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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看的暗黑史-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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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应看早已听米公公说过,王小石的师父天衣居士是昔日韦青青青的第二个弟子,虽然体资所限,无法练成绝世武功,但见识学养,战阵韬略、六艺五经,无不卓绝,尤其擅长机关阵法,如果他不想见的人,恐怕一辈子都进不了他的住处。
  王小石却在想,这个小侯爷若是带上这么多人,一路上该得花多少盘缠啊,师父隐居多年,两袖清风,恐怕也没钱招待他们,而且这个小侯爷似乎很会花钱。
  两个人各有各的计较,算盘打得噼啪响,方应看计较了半天,还真是不得不同意王小石的计划,两个人,一辆马车,再加上萧布鲁,一路往西而去。
  方应看换了身衣服,干干净净地似一朵出水白莲,端坐在马车里,王小石却是一只手腕指着头,趴在车窗边上,一双清澈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风景。过了一会,他似乎想起什么,凑到方应看跟前,问道:“小侯爷,你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我苏大哥白二哥?我出来好久了,真的好想他们。”
  方应看抬起了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反问王小石:“要是我说你白二哥杀了你苏大哥呢?”王小石怔怔地看着方应看,眼神清而亮,“不会的,白二哥生平只服苏大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大哥的。”“是吗?”方应看的唇角微微翘起,眼神耐人寻味。
  王小石看着方应看这张如玉似的脸,心里掠过白愁飞那白鹤一般孤傲的姿态,突然觉得一阵不安,干脆赌气似的睡了,留给方应看一个背脊。方应看却轻抚了一下自己的眉头,盯着王小石孩子般的睡颜发起呆来。

无情的执着   

    京城。
  神捕司最近气氛很凝重。铁手看着树大夫走进了小楼,接着诸葛神侯也进去了。
  等树大夫坐在前厅开方子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大师兄的病究竟怎么样?”树大夫刷刷几笔开完了方子,对坐在面前的几位说道:“医者治病,但是治不了命。他性子太过执拗,为人孤介,先天寒毒入体已深,恐怕不能久持,你们还是多劝劝他吧。”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时默然不语。
  送走了大夫,诸葛神侯走进了小楼。无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指节分明的手近乎透明,看得清里面一根根细幼的小青筋。诸葛神侯长叹一口气,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身子虚弱,然而性格却极度坚忍,孤介太过,此番大病,未曾不是强极则辱的意思。
  诸葛神侯正在感叹,无情却已经醒了,“世叔——”他挣扎着要坐起来,诸葛按下了他,温和地说:“余儿,我已经替你告了假,你到皇觉寺去休养一段日子吧,树大夫说你这病需要静养,思虑太过,不利于养病。”
  无情摇了摇头,清澈的黑眸望着诸葛,“我没事,现在京城局势微妙,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争斗一触即发,我不能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身子早已残破不堪,恐怕调养也收效甚微,不如趁此有用之时,多做点事。”诸葛摇头,“你年纪尚轻,何苦把自己逼入绝境,听说前几日,神通侯方应看曾经到过小楼?”无情脸色一凝,更加白了几分,“世叔,此人奸诈无耻,已经偷练了元师叔的武功,似乎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万一他成了第二个元师叔,恐怕要惹出更多祸事。我们——”说到这里,无情一阵剧烈地咳嗽,脸色惨白,全身都抖成一团。
  诸葛拍着他的背,轻声说道:“余儿,你既然已经写信给王小石让他帮方应看治伤,又何必自苦?方应看与你原是旧识,你又一直是个心软的孩子。他是方大侠的义子,纵然为恶,也有方大侠管教,世叔又如何会怪你。”
  无情一怔,低下头去。诸葛的目光落在无情瘦薄的肩上,心中一阵怜惜,“崖余,你从小聪明过人,怎么就堪不破呢。刚极必折,强极则辱,你过分强求,只会伤人伤己。还是去养病吧,读读佛经,听听禅理,对调理心脉,治理性情,都有裨助。”无情闻言垂下了眸子,掩住了里面漾起的泪光“世叔,崖余知道了。”
  皇觉寺的方丈无明大师这些年来也见过无情好几次,这个清峻的年轻人越发地瘦了,单薄得似风中一枚落叶,但是那双眼睛却越发地煞气逼人,带着侵骨的冷意,直直地刺进人心里去。
  无明大师双掌合十,施了一礼,“成施主,我们又见面了。”无情还礼,声音清越,“大师数度点化,无奈崖余资质鲁钝,不能忘俗,心中有愧。”无明大师笑得一脸风轻云淡,声音慈祥,“成施主何出此言,我佛门中人戒嗔、戒痴、戒贪,只是见施主执着太过,不免出言相劝,只求不滞于心,何来点化之说。”
  无情昂首,“我并非执着,只是这世间俗世洪流,奸佞当权,总得有人来做这激浊扬清之事,纵然身染杀孽,罪业难消,崖余亦是无悔。”“好个无悔!”无明大师尚未答言,只见廊下一抹青色身影转出,竟是苏梦枕。
  原来刚才称赞之语正是出自他的口中。“原来是苏楼主——”无明大师施了一礼,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无情,声音不疾不徐,“相逢即是有缘,两位施主再次巧遇,不如到老衲的禅房品品新茶,手谈一局如何?”苏梦枕一阵轻咳,拿出帕子捂住了嘴,无情却目光炯炯地看着苏梦枕,颔首回礼:“那叨扰大师了。苏公子意下如何?”
