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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作者:金龙鱼-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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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
  军灯高挑,刁斗声声,正是全军轮流饱餐的时候。
  在许多低级军吏和一般士兵饱餐军食之后,中军的将官军吏们目下也有一多半在开始享用晚间丰盛的肉食了。
  军中将士阶品各不相同,武职官吏和一般士兵有着严格的阶品等级,譬如体现在定量供应的军食上,就意味着不同的阶品甚至每顿饭食都是不一样的,将官军吏各依阶品享用肉食,普通士兵吃肉则受到严格限制。
  中军大帐不轮值的一些将官军吏也聚在大帐一角端坐进餐,公孙龙案头几个大瓷碗,分盛肉菜,一个盛着一整只热气蒸腾汤汁鲜亮的炖羊腿,一个盛着清炖鱼,素菜便是无名野菜、生拌萝卜等。另有小碗,分盛红亮的米醋、黄亮的蒜泥、黑亮的酱料、洁净的盐水,加上一大碗热腾腾的米饭。其他将官军吏或肉或鱼,酱料盐水各各有差,亦不赘述,军行简略,如此饭食,也只有驻留一地较长时间才能供应,若是机动作战,将士吃干粮的时候多,饭食区别就多半只是表现在量上了。
  正吃得差不多时,警报突传——弥勒香军偷袭犍为,激战正酣!
  “哐啷!”一声大响,一个军吏的饭碗掉在菜碗中,汤汁为之四溅。
  公孙龙眼中精芒一闪,狠狠瞪了那军吏一眼,犍为距离嘉定州已不远,亦是西川行营众多的粮储重地之一,犍为若失,弥勒香军必然长驱直入,将对后方粮秣的根本重地嘉定州构成致命威胁,也难怪那军吏要闻之失色了。
  那张皇失措的军吏羞愧的低下了头,公孙龙也不多说,放下碗筷,马上了解军情。
  原来那弥勒香军的元帅蔡伯贯所领四万水军被阻遏于宜宾以东江面,难以推进。
  郭伯贯也是敏捷之人,立即命其副将领一万五千人舍船登陆,兼程疾行,从大江南岸的山岭中秘密开往嘉定州,意图出其不意突袭西川行营的后方。
  几天几夜之后,偃旗息鼓的弥勒香军横穿大江南岸的山林,在月黑风高之夜,突然出现在犍为城下,趁夜全力猛攻
  新的军情尚未接获,但仅仅是这个消息已经让中军大帐的将官军吏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弥勒香军可是赫赫有名的凶猛善战,悍不畏死,西川行营这些将士也算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却无不对弥勒香军忌惮三分,如今竟被弥勒香军‘一夜之间’深入腹地后方,威胁粮秣根基,如何不令人心生寒意?
  要不要紧急回师救援?
  “大事赖君独断,众谋不必听也!”雷瑾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公孙龙沉稳持重的性情在这时候便显示出临事镇静的风范来,虽然是在思考,却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让中军大帐的将官军吏们都平静了下来。
  对东川战事的前期谋划,雷瑾做了不少文章。尤其是对嘉定州的统筹部署,最为重视,甚至不惜亲自到嘉定州视察,刚离开其地不久,这弥勒香军的奔袭可不正是对雷瑾在嘉定州视察成效的一个残酷检验?
  二流战力的守备之师又能否顶住弥勒教狂热信徒的进攻?
  真是难以决断啊,公孙龙苦笑,眼前这与弥勒香军的对峙僵持的防线是以雄厚兵力和坚固营垒换取的,若是星夜回师救援,剩下二流战力的守备之师能否顶住弥勒教两大元帅的猛攻?恐怕是个很大的问题!
  但总揽后援的嘉定州万一被弥勒香军得手,西川行营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危险,不救?也是很难以决断的事情!
  嘉定州是雷瑾一体全部交付给公孙龙统筹提调的粮秣重地,救还是不救?全在公孙龙一念之间!
  中军大帐一时鸦雀无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2005。7。31发布


