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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玉叶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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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谧躺在榻上朦胧欲睡,恍惚之中,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不一会儿,小禄子就匆匆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娘娘,娘娘。太后她老人家。。。。。”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苏谧顿时清醒,她匆忙从床榻上起来:“太后?她怎么了?难道已经。。。。。”
   太后的陈年旧疾,本就是经年累月积下的病情,难以根除。苏谧早就知道这样地病情最忌有史以来的大起大落,若是静心修养,不问世事,还能够活的长久一些。可是身处这危机四伏的宫廷,像是她贵为太后,也少不得时时苏心费力,殚精竭虑。半个月前,王奢兵败身死地消息使得太后的病情急剧恶化。苏谧回宫的时候也去拜会过,据说已经起不了床了。
   那时候,苏谧就知道,太后地病情不过是这几天的功夫了。
   “还没有,只是听负责在那里地太医说下午的进修太后又能一次病发,至今还昏迷不醒,是必然支撑不过今晚的。。。。”剩下的话小禄子没有说出口,苏谧也知道太后已经是弥留之际。
   “皇上呢?”苏谧问道。
   “皇上原本彪形大汉在前殿与各位大人议事,得到消息,连忙赶去慈宁宫了。如今已经传诏下来,让后宫诸位主位前去慈宁宫侍奉,并下诏召集宫外的皇室帝裔。”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必然到来,可是真的等到了这一天,却感觉一阵茫然的失落。太后是一颗悬在后宫诸人头顶上的耀眼星辰,就算是她再韬光养晦,不理凡事,也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这样一颗星辰的陨落,可以毫不避讳地说,是预示着后宫一个朝代的终结,而同时,又会为前朝的势力带来怎么样的变故呢?
   “出去准备车辇吧。”苏谧淡淡地吩咐道。太后薨逝,宫中妃嫔作为后辈,都要前去跪送侍奉,以尽孝心的。
   说话之间,觅青已经找来了一身素淡的衣服,匆匆地服侍着苏谧换上,就出门乘上车辇,向慈宁宫而去。
   慈宁宫的正殿之前,匆忙赶来的妃嫔宫人已经林林总总跪满了一地。来不及预备丧衣,尽皆选择了素淡的衣着穿了,全无脂粉钗环。
  所有人都沉浸在肃穆之中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满宫上下鸦雀无声。
  夜色浓黑阴沉,殿中灯火通明。
  诸妃跪伏在寝殿的外堂,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宽广深远的大殿里面,只途下烛火被细风吹过,跃跃而动,给肃穆的大殿里带来一丝伶仃的活气。
  苏谧无声无息地步入大殿,依照礼仪,悄然跪在外堂的一角。
  抬起看去,隔着半透明的水晶屏风和飘忽的鲛绡黄金帐,隐约可见凤榻上苍老憔悴的身影,一只枯槁苍白的手无力地垂在床畔,恍如一枝因为这盛夏的天气而枯萎的老树丫。
   里面,有齐泷和皇后的声音在低低地说着什么,听不分明,却能够听出其中隐隐带着几分的悲意,让这炎热的大堂里面无端的漫起凉意来。
  半响,皇后哀恸的哭喊声传出:“母后!”
  后宫诸刀顿明明白,是太后终于薨逝了。
   哭声逐渐响了起来,不绝于耳。或者真情,或者假意,跪伏着的诸人皆在哀哀凄凄,掩面伏地痛哭着。
   外面,告丧的钟声响彻云霄,从大齐的后宫传递到前朝,传递到宫外,传递到民间。。。。。等到明天的清晨,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太后薨逝的消息了。
   苏谧跪伏在几乎最角落的位置上,同所有的妃嫔贵戚一样,额头触及冰冷光洁的青瓷砖铺陈的地面,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从额头上传递到心底里。
   隐约之间,一声几乎细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传到耳畔,苏谧转头望去,是倪贵妃的方向,她神色黯淡肃穆,光洁的脸颊上却没有泪珠,只是带着些微的恍惚。
   苏谧低伏下去,她也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声。就算是权顷朝野,就算是宠冠后宫,就算是尊贵到了极点,最终所得到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场哀哭,几声叹息。
。。。。。。。
  



金戈旧梦

     苏谧走近养心殿,正听见殿里传来齐泷的声音,语含悲怆地说道:“母后凤体不安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近几年病情更是日渐加重,朕日夜忧心不止,为了让她老人家放心,这一次朕连定国公的败绩都拖延了下来,未曾加罪任何人。只盼望着能够有回转之机,没想到还是。。。。。。”
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娓娓动听。
    “皇上不必难过,太后在天有灵,亦不愿皇上为之伤心伤身。太后享年五十又一,生平纯简朴拙,躬勤敬礼,堪为千古之表率。臣以为当遵祖宗成例,赐以佳号,奉安凤穴,此乃最要之务。”礼部尚书贾渊的声音传出,恭谨有礼地劝慰道。
    苏谧的脚步滞了滞,她从敞开的窗子望进去,殿中大多都是礼部的官员,显然是在商议太后的治丧典礼事宜。
     齐泷在龙椅上侧了侧身子,似乎不胜哀伤地长叹了一声,说道:“朕自从继位以来,母后传递宽裕,爱护有加,如今却天人两隔,朕实在是哀恸难安啊。如今母后去世,朕日夜冥思苦想,都不能释此追思之情于万一,父母去世,天下人尽蜇是守礼三年,朕虽身为天子,悲恸之情与世间诸人并无区别,因此,也意欲效法而行。”
     此言一出,下面的臣子一阵诧异,按照大齐民间的风俗,父母去世者,子女当守孝三年,不得婚嫁为官等,以表孝心。但是天子守孝,则是又日代月。也就是说,三年三十六个月,天子只守孝三十六天而已。
     如今听齐泷的意思竟然是要效法民间守孝三年!这怎么能行呢?先不说如今南方战事连绵不断。一国的皇帝跑去皇陵那里守上三年的孝,这国家和朝政可怎么办啊?难道要满朝的文武也一起去太后的坟前叨扰吗?
