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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三国-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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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先生毕竟身为女子,如今若被发现了身份,那便是”阿芷不无忧虑道。
  “那便是欺君之罪对吗?”雨薇了然淡笑,“放心,我自个会小心的。我只是去宫里当差,又不是不回来,你们可要替我看好家,打扫整齐咯”
  “是。”见她笑得轻松,阿芷悬着的一颗心,才略略放下。
  雨薇却愈发起了兴致:“可有好酒,我们一同喝上几杯,权当庆贺了。”
  “我这就去买。”阿术正要出去,门口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不必了。”进来的正是司马昭,但见他提起手上两坛酒:“我可是带了酒礼来贺江先生平步青云呢”
  只见他双颊略红,周身酒气微醺,倚在门边懒懒看她,眼里有一种邪邪地嘲弄。
  雨薇一呆,忙迎上去躬身施礼:“二公子”
  司马昭伸手阻止,不咸不淡地道:“我可不敢当,大人如今是食禄百石的朝廷官员,圣眷正隆的御医官,你这一礼可要折杀在下了。”
  雨薇一愣,只得强笑道:“子上又是在取笑我了吧?”
  “我怎敢取笑大人,我该好好恭喜大人才是”司马昭轻蔑一笑,径自到屋里坐下,见阿芷和阿术退出,他又叹了口气,“我这才知,大人蛰伏在我司马家只是一时权宜,原来一直胸藏着青云之志,如今终于可以一展宏图了,当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雨薇听明白他话里的情绪,却又无从解释,只得在他身边坐下,低声叹道:“子上若要这样看我,我也无法。”
  听她话音凄然,司马昭一时怔仲,注视着她的双眼,却不由自主地软下了声音:“雨薇,或许你也是身不由己的对不对?那样的话,我可以求父亲在皇上面前进言,免去这太医之职”
  雨薇摇了摇头,无言以对。司马昭的脸上却仍存着几分希冀,他继续道:“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女子,这条青云路对你来说太危险,一旦走得远到无法回头的那天,你又将如何面对一切”他长长叹息,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的双肩,“雨薇,放弃吧,做回平凡的女子,作我司马子上今生唯一的妻!”
  雨薇倏然怔住,被他这最后一句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醒悟过来,涩然笑道:“子上,你喝醉了吧”
  她试着挣开他的双臂,谁知却被他抱得更紧:“不,雨薇,我要定了你!”猝不及防地,他的双唇已覆上了她的唇,那吻热烈而突兀,温柔又霸道。
  “不”她想要说话,却恰被他叩开齿关长驱而入,那灼热的气息和着微醺的醉意在唇齿间纠缠弥散,如同漩涡般将她急急卷入,又肆意焚烧
  “不子上”她用残存的理智挣扎,他却愈发地恣意妄为,她的身体被紧紧按住,衣襟嗤然而裂,冰肌玉骨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深深浅浅的吻密密落下
  雨薇的眼角迸出晶莹,眼神却在下一刻变得空洞,“子上,不要做让我们都后悔的事!”
  那冰冷静淡的声音如同一阵秋风,轻飘飘地盘旋而来,却暗凝着无数冰刀霜剑,直直插入他心头。
  他倏然停住,僵在那儿,凝视着她那古静无波的眼神,只觉得浑身涌起彻心透肺的冰寒——仿佛心底某处被悄然撕裂,而那个小小的伤口却正悲哀的、汩汩的流着血,直流尽他每一丝热情
  终于,他踉跄着站起,悲哀地转过身。“江大人,今后不论坦途还是狭路,请自珍重吧”
  衣袂声响,他漠然而去。
  雨薇呆呆看着他的背影,眼角的泪,终于潸然而落。
  初春的清晨,依旧带着料峭的寒。轻简马车踏着残雪,一路驶向重重宫门,车辙的印记下,冰消雪融,渐渐泛出青绿的草色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四)医署

  入得宫廷,雨薇领了官牒印绶便算是正式赴任了。到了太医署,先拜见了太医令丞张守善。雨薇这才认出他便是那日玉华殿里在皇帝身边的那个张医令。此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面目儒雅,气度沉稳,正是主管全国和宫廷医疗的最高医政长官。
  见过礼后,张守善略问了她几句,便不再多与她寒暄,而是亲自领她入太医署见各位同僚。一路上还粗略地向她介绍了些太医署的格局体制,雨薇因先前对这个时代的官阶制度一无所知,昨夜里拉着阿芷已翻书查典临时恶补了一番。因而知道这太医署在皇宫里是个不小的机构,几乎相当于一个综合性医院,下设了体疗舍、药舍、针舍、乳医舍等十多个部门,论职位除了最大的太医令丞,依次往下还有侍医、太医监、尚药监、医长、药长等职位,足有几百人之多。而她这个御侍医的官职,却是皇上亲创,以前从未有过的,论食禄级别,应为太医令丞之下,侍医之上,但其实却没有指明具体职责,只是个不低的虚衔而已。
  才踏入太医署,却听见一间院门内传来朗朗声音:“何为五劳七伤?”
