的话声,阳恺尚自一怔,笑意晏晏的皇后与阮阳王妃已排闼踱入。旋即,门在两位尊贵妇人身后阖严。


“新娘子好些了么?”

“蒙皇后挂念,恋儿好多了。”

“恋儿?她叫恋儿么?和你已逝的亡妻一个名儿?”

“。。。。。是。”

皇后冁然一笑,“昌阳侯,本宫方才在前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初闻你续弦娶正妻时,本宫以为你已经从缠绕了十七八年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是由衷为你高兴的。可是,那并不代表。。。。。本宫可以容忍你堂堂昌阳侯爷强夺人妻!”

阮阳王妃惊诧瞠眸,“皇后,您。。。。。”

阳恺唇扬淡笑,“皇后,您说什么,微臣似乎不懂呢。”

“不懂没关系,本宫说到你懂,话有点长,大家坐下,听本宫慢慢道来。”皇后端坐室内正央位上,宽袖内伸出一指,指向新娘,“你告诉我,她是谁?”

“臣的妻子。”

“唉,昌阳侯,你啊。”皇后摇头叹息,“礼未行,堂未拜,说什么妻子?何况,她还有一个经过大茶小礼三媒六聘的丈夫,你怎么敢说她就是你的妻子?昌阳侯,如果我大陇皇朝的皇亲国戚人人都如你这般看到中意女子不管有无婚配便要强娶进门,你想让那些平民百姓如何看待咱们皇族中人?”

“皇后娘娘。。。。。”

“皇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阮阳王妃插进话来。

“王婶,本宫在五天前也就是得知昌阳侯将要迎娶新妻的第三日,到普济寺为先皇与天下百姓祈福,诵经诵到半路,突然有个丫头跪在本宫面前喊冤,说是她家夫人被侯府看中强抢为妻,主子为此还病了。本宫带那丫头回宫,并差人把那个病了的男子传进宫里,从头到尾细细问了一遍。我一问之下,居然得悉那个被抢的夫人和抢人的侯爷竟都是本宫熟识的人。前者,是本宫认下未过多久的干闺女,后者,便是昌阳侯爷。”

“怎么。。。。。。怎么可能有。。。。。有这等的荒唐事?”阮阳王妃愕得几不能言,“恺弟,你当真抢了人家的妻子?”

八十六  后堂


阮阳王妃的震愕是可想而知的。这个弟弟是阳家惟一的男丁,膝下只有一子,十八年守着已逝弟妹的躯体为情所苦,为此还险险丢了性命和前程。听得他愿意再娶正妻时,她曾喜极而泣,跪在祖先牌位前一个时辰感谢祖宗保佑。但此刻,怎会急转直下,弟弟成了抢人妻室的恶人?

“皇后,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差错?恺弟他是臣妾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品性臣妾最是了解,再者说他是堂堂侯爷,多少国色天香的美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他何须行那等事?”

皇后形容肃凝,沉声道:“阮阳王婶以为我愿意相信么?若非证据确凿,本宫又怎会在自己救命恩人的大喜之日前来搅场?”

“恺弟,你怎么说?”阮阳王妃拧眉叱问。

阳恺面颜自若,淡笑,“皇后娘娘所说得证据确凿,指得可是旁人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皇后浅哂,“也许罢。本宫所以请阮阳王婶陪同进来,便是为免被指偏颇。不如这样,昌阳侯且来说说个中因由,让本宫也听听你这面的说词。”

“皇后娘娘可记得多年前微臣曾向皇上上书请求巫氏高手助寻吾妻转世之事?”

“那件事,举朝皆哗,本宫当然记得,你还因此获罪不是么?”

“即使经过那件事,这许多年来,微臣也从来没有放弃寻找臣妻转世。微臣一度以为要寻到生命尽头,但上苍终算有一丝怜悯,让微臣寻到了。”

“你想告诉本宫什么呢?”皇后娘娘不是理解能力不足,而是不想替人下任何断言。

“微臣今日的新娘,即是转世的爱妻。”

阮阳王妃气得花容变色,“恺弟你疯了不成?这种子虚乌有的事,你执着便也罢了,怎会以为世间当真存有此事?你。。。。。。。”

“阮阳王婶。”皇后抬手安抚,“且听昌阳侯把话说完。”

“微臣历尽辛苦,方寻得爱妻。是以,无论天崩地裂,无论粉身碎骨,也断不可能再放开爱妻之手。”

“无论天崩地裂,无论粉身碎骨?意即说,就算你会因此搭上你阳府一门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了?”

阳恺眉峰蹙起,“微臣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么?要拿一家的性命来抵?”

“还好,昌阳侯还不至于情令智昏。”皇后含笑,“眠儿,你还不把头顶那块帕子摘下来,是想等昌阳侯揭开么?”

