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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三国-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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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方丈大师将写好的青蒿露制法拿来给雨薇。雨薇忙连声道谢,急急拉着子上告辞。
子上似乎犹疑了一下,却终究跟着雨薇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九)纵火
几经周折,江若与司马昭终于在当夜潜回了江北。回到疫营的那一刻,正好是雨薇的疟疾再度发作的时候,虽然因之前服了青蒿露,症状减轻了不少,但连日的劳累加上寒战发热的不适,还是让她整个人憔悴萎顿了许多。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司马昭毫不顾忌地横抱起雨薇,直冲入军帐。
厚厚的毡门垂下,将一切喧杂隔绝在外,他细心地替她裹好衿被,喂她服下青蒿露。宁静的室内灯火如豆,映出他怜惜且忧虑的目光。对上这样的眼神,雨薇的心莫名一悸,纵然身体还如坠冰窟的冷,此刻的心头却有一种湿湿的暖意慢慢漾开。
“子上,我们终于到家了,真好”
“子上,我没事,你也快去歇歇吧”
“青蒿露的事,得加紧投入生产”
“不知道新的青蒿草调来了没有”
雨薇絮絮地说着,心头的记挂还很多,但周身的疲惫却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
恍惚中,是子上愠恼的质责:“江雨薇,你能否不要再想这些!从现时起,我命你只准好好的休息和吃药,其他的事,全部都不许管,明白吗?”
是啊,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去管不去顾及,雨薇安下心来,轻轻合上眼,放任意识消散在慢慢黑夜中,只有那微扬的嘴角,留给子上一个无比温暖的笑靥。
而子上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熟睡中的她,无暇的脸庞有种别样的静美。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探她的眉,却又仿佛怕轻亵了一般地停在半空,许久,只是隔着空气静静抚过她的脸廓似是轻叹了一声,他起身,走向外头。
帐外,文琪阿术和几个医官还焦急地守在门口:
“江大人,他”
“令丞大人染上了疟疾需要静养治疗,从今日起营中事务由我负责,江大人所立之军令状,同样由我司马昭承当!”
他镇静果决的话语似有种无名的慑力,方寸大乱的众人才又安定下来。
文琪忧虑地探问道:“大人的病情怎样?是否是那日手术中染了污血,才致病的?”
司马昭点了点头:“但令丞大人已寻求到了在青蒿草中提炼出青蒿露的方法,青蒿露的药效比一般煎煮的蒿草汤强上百倍,有了这药,治愈疟疾也就不是难事了。”
“真有这事?“文琪眼前一亮,几乎不敢相信。
司马昭掏出怀中的纸方递与他:“这是江若拼了命弄来的,请大人务必尽快投入研制,别辜负了江大人的一片心血!”
“是。”文琪郑重地接过,略看了几行已面露喜色:“将黄花蒿草浸泡、蒸干、萃汁再溶于烈酒中这样的制法并不复杂,却可以最大程度地萃取出蒿草中的效用成份,且大量减少了蒿草的耗费量,如此一来,更可以缓解蒿草紧缺的窘况,果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东西啊!”
司马昭先前对那老和尚写的制法还将信将疑,听他如此一说,便安下心来。
目视着文琪走开,司马昭正盘恒着接下来的事宜。却听不远处一阵骚动,他立即循声而去。竟是阿术仗剑闯入一个营帐,在击倒了几个试图拦阻的人之后,挥剑直指向其中一名大汉,那人愣然闪避,谁知阿术却像拼了命一般地狂刺,剑尖直抵咽喉的关头,那人情急之下握了剑刃才阻住了剑势。
“阿术,住手!”司马昭喝止道。
“公子,若不是此人,先生何至于染疾!”阿术急怒道。
司马昭这才认出了这人便是那日闯入手术室,害得雨薇划破手背的莽汉,他瞬时明白了阿术的意思,也不由得怒从中来。
“来人!将此人给绑了,江大人若有个长短,我必让他偿命!”司马昭的声音冷厉到了极点。
“你是说,江大人他”那大汉颤动的了一下,面色一瞬间灰暗下来。
司马昭却再也不看他一眼,一转身,拂袖而去。