第四章 暗夜阻截血纷纷
  夜黑风高。
  大江南岸渺无人迹的山岭丛林中闪出一路幽灵般的精兵,偃旗息鼓,轻装疾进,静悄悄地直扑犍为。
  黑压压的轻装步兵与荒草丛林浑融一体,他们仿佛就是无边无际的荒草丛林一部分。
  除了唰唰唰向前移动的轻细步声,兵器偶尔相撞的声音,所有人都在前进中保持着令人发碜的肃静,偶或一两声呼哨响起,也很快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正在酣梦之中的犍为守备,突闻城外鼓声如雷号角凄厉,猛然翻身坐起,也不由有些儿惊慌涌上心头,但只是一瞬的工夫就彻底平静了下来。
  一夕数惊的日子,在陕西流民军入川的时候有过,在汉中的流民军、贵州流民军四处攻掠的时候有过,在以前弥勒香军起事的时候有过,在巡抚洪正联合巴蜀大姓豪族力争四川的时候也有过,享受到消停平静的日子并没有多久,又有什么可惊慌的呢?
  想想犍为城防最近已经过特别的加固修葺,除非里应外合,敌人的突然袭击也没有可能一下子就攻破了城防。
  再听那声音,可不还在城外吗?
  犍为守备已经被频繁的战争锻炼出相当精准的判断力,这鼓角之声大约在多远距离,他一听即知远近,八九不离十,不会错的。
  恢复了镇静的守备大人,瞥了身旁赤裸着身体,满脸惊慌之色的小妾一眼,顺手在她那颤颤巍巍丰润柔嫩的乳峰上捏了一把,道:“莫慌,城池还好好的。赶快替为夫更衣!”
  夫君大人在这时候还有心情轻薄,想来事态还不会太严重。
  小妾立刻恢复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也顾不得别的了,就那样赤条条的爬起身来,一丝不挂地先帮着守备披盔着甲。
  听着守备三步并作两步跨出房门,院外家人们喊叫呼喝备马整鞍,片刻就马踏长街,急骤杂沓的蹄声在一片忙乱的喊叫声中匆匆远去,小妾醒过神来,这才赫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躯体完全暴露在深夜的凉风中,慌忙趿着睡鞋儿闪入内间去也。
  今夜恐怕再难以入眠!

  西川守备很严密,越往西行,越感受到巡逻警戒部队的频繁出动,长途奔袭而往的弥勒香军发现直接挥师袭扰嘉定州不太现实,退而求其次,目标选在了犍为。
  弥勒香军本欲出其不意悄悄攀城偷袭犍为,若不能得手,烧毁其中的粮秣仓库也算达到目的。
  为达此目的,就必须先行拔除犍为城南十数里之内的多个烽火敌台,那些烽火敌台上面通常都只有嘉定守备军团的一什士兵负责了望,也就总共十个人而已。
  黑夜一片静谧,大江涛声也隐隐可闻,烽火敌台的士兵早已酣然入梦,弥勒香军一举拿下这些个烽火敌台似乎是板上钉钉的小事,何况他们竟然每个敌台都出动了近二百名士兵,这简直是可以把各个烽火敌台中,据守了望的十名西川守备士兵彻底撕裂,化成齑粉的变态数字。
  二百剽悍的香军精兵突袭据守烽火敌台上十名二流战力的守备兵,岂不是太过分了?
  这样想的结果是弥勒香军碰得头破血流才拿下其中的大多数烽火敌台。
  那些烽火敌台上据守的守备兵虽然因为多日无事有所懈怠而放松了警惕,弥勒香军的偷袭人马还是折损了不少。
  因为敌台周围依形就势巧妙布设的兽夹、窝弩、陷阱、竹钉、圈套、响铃等玩意儿多如牛毛,而且很是阴损,譬如其中一些大的陷阱中放置了剧毒的毒蛇,不小心掉落其中多半有死无生;有些小小的陷阱虽然作用仅仅是让人失足踩空,看似不会要命,但陷阱中多半插满了尖利的剧毒竹钉;隐藏的绊索可能与石灰包或者虎头蜂巢甚至标枪、毒箭之类相连等等,诸如此类,至于兽夹什么的也铁定是涂毒以待,这些都是雷瑾视察嘉定州,指示要尽可能加强守备之后的成果,烽火敌台周围一带的布设,对于夜袭的敌人而言,绝对是个险象环生的死亡地带。
  受命偷袭的香军士兵,多半是偷营劫寨的老手,在一开始也付出了多条人命的代价,之后只能逐步破解这些原本多是用来猎兽的陷阱埋伏,逐步趟出一条接近敌台的路径。饶是如此,在暗夜中接近到每个烽火敌台之前,必然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少则二三十人,多则四五十人,交待在那些陷阱毒箭之下。
  弥勒教徒的狂热在这里也完全显露无遗,不小心中了陷阱圈套暗算的香军士兵没有一个喊叫,硬是在黑暗中忍受着痛苦,就那样一声不吭地被毒死、射死
  所以,弥勒香军在接近各个烽火敌台的时候,虽然牺牲了不少忠诚不二的教徒,却仍然没有惊动据守敌台的西川守备兵。
  有时候人过于信任那些机关死物,也会被蒙蔽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烽火敌台的守备士兵太信任那些陷阱埋伏的作用,未免过于松懈。那些陷阱埋伏对付一般的军队,大概总会有些用处,多半会让他们有时间有机会发出告警烽火,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悍不畏死的弥勒教徒,殊不乐观矣!
  犍为城南的烽火敌台就这样逐个无声无息地陷落,似乎对于弥勒香军的前锋营而言,已经可以顺利地清理出一条供其后续大军趁夜猛扑犍为城下的‘康庄大道’!
  然而,西川方面近乎变态的守备措施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弥勒香军对烽火敌台的偷袭还是在最后出了一点纰漏,未尽全功。
  在其中的两个烽火敌台,守备士兵中可能有猎户出身的士兵,在小小的烽火敌台上养了猎犬(一般烽火敌台的军粮是定额供应,并没有预备猎犬的那份食粮。养狗玩犬也不是不可以,但猎犬主人就只能从自己的那份定额食粮中匀出一点,猎狗再自己找食,叼个兔子、老鼠什么的,也能勉强果腹,所以养了猎犬的烽火敌台并不普遍)人虽然懈怠,猎犬相对还较为警醒,弥勒香军虽然行动悄无声息,又如何瞒得过狗鼻子去?
  弥勒香军没有准备什么辟犬药,猎犬一时狂吠起来,也就只好赶在被惊醒的守备士兵弄清情势之前,发动暴风骤雨一般的强攻,以阻止守备士兵燃起告警烽火,吹想告警号角。
  总算有惊无险,虽然小有纰漏,却也圆满的拿下了。
  犍为城已经暴露在香军的兵锋下。