春眠尚未行动,有人推门现身,“她的喜巾只能由我来揭。”

一见来者,阳恺身形猝动,挥出一记厉掌。

来者,也就是元慕阳,不避不退,抬手接下了这掌。

砰!两人都知这室内尚有他们顾忌的人在,这一掌只是一个态度,不敢运上十成气力相拼,各自后退几步,俱是面不改色,只连累了近旁的几张木质空椅,应声而碎。

“娘娘?!”门外侍卫急涌门前,口谕在前不敢妄动,只得先发声急问。

“无事,你们站远点守着,未得本宫允许,不得擅近。”皇后道。

“娘娘不要闲杂人等擅入,这位不经通传便擅闯后堂者,是不是要以行刺皇后之名问罪呢?”事情到这一步,若犹不知事已起变,阳恺也枉受朝廷重用位居要职恁多年,但若要轻易放弃,更非昌阳侯风格。

“他是苦主,是原告者,是本宫命他化成侍卫随行进侯府,并等候在后堂门外的。”


“皇后娘娘以玉口将他定为‘苦主’,索性直接拿下微臣罢。”

“昌阳侯在生本宫的气么?”

“微臣不敢。”

“但凡说不敢的,皆是心中有气者。你生本宫的气虽然与法不符,却合情合理。毕竟,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皇后发一声喟叹,轻摇凤首,“本宫若非感念昌阳侯大恩,又怎会亲自来管此事,而不是把它当成一桩案件般移交给大理寺?若非顾及你这位恩人的颜面,又何必特意选在后堂?又怎会叫来阮阳王妃作陪?眠儿是本宫的义女不假,本宫也的确喜欢极了这个玲珑娃儿,但本宫与阮阳王婶相交十几年,虽有辈分隔着,却情同姐妹。十几年的姐妹之交,与短短几个月的义母义女之情,你道哪个深哪个浅?至于元慕阳,那隔得就更远了,连本宫自己都找不到偏袒他的理由。阮阳王婶,您以为呢?”

“娘娘所言甚是,娘娘为舍弟考虑无不周全,无不宽容。”经了这半晌工夫,阮阳王妃已将受惊情绪平淀,恢复了典雅仪态,从从容容道。“就算最后清楚这桩事是个误会,抑或是什么人的栽赃,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起来,让外人看了笑话。”

皇后颔首,向一旁的春眠道:“眠儿,你也看见了,这两个男人绝不会让彼此掀开那道喜巾,本宫不想看人打架,你就自己拿下来罢。”

纤手挥起,喜巾飘然落地,春眠袅袅见礼,“眠儿见过母后,见过阮阳王妃。”

“好了,快点平身罢。这件事的关键都在你身上。你说你一个有夫之妇,何以成了侯府的新嫁娘?若是不能从头到尾给本宫说清楚,本宫可要大义灭亲,治你一个骗婚之罪了。”

春眠张口欲言,不想又被人代劳,“禀娘娘,她已非有夫之妇,早在大婚之前,她便已收到。。。。。”

皇后凤眉浅浅蹙起,淡道:“昌阳侯,本宫问得是她,有什么话要她自个儿回禀。还是,眠儿,你乐意由昌阳侯代言?”

“眠儿不敢劳烦。”

“既然如此,还不从速回答本宫的问题?”

“是,禀娘娘,眠儿若不行这场婚礼,便不易拿到昌阳侯强娶人妻的证据。眠儿冒着名节被毁和失去相公信任的危险来参与这场婚礼,也只想选择一个自己想要的人而已。”

“恋儿!”虽已大概察出端倪,但当亲耳听见心上之人将实质道出,前些时日暖心的如水柔情,宜眸的如花美景,不过是饱富心机下的虚与委蛇时,打击比所料想的来得狠重得多。“你。。。。。你对得起我?!”

“侯爷,您也救过我,虽然若非侯爷强掳,我也不必经受那场灾厄,但您救了我一条性命是事实。走这一步,也是不得已。。。。。”

“哼!”“不得已”这些个字眼,让某人听得很不顺耳,发声以示不满。

春眠睬也不睬他,这人小气,她还记仇呢。

“在侯爷要恶道作法令我记起前尘往事之初,我便说过,与侯爷相爱相恋的人不是我。对春眠来说,那些都已过去,我只要我的相公。可是,不管我说什么,侯爷自有另一番解读。纵算我把天说破,侯爷也不会放我离开。且侯爷曾名言示之我的公婆,若不能如你所愿,你将动用手中权势为难我家相公。那样的境地之下,我只有两条走,一是屈从,一是反击。一个弱女子想要反击强于己的对手,第一步便只能先示弱。”

“前尘事?你是说你当真是。。。。恋儿的转世?”阮阳王妃惊问。

春眠凝视她一笑,“那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可是。。。。。”

“王婶,让她把话说完罢。”皇后道。“眠儿,本宫要听听你这个小妮子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儿,快些道来。”

“是。”春眠乖应。“谢娘娘容禀。”

