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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杖雪深青山行-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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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怀中的女子才不会管他现在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她已经重新窝进他的怀里,寻了舒服的位置继续养神。
只有唐疏雨自己知道,她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向命运低头,还是想起了别的什么。
*
而别的什么么?说起来,少时唐疏雨也曾对唐初阳动过恻隐之心。
唐疏雨的爷爷前代唐门主大寿的时候,唐门上下张灯结彩,还有许多江湖门派和世家前来贺寿,热闹的景象让满门上下的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唐疏雨也是如此,她跟着三姐坐在宴席上,一会儿看着场中美丽的歌舞,一会儿看看对面山头不时的盛放的焰火。
后来宴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前代唐门主玩心大起,说唐门上下包括所有弟子为他的寿宴都准备了许久,他也应该有所表示才是,但是他在唐门的时间甚少,又不能一一记下所有人的生辰,所以不如今日大家每人都吃一小碗寿面,算是提前祝贺。
前代唐门主是个老顽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厨房领命而去真的给唐门上下每人都做了一小碗面条,场中的歌舞暂歇,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吃面条的声音,唐疏雨偶然抬头,却看见在场外,繁盛的紫阳花后,唐初阳靠在青墙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场中的热闹景象。没有了平时张扬跋扈,唐疏雨竟然觉得他的身影有些孤寂。
后来连着几日,总像恶魔一样缠着唐疏雨的唐初阳都没有出现,再出现时又恢复了他混世魔王一样的气质。
再后来,唐疏雨在藏书阁中查阅书籍的时候,偶然翻出一本族中记事,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唐佘年夫妇亡于木剑山庄,余一幼子初阳。
所以再后来唐初阳对唐疏雨的挑衅她都很少计较,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对这个人曾经心存怜悯,所以后来门中要对唐初阳加以刑罚的时候,她竟然会开口对着自己的小叔叔为他求情。
*
十月怀胎,唐疏雨生产的日子转眼就到,而冬日的山顶已经落下了厚厚的雪。当然早在大雪封山之前,云渊宫少主寻来的产婆已经上了山来。
生孩子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情,也是一件兵荒马乱的事情。一盆盆热水端进屋去,又是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唐初阳虽然看不见是何种情形,但是两个哑奴凌乱的脚步声和屋内女子痛苦的叫声,还有萦绕在鼻尖的血气,都让他知道唐疏雨承受着什么。
屋内的唐疏雨也像是在经历一场战争,她像是被抛弃在万人混战的古战场上,有无数的人她身上践踏,无数的刀剑洞穿了她的身体,鲜血和力气争先恐后的离开她,她感觉自己最终跌落在了泥里,就要马上昏厥。
“姑娘!姑娘你别睡!用力啊!孩子马上就出来了!”敦厚的产婆在她耳边焦急的说着。
同时已经满是汗水的手心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摸起来到像是一块玉佩。
产婆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她的耳边:“疏雨姑娘,我是长公主的人,我是来带你走的,你父母和你小叔叔已经找了你三年。”
爹,娘,小叔叔。
小叔叔。
唐疏雨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床顶飘摇的罗帐迷蒙一笑,像是在诀别着什么。她想起了端方君子的唐笙九,依栏回首,看着突然跑上山顶的她微微笑道:“你就是阿隐最小的女儿?”