  苏梦枕轻笑,“苏某求之不得。”三人一同进了禅房,无明大师拿来了棋盘,自去煮水泡茶。两人面前是两个棋盂,一个盛黑棋,一个装白子,棋子光洁如玉。
  无情目送大师出门,然后转过头问道:“苏公子执白还是执黑?”苏梦枕一双犀利深幽的眸子看着无情,拈起了一颗白棋,“苏某执白。”无情突然抬头,直直地看进苏梦枕的眸子里,“崖余今日也执白,与苏公子下一局单色棋如何?”
  单色棋是指两人执同色棋子对弈,对于下棋者来说,不但考验棋力,更要考验记忆。不仅要下得准,还要把自己和别人下的棋都记住。局外人放眼望去,盘上一片白子,根本分辨不清,很难看透对弈者的棋力路数。
  苏梦枕手一挥,将装有黑色棋子的棋盂稳稳地送到了书案之上,微微一笑,“成公子,请先行。”无情亦不谦让,拈起一枚白子,落了一子。苏梦枕随即也落了一子,两人下棋的速度都是极快,等到无明大师奉茶之时,两人一局下了近百子。
  无情抿一口茶,对苏梦枕说,“苏公子步步皆是攻势,又过于爱子,恐怕容易被人趁了空子。”苏梦枕一双眸子亮如鬼火,若有意似无意地说,“成公子不肯弃子,却又不愿失势,只怕不能久持。”两人相视一笑,心中了然。
  苏梦枕突然开口问道,“昔日听闻有逆水寒一案,江湖人称‘九现神龙’的戚少商在此案中被人千里追杀,惊动了朝野上下,戚大侠最后仍得以全身而退,恐怕神捕司在其中居功甚伟。”无情闻言,黑白分明的眸子掠过一丝光,目光如刀锋一般,“苏公子何出此言?神捕司受朝廷俸禄,岂会与匪徒勾结?戚少商虽不是案犯,却也与神捕司无涉。”
  苏梦枕突然一笑,“苏某出身江湖草莽,自是不懂朝廷礼数,只不过这一局你我皆是执白,又何须争着犄角之势。”说罢轻轻一拂,棋局已乱。无情微微一怔,即道:“苏公子纵横天下,雄视武林,棋局未终,何故罢手?”苏梦枕往后一靠,刚端起茶碗,却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只得先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等到略略平息,方才掏出帕子,仔细地擦净了茶碗边上的血迹。
  无情低头,声音却是坚定清越,“苏公子一身傲骨,尚且肯罢手离局,崖余虽然是残躯不寿之人,却也不会袖手旁观。”苏梦枕似乎有点倦意,轻咳了两声,“三弟现在已是流亡之人,国贼不除,恐怕难有回京之日,苏某苟延残喘之人,怕是见不到那日了。”
  无情似乎也有喟叹,“王师弟吉人天相,恐不是福薄之人。苏公子,听闻方小侯爷近日突然离京了?”苏梦枕骤然睁开了黑亮的眸子,里面烧着一股烈烈的峻意,他望向无情,话说的一字一顿:“神通侯爷乃是朝廷重臣,出身贵胄,我等江湖草莽万不敢擅自揣测。”
  无明大师此刻正好进来,两人收住了话头,一起施礼,“大师——”无明大师还了礼,整整僧袍坐下。他看着这两个孱弱却极度坚韧的年轻人,心中微叹,这两人执念之深,世所罕见,恐怕皆是不肯抽身退步之人,于是缓缓开口,“两位施主皆是人中龙凤,智才天纵,老衲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苏梦枕和无情皆是敛眉低首,齐声道,“愿听大师教诲。”无明大师于是说起了一个故事。他的声音平和,禅室里皆是淡淡茶香。无情和苏梦枕都静静地听着大师的故事:
  从前有个小沙弥,入了空门,却对对什么都好奇。秋天;禅院里红叶飞舞;小沙弥跑去问师父‘红叶这么美;为什么会掉呢?’师父一笑:“因为冬天来了;树撑不住那么多叶子;只好舍。这不是‘放弃’,是‘放下’!”
  冬天来了,小沙弥看见师兄们把院子里的水缸扣过来,又跑去问师父:“好好的水;为什么要倒掉呢?”
  师父笑笑:“因为冬天冷;水结冰膨胀,会把缸撑破,所以要倒干净。这不是‘真空’;是‘放空’!”
