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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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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解语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收了那块帕子在怀里,又将自己手上的白玉镯子褪了下来,套到王姑娘手腕上,笑眯眯道:“王小姐是个有福之人。今日见面仓促,又收了王小姐的厚礼,不还礼不成。小小意思,还望王小姐不要弃嫌。”
王姑娘受宠若惊,见那白玉镯子雪白无暇,润泽通透,比自己家祖母珍而藏之的那只白玉镯,成色不知要好多少倍,就涨红了脸,要将镯子褪下来,又嗫嚅道:“四夫人太客气了。我不过是给夫人送了块自己绣的帕子,夫人却还如此重礼,怎能担当得起?”
安解语觉得这孩子真是厚道,就越发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收下吧。以后这样的东西,只怕你都不会放在眼里。”
周围另三个姑娘不由有些红了眼。——这笨口拙舌的王小姐,不过拿了个不知是谁绣的帕子,就得了四夫人如此珍奇的镯子。且四夫人明明话里有话,难道王爷看重的,是王小姐这样性子的人?
周欣也在旁看得清楚,却挤不进去了,只在外围站着。手里绞着帕子,一幅着急的样子。
安解语在内里瞥见周欣的样儿,越发在心里好笑。又见她娇俏的侧面,似是跟以前的小程姨娘有些相似,就也有了计较。——她明明记得先前王爷对小程姨娘的盛宠。若不是后来在原哥儿那里出了错,小程姨娘也不会落得那种下场。
这边安解语就帮王爷暗暗留心,相看了两个姑娘。打算等宴客结束之后,抽空跟王爷说说。——王爷正值盛年,屋里一直空虚,就会产生各种生理和心理的问题,也不利于整个王府的安定团结。且这些姑娘的家里,本就是有心要将她们送进来。岂不正是两全其美?
说话间,已是酒过三巡,各人又用了些饭菜,便都餍足了。
此时已到了亥时中。则哥儿在旁边的席上,已是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王爷就对席上众人道了声“失陪”,亲自将则哥儿送回了风存阁歇息。
等王爷回来,男客这边就纷纷起身告辞了。范朝晖便跟那四家的家主约好,过几日到军营里再议正事。
女客这边也都散了,起身过来给四夫人和大姑奶奶告辞。
安解语站在离屏风出口不远的地方,目送众人而去。
安解弘过来接了张莹然,因是天太晚了,他们就说好明日再同安解语详谈。便由婆子领着,去了外院的客房歇息。
好不容易将众人都送走了,安解语才有些腰酸背痛地回了风存阁。
闻到自己身上一身的酒气,安解语就忍不住又洗了澡。
从净房出来,她先前的睡意反而消散了,再也睡不着。便披了大氅,一边拿了王小姐的帕子在手里把玩,一边往顶楼大屋行去。阿蓝在楼下一旁的屋子里值夜,已是香梦正酣。
安解语也不惊动她,只悄悄上了楼。
顶楼的大屋里一直烧着暖炉,虽是十分暖和,却也气闷。安解语忍不住就打开了侧面的几扇隔窗。一阵清凉的夜风从窗外袭来,安解语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就靠在窗前,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再说范朝晖一人回了外院的书房,许是今夜酒喝多了,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也披衣而起,轻巧地掠过屋顶,往内院风存阁的方向而去。
到了风存阁对面的澜亭,范朝晖忍不住又向风存阁那边看去。已是夜深,风存阁的人都睡了。只有顶楼,似乎还有一盏微光,在顶楼侧面的隔扇窗那里闪耀。
范朝晖有些惊讶,便几个纵跃,攀上了风存阁顶楼的屋顶。往下看去,正好见安解语也未睡觉,正将头靠在窗棂上,出神地望着大海的方向。
范朝晖忍不住出声道:“这天太冷了,还是关上窗子吧。”说着,便一溜烟,从顶楼的屋顶,顺着大开的窗户,窜进了屋子里面。
“咩?”安解语惊讶地抬起头,怎么有王爷的声音?深更半夜的,他一个人跑到屋顶上做什么?
转眼间,眼前又有人影闪过,如疾风闪电,风驰电掣一般,消失在屋子里。
安解语有些紧张的转身,看向屋里面。
范朝晖的身影隐在暗处。月亮从窗棂透进来,屋里的桌椅床榻皆蒙上一层如软纱一样柔和的月光,朦胧,幽暗,又若隐若现,藏着他魁伟高壮的身躯,如隐在林间的猎豹,循势待发。
安解语意识到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暧昧和不妥,便赶紧福了一福,问道:“王爷这时过来,可是有事?”
