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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三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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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赵武也跟着跪下急切道:“小顺说的不错,老奴也求殿下,不能再让那张太医月诊了”
  曹睿闻面上浮起怒色,想要说话,却又先呛咳起来。那小顺吓得在地上连连叩首,哭道:“奴才该死,殿下息怒,殿下保重”
  雨薇忙又喷了些气雾才勉强缓解了他的咳喘。生怕他急怒之下又咯出血来,她忙止了小顺的哭声,挥手示意他和赵武退出去。紧接着她又施针加刺了列缺、中府等穴。并在药箱里找了丸熄风止咳的丹丸,喂他和水服下。可偏偏水才入喉,他又咳了起来,连带着药丸和着血一起咳了出来。雨薇一急,也顾不得许多,又取了一丸含在自己口中,双唇合上了他的唇,她用舌尖把药丸推入他口中。他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却没有抗拒,喉间轻动,丸药终被吞入。他的唇冰冷却柔软,唇齿间一股淡淡的血腥渐渐弥漫开,雨薇心头一惊,忙离开他,低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羞红的脸颊:“殿下恕罪”
  曹睿虚弱地笑了笑,叹道:“我已经好些了他们不该找你来的你快些回去吧”
  雨薇抬头看他,执着道:“元仲,雨薇已经卷入了或许雨薇不配,可我还是要说,你若当我是朋友,就让我帮你吧”
  曹睿怔住,久久地凝望着她,目光渐渐复杂纠结起来,终于,他还是垂下了眼睫:“我让赵武送你吧”
  “元仲!”雨薇蹙眉道。
  他却轻轻摇头,嘴角微扬起一丝好看的弧度。出人意料地,他伸出微颤的手,用冰冷的手指拂过雨薇的唇角,擦去那里他留下的血渍:“还是回去吧我这里血腥肮脏莫要污了你的整洁”
  雨薇呆住,看着他憔悴萧索的容色,眼底涌起湿意。她柔声道:“我是医生,不怕血污的元仲,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你很累了先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吧”
  她低低地重复,声音柔婉细腻,听在元仲耳中绵软温和如同拂过脸颊的二月春风,眼前的容颜渐渐模糊起来,深深的倦意袭来,他的眼皮不自觉地垂下,整个人终于昏昏地睡去
  雨薇轻叹了口气,当初选修心理学时学的催眠术,没想到会在此时用上,若在平时,对于元仲这样深邃内敛的人,这样的催眠根本不可能起作用,而此时的他却显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她轻轻地为他盖好被子,凝视着他苍白却宁静的容颜,心头涌起接二连三的疑问。
  她默默地走到门口,却见小顺和赵武依然静静地跪在门外。小顺见她出来,焦急却又小心地探问道:“先生,殿下他怎样了”
  “已经睡下了。”雨薇轻轻拉上移门,走到他们面前,正色道:“你们起来——告诉我,什么是月诊?”
  小顺呆愣住,转头与赵武相视一眼,面上似是犹疑起来。
  “你们费心劳神把我弄到这边来,不就是为了殿下的病?如今殿下危在旦夕,你们还不实言相告,却教我如何下药?”雨薇焦急道。
  “既是如此,奴才也不必瞒先生了。”小顺下了决心似的坚定道,“只这事说来话长了”
  “听宫里的老人说,殿下出生时是早产,自小体弱多病,但好在众人呵护之下,每每抱恙也总能逢凶化吉。直到他十二岁那年,殿下的生母甄娘娘过世,殿下在宫中的境遇急转直下,一次淋雨之后,殿下染上肺疾,连日里高烧不退咳喘不止。几日后皇后娘娘遣了张太医前来问诊,服了半月药后,才渐渐好转了。可谁知那张太医却说,殿下的肺疾是先天不足所致,此番虽未致命,却也断不了根,需此后每月一次服食其秘制的参茸养血丹才能保命几日后,张太医便送来第一粒丹丸,可谁知殿下服下药丸后,便五脏翻腾、寒热交攻,当场咯出血来。偏偏张太医却说,那是因为殿□内胎毒未清,需促其将淤血咳出才能清毒续命皇后娘娘听闻后竟深信不疑,下旨将每月初一定为殿下诊脉服药之日,令殿下奉行于是,这每月这天的月诊服药之日,几乎便是殿下的受刑之日,服丹后的二三日内殿下都会全身疼痛,咯血不止直到四五日之后才渐渐好转,人却依旧虚弱不堪,而下半月虽然好许多,可偏偏过不多久又到月诊之日,一切便又周而复始”说到此,小顺已是泫然欲涕,而一旁的赵武却是沉声不语。
  雨薇听得心惊不已,忙问道:“那你们知道,殿下服的那丹是什么药材所制,可还有剩余的丹丸?”
  小顺摇了摇头:“那丹丸据说是太医以上百种名贵药材密炼上七七四十九天才成药,极是珍贵的。每次都由皇后身边的崔嬷嬷亲自送来,只送一丸,且当场服侍殿下服用的”
  “若那丹药真有什么不妥?殿下难道就没想过要停药吗?”
