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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墨无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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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绝了她,哪怕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远离她。
她心如刀绞,也就在那一天,她见到了安言。事实证明,女人对情敌的直觉一向很准。那个女孩有弯如月牙的笑眼和黑亮的短发,单纯的好像天生就该活在万丈阳光中。她为他包扎,仅只碰了下他的脸,他清淡的眸子竟然就燃烧一般亮起来,暗淡的路灯下久久的炙明。
在暗处的她忽然觉得自卑,对自己说,懂了吧,张嘉琪,你不配。
真的想放开手的。可是张哲他们几个在医院里的惨状,终于令沮丧的心情全变作了怨毒。
凭什么她要祝福那两个人?凭什么他们就该得到那么多的庇护和帮助?甚至唯一同情自己的张哲,也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断了肋骨,躺在地上屈辱的求饶。
她恨他们所谓的相爱,她诅咒他们!
想顺利的考进名校双宿双栖么,没那么容易。预谋的报复,林湄成了她的棋子。她原本想着把那个傻女子带出来过一天半天就给悄悄送回去,这样就能扰乱了林墨的心。林墨太优秀,就算被影响了,至少也能考进第二志愿。不过错失了最好的选择,那两个人的未来,就未必朝着同一个光明的方向。
她自私的以为自己有那个权力去报复他的背叛。
于是,曾经偷配的备用钥匙派上了用场,她趁着他那天下午心事重重离开后进了门,把想吃雪糕的林湄骗出了家门。为了怕被发现,她预备了一顶阳帽一个阳披,午后没什么人,她们顺利的溜到街上,直接上了出租去了很远的西区。自费职大不需要参加高考,她整个下午陪着林湄在快餐店吃冰淇淋。后来林湄嚷嚷着要派送的玩具,她就嘱咐她在原地等着,自己起身去了前台。等她回去的时候,穿着绿裙子的林湄已经不在了。
她在附近寻找了一整个下午,一无所获。后来冲回了林家附近,她看到了穿制服的民警和林妈妈边说边作着记录,表情谨然而肃穆。这才陡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犯罪,她这是犯罪啊。一阵颤抖,她哆嗦着跌坐到灼人的水泥地上。
真怕被抓起来,怕坐牢,怕审讯,怕监狱里的犯人。她的脑海里蹦出一连串在牢里被其他犯人拳打脚踢的可怕幻像,突然恐惧得几乎要呕吐,一点坦诚的力气都没有了。此后几天,她只敢懦弱的在远处守着,期盼奇迹会出现。
可惜老天没听到她的祈祷。
第六天,林家三口人匆忙出行,去了西区派出所。她跟去了,然后救护车来过,电影布景一般,林墨他们一家上车又去了,林父苍白着脸躺在担架上,旁边没有林湄。黄昏时林墨和他的母亲回了家,两人都是木木的。她看到林妈妈踉跄了一下,林墨急忙搀扶,却被一掌推开了。
心骤然沉进了无底的深渊,她隐隐的猜到,林湄和林父一定出了事,而且,是最糟的那一种。
情不自禁的冲到楼下,她仰头想喊,想大声问个清楚,却看到林墨出现在窗边。平日斯文俊逸的面孔蒙了层空洞的灰色,他单手捏住了瘦削的肩,好像在三伏天里觉得寒冷似的。她的眼泪就扑扑的掉下来,她想着如果他肯看她,她就跟他坦白一切,坐牢也好杀头也好,她都认了。都是她的错,她宁愿被千刀万剐,只要那个温和的少年不再露出那么绝望的眼神。
不过林墨只是呆呆看着天空,刺眼的阳光扎进他的瞳孔,他的眼眶就变红了,开始涌出些透明的水珠,无声的,渐渐更多,更多更多,仿佛永无终结的悲伤。
隔着那扇窗户,她旁若无人的哽咽流泪,渴望着他能发现她。
直到他终于转身离开,她感觉自己陷进了无光的地狱。
他看不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
“你看,这就是我,人渣一个。我恩将仇报,毁了他的爱情和前程,然后自私的逃了。不过我也得到报应了,从此以后再没有一天,我能心安理得的笑着醒来,不排斥射到脸上的日光。”张嘉琪讽刺的瞥了眼细细的手腕,对安言说:“记得么,你那年找过我,可是我叫同学帮我撒谎说不在。你信不信,你走之后我曾经想自杀,不过最后被人救了。可是张哲因为这样更误会了林墨,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和他也断绝了关系。”
安言费力的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里轰轰作响,简直像有着无数风口的溶洞,呼啸着四窜狂乱的记忆。
她高考结束就直接离开了W市,去S市参加全国英文演讲比赛。那个加分的机会是林墨和老师商量后让给她的,她当然加倍珍惜。高考完后就准备英文演讲,一去整整一周。
考前他们就约好了,考试三天不通电话,比赛期间也要心无旁骛全力以赴,他笑说欠下的,将来再十倍补还给她。她说要乘一千一万,他就轻着刮了下她的鼻尖。她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乖乖的忍了一周多,比赛前那晚终于忍不住拨通了长途,可是电话那头传来单纯的盲音。
有些不安,到底没多想。他说过高考过后家人计划出去散心旅行,没搁好电话也情有可原。一轮一轮筛选淘汰,她过关斩将拿到了二等奖。终于功德圆满兴冲冲的回到了W市,父母亲朋夹道欢迎,她最想见的那个人,却没出现。她冲去他家预备兴师问罪,迎接她的,居然是一扇虚掩的大门。
一地的灰尘垃圾,林家成了没有人烟的空屋。
她慌了,贸然敲开了邻居的门,邻居却说前两天他们已经搬走了。
搬去了哪里?不知道,听说他家傻子姐姐前几天好像还跑掉了,林妈以前提过想回老家的,不是下了决心就直接搬走了吧,他们反正没打招呼,我们下班了对面屋子就空了。
林湄?回来了吧,应该
林墨?那孩子琴弹得很好听呢,这两天没见,应该跟爸妈走了吧。
工作单位?他们家妈妈不是开这个小饭馆么,老林长期不落屋的,好像在哪里做生意?