才回到自己军帐,就有小卒急急来禀道:“徐将军派人来急传,似乎是要查问疫营中的情况,文大人已经出营前去复命了,也请司马大人即刻前去。”
司马昭微愣了一下:“我知道了。”
说着,他取过马鞭出门,只是在雨薇帐前稍稍停步,轻掀一角帘门,他望了眼熟睡中的雨薇,这才匆忙地去了。
雨薇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了,人一旦放松下来,所有的疲累颓软都会接踵而来,她极安稳地睡着,一夜无梦。当然,她不会想到,之后发生的一切,倒更像是一场噩梦。
天光未亮,一阵刺鼻的烟火味将她呛醒,紧接着是营帐外的一片喧杂混乱。
雨薇昏昏沉沉地起身,还未到门口,一阵炙热的烈焰卷着浓烟扑面而来。她蓦地后退了一步,不过转瞬,火焰已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迅速地将营帐床帏等一切可燃之物舔噬干净。
“子上”她想呼叫,才刚开口,喉咙就像灼到一般地痛。
是火灾吗?一丝恐惧自心底油然而起,但求生的意识让她的思路变得清晰,她抓过一块湿帕捂在嘴上,在烟雾中极力辨别方向。
“先生”阿术的身影闯入视线,他一手拉住她,一手拿一件濡湿的外衫拍打着火苗,生生地为她辟出一条路来。而就在两人闯出帐篷的一刹那,整个军帐在身后轰然而塌。
没等雨薇松口气,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再次惊呆了。——到处都是火海,每一顶营帐都在燃烧,四周弥漫着浓烈的桐油味,燃烧着的火箭和火罐从天而降,又不断引燃每一个角落。爆燃声、倒塌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身旁不住有焦木砸落,更有人不断倒下。雨薇却在阿术的护卫下一路跑到了疫营门口,前面一片烟尘弥漫,却还有火团不停滚落进来,一副置人于死地的惨烈。
“是有人偷袭吗?”雨薇问道。
“不像,是焚营。”阿术呛咳着回答。
纵火焚营?雨薇心头骤然一紧,当时的军令状忽然回响耳边:“半月后,疫情不得控制,江若愿与这些病患一同烧死在这疫营之内!”
——难道半月时间已经到了?难道他们竟不知疫情已被控制,不知她已找到了治愈疟疾的良药。为何老天不能多给她一点时间,为何又要轻易地夺去那些她费尽全力才救回来的生命!脚步越来越沉,呼吸渐渐困难,只觉得一种近乎绝望地痛楚正一点点抽空她全身的力气。
“阿术,你先逃吧,别管我了。”她喘着气道。
“阿术不会扔下先生不管!”阿术斩钉截铁。
身后又是倒塌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凄惨的呼号,雨薇回头,才见是一根巨大的旗杆倒下,不偏不倚地压在一个士兵腿上,那人还在奋力地挣扎,巨大的痛楚让他整个脸扭曲到狰狞。
营门就在眼前,头顶上着了火的门楼遥遥欲坠,雨薇迟疑了一下,突然一把甩开阿术的手,将他奋力推出营门,在阿术还没回过神的一瞬,又冲了回去,试图去拉出那个被压住的士兵。
正在此时,只听得“哄”地一声巨响,整个门楼如同倾覆一般倒塌而下,头上的天空分崩离析。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避已无可回避,她绝望地闭上眼,等待那最后终结的痛。
痛,的确是痛的,却不是终结的痛。让她绝处逢生的是那个最后关头飞扑而来的身影。雨薇睁开眼,才见自己被一个庞大的身躯罩在下面,而他用手掌和膝盖支撑在地,弓着身子用脊背承着上面砸落的千斤巨木。
点滴的血渍自他的口鼻滴落到雨薇衣上,她甚至能听见他的肋骨一根根断裂的声音:他没有死,却正承受着比死亡更为残酷的痛楚,只为了给她争取一点点的空间和时间
“你”雨薇胆战心惊。
“大人快,爬出去”那人竭力地说着,只一开口,鲜血便从口鼻中狂涌而出。
雨薇奋力地从他的身体和木梁间的缝隙间往外钻去,泪水早已迷失了双眼:“你坚持住,我出去救你”
“是我对不起大人能为此而死我已无憾了”
就在雨薇爬出木堆的一瞬,他强撑着的血肉之躯终于塌陷,巨大的重量把他整个人彻底埋葬。
“不”雨薇痛苦地闭上眼睛。那个曾经气急败坏闯入手术室的莽汉,那个鲁莽固执到可恨的粗人,最后却用如此惨烈的死法,拯救了她的生命。心头的震撼和痛惜无以复加,泪水爬过满是尘灰的脸颊,她张口却哭不出一声,只觉得满嘴满喉都是咸涩血腥的气息。
惊雷闪过。倾盆大雨突然从天而降,弥漫的火海渐被浇熄,整座疫营成了废墟,满眼的残破,满目的凄凉
迷蒙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他的身影,在废墟堆中疯了一般地寻找呼喊:“雨薇你在哪儿?”