  “奴才也曾斗胆问过殿下,殿下却说,他身世孤苦,难得皇后娘娘为他费心费力,他不想辜负了”
  小顺话音轻细,可每个字打在雨薇心上却都如锤重击,——若真如小顺描述,那样的丹药与毒物何异?可偏偏元仲一吃就是七八年,这种周而复始的痛楚,对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如果真相如她所知的史书那样,甄后为郭后馋死,那么郭皇后给元仲服药,又能出于怎样的居心?——聪敏如他怎会不知?而彼时的他,竟要以怎样的坚毅隐忍才能熬过那无数个举目无亲的日日夜夜雨薇不敢去想,似有一种痛在胸口弥散扩张,胀闷到无法呼吸
  赵武却接着小顺的话,开口言道:“近年来,皇上渐渐关注起殿下来,自去年晋封王位后,更屡屡托付要务,似有重用之意也因此,前些日子殿下借口在外,曾不着痕迹地避过几次月诊,身子却是渐渐好了起来不料前天的月诊之日却因殿下身在宫中,未能避过。本以为那样的苦痛殿下受了多年,总能熬过的,可谁知,这次服丹后的症状却比以往严重数倍,短短两日里,殿下已咯了数升鲜血,甚至昏厥过几次赵某实在是无计可施,便想到了殿下提及过的江先生,于是擅作主张,请了江先生来。莽撞得罪之处,还请先生宽恕先生若能解得殿下之症,赵某愿结草衔环,以求相报”
  他俯首欲拜,雨薇忙扶住了。见他忠义恳切,对于先前路上的不快,早不放在心上了。“赵叔放心,雨薇一定竭尽全力”
  她沉吟了片刻,取了笔墨,提笔拟了两张药方,交了一张给赵武:“这些都是止血、清毒的药。你让人悄悄配了来每日两剂,以急火煎了,送于殿下服下。殿下之症,非一两日之寒,这清毒的药,拍是要吃上几个月方能有些效果此间,切不能让宫中知道此事而那丹丸却是万不能再吃了”她顿了顿,又拿了另一张药方给他,“若实在避不过月诊,这张方上的药是解毒催吐的,让殿下服丹后不久即服上一剂,也好设法将尚未入肠的丹丸吐去一些,吐尽后再服一杯打入两个生鸡蛋的温牛乳”
  雨薇说得详细诚恳,赵武和小顺由衷地信赖感激。赵武心头急切,谢过雨薇后,即告辞去着人办药。
  “小顺,你去歇息一会儿吧。殿下这里由我照看着。”雨薇知他因服侍元仲已连日不眠不休,劝他去休息。小顺起初不肯,后见元仲睡得安稳,才答应去隔壁房里小憩一会儿。
  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了雨薇,她在床沿坐下,呆呆地看着睡梦中的元仲,那苍白的容色,那秀丽的轮廓,此刻似有种纤尘不染的美好,可他襟前枕边那点滴血渍却依旧怵目惊心地跃入眼帘她的思绪久久难平,她叹,本以为能够超然的心终究还是被卷入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杖杀

  温煦的晨光照在她脸上,她朦胧地睁开眼,只见到一张清隽的面庞,仿佛也在低首凝视着她。
  “元仲,你醒了”趴在床沿睡着的雨薇此时彻底从梦中清醒。对上元仲温柔的眼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对不起,我竟然睡过去了你可好些了?”
  他凝神不语。雨薇坐起身,焦虑地要去诊他的脉。可谁知伸出手却是被他轻轻握住。
  “你终究还是没走!”他叹了口气,面色渐渐却沉落下来。
  “殿下恕罪”雨薇顿了顿,低声道:“月诊的事,雨薇已经知道了所以更不能走了”
  “是小顺和赵武说的?”元仲蹙眉。
  雨薇怕他生气,忙道:“是我逼问他们的,他们也是担忧你的病殿下曾有恩于在下,在下定然竭尽全力治好殿下的疾患“
  元仲神色一滞,放开手,脸上似有失望之色:“我何曾施恩于你?你也不必听信那两个奴才的话,为我的病费心”
  雨薇一惊,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只以为自己不该提及齐云观的事,便忙住了口,不敢多言。
  正好此时小顺端了碗粥进来,恭敬地跪在床下高举过顶。雨薇见元仲不拿,忙替他接过道:“殿下这几日水米未进,宜先喝点白粥,清润肠胃这粥是小顺早上四更起,亲手熬的呢”她说着,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
  他却没有吃,只伸手接过粥碗:“我自己来。”
  吃了几口,他睨见了仍跪着的小顺,叹息不语。。
  小顺一怔,悄悄抬头看了曹睿一眼,轻声道:“奴才昨日惹恼了殿下,自知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你起来吧昨日之事,我不怪你了”他淡声说道。
  “谢殿下。”小顺忙应声,略显稚嫩的脸上泛出一丝喜悦。
  而此时,赵武却从外面进门,见曹睿醒了,一脸焦急的通报:“启禀殿下,宫里来人了”
  “宫里?”曹睿蹙了眉头。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崔嬷嬷。”赵武小声附耳。
  “请到这边来吧。”曹睿的声音平静无波,“小顺,扶我起来。”
  “殿下你”
  “我没事。”他支起身,带着微微的喘息,缓缓步下床榻。小顺忙上前扶了他,取了外衣为他披上。
  曹睿走到外厅坐下,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雨薇。
  雨薇会意,躬身轻道:“请容在下回避。”说完,她闪身隐入内室的帘帷之后。
  “奴婢谒见殿下。”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宫装女子,她见了曹睿伏身拜倒,动作从容优雅。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手捧一个华丽的木盒,亦俯首在地。
  “崔嬷嬷快免礼。”曹睿做势要去扶,却止不住地呛咳了几声。
  那崔嬷嬷已坐正身子,暗暗打量了一眼,道:“皇后娘娘因挂念着殿下的病情,特着了老奴前来探问,不知殿下今日可好转些?”