娇身惯养的人儿,站得久了,脚底开始泛酸,好想到相公身边小作依靠,但一丝怨气还存在心里,生生打住脚步。不料一把楠木靠背椅反向她无声滑来,正巧抵她纤背,虽不能坐,但腰身得倚,登时轻松了不少 。

看在眼里的皇后暗喊一声“乖乖”:这个元慕阳是当真把他的妻子放到心尖上来疼罢?不管是怎样的情爱,都须用心,凡牵扯到心,得之都会喜,失之都会疼。但若有人将情用到不忍心爱人受丝毫的委屈时,这种人,不叫情圣,也不谓情狂,是谓情痴也。

“娘娘,眠儿示弱骗取侯爷信任,是为了保住家和相公。每走一步,眠儿都是在冒险。最初,眠儿甚至不敢与相公眼神交会,只怕他窥出我心里打算,当场阻止,为他自己招来祸事。之后,眠儿又不能笃定相公能否和我心有灵犀,若有所领悟他言行又是否能骗得过昌阳侯的诸多耳目,又是否想得出办法见着皇后娘娘。而见着了,皇后娘娘又能否相信他所言,万一稍有差错,会不会被治惊驾之罪。。。。。呆在侯府里,在侍奉丫鬟一双双眼睛的监视下,眠儿日日夜夜如处针毡,不得安宁,却犹要强作镇定,欢笑自若,端的是万般的煎熬折磨。。。。。侯爷,听到此处,能否让您火气稍稍消弥一点呢?”

“消弭?”阳恺怒极反笑,“我对你坦诚以待,一颗心尽奉到你眼前,换来你肆意践踏,你所以会不得安生,也是因为心虚作祟,如何消弥去本侯的怒气?”

“侯爷对春眠当真坦诚以待么?”春眠浅哂,“你掳我在前,强制恢复我记忆在中,限我自由在后。且那日你要我公婆前来劝我改嫁,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受他们的言刺语剥而对元家生了恨怨之心以便侯爷动摇我心志?春眠如此作为,无非是你以心机待人,我以心机回之而已。”

“若不是我想要你,想爱你,想疼你,我何必做恁多事?”

春眠摇首,“侯爷可知您和我家相公区别在何处?相公他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形之下,都不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相公的爱,是至坚的玉,你的爱,是似玉的砆,外观形似,内质迥异。我既然已经拥有了世上独一无二至坚至纯的璧玉,又怎么还会稀罕次质的碔砆?”

八十七  情书

宝玉与碔砆。原来自己一腔的热爱在她眼里,被嫌弃、被贬斥到这般田地?如果将前几日她表现的温柔静美,将这座空冷了十八年的昌阳侯府变成人间天堂,那么,此刻,她将假相剥去时的肆意无拘,便是把这间后堂化成了人间地狱。所谓剥肤之痛,不过如是。好,实在是好。

他笑,笑自己的愚和傻,稍久,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请问,你说这等话,是连最后的美好也要抹煞去么?”

“如果是美好,便抹煞不去。”答这话的,非春眠,而是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妻子身侧并半一只臂扶在椅背借势托住娇躯的元慕阳。“你说过,你所守的十八年,远重过我的两年。此话没错,我确不及你,因我绝对捱不了那么久。三年是大限,我顶多会等上三年。若三年还等不来眠儿,我便不会再等。”

皇后挑了挑凤眉,“不会再等?”

“是呢。”春眠提了提一管秀鼻,撇撇小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连物色最顶尖的杀手来取自个儿性命的傻瓜,眼前都有活生生的一个!”

“有人云,死比生易。这一点,元某自愧不若侯爷坚强,失去眠儿,我着实不知如何在这世上行走,只能懦弱随她而去。”他以惯有的冷淡语气,道。

顿时,满堂寂静。

皇后嫁与当今天子,缘于两情相悦;阮阳王妃婚成阮阳王,亦是因情之所钟。但她们都不敢说,她们的男人爱她们能否有这般专注这般痴。一个只凭一张脸也会引来女人倾慕的男人,身处若干浮华之内,怎能心洁至此?春眠将其比作璧玉,当真不是虚妄。

“。。。。。恺弟,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阮阳王妃打破沉默,“我姑且相信这个眠儿就是以前的恋阳,但又如何?一个人在一生里,一段感情失败,尚且可以重新开启另段情爱,何况还是新旧两生的相隔?何况恋阳离开你时,全无恋意,万念俱灰,聪明如你,怎想不明白?”

“我没有不明白!”阳恺赤目咆吼,“正是因为明白,我才要找回恋儿,把亏负她的补偿给她!”

“那也要看她想不想要,还有你能给她的是什么!纵使你认为她的幸福只能你来给予,但当你给她的不是幸福时,还要硬留下她重受那些煎熬么?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你是不是想让她这一生也如前生那般芳华骤逝,然后你再寻上十八年?”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阮阳王妃气得咬牙,真想挥手打醒这个执迷不悟的弟弟。“为什么不可能?你当下的情形,与恋阳离开时有何不同?娘的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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