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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三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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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远远地看着,有些恍惚,她单薄的身影隐在这秋水长天间,显得那样的娇弱无助,却又是那样的坚忍无暇或许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就如同这开遍山谷的白蔷薇,寂寞清淡下掩着绝丽的芳华
秋雾渐渐化作了丝雨,点点滴滴湿了衣襟。他迟疑了一下,撑起一柄三十六骨的油纸伞,默默走了过去。
伞无声地移到她头顶,为她撑起一方阴沉沉的天空。雨薇转头,看他的眼神明澈似水:“谢谢你。”
司马昭心头忽然有种莫名的混乱。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却又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我们该回去了。”
几日后,司马懿的身体已基本痊愈,雨薇侍候医药的工作也愈发清闲,每日除了为大将军换药请脉,剩下时间,便只是在屋里看看师傅留下的那两本医书。这几日里她再也没有看到嬿儿,听说是司马昭留他入府为婢,要带回京侍候老夫人,这样的安排倒也让雨薇安心不少。而此时司马府的人却忙碌起来,看情形倒像是打点行装准备回程的样子。雨薇没有多问,自打来到这世后,几番经历已让最初的焦虑无措之感渐渐化为了随遇而安的淡定。反正人在檐下进退不由自己,倒不如韬光养晦静观其变的好
“大将军,在下江若前来换药请脉。”雨薇照例站在司马懿门口禀告。屋内却许久没有声音,也不见有仆从出来。
雨薇迟疑了片刻,又唤了一声:“大将军。”才听见里面传来司马懿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她低头步入屋内,方见空旷的室内,并没有仆婢随从,帘纬后的木榻上只有司马懿瘦削的身影阖目斜躺着。雨薇走到近前,揖了礼。便照常取了膏剂为他清换颈部伤口。她一圈一圈细致地缠着纱布,司马懿却始终一言不发,空旷的室内安静如眠。
少顷,雨薇换好了药,正欲告退,耳边忽然响起司马懿低沉的声音:“我这伤,可好的差不多了?”
雨薇一呆,这是连日来司马懿首次与她说话,他平静地话语里却自有种慑人的威严,她心里不由多了一份忐忑:“大人的伤已经痊愈,从明日起,就不必再换药了。”
“如此说来,我已无恙,不再需要你侍候医药了?”
雨薇猜不透他的意思,如实地点了点头:“是的。”
司马懿忽然睁目,双目如电地直视于她,这眼神如鹰似狼,竟是从为见过的深邃凌厉。雨薇被他看的心头发毛,无端的,只觉一丝惧意在心头萦绕不去。
忽而,寒光一闪,司马懿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剑,剑刃直抵雨薇颈间,“那么,我也无需留你在世上了。”
雨薇大吃一惊,万万料不到司马懿会在此时对她下杀手,她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不及思忖,已然跪倒:“大将军饶恕,只不知在下身犯何罪?”
他冷冷一笑:“我司马仲达纵横一世,就算死于沙场、伤于阵中那都无怨无悔,怎料被你这么一女子一剑穿喉,在这卧榻之上残喘了半月有余。你认为我还能留你在这世上,时时提醒我这穿喉之辱吗?”
雨薇闻言,直在心里叫了声天,这算什么逻辑?自己明明救了他却被看做耻辱,病才好,就恩将仇报过河拆桥。世上还有比他更狠的病人,比她更冤的医生吗?
她心念斗转,竭力按压下所有惊惧,索性放声大笑起来。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从未见死到临头的人会笑得这般从容。
“你笑什么?”
“我笑大将军啊。”雨薇迎向他的目光,如花笑靥中竟有了几分讥诮,“将军素以仁孝忠义为名立于朝堂,安抚民生、整饬三军、内摄军政、外攘强敌之时,不管是真仁还是假义,这道义二字的幌子终归还是要的吧?如今,在下虽刺伤了将军贵体,但却也实实在在救了阁下性命,阁下恩将仇报杀人灭口,是为道乎?而将军明知雨薇只是一介女流贫弱无依,却还痛下杀手,此为义乎?世人若知,将军如此对待救命恩人,又当作何感想?不仁不义,将军拿什么去堵悠悠众口,无情无道,将军何谈安生立命匡扶社稷?”
雨薇一口气说完,司马懿却沉吟不语,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屋内安静如眠,雨薇竭力用平静的神色掩饰其心如擂鼓的不安,盯着他紧抿的唇线,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又是寒光闪过,却是司马懿还剑入鞘。他忽然爽朗一笑道:“昭儿说的不错,你果然是世无仅有的奇女子”他略一思忖,又道:“那么,你就仍以医侍身份随我回京,入幕我府上吧!”
入幕?雨薇不由懵懂。
见她迟疑,司马懿冷冷一笑:“怎么,做我司马府的幕宾,还辱没了江先生不成?”