我是唐隐最小的女儿,我是唐疏雨,你是我的小叔叔。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屋外的唐初阳也屏住了呼吸,短暂的时间之后,爆发出一阵阵婴儿响亮的啼哭之声,又过了一会儿,产婆抱着已经包裹好的孩子出来喜声道:“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说罢塞到唐初阳手中又冲进屋内收拾已经脱力的唐疏雨。
唐初阳的手臂有些僵硬,他还没有抱小孩子的经验,怀中的小子有些沉,哭了一会儿就没有哭了,听细细的均匀的呼吸大概是睡着了,这样就睡着了?初为人父的唐初阳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郁闷,种种情绪交织在心里很是复杂。
他僵硬着身子走进屋内,走到唐疏雨的床边坐下,几年的时间已经让他即便目盲,也能在这里如履平地般行走安稳。本想要探出手摸摸唐疏雨的脸,但是两只手臂却还是一动都不敢动。
唐疏雨躺在床上看着面前之人脸上的囧样,哑声道了声:“傻子。”然后接过他怀中的孩子放在自己的身旁,细细的看起了婴儿的眉眼。
皱巴巴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却是她的血脉,疏雨用自己的额头轻碰了碰婴儿的小额头,一闭眼沉沉的睡去。
*
生产之后的卧床一月,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一是小婴儿的名字,唐初阳为孩子取名唐净。
二是疏雨初阳两人之间的关系,唐净的出生像是打破了看不见的屏障,两人倒像是真正的夫妻。
三是唐疏雨身上的束缚。化功散在她生产之前已经解了,所以一月的将养调息,虽然武功不至于完全恢复,也恢复了十之有三。
在床上躺一月的日子十分难熬,时间一到,唐疏雨就迫不及待的要洗澡,哑奴抬了大桶到屋内,注满了热水,上面洒了一层春日搜集的花瓣,最后还未离开的产婆留在屋内帮着疏雨洗澡。两名哑奴并为多想,因为这一月之内,初为人母的唐疏雨在很多事上都十分依赖经验丰富的产婆。
唐初阳抱着小小的唐净坐在书房,他虽看不了书,但是这个书房却是为唐疏雨所建,以后说不定唐净也能用上。而皮肤已经长开了的小婴儿,此时正抱着自己父亲的手指吸允的开心,并且不时的会发出咯咯的笑声。
嘴角含笑,唐初阳任由婴儿为所欲为,他此时心中无限的满足,完全没有了曾经的戾气,他觉得自己大概能够就这样一直开心的过下去。
过了一会儿,隔壁屋子却传出来一声巨大的碰撞之声,他心中一紧,面向房门,果然传来了哑奴慌张的脚步声。但是几人都口不能言,所以固然哑奴十分焦急也毫无办法。
唐初阳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的心不停的下沉,像是被埋进了屋外的的雪地里。他抱着小婴儿,脚步有些踉跄的急步走到唐疏雨的屋外,抬起一只手叩了叩门。
没有人应答,屋内也没有任何声音。
面无表情的推开门,他走了进去,地上是倾洒的热水,屋内还有淡淡的花香,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人,唐疏雨不在这里。
他不会傻的以为是唐疏雨被人掳走。
哈,真可笑,原来突然对他转变对他的态度原来还有别有用心么?
唐初阳满嘴苦涩,看着屋内模模糊糊的影子,第一次觉得,还不如什么都看不见的好。
不管唐初阳心中是怎样的惊涛骇浪疾风骤雨,他怀中的小婴儿却浑然不知,大概是玩的累了,又在自己父亲的怀里憨憨的睡去。
猛然转身,唐初阳抱着孩子冲出木舍,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时间还很短,说不定还能够追回来,他们已经有的孩子啊,为什么还是想要离开?
深一脚,浅一脚,寒冷的空气灌进他的肺里,全身都跟着冰冰凉,而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也刮在他心上,像是对他进行这凌迟之心,一刀一刀,锥心蚀骨之痛。
寒风凌冽,也惊醒了刚入梦中的婴儿,小唐净开始哇哇的大哭,声音在半夜的雪地里传的很远。
随着唐初阳的脚步被雪地中的枯枝绊倒,身子往前一倾,就倒在了雪地里,但是他还是把小唐净紧紧的护在怀里。
他直起身子,跪在雪地里茫然四望,他想大声的叫唐疏雨的名字,但是用尽全力喉间也只发出了古怪的‘嗬嗬’声。
不远的暗处,假扮了数日产婆的汀州阁高手转头看着一直观察着唐初阳动静的唐疏雨,问道:“疏雨姑娘,可还要随我走?”
唐疏雨耳中听着婴儿的哭声,眼中看着唐初阳雪地中哀戚的身影,闭了闭眼,眼角好像滑过什么东西,她轻声说道:“走。”
*
原来那处木舍真的是在很深的深山,唐疏雨随着汀州阁的高手赶了两天的路才出了山,山外早已有人接应,是一辆宽大的马车,唐疏雨一上马车看见来人,就扑在那人的怀里,喃喃道:“殿下”隐忍许久的泪水倾泻而出。
令仪安抚的拥着她的背:“我来晚了。”
江湖之大,门派众多,里面总有几个行踪隐秘不好查探,就算汀州阁也不是万能,而且云渊宫少主狡诈,故意留下许多线索将追查的人引向了其他的地方,生生了浪费了许多时间。
*
很久之后,在蔚蓝大海的金黄沙滩上。
朝峰托腮问坐在对面正和他下着沙棋的令仪:“堂姐,为何救回了疏雨她却不回唐门去,你还让她入了汀州阁?”