范朝晖站在暗处,看着不远处安解语的一举一动,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似乎哪里站着的并不是真人,而是一抹月光下的影子,随时会脆弱得从他面前消失。
安解语见范朝晖并无答话,便又问了一遍。
范朝晖只好搜索枯肠,没话找话:“嗯,我想问问你,今晚见的那几家人,你觉得如何?”
安解语松了一口气,又抿嘴笑。——原来王爷也等不及了。
就高高兴兴地给王爷讲起今晚上见到那几个姑娘,又将王姑娘狠狠地夸奖了一番,顺便还提了一下周姑娘,赞了她姿容美艳,有小程姨娘的风格。
范朝晖从黑暗中走出来,静静地看着她。一片乌云正好飘过,挡住了略微有些发黄的月光,屋里一时更加暗沉。
安解语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便住了口,后退一步,紧紧靠在了身后的窗棂上。
范朝晖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静静地问道:“你不介意我纳了她们?”
安解语莫名其妙:“这是王爷的家事。我为何要介意?”说着,安解语又想起了那块王小姐绣的帕子,便赶紧举起来,递到王爷面前,道:“这是王小姐绣的帕子,绣功十分精湛。王小姐生得一等一的容貌,家世又好,还会做针线,就算是给人做正室也是做得的。王爷还是不要再挑剔了。”
“我什么时候挑剔过?”范朝晖的声音低沉,压抑,又带着几分懊恼。最后一个字,却似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痛苦,愤懑,和忍无可忍、从头再忍的无奈。
安解语有些心虚,仍是举着帕子,怯生生道:“王爷看看这个帕子。——实在是难得的珍品。”
范朝晖酒意上涌,有些不能自持,便将那帕子一把抓过来,在手里碾为齑粉,又松开了手。
安解语便只看见一块好好的帕子,霎时间灰飞烟灭,心下大急。眼下她被范朝晖高壮的身躯逼近,无处可退,只能紧紧地将身体贴在窗子上,全身颤抖地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范朝晖赶忙伸出手去,托住了安解语的胳膊,稳住了她。又顺手关上安解语背后的窗户。
安解语立即甩了甩胳膊,王爷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安解语的心直往下沉,只颤声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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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四十五章 坚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坚守
范朝晖脑子里昏昏沉沉地,不知怎地就到了安解语身边。这时猛听见安解语带着哭腔的问话,心里一惊,顺着安解语的眼睛看过去,只见自己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由忙不迭地放开。
安解语乍一脱离范朝晖的掌控,便立刻调转身子,向大门那边退去。
范朝晖默默转身,立到先前安解语靠窗站着的地方,眼望着安解语如同躲避瘟疫一样远着自己,心如刀绞。
安解语退到大屋中央,眼见范朝晖没有追过来,稍微舒了一口气,又苦笑起来:逃避了这么久,自欺欺人了这么久,将脑袋藏到沙堆里做鸵鸟也这么久,却还是逃不过这一天。
前世的她,不过是个普通小白领。曾经人生里最大的挫折,也就是办公室里有人升职快过她。到发现她自己的丈夫出轨,跟别的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她还来不及痛苦,就被一场车祸带到这个异世。在此异世里,她也一直顺风顺水,趋利避害的小市民习性更是表露无遗。
想来她真是自私透顶:在四爷死后,就奢望能够一直在王爷的庇护下,带着则哥儿,在这个家里有尊严地活下去。所以故意选择了对种种不妥视而不见,又为种种特权找了各式各样的借口和理由。——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真是不愿意有这样一天,和王爷狭路相逢,撕开彼此之间温情脉脉的面纱,直面面纱下,或许是一场误会,或许是难堪丑陋的真相。虽然这些都是这个身体原主的遗留,可她既然将原主的人生截了过去,就不能只享受原主带来的好处和方便,拒绝原主留下的麻烦和痛苦。资产和负债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不能享受了权利,而不履行义务。
想到此,安解语便站直了身子,凝目望着王爷,脸上有一股决绝之气。
“王爷,你到底想怎样?”安解语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范朝晖有些恍惚,喃喃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仍然不愿意”
安解语平静地答道:“没有为什么。做妻子的忠于自己的丈夫,做丈夫的忠于自己妻子,难道还需要理由?——王爷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不会明白的。”
“可他已经不在了”
“他还活着”安解语说得斩钉截铁。
范朝晖更是一惊,下意识重复道:“他还活着?”