    当即就有朝臣想要出言劝阻,可是还没有开口,旁边的豫亲王齐皓就已经出言道:“皇上所言甚是,子女尽孝,无论天子庶民,皆以尽心尽礼,方显诚挚拳拳之心。皇上以孝道治天下,此举正堪为天下表率。只是。。。。”齐皓低下头去。嘴角一扬,转而仰头继续道:“皇上贵为天子,政务繁忙,如果因为一已之悲,荒怠政务,反而违背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地遗愿,更加于理不合。中如在这三年之内。暂居乾清宫,皇陵那边的一切事务所细则都暂且交由礼部和荣亲王主持,这样,一来没有误了国事。二天,又为太后习了孝心。岂不两全其美?”
     荣亲王是先帝的弟弟,在如今大齐的皇室贵族之中,算是最老也最有威望的一位了。
   “豫亲王所言正合朕意,为母后计。为天下计,朕左思右想,才决定了这个守礼居表的法子,能稍表朕之悲恸追思之情。”齐泷已经点头道。
    礼部众臣目瞪口呆。
     外面地苏谧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这两人的一唱一和,说地好听,说是三十六天的丧期无法表达出自己的孝心,要守孝三年才成,但是实际上,却是连这仅有地三十六天的丧期都给取消了。仅有荣亲王和礼部代替治丧而已。
      “皇上英明啊。皇上此举,即全了心孝,又合了礼孝。正是天下的表率,万民的福祉。。。。”有反应快地礼部臣子已经高声唱起了赞歌。
    朝廷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人精,不用人提醒,众人顿明明白过来,立刻连声称赞齐泷此举正是即为天下百姓考虑又为太后尽了孝心,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几句话下来,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众人已经开始商讨起治丧的日期细节。。。。。。。
    苏谧站在殿外,忍不住嘲讽地笑了,她扬起头来,看向四面,宫墙上,殿门口到处是因为太后大丧而悬挂起地白茫茫森森的幔帐纸幡,布幔被闷热的风吹起,轻飘飘,空荡荡,发出隐约地呜钟情声,恍如在为离人饮泣。在这酷热的胜暑天气里,如飘飞地白雪一般,竟然让人有一种错觉,是身处于腊月里的寒冬,凉意彻骨。
     隆徽四年七月二十九日,大齐太后薨逝,谥号为恭肃静安皇太后。九月四日,太后五七大祭,棺椁合葬于先武帝盛陵,由荣亲王于陵墓南庑起青庐,代皇上行避丧守礼之仪。
    与因为太后的故去而陷入低迷和凄冷之中的后宫不同,南方连绵不断的战事令前朝不得不很快地振作起活力来。
    降徽四年九月十八日,倪源上朝听封,晋为大将军,尚书令,率领援军开赴南方。
   同月,挟建邺城大胜之余威,南陈诚亲王挥兵北上,率军攻陷雷州城,至此,原本割让给齐国的土地被他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尽数收复。
   刚刚赶赴前线的倪源竟然也无法阻挡南陈势如破竹的攻势,只有节节败退。
  “皇上不发愁吗?”苏谧向正在悠然查看棋盘的齐泷问道。告急的折子和百官因为前方战事不顺利而匆忙递上的条陈已经把旁边的御案堆得满满的,却都没有丝毫翻看过的痕迹,而齐泷却依然不紧不慢地查看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必着急,这些文臣们就算上的折子再多,也没有丝毫的用处,难道还能够指望他们拿出什么杀敌平乱的主意来不成?”齐泷闲闲地将手中的棋子抛下,说道。
   “可是如今前方的战事如此的不顺利,臣妾虽然身居后宫,也时有耳闻,日夜担心呢。”苏谧试探着问道,满脸忧色。
    “怎么谧儿也担心起这个来了。”齐泷笑道。
    苏谧看着齐泷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头忽然闪过一个想法,顿明明白了不少。
    齐泷不是一个大度的帝王,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短视和焦躁的,如此拂他面子的连接败退,却不见有丝毫的着急,只怕。。。。。
    “臣妾是在发愁,”苏谧眼帘低垂,随即抬头狡黠地一笑:“臣妾正在发愁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恭喜皇上呢?”