令仪不动声色,走了一步棋子,回答道:“虽然她是唐门主之女,但是她被人掳走几年未归,在唐门声名已毁,以她个性断不会回去连累他人。”
朝峰点点头,这个他能想通,不明白的是另外一点:“和唐初阳生活了几年,我以为疏雨已经动情,没想到却是说走就走,是不是女子都是这般心硬薄情?”比如说玄七对她。
令仪眼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朝峰固然在其他方面比较聪明,但是在感情方面却像个摸象的盲人:“固然生了情又如何?唐初阳曾经对疏雨做下许多错事,而且疏雨是被他劫走囚禁,这样的因不可能是完美的果,疏雨不可能原谅那一段屈辱的日子。”
朝峰眼睛斜瞟,看着一旁学着煮茶的某人。也就是说,如果唐初阳同荆溪一样事事以堂姐为尊,就能获得美人心?
“那怎么不把孩子一起带走?”
莫名一笑,令仪下了最后一颗定输赢的棋子道:“带走干什么?”
*
带走干什么?那可是唐疏雨给自己留下的回去的理由。
这是朝峰很久之后才想明白的事情,他抱着头哀嚎,难道女人的心思都是这么委婉吗?
*
数年之后,江湖上出了个少年狭义的小英雄唐净。唐净为人开朗,喜好结交朋友,但是却来历成密,有人好奇询问他四处游历的目的,他哈哈大笑道:“我便是那沉香,历劫寻母啊!”
他出现的数月之间,江湖每逢热闹盛事必然少不了他,行事极为高调,武功虽然一般,但是医术却很好,好像是真的在寻什么人,然后又在某天,突然的销声匿迹了。
有人猜测,大概是寻到了他要找的人吧?
*
青山本无路,却有归途。
木舍还是多年前的样子,不一样的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已经长成了活泼的少年,他挑好水劈好柴之后坐到铺晒药物的唐初阳面前,声音高昂兴高采烈的说道:“爹!我敢肯定我那日遇见的一定是我娘,不然谁会对我那么好?还问我什么时候成亲?我想好了!我再下山一趟,这次一定把我娘带回来!”
唐初阳静默,由着唐净絮絮叨叨的说着山下的见闻,他眼角的余光看向木舍外的山林,有一处青衫隐隐。
作者有话要说:sorry更晚了!到现在才写完T T真希望一天能有48小时!故事略狗血不要介意,而且什么悬崖啊深山的桥段我老用(没想法是病)
☆、令仪荆溪
临江长公主府今日打破了平日的沉寂,热闹非凡,来往的宾客如云,侍从在其间穿梭。而热闹的原因,则是长公主的第二次大婚。
虽然这次的婚宴举行的低调,但是该来的人还是都来了,君令涧的使臣,平南王,唐门,白家,靑句山,以及鬼宫都有人来。
令仪嫌依祖制来举行婚礼太过繁琐,而荆溪也必定不能适应如此人多的景象,所以决定一切从简,同民间一样拜完高堂就进了洞房,而荆溪也被朝峰等人拉出去敬酒。
众人刚刚踏出房门的时候,令仪听着众人凌乱的脚步声有些不放心,她握了握阿良扶着自己的手,阿良明了的对着人群中自己的丈夫一笑,儒雅的李家公子当场应道:“请殿下放心,草民一定照看好驸马。”
盖头下的令仪微颔首,坐回床边,而依依不舍眼神眷恋的荆溪也被朝峰和平南王拉走。
不是令仪不放心,而是依着朝峰和平南王的玩乐性子,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
但是明显令仪多虑了。
朝峰和平南王是想要把荆溪灌醉来着,结果却和预想有些偏差。
荆溪在人前从不出声,总是怕自己粗哑的声音吓到众人,所以他对众人的敬酒全都来者不拒一饮而尽,喝到最后朝峰已经有些晕眩他也只是脸颊微红,想要帮他挡酒的李家公子却是滴酒未沾。
一边,平南王撑着头好笑的看着朝峰不知死活的继续灌着荆溪,而荆溪则是闷着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但是明显神魂不属,总是回望着后院的方向。
荆溪自小离群索居,不善与人交往,婚宴本该是热闹的场面,因着他一直闷不吭声,所以觥筹交错间竟然显出几分安静的味道来了。平南王终于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一把推开喝的晕晕乎乎的朝峰,拉着荆溪往后院而去。
荆溪被平南王一把推进了新房,他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而身后的门已经被外面的人嘭的一声关紧。
因为听见这边的声音,端坐在床边盖着红盖头的人微微的侧了侧首。
然而这样一个小动作却让荆溪心中发紧,他一步一步走到令仪身旁,坚定的伸出他的手,想要揭开挡住他心上人的红盖头。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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