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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征宫词薄慕颜-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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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放心,并没有什么大碍。”俞幼安赶忙答应,迟疑了一会,“只是,请皇上恕微臣直言。娘娘的身子原有些抱恙,小澜王爷也是早产,虽然没什么大的症状,终究还是心血亏虚,不是一时半会能养好的。”
  
  “嗯,朕也清楚。”
  
  “再者”俞幼安也是叹气,“七皇子素得娘娘疼爱,说句不当的话,远非另外的两位皇子和公主可比,想必皇上也是一样。娘娘虽然性格刚强,只怕内里也伤了,今后睹物思人,或是忆起往昔,都不是三、五年能够平复的。微臣也帮不上忙,只有在医药上尽心,嘱咐饮食注意之处,以确保娘娘身子无碍。”
  
  “朕知道了,去罢。”明帝语音虚浮无力,无声静默下来。
  
  慕毓芫已然苏醒,只是不肯出声搭理皇帝。尽管身体躺得发痛,仍旧不动,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房内光线终于暗下来。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启禀皇上,海陵王刚刚醒过来”
  
  “多禄,起驾!”不等小太监说完,便听明帝豁然起身。一阵脚步声过去,隐约还能听到水晶珠帘的碰撞声,殿外声音嘈杂,不多会遂渐渐消失远去。
  
  “双痕”慕毓芫头晕目眩撑起来,慌得双痕赶紧冲过来搀扶,像是踏在棉花堆上似的,地面竟是柔软不堪。好不容易扶着床栏立定,心里还是恍恍惚惚,白日里发生的事是那么不真切,仿佛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因此带着一丝侥幸之念,轻声问道:“天色这么晚了,祉儿回来没有?”
  
  “娘娘”双痕再也掌不住,掩面痛哭。
  
  “不,那不是真的”慕毓芫生出无端执拗,轻轻推开双痕,往偏殿皇子寝阁走过去,一路吓得宫人们围拢不及。
  
  寝阁内装饰如旧,床头挂着七皇子喜欢的五彩锦绣荷包,帷帐皆以珠络缝金,正中堆着两个胖胖的虎头枕,是贤妃上个月才绣成的。角落里放着幼时的小小木马,五颜六色、做工精巧,虽然早就不能再用,却仍依着他留下来当做摆设。还有案头上的碧桃水洗、独山玉狼毫、笑面佛镇纸,连同其后的那把桃木高椅,无一不是按他喜好所制。
  
  慕毓芫茫然走过去,拿起一串雪银制的妙手九连环。前几日,因为十公主碰巧解开了,七皇子很不乐意,非要跟妹妹比试,所以才拿到房间里慢慢琢磨。只是如今,慕毓芫手上一松,那九连环一瞬间摔在地上,“玎珰”有声。殿外有小小足音传来,仿佛一如往常,是七皇子要扑进来撒娇,不由脱口呼道:“祉儿!”
  
  “母妃”九皇子在门口稍顿,回头看了一眼双痕,自己沉默了一会,迈着细小步子缓缓走近,稚子眼眸中透出一片茫然。
  
  慕毓芫怔怔望了良久,身子慢慢下沉,终于无力的坐在地砖上面,发不出声音,任凭泪水再次模糊双眼。心里想着要站起来,身上却没有半分力气,又有些舍不得,情愿沉溺在即将消失的余温里,似乎哪里都不想去。
  
  “母妃,不要哭”九皇子奔过来拉扯,可惜人小力气薄,毫无效果,忽然“扑嗵”一声跪下,放声大哭道:“母妃,太医说母妃不能哭,母妃要是难过,就让儿臣替你哭吧”
  
  “母妃”十公主也红肿着双眼,满面泪痕跑进来。
  
  “呵呵”慕毓芫忽而一笑,将两个孩子揽在怀里,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流,让她忍不住要放声大笑,只是泪水飞溅!
  
