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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一(上):革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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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吧。”她松了口气,主动走过来。
“我一直在担心他们明天追上来怎么办,幸好你还留了这一手。”其实,当一行人走入风穴时,她便有些后悔了。虽然在旷野中只有被直升机射杀的份,可是他们躲到风穴内,无论那两台军用卡车藏得多好,最后都一定会被找到。到时候果尔多率人追了上来,他们除了七个武装的军人之外,其它就全部是老弱妇孺了,一样是死路一条。
可是当时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可想,她只好硬着头皮前进。
阿比塞尔看着她。他们两人看起来都很狼狈,他的满身尘土就不用说了,她也一样灰头土脸,长袖衬衫只剩下一边袖子,另一边下午用来替一名被岩石划伤手臂的小孩包扎伤口了。
但月光洒在她沾着灰沙的玉白面容上,美丽异常,她黑眸中的宁静镇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即使再大的克难也一定都会安然度过。
“这个地方很美。”他低沉的嗓音在夜色里荡开。
“这是日积月累,经过千百万年才形成的风穴,即使人力凿造都不见得能如此巧夺天工。”
“嗯。”他借着月光打量四周的岩璧。
这些风穴并不是深黑漫长的山洞,而是有许多漏洞的山道,所以月光照得进来,他们也没有掌灯,以免被山脚下的人发现。
由于巨岩磷的,乱石堆栈,吹进来的风刀大多是切在石头与石头的缝隙问,形成的甬道,所以所谓的“风穴”毋宁更像“风廊”。他们行进之间必须特别小心,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被天上穿梭而过的直升机发现。
正想着,一架直升机又往下打着探照灯,嗡嗡嗡嗡地飞过。
菲雨一惊,下意识往旁边缩了一缩,阿比塞尔自然而然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宽实的怀抱里:
“不用怕。”淡淡的三个字,化去了她心底的忧虑。
“如果半夜你们的人闹起来,果尔多只是调一半的人回去,另一半明天继续攻进来怎么办?”他的微笑充满对敌人的了解。“果尔多生性多疑,他的老巢半夜被人进攻,他一定会怀疑自己中计,躲进山里的这群老弱妇孺只是为了将他调虎离山而已,所以他一定会拚老命把所有人马调回去。等他发现不对劲,这一来一回,起码耗掉他一天一夜的时间,够我们赶到安全的地方了。”到底这种军事上的盘算,长年征战的他比她内行多了,她叹了口气。
“以我们中国的三十六计来讲,这一招就叫做‘围魏救赵’。你当初听我的话往风穴而来,就已经想好这一步了吗?”
“且战且走罢了。”他淡淡道。“战术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条计不行,总会再想到另外一条。”
她怔怔看着他。这些年来,他便是这样且战且走,庇护着在他羽翼下的一切吗?
突然觉得身旁的男人好巨大,她第一次对这个国家的一切有了想法。
她轻叹一声,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虽然此举似乎不恰当,但惊吓了一天,她需要一点安稳的力量。
他的味道淡淡飘入她的鼻间,有着汗味和尘土的气息,其实还满好闻的。
长月当空,一个娇柔的异国女子伴着一个骠悍的革命军领袖,两人动荡了一整日后,悄悄地抓到一丝安宁。
“吓!”在前头带路的菲雨,差点一脚踩进数十公尺深的地缝里。
阿比塞尔及时把她揪进怀里,她吓白了脸,全身软瘫在他身上。
这地道缝可不在她读过的纪录里。
菲雨头痛地看着横在眼前的难题。
有一道宽大的石头缝子就裂在他们眼前,宽约三公尺,深就不必提了,反正看下去望不到底。
“书呆子,这下该怎么办?”洛提还有兴致调侃她。
菲雨观察一下地势。
裂缝是从岩璧下面延伸出来的,表示岩璧和地面是由不同的巨岩构成。这道巨缝一路横升开来,甚至裂到岩坚外面去:即使他们绕到外面,一样绕不过去。唯今之计,就是找个东西架在岩垩前,让大家扶着岩垩慢慢走过去。
洛提老爱找她抬杠,两个人早就混得不能再熟了,她又好气又好笑,擦起腰故意凶巴巴的说:
“还不赶快找找看有什么枯木可以当桥梁,亏你一个大男人的,难道这种活儿还要找我?”洛提摸摸鼻子,看看她后面那个男人,阿比塞尔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啧,有异性没人性,算他倒霉!