老家电话?地址?他们才搬来一年,不怎么和人接触的,我们都不太熟
安言去大排档,那里也换了陌生的面孔,业主对林墨其人一无所知。
她六神无主的奔波了整日,凡是想得到的地方都打听过了。也许,可能,大概,全部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这才发现,这个城市其实极自私极冷漠,没人在乎邻居是否搬走了,'奇''书''网'旁边开店子的女店主家里是否出了事;平凡的林家人到底好不好,去了哪一个角落,除了她,根本没人会关心介意。
而自己呢,好像一头撞进了荒诞邪恶的魔法里头。曾经朝夕相处心意相通的恋人,就这么“啵”的一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点痕迹不留。
这不可能!
决不可能!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她担心着,固执的为他找着理由。
从此,捂住耳朵不听任何劝解,她找遍了林墨报考过的大学,找去了林墨的老家,询问了每一个可能认识林墨的人。她放弃了第一志愿,留在了W大,从东奔西跑到漫无目的,疼痛就就像一把钝钝的刀,一直在心上来回的磨锉,她却倔强的不肯喊痛。不断地失望,不断地伤心,不断地和父母抗争,她咬着牙,找啊找啊,就是不肯放弃自己爱上的那个少年。
半年后,江灏大吼了她一顿要带她去D国,说如果她那么想要归属感,他现在就要了她。她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跑了。江灏半个月后独自踏上了去往异国的飞机,随身带走了她的资料。
在那些日子里,唯一快乐的消息,就是聂振宇与方瑜终于恋爱了。他们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每次看到他们两个私底下你侬我侬打情骂俏,一到自己面前就小心的保持着距离,只为了怕刺激到孤家寡人的她,她就想哭又想笑。
坚持坚持,一直执着的坚持,由寻觅变成等待,由等待变成排斥所有有心接近的异性。她的别扭和愚蠢令身边的亲友叹息,令父母添了白发。她自己呢,渐渐的沮丧消沉,不知道怎么再和越来越强大的无力感作对,也不知还能在这种无望中坚持多久。
直到一天出了件小事。她的钥匙不小心砸在水泥地上,拾起来的时候,那只白色小猪摔掉了喷漆,只剩了半个脑袋,翘着鼻子可怜兮兮的瞅着自己。她捏紧了那枚钥匙扣,蹲在地上半天没起身,突然莫名其妙的笑起来,边笑边哭,边哭边笑,歇斯底里的样子旁人见了肯定以为她发了疯。
终于筋疲力尽了,相信那个清冷的温柔的少年放弃了自己——他放弃了大学,放弃了她几百封石沉大海的E…mail,也放弃了她的苦苦坚持——他要不是已经死了,就是早就彻底决绝的离开了,而且连一句分手的理由都欠奉。
感情的世界要两人才完整,现在却只剩了她,独自在原地发傻。
也许,疼痛总该有终结;没有回应的情感,也终究该画个休止符号。可是说不定呢,她定下最后的期限,他回忆起过去了,会舍不得了,于是心疼了,于是就回来了。
多微渺的希冀。那么林墨,你还会回来么?