  “有劳娘娘牵挂了,睿今日已觉得好多了”曹睿淡笑道。
  “可昨日张太医前来诊脉后却说,殿下这次的病情并不乐观啊”崔嬷嬷面带忧色地顿了顿,又道,“听太医说,因殿下之前错过了两次例诊,体内所积之淤毒未能正确排解,故而此次服丹后,症状较以往更重,咯出的淤血亦更甚往常。而如今殿下脉象紊乱,肺脾之中的邪气破血妄行,只怕是这一丸参茸养血丹都未必压制得住了”
  “太医果真如是说?”曹睿蹙眉凝神。
  崔嬷嬷点头道:“太医怕乱了殿下心神,不敢直言相告,回宫后即禀了娘娘。娘娘因而忧心忡忡,故一早就遣了老奴来”
  曹睿凄然一笑:“若此番果然不治,那也只怪睿福浅命薄却辜负了皇后娘娘待睿的一片心意啊”
  崔嬷嬷闻言,不乘唏嘘道:“殿下也莫要太过忧心,娘娘为了殿下的病,昨夜已召集了所有太医商量经太医院讨论,一致觉得,为今之计,只有让殿下今日再服一丸养血丹”
  “啊”她此言一出,一室的人都惊愕不已,一直侍立一旁的小顺更是惊讶出声。
  那崔嬷嬷闻声扫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小顺自知失态,吓得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唯有曹睿脸上始终静淡若水。
  那崔嬷嬷继续道:“这丹丸极为珍贵,可巧娘娘这里还剩了这最后一丸。就命老奴赶紧送了来,服侍殿下服下”
  她说着转头从身后的小宫女手里接过木盒,打开盒盖,红绸缎面上正放着一丸暗红色的丹药。
  隐身在帘帷后的雨薇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偷眼望去,正好觑到崔嬷嬷关切的脸上那一掠而过的阴冷笑意。她恨得咬紧了牙关,几乎抑制不住想冲出去的冲动。一粒丹药已让元仲疼痛咯血几乎危在旦夕,而此时再加服一粒,无异于要将他置诸死地。怎么办?眼看着崔嬷嬷一步步走向元仲,她心念百转但又无计可施,握拳的手指贯了力,指甲掐入肉里,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此时却忽听得一声谄笑,竟是小顺起身走到崔嬷嬷面前:“怎敢劳动嬷嬷啊,伺候殿下是奴才分内的事,这药就交给奴才吧。”
  他说着欲从崔嬷嬷手中接过药盘,崔嬷嬷愣了一下却不松手,冷声道:“不必了,还是老奴亲自服侍殿下吧”
  小顺仍握着盘子另一边:“嬷嬷客气了,还是让奴才伺候殿下服药吧”
  崔嬷嬷察觉到了小顺手上使劲,又惊又怒地喝道:“你放手!”忽觉手上一松,她一个趔趄几乎要向后摔倒,手上的盘子也掀翻,那药丸骨碌碌滚落到地上。她大惊失色,想去捡那药丸,却见小顺已抢在前面。药丸落到地上时还略弹了几下,小顺的手将要够到的时候,指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药丸被他拍得弹起,不偏不倚地落入到一边的炭火盆里。“轰”地一声,炭盆里窜起一簇火苗,瞬间又熄了下去,空气中弥散出一股淡淡的硫硝味道。
  一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那崔嬷嬷更是惊得几乎站不住。
  “大胆奴才!”曹睿手指着小顺厉声喝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顺早已跪伏在地连连叩首。
  那崔嬷嬷却已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小顺,哭向曹睿道:“这丸药需取上百种好药秘制四十九天才成,极为珍贵,如今仅剩这救命的一丸,可恨居然被这奴才给毁了这叫老奴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啊殿下的病若是有个好歹,老奴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啊”
  崔嬷嬷蹒跚着几乎要跌倒,曹睿忙让侍婢扶住他,自己坐在席上冷冷盯着小顺的脊背。
  崔嬷嬷偷睨了曹睿一眼,虽仍带着哭腔,声音却变得冷然道:“殿下,这奴才竟敢毁了殿下救命的珍药,这等行径与叛主犯上,又有何异?若不严惩,殿下的威严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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