  弥勒香军在暗暗夜色中扑向犍为。
  离城三里,山冈曼衍,是通往犍为城的必经之处。
  突然之间,战鼓如雷,号角凄厉,杀声震天,箭矢如雨,石落如雹!
  暗影幢幢,远方漆黑的丘野中也隐隐有点点火光,宛如漫天星辰,横宽无边,似有千军万马横亘在弥勒香军去路之前,正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难辨虚实。
  骤然当敌,又是如此声势,久经战阵的弥勒香军也不免阵脚稍乱,但身为弥勒教徒的士卒,实战经验何等丰富,不待下令,已经有大队大队的士兵自动聚拢变阵,如潮水般结阵冲击,应变之快,实属罕见。
  他们手中挥舞着长矛、钢刀,擎着临时急就章的木盾或者从烽火敌台上缴获的铁叶盾,奋勇向前,前仆后继。
  “该死的!活见鬼了!”
  一个弥勒香军的将官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在地上,狠狠说道。
  这一片山冈虽然并不险要,但地势相对较高,城南的主要驿道也刚好从山冈之间穿过,可以瞰制周围一大片地形相对低洼的丘原田畴,但其地形并不足以让守军坚持较长时间,且因为离城较近,修建烽火敌台了望传报敌情也没有多大实际意义。就弥勒教以往掌握的谍报来说,这山冈左近一带,一不设防二不驻兵三不储粮,驿道两旁,又有不少泥泞水田,实在没有注意的必要。谁也没有想到会有守备一方的人马在此截击,而且弓弩箭矢、抛石机之类的防御器械看来似乎还相当充裕,颇能抗住一阵子弥勒教凶猛冲击的样子,这肯定给犍为城的防御赢得了不少宝贵时间,也难怪这个将官会说活见鬼了。
  那将官再喷一口唾沫,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映着四面丘原上的火光,闪烁着凛凛寒光,一脸的凶厉之气,大声吼道:“给我杀——!”话未落,人已经纵出去七八步了,身后士卒们忙迎着飞洒而来的箭雨,结阵前冲。

  这支受命偷袭的弥勒香军,其主将多年战阵厮杀,并不象先发的前军士卒在出人意料的突然变故下乍然慌乱,临阵仍然很是镇静,远方丘原的点点火光大是蹊跷,他很是怀疑在此阻截的人马并不多,但眼下即然惊动了敌方,前功尽弃,犍为城内必然已经有备,目下也只有击破眼前敌军,到犍为城下佯攻造势一番,即谋尽速脱身,另择下手目标了。
  看前军在敌方箭失、石灰包、石块、毒火烟药球、火油弹的打击下,阵形有些散乱,弥勒香军的主将怒吼着下令部下士卒冲锋死战。
  鼓角轰鸣,大江南岸的丘原,弥漫出惊心动魄的无边喊杀之声。

  背依山冈,当道是以十几辆战车为主体构成的几道临时壁垒,阻断了弥勒军北进的重要通道。
  西北幕府辖下的守备军团虽然名为军团,实际其编制与偏重于进攻和机动的野战行营、正规军团并不相同,主要因其偏重于防御守备的缘故,其编伍为十人一什(什长),五什一队(队正),两队一旅(旅帅),五旅一团(团帅),若干团则组成地方府(州)守备军团(节度和若干守备),陈好(字益谦)是嘉定州守备军团下属众多团帅之一,配置于犍为,受犍为守备节制。
  陈好自小有股子天生蛮力,在家练过几年武技,虽然是家传的庄稼把势,却也算有那么几分峨眉正传,后来应募从军,在官军中把什么长拳、谭腿、擒拿、合锁、闪番、劈挂、太极、罗汉、南塘刀、少林棍、梨花枪的路数也学了不少,重要的是他还有缘拜在一位后来已经战死沙场的邛崃派高手门下做了‘记名弟子’,邛崃派极少外传的上乘炼气炼形秘法,内炼、外罡也有了些成就,但在战场上多半还是靠他的蛮力。
  陈好在军中虽然作战勇猛,脾气却是不大好,得罪人不少,结果和他一起应募的袍泽,有点本事的都晋级提升了,譬如那个和他有数面之识的李逍都已经是副将了,他还在一级级苦熬,勉强是个把总而已。
  到西北幕府入川,他又无缘入选西川行营和内务安全署的铁血营、锄奸营,只在守备军团中混了个团帅,手下也就五旅人马,着实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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