  总以为自己是罪孽之身,委屈了十几年,忍耐了十几年,事事谨慎、处处宽容,到头来还是什么都避不过。更因为那分纠葛的恩爱,不忍心让他为难,竭力打理出一个太平后宫,时至今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伤痛。到了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可眷恋、可牵挂,可以让自己委曲求全?如此说来,岂不是另一种别样解脱?
  
  双痕满目惊慌,急道:“娘娘,你可别想不开啊!”
  
  “想不开?想不开”慕毓芫喃喃自语,又是一笑。眼角的泪水有些刺目,反手抚了一下,纤细的手指上印着一抹淡薄血痕。难怪朱贵妃会吓成那样,那时那刻,光是想着也觉得狰狞可怖,有如妖魅罢。将缓缓眼泪止住,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放心,我不会疯也不想死,连哭都不想再哭了。”
  
  “娘娘,奴婢替你擦一擦。”双痕不敢答她的话,赶紧端来清水,汲好湿绢覆上眼角微红的双眸,动作轻柔小心,“娘娘别吓着,只是方才残留下来的。”
  
  “我怎么会吓着?要吓着,也应该是别人。”慕毓芫阖目摇了摇头,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空荡荡的床帐,心头又是一阵猛烈剧痛。于是痛得轻笑,无限恨意吐道:“从今往后,要痛就大家一起痛!要死,也得等他们都死了!”
  
  “娘娘?”双痕缓缓抬起头,无声凝望。
  
  慕毓芫安抚着一对儿女,温柔的拭去他们脸上的泪水,身子虽然乏力,还是勉强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听说海陵王醒了,你好好照顾着孩子们,我过去瞧一瞧。”
  
  “娘娘,让吴连贵也去罢。”双痕想要跟上去,却不敢丢下皇子公主,又低头迟疑了片刻,“皇上怕娘娘伤心,没敢把七皇子殿下送回来,如今停在太庙祠”小心打量着慕毓芫的神色,轻声问道:“娘娘,打算先去哪一边?”
  
  “太庙祠?挺好,那里最安静了。”仿似灵魂出窍一般,慕毓芫听着自己平静的声音,连自己都有些不信,“不急,让祉儿先休息一会”眼前晃过那稚气的面容,瞬间有呛人气流涌上来,不得不扶墙站稳,“等忙完再去,也好多陪祉儿一会。”
  
  双痕强忍着泪水,朝外唤道:“吴连贵,快来扶着娘娘!”
  
  “佑綦,好生陪着妹妹。”慕毓芫弯起嘴角微笑,见九皇子笃定的点头,心下稍稍安慰,走到门口缓缓回望,看见另一个自己正伏在原地饮泣。
  




    
第二十五章 怨宫秋(下)
《元徵宫词》薄?慕颜 ˇ第二十五章 怨宫秋(下)ˇ 

      “娘娘,皇上和海陵王在西面。”吴连贵见她身形摇晃,连忙上前搀扶,好在海陵王的歇处并不远,穿过一条连廊和两个仪门,便是西偏殿的正门。
  
  宫人们见慕毓芫这么快过来,似乎都吓了一跳。多禄原本立在门口守候,见状忙快步迎上来,嘴里大声道:“见过皇贵妃娘娘,金安万福!”
  
  饶是如此,因没有宫人敢阻拦慕毓芫,一路走到内殿门口,还是隐隐听到海陵王在里面辩解,“皇兄,此事当真不是臣弟所为”似乎被皇帝一声轻斥,底下的话便没有说完,接着便是一阵无声安静。
  
  “宓儿”明帝疾步走出来,担忧的打量了一眼,“你眼睛不好,身子又弱,怎么不好生歇息着?”说着朝下挥了挥手,多禄见机识趣,赶忙走到门口领着宫人退出去。
  
  “到门外侯着。”慕毓芫侧首吩咐了一句,搭着皇帝的手往里走,迎面便见海陵王刮花了脸,一条腿上夹着板,正直挺挺的僵坐在床头。
  
  “来,先坐下再说话。”明帝一手拉动椅子,扶着慕毓芫入座,自己拣旁边的椅子坐下,“敏玺腿脚不好,都不用客套了。”
  
