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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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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朝风便皱眉道:“这一年我不在家,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范朝云就字斟句酌道:“别的我并不清楚,只刘管事投井之事,却是跟四嫂有关。”
范朝风一愣。那刘管事便是当初诬赖则哥儿毁了贡品花卉的管事,不知为何,在太夫人要处理此事的前夕,居然投井死了。虽府里人都说是刘管事做贼心虚,诬赖了则少爷,又发了不得好死的誓言,因此才遭了报应,范朝风却不是那等迷信阴私报应的人,自是知道这世上的公义,都是人求来的,不是老天爷给的。那刘管事的死,透着种种蹊跷。只范朝风在江南的时候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有想过可能跟安解语有关。
范朝云便又道:“刘管事死了之后,娘让我彻查,他的妻子王氏曾斩钉截铁地说,是四夫人派人来威吓了刘管事,才让刘管事一时想不开,怕给家人带来更大的祸患,这才投了井。”
范朝风就问道:“派了谁,你问出了吗?”
范朝云道:“是则哥儿的管事大丫鬟,秋荣。”
“怎么之前没有听人说起过?”范朝风皱眉。
范朝云便道:“这事对四嫂不利,我就给压下来了。连大嫂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范朝风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了。他是深知,秋荣其实是太夫人的心腹丫鬟,虽是给了则哥儿,却不算是安解语的人。范朝云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不想牵扯到太夫人那里?--明显这事儿,那个看似精明实则糊涂的安氏给人背了黑锅还一无所知。
两人闲谈间,便到了外院的刑房,这里却是最里的一间,都是涉及府里最机密的事件,才在此处置。
范朝云便在外间等着,只范朝风去了最里面关着听雨的刑房。
那屋子并不如何阴森,只是四面都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可以出入。屋里更是冰冷刺骨,虽是寒冬腊月,并无取暖的火盆地龙等物。
听雨幸亏穿着皮袄,还能忍得住。这会儿药性过了,又多了些力气,正坐在墙脚抱着腿取暖。
她本以为自己出不去了,却不曾想居然看见四爷推门走了进来,便惊喜地叫了声:“四爷!”
范朝风也不理会。
这间刑房里并无坐卧之处,范朝风便也只站着,问道:“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听雨便更是欣喜,觉得四爷将自己关到这里,其实是为了避开夫人,只要自己合盘托出对夫人的疑虑,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且四爷喜欢的是以前的夫人。这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更知晓,以前的夫人,是什么样子,便横了胆子道:“四爷,此事事关重大,奴婢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四爷原谅奴婢僭越一次。”说完,便跪下磕了个头。
范朝风没时间听她罗嗦,只耐了性子道:“最好你所说有真凭实据,不然。。。。。。”便只冷哼了两声。
听雨就被噎了一下,只硬着头皮道:“奴婢是想告诉四爷知晓,夫人自从中毒醒来之后,不仅忘了以往的一切,而且连性情举止喜好都完全变了,根本不象是真正的夫人!”
范朝风便眯了眼睛道:“你是说,现在的夫人,是假的?”
听雨被范朝风的眼神吓到了,就瑟缩了一下,道:“也不能说是假的。奴婢服侍过夫人沐浴,夫人身上的胎记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应该不是假的。”
范朝风就怒道:“敢是你糊涂了!--一会儿真,一会儿假,你是不是活腻了!消遣你大爷来着!”
听雨被吓得赶紧跪下磕头道:“四爷息怒!奴婢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范朝风就压抑了心中的怒气和不安,放缓了声音道:“你慢慢说。今儿你要不说出个青红皂白,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刑房!”
听雨低下头,思忖了好久,方一字一句道:“奴婢不敢欺瞒四爷。自打夫人醒来,奴婢就有这个感觉,奴婢觉着,夫人,夫人怕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四爷还是应该找有本事的人来收一收才好。”
范朝风的瞳孔一下子收缩了起来,只一刹那间,便又恢复了正常,就道:“这就是你说的有关夫人的事?--没有真凭实据,只有你想,你认为,你觉得!--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一个奴婢,也想污攀夫人?--我看你的确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雨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只大惊失色,膝行过来,抱住了范朝风的腿,哀求道:“四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四爷要不信,可以去问秦妈妈,秦妈妈是夫人的奶娘,必不会说谎!”
范朝风便问道:“你还跟谁说过这些话?”
“这些话一直在奴婢心里,并不曾跟人说过。只今日被夫人逼得走投无路,才不得不说。”听雨又哭道:“四爷,夫人中毒前那晚,本是将奴婢给了四爷的。奴婢是跟四爷夫人一条心的!就算夫人有什么不妥,奴婢都会帮着隐瞒。四爷要是不想让夫人出来见人,奴婢也会帮着看着夫人,不会让夫人的肉身出事的!”