  “五劳即: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筋,久立伤骨,久行伤筋。”回答的却是一个清越的女音。雨薇不由震惊,却见张医丞也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七伤即:太饱伤脾,太怒伤肝,房劳伤肾,冷饮伤肺,忧思伤心,风寒伤形,惊惧伤忘”
  那女子回答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雨薇不由暗叹。
  “这是乳医舍新选的乳医修习期满考试,只有考试合格方能成为正式的乳医。”张医丞解释道。
  雨薇这才想起来,乳医舍是太医署下比较特别的一个部门,单独设在后宫之内。其中有女侍医、女医、乳医等,皆为女子。按级别不同专为太医、皇后、嫔妃宫女看病。而仅仅要成为这么一个最低微的乳医,都要层层选拔考试才有资格,再回看像自己这样的还真可谓一步登天。
  正想着,却听那院子里医官继续考问这个乳医:“扁鹊医经有言‘六不治’,何为‘六不治’?”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声,雨薇忍不住向里张望,却见院中一女子跪坐在席下,垂目咬唇,面露疑难之色。
  席上的考官也失去了耐心,严厉道:“既答不出,便下去罢!”
  “不,奴婢能答。”那女子抬头答道,“六不治即:蛮横暴戾者不治,轻身重财者不治,饮食不节、起居不常者不治,脏气不定、病入膏肓者不治,赢弱不能胜药者不治,信巫不信医者不治。”
  她回答流利,那考官也不禁赞赏点头。雨薇倒是头一次听到这“六不治”之说,却听得不由皱眉。
  “大人,关于这六不治之说,奴婢却有不同看法。”仍是那女子道。
  “什么?”考官惊愕地看她,那女子却自信抬头,不过十j□j岁的年纪,算不得十分漂亮,但眼里光彩流转,有了一丝不同于前的执着。
  “奴婢以为,世上虽有治不好的顽疾,却没有不可治的疾患。医者仁心,不应以高低贵贱衡量病人,更不能因沽名钓誉而放弃任何一个生命。奴婢来自民间,深知百姓病苦,穷困无医、病入膏肓、蒙昧无知者比比皆是,难道这些人便活该闭目等死吗?”
  “大胆!”那考官喝断道,“你好大胆子,竟敢藐视神医扁鹊!”
  “奴婢,并非此意”那女子张口欲辩。
  考官却已不容她分辨:“来人,将这目无先贤的狂妄丫头赶出太医院,再不准录用!”
  有人上前拖拉她,那女子颤动了一下,面色灰败,却并不哭闹挣扎。
  对于这样一个女子,雨薇不由赞赏,仿佛看到当初医学院里初出茅庐的自己,而如今的自己怕是再也没有这份固执和无畏了吧她正犹豫是否要出言阻止。却听得有人叫了声“且慢!”诧异抬头,却见说话的人正是身边的张医丞。
  但见他健步踏入院内,雨薇忙趋步跟上,满屋子的人都停下动作,垂首见礼。
  院内寂然,却闻张守善字字有声:“扁鹊是世之名医,但先贤亦是人,千虑难免一失,未必其每一句话都是真理,都要坚守。‘六不治’之说若被有心之人曲解为自抬身价的借口,那么,不提也罢!”
  他说完,屋里的一众乳医和医官皆惊得面面相觑。唯有雨薇忍不住赞叹出声:“说得真好!”
  张医丞闻声看了她一眼,却面无表情地转身出去,雨薇实在不想这时引人注意,忙低头噤声跟在他身后。在经过那医女面前时却忍不住问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郭宛玉。”那女医恭顺答道。
  雨薇温和一笑,对这个执着倔强的女子凭生出好感,也不禁对前面这个张医令产生出由衷的敬佩之情。
  又走了几步,才踏入太医署的大厅。厅内已集结了几十位有官阶的医官。与张医令见过礼后,听得他介绍了雨薇的身份,便又纷纷上来见礼,雨薇一一回礼,努力默记他们的名字,但觉放眼望去,皆是比她年长的鸿儒,表情各异,有惊愕,有和善,有冷漠,有不屑。
  “在下初来乍到,经验浅薄,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雨薇谦逊地深揖,脸上笑意盈盈。众人似乎都有一瞬的呆愣,忙又纷纷回礼。
  张守善却淡淡地道:“你不必如此,往后他们也算是你的属下,有何需求尽可提出。”
  雨薇一窘,点了点头。
  张守善却又道:“太医署的侍医共六名,是专为陛下诊疗的。平日里每日一名轮流随侍在陛下的身边,其余的便值守在太医署,随传随到。至于御侍医大人你么,因先前从未有此职位,故我已请示陛下,你可暂留在太医院,不必前去随侍,其间,不妨去经辉阁翻习些医药典籍,也可看些太医署的脉案病例。”
  他此言一出,雨薇已瞥见下面的医官们有人暗叹,有人窃笑,有人私语。雨薇立即明白过来,张守善那么一句话,轻而易举便把她这个御医架空了。她内心有些不甘,但一转念便又坦然——在她那个时代她是个出色的西医,而到了古代她却只跟老爹学习几月的中医,就算后来勤习医书,却少人指导。几番历险直至后来在洛阳城里看诊,多半是凭她自己的聪颖将西医技术融入到诊疗中,才给人以独特神奇之感。但倘若论及古代医学理论,她能说得恐怕还及不上适才那个女乳医。而太医署是个极重资历和理论的地方,伺候皇上的话更是如临深渊的差事如今让她留在太医院加强学习,或许真是最好的安排了——只是这样的宫廷生活却似乎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正分神间,张守善已转身离开了,而众太医也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雨薇这才想起了什么,忙问道:“请教一下,谁知这经辉阁怎么走?”