  “祉儿是怎么死的?”慕毓芫开门见山,劈头问道。
  
  “是”海陵王似有些心虚,竟然不敢看慕毓芫的眼睛,看了皇帝两眼,垂着脑袋低声道:“是臣弟的马儿受惊,一时控制不住,所以就”像是有些慌乱,语无伦次辩解道:“臣弟不是有心的,真的!这件事情,总之,皇嫂千万不要错怪我”
  
  “好了!”明帝出声打断他,厉色道:“你皇嫂正在伤心之际,这般胡言乱语成什么样子?若不是你整日声色犬马、胡作非为,祉儿他又怎么会”说到此处,身体里的痛楚终于抑制不住,颤抖着说不下去。
  
  “错怪?”慕毓芫缓缓走过去,抬手扶住海陵王的下颌,用力扳正,目光在他脸上一点点流连,嘴角不住的冷笑。
  
  “皇嫂!!”海陵王眼中大骇,不像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惊讶,倒似被慕毓芫的眸光吓得怔住,结结巴巴道:“皇嫂,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噢?”慕毓芫死死盯着他,笑问:“不是你,哪又是谁?”
  
  “宓儿?!”明帝也大为吃惊,慌忙走过去抱住她,这才将面无人色的海陵王解救下来,一脸急色道:“宓儿,你别吓唬朕”又朝外喝道:“多禄!”语音未散,便见多禄连滚带爬进来,“派人护送海陵王回府,没朕的旨意,半步也不得离开王府!”
  
  “是,是!”多禄搞不清楚状况,赶忙应声唤人。
  
  “皇上”慕毓芫挣不开皇帝的怀抱,冷声质问道:“皇上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臣妾问一问都不可以?”她用力挣扎着,外边的人已经抬着藤椅进来,慌慌张张将海陵王抬走。
  
  “宓儿,你听朕说!”明帝等了一阵,情知海陵王已经走远,遂松开手道:“祉儿的事情,朕会好好处理的。你别着急伤了身子,太医说你需要好生保养,朕陪你回去,先躺着歇息”
  
  “皇上”慕毓芫含着热泪回望,胸腔气流翻江倒海的涌动着,一浪一浪的连续撞击,痛得她像是四肢身体都要粉碎开。原应该嚎啕大哭,却只是颤声微笑问道:“不知皇上,打算如何欺瞒臣妾?”
  
  “别胡说,朕怎么会欺瞒你?!”
  
  慕毓芫冷笑道:“皇上说这样的话,就不觉得心虚么?”
  
  明帝避开她的目光,身上的五爪金鳞蛟龙在震抖,似要怒目破出,因而声音也带着丝丝痛颤,“宓儿,朕心里也很难过。祉儿是朕和你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心疼、最珍爱的孩子,没有人比得上他。朕恨不得把世上所有最好的都给他,挖新掏肺的疼爱他”热泪沿着皇帝的脸颊滑落,像是没有停止的时候,“等到朕百年之后,这几十年辛苦守住的锦绣江山,也都是给祉儿留的啊!”
  
  慕毓芫丝毫不为所动,冷笑反问道:“呵,有什么用?” 
  