范朝风看听雨跟癫狂了一样,说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言辞,便狠下心来,一脚踢过去,正中听雨的胸口心窝处,又加了内力。听雨不过是一介弱女子,立刻就被踹飞到对面的墙上,又滚落下来,在墙脚边上趴着一动不动。
范朝风便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还是微微有气,就又伸手过去,在她的喉间一扭,只听咯察一声,听雨便被扭断了脖子。
出到刑房的外间,范朝云正一个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见到范朝风出来,便抬眉问道:“可是都解决了?”
范朝风点点头,便走到屋的另一边的水盆架边,用胰子搓了手,洗了洗。
范朝云就出去叫了个婆子进来,让她去里面收拾了。刑房里自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并不用主子多吩咐。
两兄弟出了刑房,都觉得心情有些不好,便结伴出了府,去了京城里最大的酒楼尚善楼去喝酒去了。
范四爷就派了小厮回去给四房和五房的人传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她们自吃。
五房的林氏倒没有多想,且她最近身体不好,老是犯困,便提早收拾了自去睡了。
安解语却是直等到快四更天的时候,范朝风还未回来,便等不及,也去睡了。只未注意到,窗外有一个人,看了她许久许久。
第一卷 庙堂 第四十七章 黄雀 上
异日,安解语发现范朝风已经回来了,缩手缩脚地睡在她旁边,一身的酒气。一时心软,就拉了被子给他盖上,又叹息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管说出来,闷在心里,喝再多的酒都无用。”
范朝风也醒了,只拉住安解语的手盖在脸上,小声道:“让娘子担心了,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会了。”
安解语便笑了,要相信男人的誓言,真是母猪都上树了,却也并不揭穿他,只道:“你再歇会子吧。等则哥儿练完拳回来,我们一起吃早饭。然后去娘那里请安。”
范朝风捏了捏她的手表示听见了,便又睡了过去。
安解语出到外面,阿蓝过来服侍她去净房梳洗。
秦妈妈就跟过来,担心地问起听雨。
安解语便安慰她道:“等四爷气消了,自然就把她接回来了。妈妈不用太担心。”
秦妈妈欲言又止,却也不再多说,就出去了。
此时已近年关。大房里原哥儿和然哥儿的武师傅也都回乡过年了。原哥儿本暗自欢喜。这几个月来的习武已经让他很吃不消了。只强撑着,生怕让小他一天的二弟追上来。嫡母却是跟他说过,要做世子,还得在各方面都超过然哥儿一头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然哥儿却听了生母辛氏的嘱咐,就算师傅不在府里,也日日早起练功,并未间断。每日又单去原哥儿那里,邀原哥儿一起练功。原哥儿开始还觉得不去也行,就只呆在屋里念书写字。可嫡母却是更看重然哥儿一样,每次然哥儿练完,嫡母都要让人将然哥儿带到正院,单独叮嘱慰问一番。
原哥儿便着了慌。再有然哥儿过来找他一起练功,便二话不说,跟他一起去了练武场操练。
谁知原哥儿的身子骨实在比然哥儿差的太多。一日两人围着练武场跑圈的时候,原哥儿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在地上,就晕死过去了。
然哥儿吓了一跳,赶紧让原哥儿的小厮去内院叫人,又让人去外院将钟大夫叫来。
大夫人却是在处理过年的年礼,甚是繁忙,那小厮很少到正院,现下也不敢造次,在门口等了半日,也没人进去帮他回话。
小程氏今儿却从一大早就心神不宁。在屋里做了会儿活计,实在待不下去,就带了捧香,去大夫人那里坐坐,顺便想求大夫人同意,去原哥儿的院子里看看原哥儿。
谁知就在大夫人的正院门口看见原哥儿的小厮在那里探头探脑,不由心里一突,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前问道:“小武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原哥儿呢?”
小武子看见是小程氏,如见了救星一样,就哭道:“小程姨娘快去看看原哥儿吧,他可是不好了。”
小程氏就觉得天旋地转,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问道:“原哥儿到底怎么啦?你说清楚些!”