  大雪纷飞,厚厚的,一层又一层,积在几棵盆栽的龙柏上。师父吩咐徒弟合力把盆搬倒,让树躺下来。小和尚又不解了;急着问:“龙柏好好的;为什么弄倒?”
  师父正色道:“谁说好好的?你没见雪把柏枝都压塌了吗?再压就断了。那不是‘放倒’;是‘放平’。为了保护它,教它躺平休息休息,等雪霁再扶起来。”
  春天果然跟着来了,大概因为冬天的雪水特别多,春花烂漫,胜于往年,前殿的香火也渐渐恢复往日的盛况。师父要出远门了;小沙弥追到山门:“师父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师父笑着挥挥手:“能放下、放空、放平,师父在与不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说完了故事,无明大师看着两个沉默的年轻人,笑道:“两位施主,若能放下、放空、放平,在家或在这皇觉寺,其实都是一样。”
  言罢阖目打坐,似是已经入定,苏梦枕和无情对望一眼,悄悄告辞而去。

天衣居士   等王小石醒过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之后,撩起车帘子一看,已经离渝州不过三十里,看起来是个小小的市镇,方应看还是端坐着,手里拿着一册书卷,正在垂眸看着。听见王小石醒了,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王小石是个孩子心性,早把自己先前与方应看怄气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又凑过来说道,“小侯爷,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饿了。”囊中羞涩的王少侠自然知道眼下小侯爷是个金主,于是口气格外的软和。
  方应看对着正在赶车的萧布鲁说了几句契丹话,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家酒楼的前面。王小石一把掀开帘子,跳下了车,回头看方应看依旧端坐着,忍不住伸手去拉他的手。肌肤相触,方应看被这温热的温度一触,方才想起现在身在途中,无人掀帘,于是由着王小石将自己拉了进去。
  掌柜识人无数,刚刚在门口看见这车气派不凡,料定是个大财主,因此一脸殷勤地迎了上来,见两个人走了进来,却又不由得一愣。眼见方应看贵气逼人,一副世家公子的做派,却又看见王小石衣着随意,与这个贵公子非主非仆,却又意态亲热,一时拿不准该如何称呼,突然想起大家公子有时图个乐子,亦有养着娈童之事,眼下这位公子八成就好这一口。因此看王小石的眼光不觉多了几分暧昧。
  方应看要了个靠窗的雅座,跑堂的在一边候着准备记菜名。方应看要了一壶普洱,看着王小石巴巴地伸着脖子看菜单子,不觉笑了,谦和有礼的对着王小石笑道:“王公子随意点吧,应看做东就是。”王小石一听,亮如星子的圆眸笑得流光溢彩。“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吃四喜丸子、双麻火烧、桶子鸡、烧臆子、再打包一只熏鸭。”
  那小二瞧着方应看,心想点上这么多,只怕这位会钞的爷会不乐意。谁知方应看听他说完,也不看那小二,淡淡地说:“就照他点的上,再加几个菜,冬瓜鳖裙羹、荷香白汁木耳,一客鸡蕈羹,添一壶红曲来就够了。” 小二不禁咂舌,呆了一呆,自下楼去报给厨房。
  方应看一回头,却见王小石正在冲着他吐舌头,只是略皱了一下眉,对王小石说,“尽是些油腻腻的菜,你也不怕路上闹肚子。”王小石逃亡的日子久了,眼下和方应看一路,既无人追杀,又好吃好喝,不觉玩心大起。见酒菜还没上齐,就叫了小二来打听这附近的逸闻趣事。
  小二见方应看出手阔绰,于是也乐得凑趣,“咱们这是小地方,倒是很少有什么趣闻,只是最近听说这里的前几日来了个和尚,有十二个指头,还会变戏法,惹得不少人去庙里瞧,后来还听说那个和尚还捉了一只红毛狐妖呢。”王小石听了,不禁对那只红毛狐妖大感趣味,追着小二问个不住,方应看却只挑了挑眉,不着一词。
  一时酒菜上齐,方应看给王小石斟满了酒,端起酒杯,“王公子,你我也算生死与共,在下敬你一杯。”王小石连忙接过酒杯,嘴里用力把一块鸡肉咽下,一扬脖子就喝了,放下酒杯,脸色微醺,“小侯爷客气了”。
  方应看见他架势十足,来者不拒,倒一杯他干一杯,以为他善饮豪爽,没想到几盏过后,王小石突然〃嘭〃的一声倒在桌上,连方应看吓得一怔,起身去看才知他是醉了。方应看望着手里的酒杯,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萧布鲁刚刚上楼,看到小侯爷这毫无形象的大笑,顿觉十分惊讶,他跟在这位小侯爷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方应看如此,呃,放纵。
  好在这酒家后面就是镇上最大的一间客栈,于是方应看干脆安排晚上三个人就在这里歇下。王小石这一顿吃得太过油腻,夜里果然闹起肚子来。刚刚出恭回来,就看见隔壁方应看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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