安解语点头,单手抚上自己胸前戴的小玉佛,“他活在这里,活在我的心里。——只要这个世上还有人惦记着他,他就永远不会离去,永远活在我身边”
范朝晖心头如被大石猛砸,全身真气激荡,难以自抑。——原来放开一次手,就是覆水难收。无论怎么做,无论如何用力,她已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昏暗的屋里,借着窗边那一点黄黄的窗灯,安解语看见王爷的脸上红得可怕,不由又后退几步,心里怦怦直跳:若是王爷执意用强,她该怎么办?
突然间,安解语想起了前世有一次在报纸上看见的一则新闻,说的是一个女人,被丈夫抛弃,走投无路,最后带着三岁的幼儿一起跳楼身亡。安解语以前也曾痛骂过这个母亲:你懦弱无能,死了也就算了,可你有什么权利剥夺自己孩子生存的权利?到了如今,安解语却突然理解了那个母亲的心情。——选择让孩子跟着自己一起死,最痛苦的,其实是这个母亲。外人又有什么立场来斥责她?
又想到自己面临的困境:她可以选择一死以表清白。可孩子怎么办?留下幼小的他,面对着这府里的魑魅魍魉,不是夭折,就是被养歪养坏,让人恨不得他从来就没有被生出来过?——还是选择被“潜规则”;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名声、清白、道义、良知以及以后的岁月里无穷无尽的悔恨,给孩子撑起一片天,让孩子顺顺利利的长大,不用过早面对成年人世界的丑陋不堪?
想到则哥儿,安解语一时肝肠寸断:是她太贪心了吗?她是注定前生后世都和孩子无缘吗?——她不想死,可是也不想屈辱的活
眼望着范朝晖,安解语终于流下泪来,软语相求,“王爷,你位高权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对我苦苦相逼?”想了想,又慌乱地补充道,“比如今天晚上的那四位小姐,个个比我好,又对王爷一片真心——王爷若是喜欢,可以都纳了去。”
范朝晖那边正极力平息自己的真气,慢慢疏通着自己有些紊乱的经脉。突然听见对面的安解语口不择言的说话,如大锤一样,再次击打在他心脉之上。
范朝晖霎时明白,在如今的安解语心里,自己不过是匹夫滥yin之辈,一个觊觎寡居弟媳的无耻大伯——这个认知,比先前意识到自己与她今生无缘更是痛苦。范朝晖再也收不住紊乱的真气,全身剧痛,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安解语见对面的王爷吐出血来,吓得又后退了几步。
范朝晖看见对方的举动,更增伤感,“是啊,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逼你?——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安解语含泪道:“我一直相信王爷是个光明磊落的奇男子。——别让我后悔自己看错了人。”
范朝晖用袖子在嘴边抹了一下,顺手将鲜血抹去。脸上似悲似喜,望向安解语:“这么说,倒是要谢谢你如此高看于我”
范朝晖还想说些话,狠狠刺伤安解语。可见她双目含泪,全身如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便一句狠话也说不出口。——罢了,罢了,自己本就是欠了她的。多年的坚守,换来这样一个结局,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
范朝晖的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终是不忍心再说什么,让对方徒增烦恼。便反手推开窗,一溜身又窜出窗外,向远处奔去。临走还不忘顺手阖上大开的窗户,以免凉风侵袭,让屋里人受累更多。
安解语见王爷终于走了,才长叹一口气,慢慢向那落地大窗前面的软榻移过去。——她也是太高看自己了,以为自己能屈能伸,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到头来,她还是选择了撕破那层窗户纸,宁愿面临两败俱伤的局面,也不愿苟且偷生。
原谅她的反复无常吧。——生与死之间,本就是最艰难的抉择。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只是完全凭着本能行事。
不过有一点很明显:今天这事儿,是彻底得罪了王爷。
明天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和命运,安解语不敢去想。
她如初生婴儿一样蜷缩在软榻上,用大氅紧紧裹着自己,右手抓着脖子上戴的小玉佛,泣不成声:“朝风、朝风、朝风、朝风、朝风、朝风、朝风、朝风、朝风”
远在千里之外的范朝风,突然从梦中惊醒。他明明白白地听见,解语在唤他。一声声,一句句,如杜鹃啼血,字字含泪。
范朝风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将床边的衣服套上身,就要往门外跑去。
庄穆一直在范朝风隔壁屋里住着,此时听见这边的声响不对,也赶紧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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