小武子就定定神了,说了始末。
小程氏顾不得先给大夫人回话,转身就往练武场跑过去。这边捧香只好先进去正院里找了尘香,匆匆说了几句,也往练武场追去。
尘香听说事情紧急,也不敢自专,就回了大夫人。
大夫人听了,先慢条斯理地喝了杯茶,才叫了尘香过去打听事情怎样了。
练武场上,原哥儿已经被练武场里留下的几位执事的师傅抬到一边的厢房里。脸色发青,呼吸困难。
过了半日,去请钟大夫的小厮先回来了,言说钟大夫回家过年去了,外院的人不敢自专,却是要请示了大夫人,才能派人去钟大夫家接人。
又过了一会儿,却见小程姨娘带着原哥儿的小厮小武子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厢房里的师傅们赶忙躲避不绝。
小程氏却无暇顾及这些,只扑到原哥儿身上哭喊了一阵子,又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却还有微弱的气息,就又惊又喜,只让人快请钟大夫过来。
然哥儿就道:“钟大夫家去了。得告诉母亲允了,才能让人去接回钟大夫。”
小程氏便要发作,却见大夫人派了尘香过来看究竟,便一头冲过去,拉住尘香的手哭道:“还请尘香姐姐快去禀了大夫人,好赶紧去接了钟大夫。我儿还能不能活命,就全在姐姐身上了。”
尘香赶忙道:“小程姨娘言重了,大夫人也对原哥儿寄以厚望的,还是赶紧去请大夫要紧。”便赶紧回去报了大夫人。
大夫人却是未料到原哥儿的身子这么不经用,也不敢再拖延,便让张妈妈拿了她的牌子,去外院叫了车,专程去接钟大夫回来瞧病。
原哥儿这一病甚是危急,就躺在了床上再起不来,连说话换衣都能撑得大汗一场。
钟大夫日夜住在原哥儿院子的厢房里,各种珍稀药材补品如流水一样送过来,总算保住了原哥儿的性命。钟大夫只暗暗担心,原哥儿的身子在娘胎里就损了,后天要好好保养,兴许还能长大成人,只比正常人稍弱些。可现在原哥儿贪功冒进,死撑着和然哥儿一起练功习武,却是把以前好不容易打下的底子给坏了去。又用各种虎狼之药补着,却是补得了一时,补不了一世,等这些药性过了,原哥儿的日子也到头了。就日夜忧虑,终于还是告知了太夫人。
太夫人听说原哥儿的情形,这才着了忙,赶忙让四爷范朝风用了八百里加急给镇南侯范朝晖送了信去,言道他的长子病笃,让他拿个主意。
范朝晖接了信,知是在山南不能再拖延了。便上书皇帝,言道山南匪患已除,现下自己的长子病重,要求回京探病。
皇帝接到范朝晖的加急信,仔细思量。那五城兵马指挥使一职,已经从慕容家那里拿了过来,授予了他看好的一个寒门出身的将领蔡同运。只要再夺了范朝晖的兵权,慕容和范家两大世家,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暂且可以放心。便大笔一挥,谕旨准了奏。
范朝晖便在山南将素日抓到的山贼流寇皆杀了了事,又将几个将领暂时放在山南,以防后患。
京城里的范府也接到了范朝晖要带着大军回京的消息,一时也都筹备起来,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范朝晖接了谕旨,便带了大军日夜兼程。又事先通知了先前留在京城西山大营里的另一半军士,要一起会合了才好行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终是在小年夜前赶到了京城外的五里坡。
这边范朝晖就派了人先到京里,向兵部和皇帝禀报大军回防,让各路人马做好接应。
第二日清早,兵部尚书雷浩和皇帝的心腹内监黄公公,带着有关人等,便来到五里坡外宣旨。
范朝晖就带着众将士跪迎圣旨。
只听内监黄公公便捧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南侯范朝晖公忠体国,战功显赫,又于山南剿匪平寇,安一方民事,功绩斐然,特加封一等镇国公,世袭罔替。钦此!”
范朝晖便三跪九拜,领旨谢恩。
另一边的兵部雷尚书笑道:“范兄这是步步高升,可喜可贺啊!”
范朝晖便也笑道:“还得雷兄多多包涵。我范家军十二万军士,要没有了兵部的大力支持,可是不能立此大功的。”
雷尚书手捻长须,微微点了点头道:“好说,好说。”又脸色一肃,道:“范兄,我这里还有皇帝的口谕,镇国公范朝晖接旨!”
范朝晖看了他一眼,便又跪下。
只听雷浩便脸向北念道:“口谕:着镇国公范朝晖将虎符交回兵部,范家军着于三品安北将军周士全带领,速去营州大营,为国效力。钦此!”
范朝晖虽已意料到皇帝对他有所防范,却未料到来得如此之急,竟然一下子就要夺了他所有的兵权。
便慢慢从地上起来,也未说谢恩之语,就直接翻身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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