“可雨薇身为女子”
“女子?何来这等谣言?我司马府的医官,华神医的弟子,大将军的幕僚,岂会是一届女流?”
看着他琢磨不定的表情,雨薇心底涌上一股寒意。她略一斟酌,便一咬牙叩拜下去:“在下江若愿效犬马之劳。”
司马懿微微一笑,步下卧榻,却并不来扶她,只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稍驻足:“至于刚才那段说辞,先生口才很是不错啊只是你须记得,本将军若要杀你,不过如同捏碎只蝼虫鼠蚁,这满篇仁义道德之说,于你,尚不够资格!”
说着,他便径自走了出去。雨薇揉了揉已经麻木的小腿,踉跄着站起,才发现手心拂过的袍角,留下了浅浅的湿痕。她暗自吁了口气,心头忽然百味杂陈,是惊心动魄的恐惧,是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是前途未卜的忐忑,连她自己都无从说清
作者有话要说:
☆、(九)遇袭
数百人的车马列队整齐却不张扬,一路徐徐北回。司马昭一骑当先,一袭华服的背影衣袂飘飞,纵是滚滚烟尘也掩不去的飒爽英姿。
车里,雨薇打着车帘的手轻轻放下,这一路上的景致既无青山绿水更无农田村社,所见之处唯有黄土秋草的萧瑟,甚至是白骨露於野的凄凉。回忆起在徐州经历的那肠血腥杀戮生离死别,念及自己茫茫未知的前路,雨薇不由地轻叹了口气。
这辆属于司马懿的马车很是宽敞,但他却只命了雨薇随侍车内。
“为何叹气?”司马懿淡淡开口。
雨薇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她心头的忐忑和苍凉又怎是与他能说清的。
“你这一路无言,想是对本将军的安排并不情愿咯?”司马懿冷然一笑。
“哪里?江若不敢。”雨薇慌忙垂首。“在下只是在感叹外面的景致,世道凋零,良田荒芜,不免萧瑟。”
“这许多年的战乱下来,人口锐减,百姓流离,怎能不荒芜萧瑟。”司马懿木然道。
雨薇若有所思:“在下只是不明白,如今三分天下,大局已定,为何不能暂息干戈与民生息?江山霸业在你们这些男子眼中,真有那么重要吗?而百姓的生命就应当轻如鸿毛,视如草芥?”
她言语大胆,司马懿却并没生气,只轻蔑一笑:“我以为你是奇才,可到底只是女流之辈你也说如今三分天下,既然天下是分的,便不可能有真正的安定。若想平战止戈,也只有到天下一统的那天。战争本不可免,只是要看这平定天下的究竟何人了?”
“那大将军认为会是何人?”雨薇追问道。
司马懿思忖了一下:“如今东边孙吴将相凋零已现颓势,孙权其人也渐露偏安之心。西南蜀汉,诸葛亮虽有宏图大志经世之才,奈何困居西川,既无天时又无地利,无论东征北伐都是艰难重重。因而,要一统江山,成就霸业的只怕还是”他停了一下,看向雨薇的眼神倏忽莫测,“我大魏曹氏啊”
“那么大将军呢?”迎上他的眼神,雨薇并不退缩。
“身为魏臣,当然是尽力辅佐我主,成就宏图霸业。”司马懿淡笑了一下,“你不觉自己问的太多了吗?”
“我以为大将军是要‘煮酒论英雄’,或者来个‘车中对’什么的,适当配合一下而已。”雨薇笑道。
司马懿闻言呆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敢在我面前如此大胆说话的,恐怕也只有你江雨薇一人了。”
雨薇见他如此,心中稍定。只觉得眼前之人,比之那日一句话就处死了冯家数百人的阴狠暴戾,此时又是别样的深邃。倏忽间,心头凭生出一丝伴君如伴虎的感叹来。
“启禀大将军,前面有一小村落,公子请示大将军,可否稍作歇息。”车外有人禀告。
“嗯。那就歇会儿吧。”司马懿点头。
不一会儿,马车就在路旁停歇下来。
司马懿对她道:“坐了一天的车,也下去松动松动吧。”
说着,车外已有人打起车帘。他起身下车,车下早有奴仆跪伏在地,以脊背做凳,供他踩踏,司马懿不以为意地踩着下了车。雨薇却显然不惯这样的阵仗,见那跪在地上的奴才身子瘦小似未成年,心中着实不忍。她迟疑了一下,挪到车沿一侧,准备自个跳将下去。
谁知那车轴颇高,她跳的不巧,几乎要跌跤,幸而此时车外有人拉了她的手,搀扶了一把,这才平安的落了地。
“谢谢。”雨薇习惯地道谢,这一抬头,这才见扶她的人竟是先下车的司马懿。而他这一纡尊降贵的举动几乎让身边的人皆诧异不已,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雨薇身上,其中也包括咫尺外的司马昭。
雨薇唬了一跳,忙抽回手,低头道:“大将军折煞小人了。”
司马懿却不以为意地掸了掸身上的灰,一阵秋风吹来,他略咳了一声。
身旁即有小奴上来,拿了个皮水囊,跪举过顶。他却没有立刻接过,只转头对雨薇道:“随我走走吧。”
“诺。”雨薇躬身应道,替他接过那小奴手上的水囊,趋步跟上。
“大将军喉伤初愈,宜多喝些水。”她说着将水囊呈递给他。
司马懿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笑道:“你此刻怎生倒对我恭敬起来了?”