    “喜从何来?”齐泷奇道:“谧儿刚刚不是还在说战事不顺吗?”
   “当然是恭喜皇上我们大齐的将士即将旗开得胜了。”苏谧俏皮地一笑。
    齐泷好奇地问道:“如今前线之中接二连三地都是败绩,连满朝的文武都着急地不得了,看这些折子就知道了,谧儿如何能够预言我们大齐即将旗开得胜呢?”
   苏谧婉尔笑道:“皇上还要隐瞒臣妾吗?原本臣妾很是担心呢。只是刚才看了皇上轻松悠闲的样子,就知道皇上早就已经胸有成竹,只怕我们大齐接下来的胜利指日可待。”
   说着目光转向案头上的那一大堆奏折,说道:“朝中诸位大人们都不知道皇上的态度,只听见连续不断地败退消息,当然是心急如焚了。却不知道,如今我军虽然败退,但只是小败,而南陈却是要大败了。”
     “哈哈。”齐泷畅快地笑了起来:“谧儿真是锦口秀心,果然比那帮子迂腐的老臣们聪明多了。”
      苏谧暗暗心惊,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谧儿如此聪明绝顶,可知道为何我们大齐要胜利了吗?只凭着这些从朕的行为里面推断出来的证据可不算数啊。”齐泷打趣地问道。
   苏谧嫣然一笑。“皇上真是太抬举臣妾了,臣妾不过是个深宫妇人,如何能够看透这些军国大事呢?当然还要请皇上为臣妾解惑了。”
    齐泷笑道:“谧儿就算看不透,但是时时在朕地身边,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朕所关注的,难道还猜不到吗?”
    苏谧假作凝神思索了一阵,说道:“臣妾看到皇上这几天来,关注地尽是南陈朝廷里面送进来的线报,难道是因为南陈朝中要有大变了?”说着拍手笑道:“啊,臣妾可都是猜测作不得准,猜错了皇上可不许笑话。”
   “谧儿猜得恰到好处,朕岂会笑话。”齐泷开怀地笑道:“此番战事的变故确实是潜伏在南陈的朝中,我们大齐最为头疼地对手就是南陈的诚亲王陈潜,此人是当世少有的名将,以往数次攻打南陈都是败在了他地手上。这个心腹大患不除,想要顺利地进兵南陈实在是纸上谈兵。”
    “臣妾虽然身在宫廷,也知道南陈诚亲王的威名。”苏谧面有忧虑地说道。
   “早在父皇在位地时候就暗中以金银美女收买南陈朝中的重臣,离间陈帝与诚亲王之间的感情,数次都接近成功,可惜啊,陈帝终究还是顾念着那点儿兄弟之情,每一次都无法痛下杀手,只是把他解除兵权,圈禁了事。”齐泷叹道:“不过,如今倒是不必太忧心了。根据我们安排在南陈的内应传来的消息,诚亲王恐怕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其实,前几年陈帝将他圈禁在府中的时候,他就因为抑郁寡欢,卧床不起了。”
   “今年因为边疆情势危机,勉力支撑,上阵指挥,可是听说前些日子他在军中竟然吐血晕倒,只怕性命是不长了。”
    苏谧一阵默然,这些日子以来,她身在齐泷的身边,虽然不能房间地去察看那些密报,但是有意无意地也得到了不少消息,再加上从葛澄明那里得来的线报,她也知道,南陈朝廷里面,最近颇有不少朝臣在议论说陈潜贪苏冒进,有违圣命。还说应该见好就收,引来齐国的报复就得不偿失了。甚至有人公然上奏弹劾说诚亲王这样步步紧逼的行为,置全军的将士于水深火热之中,空耗大陈的兵力换取他一人的功绩,只怕是有不臣之心了。
   在太后大丧的时候,南陈朝中主张趁机与刘国议和的声音更是空前响亮,甚至陈帝也已经下了旨意,召诚亲王回京城叙职,旨意之中颇有不满之处。
   可是诚亲王却将圣旨置之不理,自顾出兵攻伐,自然更加引起了陈帝的猜疑。
   陈潜之所以加紧攻势,甚至在明知道朝中有人对自己不满的情况下,依然不惜违抗圣意,召来猜忌,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吧。希望能够趁着最后的时机为南陈打下一片稳定的基业。
   苏谧忍不住叹息:“诚亲王战功赫赫,勋业彪炳,堪称是南陈的栋梁之材,国之柱石,可惜陈帝竟然这样的猜忌于他。”
   “苏高震主,名高遭嫉,这本是世间轮换不息的事情,有什么好稀奇的。”齐泷漫不经心地笑道,“这一次倪源出兵的时候就向朕秘密进言,陈潜开局的攻势必定是锐不可当,为了避免损失,自然是退避为上,所以连续败退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朕才没有丝毫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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