那年的四月二十八号,夜很长。身边的生日蛋糕正中点着一颗鲜红诱人的奶油心,被夹着尘沙的风吹了一整晚,在泛青的天光中,一丝一丝清晰可辨的裂纹。她坐在游戏城门口的台阶上,分明见到黎明的红日冉冉升起来,却伸出双手捂住了眼睛。
体内所有流动着的,血液,眼泪,还有思维,统统都静止了,干涸了。疲倦的身体沉重的不断往下坠陷,好像死一般的冰冷。
她没有再哭,已经没有眼泪流淌出来。
很久,直到有人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住。那个人弯下的身体遮住了光线,接着环抱住了她。他对她说,安言,放弃他吧,我来带你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凌一长评,偶一激动,少懒惰了一下,码了一章,嘎嘎。
记忆
窗外滑过一带浓云,白得灿烂,好像花朵盛开。
咖啡厅里,两个女人各怀心事的沉默。爱尔兰冰咖啡半天没动,杯外凝结的水汽渐渐积聚成珠,终于沿着圆滑的玻璃坠到握杯的指尖,冰凉。
张嘉琪忍不住缩回了手,对安言的平静多少有些意外,“你,不恨我?”
安言拧了秀气的眉,强迫自己刹住了回忆。理智回来了,稍瞬抬眼,瞳仁已然如漆雪亮:“你今天现身来找我,就是为了叫我恨你?”
“这,也不是。”
张嘉琪也不十分明白自己的心态,可从她认出了安言的那天起,这个念头就开始发芽,渐渐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当然后悔,这些年里,她一直在不断的假设:如果当年,她没有离开去前台,如果她没有去找过林湄,如果她没有林家的钥匙,如果她没有脑袋发昏去计划什么该死的报复,如果没有这些如果,也许林墨就好好的和对面的女人过着一帆风顺的人生,自己呢,未必会开始了另一段感情,但至少不会下意识的自甘堕落,渐渐和正常的人生脱节,被一天天遗忘在阴暗的地狱里。
背负着秘密生活,实在太辛苦。
她甚至隐隐希望安言给她一个耳光,或者就把冰咖啡很狗血的泼在她脸上,狠狠动手打她都无所谓。或许这样,反而能让她感觉轻松些。
对面的女子却摇摇头,端清的嗓音有丝冷意,好像砸在巨石上的冰瀑:“我只能说,张嘉琪,你找错了对象。可以说宽恕的人,不是我。如果你那么想宣泄,其实有两个选择:一是回W市自首当年的一切,你依照法律付出该付的代价;另一种”她稍微顿了一下,才继续:“就是找到当年被你害的家破人亡的那个人,跟他道歉认错,看他肯不肯既往不咎,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差点毁了他人生的坏女人。”
张嘉琪被一番严苛抢白得无话可回,脸色发白的呐呐:“我,我连那个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林墨么?那简单,他现在人在S市。”
“什么,他,他在S市?你们”张嘉琪大惊失色,声音都颤抖了,东张西望惶恐得仿佛惊弓之鸟。
“别搞错了,我和他现在不是“我们”。”安言不想再解释那么多,掏了圆珠笔,在餐巾纸上潦草的划了两个号码推过去,“前面那个是他的,后面那个是我的。如果你不敢约他,我可以帮你一次。当然,说与不说,只在你个人。我认为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力,所以如果你没勇气说,我会去告诉他!”起身,安言绕出方桌时到底停了下脚步,淡淡回头:“至于我,张嘉琪,如果当年你肯主动告诉我一切,也许我那时候反而会感激你。可是现在太晚了,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不过我要是你,也不会抽烟酗酒糟蹋自己。自我折磨这种东西只是懦弱的人沉溺的借口,对已经发生的事实没有一丁点的影响力。从经济学角度来说,就是单纯的浪费生产力,不值!好了,你想好了可以给我电话,今天我先走了!”
推门而出的时候,强烈的阳光穿过云层成束的倾泻下来,安言忍不住眯了眯眼。
又多管闲事了吧,安言。这个张嘉琪这么自私愚蠢,就算后来陷进悔恨的泥沼里,也是她自作自受而已,你不该管。可是,不只一次遇见过这个女人——发红的颧骨,畏缩的表情——对着勉强可称为情敌的女人,自己竟然从没产生过一点联想,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张嘉琪,连过去十分之一的飞扬跋扈都不再拥有。这样的一个人,她居然恨不起来。
而林墨呢,当年的他就不受老家人的亲睐,后来随寡母回到了那里,是怎样过日子的?如果张嘉琪没胆去坦诚,自己是否真要亲自去和他说明真相?他会如何反应?或者说,重新揭开旧的伤疤,对现在的他真有好处么?对他们之间呢
安言想到这里稍微踌躇了,闷闷的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有些烦乱的在商城里胡晃了一阵,看到一个大号的唯尼熊,想起聂小可来了,就划卡买下。总不好扛着硕大的黄色茸熊招摇过市,索性回家整理房间去。老实讲,她实在是忙,一般也就一周收一次房间,有时候还要叫钟点工来。这周钟点工请假了,她的两室一厅没成垃圾堆,是因为她忙得把家当旅馆,几乎就回来睡个觉而已。
两个多小时后,屋里清洁溜溜井井有条了。安言洗了澡,在阳台给那盆唯一存活的仙人掌浇水。门铃响了,她从猫眼里瞧了瞧,开了门,“怎么没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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