“子上”她虚软无力地叫出这两个字,眼前忽地一黑,颓然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文琪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终止了让整座疫营的人葬身火海的悲剧。最终的结果是营盘被毁,死伤了二十余人。火是徐晃放的,原因是有人造谣称:“疫营的疫情迅速蔓延,已完全不可控制,十人之中死亡八九,江令丞亦染疾病殁”为防止疟疾进一步延开,加之手持着江若立下的军令状,徐晃不得已下令纵火。而大火熄灭真相大白后,他亲自处死了传谣者,并上书请罪。
据说魏帝曹丕接报后大为震怒,本欲深究重责,但在一众大臣苦劝下,才作罢了,只是将徐晃贬降了一级,罚了半年俸饷而已。并且下令江若立即回许昌。
接到圣旨的时候,已是焚营事后的十多日了。雨薇的疟疾和外伤都已基本痊愈。而这十多日里,疫营中的重建和医疗事务都由司马昭和文琪管理,尤其是文琪,几乎没日没夜地忙碌于救治烧伤和疟疾,那拼了命一般的工作状态,与他平素温文尔雅的性格判若两人。
若在以往,照雨薇的性格,即使是患病未愈也不会袖手旁观,定要硬撑着出来帮忙的。然而这一次她却一反常态地什么也不过问,只是一个人静静地修养。偶尔望着账外满目疮痍的景象发呆,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迷茫和孤寂。
军帐内,阿术默默整理着残存的行李,良久,迟疑着开口:“先生真要回许昌了吗?”
“嗯。”雨薇随意地答道。
“那么,疫营的事务”
“文大人他们因该会处理好的,回去是陛下的命令,怎能违抗?”
“但焚营的事,那些死去的人,就这么”阿术终于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愤懑。
“既然这事已有了定论,再去追究又有何意呢?”
雨薇叹了口气,静默了许久,又道:“阿术,其实,有时候我在想,我在这个世上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或许,因为我的出现,救了那些本该死去的人的生命,就会导致另一些人的死亡,或者会让一些本该出生的人没法出生,如果那样,即使是一个细小的差别,也可能会改变历史的走向还是说,历史跟本不会改变,被我救回的那些人,原本就不该死,或者他们会换以另一种更悲惨的方式最终死去,就像那些烧死的人”
雨薇一口气宣泄着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惶恐,但阿术听来却如坠云雾,他愣愣地看她却不知如何回答。
雨薇意识到了什么,一笑道:“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了,自寻烦恼罢了你别在意我说的这些”
阿术低头抿唇,似乎是思索良久,才道:“阿术愚钝,其实并不明白先生所说的意思但阿术记得,先生曾经说过‘身为医者,做什么只要不违背医者之心就是了’而就阿术的私心,也只希望姐姐平安开心就好”
雨薇一呆,转头对上他略带青涩却真纯的目光,心中不由感动,她笑道:“阿术,你真是长大了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
阿术不好意思地低头,但雨薇那霁颜而笑的温柔却似一缕春风般,不经意地温润了心底最深处。
翌日,雨薇启程回许昌。曹营的几位医官皆来送行,不过是一杯浊酒,几句寒暄,较之初来时的冷漠,此时各人脸上流露的却是敬佩与不舍。然而,唯有文琪独自落在一角,黯淡的神色似有些恍惚。
“文大人可否再送江若几步?”雨薇在经过文琪身边的时候突然开口,然后自顾着向前走去。
文琪愣了一下,随即趋步跟上,面上竟有了几分慌张和忐忑。
“文大人。”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雨薇这才说道,“江若回去之后,疫营中的医疗事务就息数拜托给您了,虽说你我共事不久,但大人的才干江若一直都十分佩服。”她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册书簿,递到他手中:“临别之际,无以为赠,知大人醉心医术,就把这本在下在经辉研习医书时摘抄的笔记送给大人吧,希望对大人修习医术有所帮助。”
文琪呆在原地,经辉阁的医典珍藏是许多民间医生梦寐所求,雨薇的礼物对于他无异于奇珍异宝,然而他此刻的感受却不是应有的喜悦和感动,他的手上像是重了千钧,颤抖着几乎拿不住这薄薄一册书簿。
雨薇不动声色地仰头看天:“还有一句话,江若不知是否当讲——身为医者,见证了太多的生死,也最是知道生命的宝贵,救一个人是多么的不易,害一个人却可以是如此的轻易”
她顿了顿,转而直视于他,正色道:“不管如何,江若希望文大人今后会成为一个让在下真心敬佩的仁医!”
“啪”地一声。他手里的书簿掉落在地,他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雨薇坦然的目光却仿佛化作将他刺穿的利刃,让他惶然到无所遁形。
雨薇的眼中渐有了一丝冷意,她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漠然地转身。
“江大人。”文琪终于全身瘫痪,崩溃一般地跪倒在地:“大人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那为何不杀了我,还要这般对我?”
雨薇沉默不语,而他膝行了几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高举过顶:“是文琪做了这伤天害理之事,如今悔之已晚,只求大人赐我一死!”
压抑着的怒火一触而发,她猛然转回身,“嗖”地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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