  “朕知道你聪颖敏透,凡事都比别人看得明白。”明帝叹了一口气,捉着雪白的纤手贴在胸口,轻声道:“只是朕,希望你能多体谅一些”
  
  “体谅?”慕毓芫冷冷一笑,“皇上此刻这么说,臣妾倒是后悔的很。后悔当初不该太体谅皇上,太事事宽容着别人!到了如今,又落下什么善果?祉儿有什么错,就那般招人怨恨,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明帝欲要开口,却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
  
  “皇上别再说了,臣妾都懂。”慕毓芫异常的平静,轻轻推开皇帝的手,走在门口扶框驻足,无限凄婉笑道:“江山是皇上的,社稷也是皇上的,祉儿才是臣妾的!”她决然转身,再没有半分留恋。
  
  太庙祠的宫人已换素服,内外三重严密守护,见皇贵妃亲自过来,管事太监忙领着众人匍匐叩头。内殿一片安静肃然,甚至有些阴冷。慕毓芫在七皇子身前坐下,凝望着那层纤薄的素绫,抬手却是踌躇,像是有千钧重般掀不起来。吴连贵挥退了宫人,走近低声道:“娘娘,奴才去门外等着。”
  
  “母妃,儿臣给你打扇”
  “母妃,母妃你偏心,为什么带着小九去骑马?”
  “母妃,儿臣再也不淘气了”
  
  慕毓芫缓缓掀开那层薄绫,眼前的孩子难得如此安静躺着,无比的听话,再不似从前那般任性淘气,总是让人又操心又心疼。仿佛有铅块哽咽在喉咙间,满心疼痛却哭不出声来,四周静谧如水,房梁帷幕到处萦绕着稚子旧音。那样如影如魅的煎熬,让人近乎快要临近崩溃,不,不能,绝对不能乱了心智!
  
  “祉儿”这一声呼唤凝聚着万千牵挂,听起来是那样的悠扬绵长。慕毓芫深吸了一口气,冷下疼得节节碎断的心肠,将素绫缓缓覆回去,掩住那雪白如纸的小小可爱脸庞。“砰”的一声,像是心里合上一扇闸门,所有无尽的悲伤止在心底深处,“好好睡罢”她的语气温柔而平缓,“那些惹祉儿生气的人,母妃会把他们都送过去,给祉儿赔礼道歉,乖乖陪着祉儿玩”
  
  九月初十,七皇子下葬于西皇陵。皇帝痛失爱子,近日以来一直龙体欠安,故而辍朝半月,另特旨追封七皇子为关宁王,以亲王之礼隆重厚葬。而海陵王生性顽劣、凡事不忌,对关宁王马上看护不周,导致猎场出事,因而贬至苏羊静思其过。至于服侍关宁王的数十名宫人,领头两名处死,余者得皇贵妃仁慈宽恕留命,于各宫粗活杂役。
  
  一场意外的皇子坠马事件,终于渐渐平息下来。慕毓芫听完吴连贵的禀告,看着满地磕头的宫人,淡淡微笑道:“你们的性命,暂时记在本宫这里。从今往后,都需清楚记得这一点,能不能多活几年,自己掂量着罢。”
  
  “是”宫人们捣蒜般叩头,齐声退出。
  
  “娘娘,皇上怎么可以”
  
  “皇子若是意外坠马,便只得悲痛。可若是”慕毓芫转头看向双痕,“若是其中有人做手脚,那便是歹心谋害皇子,更甚至是动摇皇储、危及社稷,此事一旦铺开,牵连的可就不是几十个人,而是朝堂之上的纷争动摇。对于皇帝来说,还有比江山社稷稳固更要紧的么?你们可别忘了,老三也是皇上的亲骨肉!”
  
  “哪又怎样?”双痕气痛不已,恨声道:“总归是异母同胞的亲兄弟,他竟下得了那样的毒手!杀人就该偿命,娘娘难道就这样忍了?”
  
  “杀人?谁看见了?”慕毓芫冷声一笑,反问道:“三皇子只是去牵马,马儿又是海陵王的,与他何干?无凭无据的,是想污蔑皇子么?皇上所做的种种,哪一样是希望别人去查的?”
  
  当日慕毓芫离开太庙祠,立即吩咐人去查个究竟。谁知还是晚了一步,等吴连贵赶到西林猎场时,不仅海陵王的马死了,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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