他招呼了另外两个军人。三人从裂洞钻出去,分头寻找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这个成了,来吧!”十几分钟后,三个人抬回一段干掉的枯树。在这么贫瘠的地方还能找到这截树干,真是难为他们了。
树干架上去,长度刚刚好。一行人手扶着岩璧,一个一个慢慢地走过去。
说来有点丢脸,菲雨怕高。她不是怕高山高楼层高悬崖的那种高,而是怕这种只要踩错一步就整个人滑下去的高。
阿比塞尔要她第一个走,她死活不肯,终于等到所有人都通过了,只剩下他们两个,菲雨硬着头皮,冷汗涔涔,小心翼翼踩下第一步
“啊——”莫非定律发生了,被几十个人踩过去都没事的树干。轮到她踩第一步,整根木干轰隆隆跌入深洞里。
她吓得尖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二度捞住她。
菲雨脸色惨白,浑身扑簌簌发抖,再也顾不得颜面地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太过分了呜,好可怕怎么会这么深?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接住你了。”他被哭得手忙脚乱,又忍不住好笑。看她平常一副镇定的样子,怎么哭起来这么孩子气?
“呜我最讨厌独木桥了,呜呜”
“喂,现在怎么办?”洛提在对岸叫:“我们刚才里里外外全找过了,四周寸草不生。这根木头都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现在上哪里生第二根?”阿比塞尔想了想,当机立断。
“给我们一点食物和一壶水!”洛提还没动作,旁边一名村人已经把一壶水和一包食物掷过来。
“洛提,你带着大家先到红十字会的营地去,我和菲雨另外找路走。我会将她安全地送到地方,你不用等我们。”
“这些风穴东一条西一条的,我不会认路!”洛提搔搔脑袋。
“我会。”菲雨的学弟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用场了。吹进来的风向会形成一定的纹路,所以只要懂得原理,要认路并不难。
两队人马只好分道扬镳。
“呜欺负人嘛为什么偏偏轮到我就呜”有人还在哭。
阿比塞尔领着她从一个孔洞里钻出去,沿着裂缝寻找有没有可以过去的地点,她又抽抽噎噎了好久才停止。
等心情一平静,最大的问题便产生了——要不要杀他灭口?
菲雨清灵的脸蛋涨得通红,只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竟然当着他的面哭那么久,讲出去真是丢死人了!
“怎么安静下来了?”阿比塞尔走在前面,轻松地在岩石间跳跃开路。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菲雨羞恼地在他背后咕哝。
“很差所以”
“什么?”他还故意侧耳倾听。
菲雨恨得牙痒痒。
“我说,我的平衡感很差。国中上体育课的时候,走平衡木曾经摔下来过,还摔到肩骨脱臼,所以我最怕走平衡木、独木桥这种东西了。”
“嗯,这样就听见了。”怎么有人可以把嘲笑别人的话说得如此正经八百?菲雨好想扑上去,往那道印着汗渍的厚背重重啃两口。
算了,这男人全身铜筋铁骨,啃下去蹦断的也是她的牙!她走在他背后用力腹诽。
他们沿着长长的裂缝边缘走去,地势虽然没再继续攀高,却非常难走,到处都是山岩堆栈,没有一块平坦的地方。而且岩石还有大有小,最高的约莫有他一个人高,好几次阿比塞尔是用提的把她提上去。
再走一阵子,男人与女人体力差距越发明显。
菲雨的双颊缕红,额头沁着一层薄薄的汗雾,喘息开始加剧,可是从头到尾她没有主动要求过休息。反而是阿比塞尔顾虑到她的体能状况,主动停下来让她喝几口水,借机缓一缓气。
原以为她必然娇弱无比,没想到实际上竟是如此硬气,他越相处越发感觉她的耐人寻味。
再走不久,空气里开始出现一股陈腐的味道,阿比塞尔停下来,回头和她互望一眼,两双眼睛出现一模一样的惊异。
这种味道闻起来像树叶混着湿泥土腐烂的气味,在干旱的高地区,所有植物几乎直接被晒死,不应该有这种湿润的气味。
继续往下走,潮湿的味道越来越明显。那道裂缝被填得越来越平,终于他们走到一个地方,裂缝和平面的断差只有一公尺左右。
阿比塞尔先跳下底部,然后回头向她伸出双臂。菲雨一路下来早就被他抱习惯了,很自然地扶着他跳进他怀里。
手下的臂肌一硬。阿比塞尔接住她,慢慢让她沿着自己的躯体滑下地。正面相贴时,她再度感觉到两人身高的差距。她的双眸与他平视时,脚尖却只到他的膝盖而已。
菲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次从他身上滑下来的速度好像比较慢还来不及弄清楚,阿比塞尔已若无其事的转身,攀上另一面高岩。
好吧,是她想太多。他们两个人都又热又脏,现在绝对不是她最吸引人的时候。
阿比塞尔攀了上去,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她吹开一缯滑下来的刘海,站在底部等他把自己拉上去。
他缓慢地转过身,对她挑了下眉,然后仿照刚才的姿势对她伸出手臂。
干嘛神神秘秘的样子?而且挑眉的表情还那么好看,真讨厌!他应该跟自己一样狼狈才对啊。
菲雨继续腹诽、边让他把自己抱上去。
等她双脚落地就知道他的表情为什么那样有趣了。
“沼泽!”她惊呼出来。
在他们眼前是一段直落三十公尺的坡地,坡地底端竟然是一片沼泽。
她激动地揪住他的前襟。“这种地方居然会有沼泽,太不可思议了!”说沼泽是有点夸张,实际上就是谷底的一小片烂泥塘而已。可是在如此干旱的地方,水气怎么会留得住呢?