  竟无一个回答,一眼望去,各人脸上唯剩冷漠。雨薇深知自己如此轻易便侥幸获得了那些医官奋斗数十年的名位,他们心中怎会毫无芥蒂。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便也转身出去。
  “御侍医大人!”身后却追来一个身影,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医官,面目和善,“在下也正要去经辉阁的,且为大人引路吧。”
  雨薇心头一暖,礼道:“那有劳大人了。”
  “不敢当。”那医官回了一礼笑道,“在下姓王名灼,字其华,是年前才新晋的侍医。”
  “王侍医。”雨薇礼貌点头,心里倒着实没想到他已是六大侍医之一。
  “大人叫我其华就好。”他大方一笑,又一路为雨薇指点方位、殿阁名称。雨薇默记在心,在这个茫然无措的地方,面对眼前这个谦和友善的王其华,她心里才渐渐蕴起几分暖意
  御侍医虽是个被架空的虚衔,但毕竟名位摆在那儿,某些权限倒还是有的。比如,经辉阁的医书典籍全对她开放,医案病例也可随意取阅。连日来,雨薇几乎将包括皇上在内的皇室病案翻了个遍,却独独找不到关于曹睿疾病和月诊的记录,更查不到那所谓的养血丹的配制方法。因怕人起疑,她不便明着打听,旁敲侧击地问了王其华和几个太医,却没什么结果。而按宫规太医未经传召不得擅入各宫内殿,眼见着曹睿月诊之日一天天临近,她却只能困在太医署里束手无策,连他的影子都见不着。
  找不到其他事做,便只能埋首书堆,恶补一下古代医学理论了,什么《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针经》、《脉书》,这些珍籍在民间可是绝版,就算太医院里一般的小医、乳医也是无权翻阅的,雨薇却看得肆无忌惮也头痛欲裂。不仅因古文字的生涩难懂,也因为医理辩证的玄妙深奥。许多理论,在她一个现代人,尤其是个西医看来,极难理解。不过,好在她记性极好,对于一时不懂的内容,她也能将字面上的意思记个大概。
  这一日,她捧了本书独自坐在廊下,却是无心翻看,内心烦躁不已。只因昨日无意中听宫人说起睿殿下已回了宫庭,再联想初一月诊的日子即将到来,她不由地忧心忡忡起来。
  忽然手中的书被人抽走。她一惊,才见站在面前的正是太医令丞张守善。
  “拿着书却无心看,还不如不看。”他冷声道。
  雨薇脸上一红,忙起身施礼。
  他却看了一眼那书,合上,问道:“何为‘五色四脉’?”
  这一章正是雨薇适才翻到的,只是并未看进脑子里去,她只能简略地答道:“五色即人的五种不同面色,分别为青、黄、红、白、黑。四脉即四种不同的脉象,分为浮、沉、滑、涩”
  张守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这五种颜色四种脉象分别代表什么?”
  雨薇一呆,回忆着书籍上的解释,但生涩的古文背起来终究不太顺溜。
  张守善面露愠色:“身为御侍医,居然连这么肤浅的医理都说不出吗?”
  雨薇大窘,解释道:“在下来自民间,于这些医章典籍,尚未熟悉”
  “医者能决人生死,医理医技岂是一句不熟识能推脱的?”张守善斥道。
  “是。”雨薇惭愧低头。
  张守善继续道:“五色诊法是根据人的面色来判断具体病症,面色能反映出脏腑气血的变化。五色对应着五脏——青为肝,黄为脾,红为心,白为肺,黑为肾,即:青色见于肝胆及经络病征,黄色多为脾胃虚弱,红色则多为阳盛热斥之证”
  他滔滔而言,以浅显的语句解释书中生涩的古言。雨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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