“在下的性命还如蝼蚁般捏在大将军手上,怎敢不心生敬畏啊。”雨薇仍低着头道,她心知,此时不比在车上,旁人即便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她的一举一动却都在别人眼里。
“我还道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哪里,大将军威武,江若一直都是畏惧的。”雨薇依然恭敬,神情中却着实看不出所谓惧色。
“是吗?”司马懿饶有兴致。
“在下只是寻常人,自然也会怕死惜命、会忧谗畏讥、会趋炎附势”雨薇不惜狠狠自贬,只因想起当日司马懿对冯家的杀戮,想起老爹的死,而此刻自己仍曲意周旋在此人身边,心底终有一丝挥散不去的愧疚。
司马懿却不会料想到这些,只冷笑道:“哦?若真是这样,你何不像那些奴婢一般,小心服侍着本将军。”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几个仆婢,那做脚蹬和递水壶的小奴虽已站起,却始终躬身侍立在那儿,连个头也不敢抬。
雨薇思忖了一下,淡然一笑:“我想,大将军身边从来都不缺奴仆。而为奴为婢,却从来都不是江雨薇的强项。”
司马懿闻言,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还是那个江雨薇啊!”
他笑声爽朗,引得几尺外的随从们一齐看过来。雨薇一抬头,只觉得这其中有一个目光始终驻留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欲言还止的忧疑,而那人正是司马二公子昭。
司马懿却转了话题,笑道:“也罢,还有两三日路程就到洛阳了,你既然说怕我,那也不必与我同乘一车了,省得对着我这个老头子如坐针毡似的。你就骑我的坐骑‘虎睛’吧,我让昭儿这一路上教会你骑马。我大魏朝的男儿,岂有不会骑马的道理”
雨薇倒着实没料到他会这样安排,犹疑道:“怎敢劳动公子”
“我估计他倒是乐意的很。”司马懿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司马昭那边。雨薇顺着他看去,才见不远处司马昭正略带慌乱地回避开两人的目光。她忽然觉得,这司马公子虽也凌厉,到底要比他爹单纯些,况且她也早想学会骑马,这样的安排其实是正中下怀。
“在下多谢大将军抬爱。”她说着,举止优雅地一揖到底。
那虎睛是一匹棕黄色的骏马,只是马头上有着几条黄白相间的条纹十分醒目,有些像虎纹,这大约就是其名的由来。
“江先生好福气,这虎睛可是父亲最钟爱的宝马,从未给别人骑过的。”司马昭看着雨薇牵过来的骏马,冷冷一笑,“更别说,还配了我这么个马夫。”
雨薇轻抚了一下马鬃,含笑道:“我可是把你当师傅的,你不好好教我,自个要当马夫,那可不关我事。”
司马昭见她神情轻松,先前缠绕心头的忧烦也去了大半。“既然这么说,还不快过来拜师。”
“拜师?那还是先看看你这师傅技艺如何,教不教得会我这学生呢。”雨薇说着用力一蹬翻上马背,她本意是想学古装片里的大侠一跃上马的潇洒样子,可谁知才一上马背,那虎睛就腾起前蹄一声嘶鸣,惊得雨薇差点摔下马来。
司马昭忙替她拉住了缰绳,回头看着她花容失色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马啊,可不是这么骑的”
其后,司马昭果然耐心地教起骑术来,雨薇本就灵巧,学得也认真,才又过了一两日,便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与司马昭并驾齐驱了。而此时大队人马也渐渐近了洛阳。
“过了前面那座山,就到洛阳了。”司马昭指了指前面,转头看身旁的雨薇,“山路崎岖,你须骑慢些。”
“嗯。”雨薇点了点头,却没顾得上看他。大约是因为骑马紧张或吃累,她莹白如玉的脸上微微泛出一丝红晕,额角也沁出一层薄汗。她抬手擦了一下,鬓角一缕秀发就此垂落下来,秋风吹过,发丝轻抚她秀丽的唇角,衣袂迎着风翩然若飞,竟是一种绝致的旖丽
司马昭不觉看得呆了雨薇隐约感到一丝异样,转头看他:“怎生不说话了?”
司马昭几分尴尬地收回目光,讷讷地转了话题:“父帅似乎很器重江先生啊?”
“公子这么看?”雨薇反问。
司马昭点了点头:“我从未见父亲对人如此上心,不管是男子或女子?”
“是吗?”雨薇想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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