阿比塞尔仰头看了一下四周,三面险峻陡峭的岩壁护住他们所站之处,即使正午时分太阳都不太容易直射到谷底。
某一日,几颗灌木丛的种子随风力传送至此处,正好谷底沉积了一些还未干涸的雨水,树籽落地发芽,庇荫了水泽,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一小处沼泽。
这种地理奇景绝对不是书上看得见的,菲雨一阵激动,就想走下坡去。
“小心!”阿比塞尔立刻拉住她。
“怎么了?”
“这种阴凉的地方一定会有毒蛇虫蚁聚集,在水边尤其多,我们在旁边看就好,不要下去。”他低沉提醒。
“有道理。”她陡然省悟。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他们找了一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来。阿比塞尔取出面包和干肉,夹好之后递给她。面包真的很干,菲雨嚼了两口,硬是吞不下去。阿比塞尔转开水壶递给她,她连忙接过来喝了一口,才把卡在喉咙的那块硬面包咽下去。
“给你。”她把水壶回递给他。
他却没有立刻喝。只是把壶盖转紧,拿着干硬的面包咬了起来。神态优闲,眼神却随时警戒着、观察是否有毒蛇出没,或去而复返的直升机。
菲雨看他几大口把那块面包咽下去,心中佩服之至。
四周的酷热贫瘠,和食物的粗劣对他好像完全算不上一回事。她再看看手中嚼了两口便啃不动的食物,委实有点惭愧。
“这个也给你。”她虚心奉上实在吞不下去的干面包。
阿比塞尔也不客气,接过来几大口又塞了进去,最后才转开水壶喝了一口。
“不必感到不好意思,这本来就不是你习惯的生活方式。”他仿佛看出了她的心声,突然开口。
“你投入革命运动多久了?”菲雨接过他递来的水壶。
“十一年。”阿比塞尔看她一眼。
继续十一年步步为营、日夜警戒的生活,果然需要常人所没有的毅力。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突然觉得身旁的男人很伟大。
举凡历史上推翻暴政,打倒特权,就是因为有他这样的少数人愿意站出来,抛头颅洒热血。
大多数的人都选择跟她一样,当一个得过且过的小老百姓。
“我想我欠你们一个道歉。”阿比塞尔突然说,接过她递回来的水壶把盖子转紧。
“为什么?”菲雨一怔。
“果尔多会找上你们,和我们脱不了关系。”他把雷管混在他们行李堆里的事说了出来。“那个收钱的海关被抓到了,把我们收买他的事供了出来。军政府的习性是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你们又是持外国护照的学术团体,如果在首都明目张胆的抓人,一定会引起国际关切,所以他们才下令果尔多趁你们到高地考察时,连埃拉卡聚落的人一起灭口。将来东窗事发,只要推给革命军或流寇,他们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你说你们走私进来的东西是什么?”过了好半响,她才说。
“雷管。”看她一脸不懂的样子,阿比塞尔解释道:“是一种引爆炸药的装置。勒里西斯已经许久没有外来的旅团,而单一旅客的行李量少,容易被发现。那几天入境的人里面就属你们的装备最多,混进两个黑色帆布袋不会引起太大注意,所以才会被替我们走私的人看中。”
“原来如此”她慢慢消化着他所说的一切。“我们一取回行李,在机场外面就检查起来。可是每个人只负责检查自己带来的装备,大家的东西都没有丢,就以为一切正常。”没想到东西是没丢,还多了两袋。
她的反应和阿比塞尔预期的不一样,他以为她会起码怨他们几句。
“你不生气吗?”
“我如果说我很生气,有机会从头来一次的话,你就会改找别人吗?”
“不会。”
“那不就是了。”她叹了口气。“没有必要为无法改变的事情发脾气,那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我很懒,天气又这么热,还是坐着凉快一点。”
轮到阿比塞尔一怔。
她的豁达超乎他的想象之外。
在他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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